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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小巴七七

(一)

皇上喜欢我娘亲做的吃食,所以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爱跑来我家蹭吃蹭喝,满嘴油腻拿着个猪蹄吭哧吭哧啃着。

我很不开心,每次他来爹娘都把好东西给他,烧鸡上那鲜活美味鸡翅膀,红烧鲫鱼鱼鳃边边的两块肉,筋头巴脑大猪蹄,无论什么只要他喜欢通通夹到他面前。

可是,我也喜欢啊。

我摔烂盘碗以示抗议,大喊大叫你没有爹娘吗?为什么来我家抢吃食?娘亲赶紧捂住我的嘴讪讪笑着对他说:“太子殿下别生气,芸儿还小眼里最大就是吃。”

他定是跋扈惯了,向我吐了吐舌头,继续心安理得吃着本属于我的东西,还故意咂嘴发出好吃好吃的感叹声。

我哭到打嗝,他撑到打嗝。

夜晚,娘亲端来热气腾腾的饭菜,将我抱在怀里温柔轻哄,也严肃的告诉我他是太子,以后天下都是他的,不能对他不敬。

我心里嘀咕,太子一家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总爱抢东西,皇上抢了哥哥喜欢的玲姐姐,他儿子抢了我的大鸡翅,真是娘怂怂一个,爹怂怂一窝。

他们是不怂了,却是土匪一家亲。

转眼我们十六岁了,已经习惯他反客为主抢我吃食,也因此练就了快于常人的手速。

这天我们照旧为鸡翅膀针锋相对,娘亲已经不会偏袒一方,直接两只翅膀一人一个放在我们面前,宠溺的说这么大了还是学不会谦让。

我腮帮子鼓鼓口齿不很清楚对他说:“等我嫁人就没人跟你抢了,你还是珍惜我在的时间吧。”

他愣了一下转而哈哈大笑,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还呛者咳嗽了几声,捂着肚子说:“宁芸啊宁芸,你这样子谁会要你啊,看在我吃了这么多年宁候府的饭,可以勉为其难的把你娶回去。”

我气的朝他扔了刚吃完的鸡骨头:“你知道什么,爹娘已经在给我挑夫婿了,张侍郎家二公子和李将军家的大少爷都已经拖媒人前来寻亲,我长得又不赖,怎么就嫁不出去了。”

刚刚的鸡肉有点噎着了,马上低头喝了一口水,终于顺过气来一抬头却对上一张黑炭脸。

他阴着脸瞪了我几眼,重重放下筷子,吓得我一哆嗦,嘴巴张开又闭合,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走掉了。

我起身伸长了手将他碗中没有吃完的鸡翅够过来,嘴里嘟囔:“莫名其妙,小气吧啦,就许你说我嫁不出去不许我反驳吗?还让我嫁给你,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吧!”狠狠的咬了一口他剩下的大鸡翅。

(二)

五月阳光开始暖和起来,我躺在院里的摇椅上眯着眼睛晃晃悠悠的拍肚皮,全身暖洋洋的,好舒服啊。

正当我迷迷糊糊欲与周公把酒言欢时,小翠迈着频率极快的小碎步跑过来,差点扑倒在我怀里。

“小姐,侯爷去给您和李大少爷合八字回来了,算命先生说你是天煞孤星的命,将来会壳子克夫,孤单一人。李将军一听拿起生辰八字就走,气的侯爷破口大骂,差点与李将军打了起来。”

小翠连喘带气总算把事情说清楚,我也睡不着了,火气蹭蹭起来:“放屁!我从小到大娘亲给我算命都说我无忧无虑旺子旺夫,当皇后都绰绰有余,哪个眼瞎的给我看成个天煞孤星的命!挡我姻缘!”

小翠欲言又止,我看她那磨磨唧唧的样更来了,抬手拍在了摇椅上,声音大的吓了小翠一个激灵,终于是反应过来。

“是,是国师。”

我顿时傻了眼,当朝国师是皇上极其信赖的玄门大师,是测算出岭南地震,西北洪水的神通之人。若他说我是个天煞孤星,那全天下都会相信我是天煞孤星。

别说王亲贵族,就是街头乞丐也不会娶我,我将孤独到老不说,还要让爹娘脸上无光,抱憾终身。想到这,我眼睛酸了起来。

可转念一想,不对, 我小时候国师也是给我看过手相的,虽是宴会上随口一说却也都是吉祥,不可能没过几年就变化这么大。

“小翠,我合八字为什么会请的动国师?”

“好像说是太子感叹常来府上蹭饭,现宁侯明珠嫁娶,请国师出动给小姐合配。”

果然是这样,赵焕狗贼,我跟你拼了。

长荣街上,宁侯府的马车飞奔而过,掀起一片尘土。

我气势汹汹的来带太子府,不顾府里家仆的阻拦直接揪住赵焕散落开来的衣领,管家颤抖的解释着为什么没拦住我,赵焕抬了抬手,让他们出去了。

留我一个人和打算午休的他在房里对质:“说,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嫁不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现在全天下都没有男人敢娶我,你要不给我个说法今天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他不似往日那样散漫,正经又严肃对我说:“那我就娶你。”

我吓得松开了手,退的离他几步远,屋里的空气不自然了些,他噙着笑一步步向我走来将我逼到墙角退无可退,我左右看看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认命的换上笑脸。

“太子殿下,我可能是误会了,回头我再找国师好好问问,打扰你休息真是不好意思,那个我先走了。”还没等我迈开步子,就被他撑开双手拦在墙角。

“芸儿,我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你,我要娶你,明天我就去跟父皇说让你做太子妃好不好?”

我涨红着脸抬头看他,看着他日渐明朗的五官,还有些许青黑的胡茬,支吾着说:“我可能,我可能,唔”

我还没说完,就感觉柔软的唇瓣贴了上来,舌头青涩又忘情的试探着进来,我大脑突然停顿不能思考,牙关在他轻轻诱哄下慢慢打开,一点一点的吸吮着,卷弄这我的舌头,不知过了多久,他穿着粗重的气息停了下来。

留恋的在我嘴角轻轻碰了碰:“你亲了我,要对我负责的。”

“啊啊啊啊啊”我终于反应过来这荒唐的事情,用力推开他慌乱的逃走。

娘亲,我被占便宜了!

(三)

回到家中我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被子蒙头试图忘记此前发生的事情。

可越是安静我就越烦躁,头脑中反复响起他对我说过的话以及唇角上湿濡的触感,整颗心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煎熬又心痒。

我倏地一下坐起,甩开贴在我身上的被角,起身拿起桌上的茶壶咕咚咕咚的喝起来,水流太急溢出嘴角流进衣襟里,冰凉的感觉让我有些清醒。

我到底是在开心,还是在害怕呢?

我仿佛掉进时空隧道,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我与他争抢吃食被爹娘责罚,他明里趾高气昂,却会偷偷给我送来冰冰凉凉甜汤圆;

各家小姐们的女红比赛中,我手脚笨拙绣出的鸳鸯抽抽巴巴,他还是在众多荷包里挑选出来欣喜戴在腰间,虽然事后还是屁颠颠跑来说我的鸭子像中暑;

后来我学习古筝,他捂住耳朵说我辱没先贤,却还是四处搜罗我喜欢的山水纹版面古筝送我;

我对他最直白的感官就是他仗势欺人,不爱给他好脸色,这天下怕只有我一个人不把他太子的身份当回事。

他也不气不恼,时常拿我打趣逗乐,气得我腮帮子鼓鼓,追着他满庭院喊叫。

这样打打闹闹的成长,不知何时,却生出了情愫的枝丫,扎根在他的心里。

现在,也要从我的心里破土。

但我却有些害怕,我怕皇家无情,我怕日后权利带来的欲望膨胀,我怕这共同长大的情谊会随着年龄的增加而消弭,也随着越来越多走过的女人被遗忘。

爹娘一生恩爱,爹爹的眼里从未有过她人,我们家的孩子都是看在眼里,大哥与大嫂举案齐眉,没有三妻四妾;二哥也立下誓言不惹莺莺燕燕。

他们担心我未来夫婿是个沾花惹草之人,四处小心看着,在此之前我心里想,若是他真给我弄个妹妹出来,那就光明正大和离,自此天高路远两不相见。

可如果对象是赵焕,那情况就略微棘手一点。

毕竟还没有谁能从皇家的姻缘中脱离出来,伤脑筋。

就这样从白天想到傍晚,然后浑浑噩噩的睡着了。

梦里赵焕身着喜服,掀开我的红色盖头,烛火映在他深黑的眼眸,慢慢地将我吞噬包围。

或许,我也愿意嫁给他。

第二天我紧张又期待的等着小翠那熟悉的碎步跑来跟我说些什么,可她一张一合的嘴中始终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我坐在门前看着天上的云层被繁星覆盖,一天、两天、又三天。

没有就是没有,等也等不来。

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小翠将披风搭在我的肩上,有些心疼的说:“小姐,夜凉了,回去吧。”

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深深的看了一眼门前繁华喧嚷的街道,轻轻的说了句:“好。”

好,我给过你机会了。

(四)

两个月过去,赵焕一次都没有来过,我那些懵懵懂懂的心思也随着时间流淌而掩埋起来。

紧接着,皇上驾崩了。

举国同哀。

爹爹还有哥哥们每日申请肃穆的往来于朝堂之间,繁华的街道也暂停了昔日的颜色。

国丧期间禁酒席、宴请和婚假,爹爹作为绝对的忠臣良将,把荤腥也给戒了。

我每日板着脸咀嚼一堆蔬菜下肚,半月不到,瘦了一圈。

幸亏持服只需二十七日,要是时间再长些我看自己是要殉葬了。

终于熬到国丧结束,我面对着一桌子鱼肉大开杀戒,小翠一旁看着我颇为不雅观的姿势皱眉叹气。

府里来了个四川厨子,卤货堪称一绝,嘴巴刚刚咬下一口鸭掌,就听小翠在一旁蔫蔫的念叨:“新皇要选妃了。”

我翻了个白眼继续啃噬着皮下脂肪,别说,香辣口感充斥鼻腔,又嫩又弹得质感让人难以自拔,我加快剔骨头的速度,完全不理会一旁的小翠。

她着急的跺了跺脚,生气的喊我:“小姐!”

我抬眼看了下,收回即将奔向鸭架的手,拉她坐在身旁,递给她一直鸭掌。

“他是皇上了,不是从前那个来蹭饭的风流公子,选妃选后太正常不过。他的使命从身为储君变成生储君,还得是一大堆。”

我知道她的意思,轻轻捋了捋她鬓角的头发:“李将军,昨日来府里道歉了。”

小翠瞪大眼睛气鼓鼓的说:“他干嘛来!”

我收起笑容,语气平和“李将军长子李秀于三年前女红比赛中倾心于我,不介意天命如何,只愿共结连理。”

还没等小翠发作,我便轻声压住,眼睛看向窗外:“我答应了。”

没有你赵焕,我宁芸儿还嫁不出去吗?

我不仅答应,还要去看看这一波三折的未来夫婿到底长什么样。

李将军魁梧高大,将军夫人温婉文雅,不知道他是随父还是肖母。

登基大典是最好的机会,我撒泼打滚求爹娘带我进宫,他们万般无奈只好答应,但是嘱咐我不要乱跑。

这天一大早就被小翠拎起来准备梳妆,娘亲说虽然国丧已过还是不要太过招摇,只准我带一只玉簪,配鹅黄色的锦衣罗裙。

我将头靠在她身上撒娇的说:“娘亲你怕是不舍得给我买好看的簪花吧。”

(五)

登基大典女眷不能参加,就被留在太后娘娘处闲聊家常。

嘻嘻笑笑中也还算过得快,晚宴时间到了。

我跟在爹娘后面探着脑袋找寻李将军的身影,一不小心踩到了别人的脚。

“对不起对不起。”我着急道歉的语气似乎取悦了对方,抬起头来竟是一位温润公子,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白白净净的还有些文气。

扫了一眼他身旁的人,顿时大惊,这不是李将军么,那眼前的公子是。

“在下李秀,见过芸小姐。”他嘴角含笑,半弯下腰对我作揖,完全没有因为我的打量而难堪羞涩。

我看着他好一会,回了个礼:‘李公子见谅,方才不小心踩到你。’说罢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睛,继续说道:‘我对你很满意,来日方长啊。’

他瞬间飘上红霞的脸颊让我更加满意了,宴会要开始了,我笑着跟他告别,转身走到爹娘身边,留他一个人原地消化。

晚宴开始了,赵焕身着龙袍缓缓走上台阶,与大家共同举杯庆祝。

虽然身上还有些少年气,可皇上的威严已经慢慢显露出来,几月不见,棱角也更加分明,有君王的气势了。

宴会上的食物还不错,都是我喜欢吃的,特别是这云南玫瑰花饼深得我的喜爱,吃到嘴里香糯可口,吃完嘴里还有余香。

这是什么,送人玫瑰,口有余香!

这顿饭吃的太值了,我偷偷将剩下的玫瑰花饼放进宽大的衣袖中,要给家里的厨子看看,是怎么做出来的。

这美食当前本应无限幸福,可主位上频频扫射过来的寒光让人难受,爹爹极为不安,以为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急忙让娘亲整理衣襟。

我却理也不理看也不看,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果酒喝的有些多,我出门寻找恭房,可这偌大的皇宫让我有些迷路。

一排排一桩桩相同的房子,迷惑了我的方向,心里着急起来,若是误闯了禁地说不好要被杀头的。

越着急越慌乱,又这样饶了四五圈,终于看见赵焕身边的公公在转角站着,刚想跑过去,手腕一紧被人直接扯到房间里关上了门。

我被圈拢在怀里,后背抵着墙想要大声高呼时,就被温热的触感堵住了嘴巴。

略带酒气,有些用力的亲吻像是在惩罚,轻咬着嘴唇和舌头,我不断挣扎却分毫动不了他,渐渐习惯黑暗后我看清眼前的人放弃了抵抗,任凭他攻进我的喉舌。

急促的呼吸慢慢停下来,他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对他很满意,那我呢?不能让你满意吗?”

(六)

我稍稍推开他给自己留出一些空间,抬手擦了擦唇边的水渍,深呼口气看着他满脸责问。

“皇上这是干什么,是用惯了这样的手段蛊惑人心么!”

他没料到我会有如此反应,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不明所以的笑了,右手抬起我的下巴反问:“那这样能蛊惑到芸儿,朕很开心呢。”

听出他的戏谑,我甩开了他的手:‘皇上请自重,不要三番两次来打趣,让别人了误会到底是不好,臣女先行告退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他眼疾手快将我拉回来又圈拢住,脸上全是慌乱。

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什么气?”我反问他。

“请父皇赐婚的事……”

“臣女不敢,皇上选一国之母应慎之又慎,你我之间孩童的玩笑本就不该当真。”

“没有!”他着急的打断我“朕对你从来就不是玩笑。”

我看着他急切又认真的脸更加生气,“不是玩笑?皇上对玩笑的界定是什么?出动国师搅乱我与李秀纳吉之礼,一次次与我超越礼法,许诺我赐婚却几月未有音讯。现在却又来质问我对他满意对你不满意?这就是天大的玩笑!”

我厉声发泄出积怨已久的情绪,想到这几个月的苦苦等待更觉得委屈,第一天他不来我想着可能有事耽搁了,第二天不来我想着提亲流程也繁琐,第三天我想可能明天就会过来。

可第四天第五天后来的每一天我都没有等到他,从满心祈盼到闭口不提,曾经辗转难眠却要强颜欢笑的日子我再也不想体会。

他心疼的抱住我:“是朕不好,朕的食言让你伤心让你难过,可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那日对你的承诺仍然作数,想你做朕的皇后,站在朕身边,成为朕的妻子,你可愿意。‘’

我轻轻推开他,郑重的行了个礼,声音有些哽咽:“臣女没有怕是没有这个福分,臣女期待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祈求一份纯粹没有杂质的感情,皇后的头衔是好,但却要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宁家女儿善妒,做不到;臣女的要求,怕是皇上也,做不到。”

说完这席话,我心里轻松了很多,将一直以来介怀的事情脱口而出,也不想看他有何反应转身离开。

身后的少年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面也不觉疼痛,半晌,抬头看着女子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

“芸儿,你怎知朕做不到。

(七)

那日之后我便刻意回避与赵焕有关的消息,可仍然能听到府里的下人们谈论有关于他的市井流言。

“听说皇后人选已经定下来,是曹丞相家的二女儿。‘’

“我怎么听说太后钟意自己外甥女林芝微呢?‘’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发生,小翠看我脸色不对训斥了他们,我粲然一笑装作满不在意。

自上次皇宫一见,李秀倒是登门拜访的次数见多。不全是来见我,也会与爹爹商谈一些事情,这倒让我有点好奇,毕竟从前也不见李将军与宁侯府来往如此紧密。

但每次他来都会来见见我,有时会带些各地搜罗来的吃食,有时也会听我弹弹琴,给我讲讲朝堂上有意思的事情,日子倒也舒坦。

今日,李秀与爹爹议事后来找我,我坐在庭院的凉亭纳凉。

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长,已经足足两月没有下雨,花园的湖水位降了不少,我看他拎着食盒向我走来,雀跃的跳起来迎过去。

“又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啊!”

他浅浅笑容让人觉得很舒服,赶忙将我拉进凉亭,语气略有担心:“太晒了外面,赶紧进来。”

说罢打开食盒,是一颗颗饱满鲜红的荔枝,因有冰块包围,上面还萦绕着丝丝白色烟气。

我激动地跳了起来:“李秀你太厉害了,这荔枝生长于岭南,也只有宫里的贵人们才有的吃,我上次吃还是赵…….”一句话没说完,被自己梗回去了。

我抬头看了眼李秀,他似乎没听出来我的窘迫,让我长舒一口气。

他拉着我坐在石凳上,拿出一颗荔枝轻轻一捏,白嫩丰腴的果肉就漏了出来,然后递给我吃。

冰凉甜甜的触感让人顿时舒爽起来,一颗颗吃起来好不满足。

他总是这样微笑的看着我吃完他带来的东西,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一只猪,等待着主人的投喂,只是猪吃得没我这么好。

吃剩过半后我便拦着他继续剥壳的手,“别了,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不能一人独食,要拿去给爹爹娘亲吃一些。”

他听罢停手,笑着说好。

没有了食物的吸引我开始专注在他身上,今天他一袭白衣上绣有金边云纹,加上他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文雅,我想到什么掩住嘴巴笑起来。

“芸儿在笑什么?‘他一贯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故意上下打量了一下,凑到他耳边:”我在想,你我这么白,我们的孩子也不会黑了,除非像祖父。’

我行为惯是这样大胆,他已经习惯了。

只是今天有些不同,他听见我的话后垂下眼睛,似有千万般情绪掩藏。

我感受到气氛的不同,有些诧异又有些尴尬,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良久,听到他有些隐忍的说:“今天来正好相与芸儿姑娘说清此事,近日来总是来宁侯府叨扰,于礼不合,以后还是不便相见。‘

我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方向竟然这样,腾的站起了身,不小心掀翻了刚刚在我身边的食盒,圆润的荔枝顺着力道滚落在地。

他习惯性来查看我的情况,被我推开。

”为什么,你我不是已经……”

他讷讷的收回手,低下头沉闷的回应:“你我纳吉不合,没办法结为夫妻。’

”你真的因为这个?“我看着低头不语的李秀,迟迟未得到回应。

突然就笑了,捡起桌上散落的荔枝,在手中把玩。

”可能真如国师所说,我这辈子注定要孤独一个人吧。‘话音随着手中的荔枝一起滑落,随之滑落的还有我们这段时间相处的情分。

外面的日头晒得人烦躁,我心中扯不清的烦闷,小翠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我回头看了看凉亭中落寞站立的人,没有留恋的离开。

或许你有说不出口的理由,可随便放弃我,无论什么理由,我都不接受。

眼泪夺眶而出,终于忍不住嚎啕起来:“太丢脸了!’

又被拒婚了,还是同一个人!老天爷你什么意思啊!

(八)

我与李秀的风波还未过去,宫里就来人了。

我正一腔怒火想要进宫骂赵焕个狗血淋头,发现来人确实太后宫里王公公,说太后于登基大典之日看我心生喜欢,召我进宫话话家常。

登基大典之日看我心生喜欢,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才寻思叫我?反射弧未免有点长。我正疑惑呢,娘亲将王公公安置在待客厅,说让我收拾收拾再过去,免得冲撞了太后。

一出前厅,就看娘亲使个眼色给她身边的大丫鬟春芝,春芝收到信号点头转身离开。

然后拉我走进房间示意我不要说话,将我按在梳妆台前,将我早上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鬓散落开来,嘴里大声念叨

“平时让你好好梳洗头发你偷懒,你看着一节节头发都拧在一起梳都梳不开,你就这样去面见太后看太后罚不罚你。‘’

然后一边用力拉扯我的头发痛的我嗷嗷直叫,越来越奇怪,我虽不像其他小姐们精于保养,可每次梳洗过后也会涂抹桂花精油,加上天生发质顺滑,并不至于拧在一起。

“宁夫人,还是快些出发,莫让太后在宫里等急了。‘’王公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细细的嗓音让人很不舒服。

“王公公久等了,小女头发实在凌乱,所以梳洗耽误了些时间,您多担待些,马上就好。‘’

边说边拿起剪刀,揪起我的头发大声呵斥:“这头发实在梳不开了,算了,那就减掉吧。‘’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就看她一剪刀下去,剪断我大半截头发,原来及腰的秀发现在到肩颈处便戛然而止。

我瞪大眼睛差点哭了出来“娘……”,还没等我出声便被她捂住嘴巴。

“哎呀!这…这怎么办好呢?‘’我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与刚刚剪断我头发时判若两人。

门外的王公公听到声音,着急的寻问:“怎么了?”

娘亲看了一眼披头散发的我,走过去将房门打开,外面的人急忙挤进房间,看着散落满地的头发,还有满脸鼻涕眼泪的我,惊得张不开嘴。

“公公,小女平时懒惰贪玩,不注意仪容,头发拧成一团梳也梳不开,这才出此下策,您看她这个样子也没办法去宫里了,还请在太后面前说说好话。“说罢将手里备好的金元宝塞进老太监手里。

可老太监并不领情,直接退回到娘亲手里。捏着他尖尖的嗓音说:‘太后想见谁,哪管她形容如何,哪怕是个尸体,也要扛过去!”

我的老天爷!

尸体!??

我倏地站起来抹掉脸上的泪痕跑到娘亲身边,将她拦在身后,因为我看见她早已偷偷拿出藏在衣袖内的簪子,那簪子里内含毒针,是爹爹送给她防身暗器,我与她人手一个。

无论太后何意,现在动手都是说不清的,况且,我天生耳力出众,已经听到爹爹回来的马蹄声。

“见过王公公。”爹爹洪亮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听得老太监嘚瑟一下。

见局势不妙,老太监也放软了姿态:“既然侯爷爱女不便出门,那咱家就回禀太后娘娘一声。‘’

爹爹走过来抱了抱拳,“还请公公说些好话。”

王公公甩了甩衣袖,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娘亲一下就放软了身子扑向爹爹,轻声啜泣。“夫君,幸亏你回来的及时,不然我们母女不知道挺不挺得过去这一关。‘’

爹爹轻哄着拍拍娘亲的后背,抬头看了看我的头发,怒目圆睁。

“是那狗太监干的?!”

“夫君,是我,情况紧急只好出此下策。”

“夫人做的对,临危不惧,依我看应该剪得更短一点。‘’

???

算了算了,习惯了。

(九)

爹爹安抚好娘亲,便将大哥二哥领进书房,神神秘秘,就是没人对今天的事情给我个交代。

我偷偷趴在书房外面贴墙根,听着里面三人窃窃私语,心里开始打颤。

“皇上因选皇后和废六宫的事情与太后产生争执,太后今天召芸儿进宫,多半是知道皇上钟意之人为芸儿,想以此要挟皇上。”

“芸儿,皇上怎么会钟意芸儿?他们虽从小一起长大,可只要在一起就打架,皇上不会对芸儿有这样的想法的,你说呢大哥.”

“哎,二弟,皇上的确是钟意芸儿,但我没想到他竟做到如此地步。他刚刚登基,政权不稳。太后手中又握有一半军权,这样硬抗下去,皇上可能会被迫退位。”

我捂住嘴巴怕自己发出声来,可这么劲报的消息也让我始料未及,晃晃荡荡走到湖边的凉亭里发呆,一呆就是一下午。

心里乱七八糟,想到小时候和赵焕为口吃的你争我抢,还有那个他对我表明心意的吻,登基大典那日二人的决断,和那天他对我说他对我不是玩笑的坚定。

还有一些久远到模糊的对话。

“我这只鸡让给你吃,你答应以后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不好!皇后要跟人分享丈夫。”

“那我做皇帝就废后宫,你总可以嫁了吧。‘’

“那我可以考虑考虑。”

我从不认为帝王的情谊会多长久,先皇对太后,对赵焕亲娘,对玲姐姐,对后宫所有妃嫔我都是看在眼里。风花雪月情到深处时的浓情蜜意,都是独守空房孤单终老的刀剑。

我以为那苦苦等待的两个月足够难熬,也非常难堪。所以我发誓如果他回首解释也要拒绝他,作为他放我鸽子的惩罚。

我幼稚又可笑的方式反击他,得到的确实更加强烈又猛烈的爱意。

生在帝王家不是他的错,三妻四妾也不是他的错,错在这个时代,这个将三妻四妾当做理所当然的时代。

而现在有一个人,愿意为我推翻这个理所当然。

我却将他远远推开,我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太阳西沉,落日余晖渐渐被皎洁月光取代,九月的夜晚已有丝丝凉意,吹在身上也会冷的一颤。

我揉搓早已发麻的双腿,站起身步履坚定的朝书房走去。

既然我不能为你做些什么,那就去看看你。

告诉你,你不是孤军奋战,也不是一厢情愿,

我珍视你的付出,也在意你的情感。

感谢你喜欢我,

我也喜欢你。

(十)

宁侯府里的卫兵多了一倍,看那衣装,是宫里的人。

我真的想去看他一次。

打算将自己乔装成二哥的模样跟在爹爹后面进宫,二哥与我长相有七八分相似,面相偏柔,装扮成女人也毫不逊色。

只是这身高,差距大了些。

“二哥,现在让我长个肯定是来不及了,要不,你截肢吧。”我真诚的建议。

且看他嘴角抽搐两下,用了给我一个敲头板栗 。

“姑娘大了不中留,你忘记二哥是怎么对你的吗?什么吃的都给你留着,外出一趟定会给你待会满车礼物,还有小时候我替你挨了多少打你说说,现在因为个臭小子让我截肢,太伤心了啊。”

说罢便掩面哭泣,还不忘抬眼看看我的表情。

我伸手拉拉他的袖子,示弱讨好,被他一把扯开,我耐着性子又去拉扯,他变本加厉直接转过身去。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宁老二!”我拍桌大喊,吓他一颤。

二哥惯会这样,用从前的事情道德绑架我,经常假装伤心博取同情,加上面容娇美,看起来真是楚楚可怜。

小时候我常被这个把戏欺骗,长大以后他再用这个方法就会换我一顿大声嘶吼,可仍然不改。

“芸儿是嫌弃哥哥么,哥哥哪里做的不好芸儿说出来,哥哥改就好了。”

“......”

我叹着气看他演戏,像猴子杂耍。

突然惆怅起来:“二哥,上次我跟他说了好些难听的话,他会不会怪我啊。”

可能是被我这个语气弄懵了,他突然停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还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嘴里嘟囔着。

“这也没发烧啊。”

“......”

算了,朽木不可雕也。

我抛下他一个人在院子里转悠,不知不觉便走到湖边的假山。

这假山后边有个隐蔽的洞,被杂草遮住,空间不大只够两三个人活动,小时候我做错事情就会跑到这里躲避爹娘的追捕,舒舒服服的躺着睡觉。

可有一次睡得太久天气又凉,受了风寒。迷迷糊糊的烧了起来,想要起身却腿脚无力,看着天黑了又亮。

我心里正想着不会就这样死了吧,像祖父那样,睡一觉就再也没醒过来,忽然就有些难过。

厨房的汤圆还没有吃完,娘亲今年新扯的布匹还没给我做新衣裳,爹爹说好带我放风筝也没兑现,大哥还没教我写字,二哥也没教我画画,还有我攒下的小金库都人知道.....

这样胡乱想着,越发难过便呜呜哭了起来。

也正是这哭声让着急寻我的赵焕听到,循着声音找到了我。

那天,他一改从前的嬉皮笑脸,面色慌张扒开草丛,看见了满脸通红的我,略带苦腔大声呼救。

闻讯赶来的家丁将我抱出去,他拉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恍惚间,我听到他一遍遍喊我的名字,对我说只要你醒来,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好像回应但张不开嘴,便伸手用力拉扯,一把抓住个冰凉质感的东西,好舒服。

醒来第一眼对上娘亲哭红的眼睛,爹和哥哥们慌张的跑进来,赵焕也在。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娘亲将耳朵靠过来,我虚弱却充满歉意的说:“娘亲不哭,芸儿知错了。”

一句话好像划破了所有人的悲伤,娘亲抱着我大声哭泣,哥哥们也用手背擦拭着眼泪,连爹爹也红着眼转过身去。

赵焕走过来将身上的玉佩解下放在我手里,郑重的说:‘只要你喜欢的,以后我都给你。’便红着眼转身离开。

我摸了摸手感冰凉的玉佩,不敢置信,那是赵焕娘亲留给他的东西,平时我碰都不能碰一下,现在这么大方。

我咧开开裂的嘴笑起来,生病也挺好。

(十一)

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后,我便朝那山洞走去,从那次发烧便再也没有去过,现在突然想去看看。

我快步走过去,依着记忆扒开那片熟悉的杂草。

赵焕那双明亮的黑眸便映入眼前,我怔愣了一下继而欣喜,还没等我开口问他为何在这便被他突然起身的动作吓了个趔趄。

他眼疾手快扶住我摇摇晃晃的身体,顺势将手在我腰间用力一揽,身子便与他靠得极近。

这近距离的对视让我有些窘迫,他却怡然自得,我手忙脚乱推开他,佯装整理自己的衣襟。

平复情绪后我刚想问他怎么会来,便被他扯住胳膊揽进怀里。

他低头埋进我脖颈处,撒娇又赌气在我耳边说:

“我好想你。”

“可你不让我见你,我便不敢惹你生气,可又实在想见你,只能这样偷偷来了。”

委屈又可怜的语气让我有些自责,转念一想,不对,听这意思不是一两回了。

我停下想要抚摸他后背的手,推开他上下打量,原本委屈的神情顿时慌乱。

“说,你来过多少次了?”

他神色一顿,不好意思的蹭蹭鼻尖,伸出手来比划个二,心虚的对上我探究的眼神,慢慢伸开剩下几个手指头。

我质疑问他:“五次?”

他见我也不会相信,便也放下伪装全盘托出。

“好了好了,我承认经常来,不知道多少次了。”然后低头不语

“那怎么不来找我。”

“找你?”他突然激动起来,吓我一跳“你天天与那李秀谈情说笑的,哪还看得见别人,用的还是我送你的古琴。”

小委屈突然变成小蛮横,还满脸醋意不甘正好愉悦了我。

我探着头瞧他气鼓鼓的腮帮子,打趣他:“那皇上这么生气干嘛还来啊。”

听到我的话后,他收起赌气的表情,换上严肃认真的模样直视我:“我就想来看看,你是否真的喜欢那小子,是不是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一开始我还真被你唬住了,看你为他抚琴,你们在一起说说笑笑,我真是嫉妒的发疯了,恨不得出去打他个满地找牙。”提到这里他青筋暴起,看的出十分生气了。

我讪笑引开话题“那后来......”

“后来我发现你并不开心,芸儿,你不知道吧,你真开心还是假开心明眼人一眼就看的出来。

你真正开心的时候眼睛里流光溢彩,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未满的月亮;可你假装开心时脸上虽然笑着,眼里却死气沉沉。

一向活泼好动的你在他面前却十分温婉,我就知道你们没可能,虽然你是笑得,却仍然难过。‘’

他的话让我一愣,我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没人看出破绽,竟不想他人已经看得十分透彻。

所以李秀也是因为感受到我虚假的开心才离开的么?我心里慌乱无措,他的话不留情面的戳穿了我。

紧握的拳头出卖了我的情绪,他走过来轻轻揽住我:“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想别的男人。”

我猛地侧过头嘴巴不小心擦到他的脸,他身体顿了一下转过头对我轻笑:“这会是你先亲我的,我还回来不为过吧。”

我一听这话快速捂住嘴唇,想起前两次蛮横霸道的亲吻耳朵都红了。他也没过多言语,只在我手背上轻轻触碰。

继续紧紧环抱我,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我有些不自在想走,可他抱的太紧。

“芸儿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

我想你想的要疯掉。‘’

(十二)

赵焕没待多久就匆匆离开,我感觉到彼此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也不打紧,一个拥抱足够取暖。

不过侯府里增加一倍的卫兵数量却又让我的心提起来,不安感越发浓烈,我心里明白,赵焕这次与太后的斗争不只是三宫六院存在必要性的明争,还是政治权利的暗夺。

我看着灼人的日头,心里盘算这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小姐,小姐。”小翠喘着粗气跑来。

我将她扶正:“发生什么事情如此慌张。”

“二少爷出事了”她边顺着自己的呼吸边说:“刚刚有人来府里说二少爷被醉乡楼里的纨绔子弟当做头牌调戏,二少爷一气之下杀了人,现在被官府抓起来了。”

我一听赶紧备车,今天爹娘带着大哥大嫂去礼部陈尚书府里去拜寿,二哥本来也应该一同前往,可因为我的原因爹娘让他在家看着我。

一个时辰前才说出去给我买大北街那家最好的卤猪蹄,就出了这个事情。

马车摇摇晃晃,慢慢的摇散我的慌张,看着这前往衙门的必经之地,头脑逐渐清晰起来。

“赶快回府!”我大喊一声吓得小翠一机灵。

车夫是个练家子,一听我的声音就立马掉头,皮鞭狠狠抽在马的身上,伴随着马的嘶吼长鸣,车身瞬间调转。我跟小翠因惯性来不及准备左摇右晃。

侯府与醉香楼的距离虽说不远,但也要半个时辰。官府拿人也要有人通报,这时间是万万不够的,但如果再迟些爹娘也要回来。

恰好侯府前往衙门必经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一切都太刚好了。

“啊!”小翠的尖叫声唤回我的思绪,一道血迹喷在马车侧窗的窗帘上。

我将头上的发簪取下握在手里,外面的厮杀声与小翠的的颤抖呈正比,我推开她撩起车帘,黑衣人与府里的侍卫正在厮打,但明显黑衣人占了上风,我对准落单的黑衣人发射毒针,黑衣人越少,我活下去的可能性才越大。

毫无防备的黑衣人竟真的让我暗算成功,却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我跳下马车捡起一把剑挥舞起来,宁侯的女儿不会女红,但爱舞剑,比起肩不能抬手不能提的一般小姐们,的确算是异类。

却也真能保命。

这地界虽人烟稀少,但却距市集不远,很快就会有人来查看,只要撑到那时,一定要撑到那时!

或许我的行为鼓舞了侍卫们,大家更加勇猛的冲上去,可还是功力不及渐落下风。

眼看黑衣人的刀剑就要落在我身上,却缓缓倒地,身后呈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李秀。

官府的人在清扫场地,小翠也慢慢从恐惧中回过神来,但紧接着因为误传消息差点让我丧命而愧疚起来,眼泪更加泛滥,趴在我身上颤抖不止。

我看着一旁满脸理解的李秀还有他的贴身侍卫北兴,无奈又尴尬。悄声咬牙对小翠说:“你要是再哭我把你喜欢北兴的事情吼出来。”

顷刻之间,,小翠直起身来笑靥如花,完全不见刚刚的哭哭啼啼。

这瞬间变脸的表情看呆了李秀,干笑几声缓解尴尬。

北兴那个傻子却鼓掌夸赞“小翠姑娘这心里素质不一般啊。”

李秀看了看地上的血迹,又转头意味深明的告诫我

“你日后出门要当心些,或者最好不要出门。”

我对上他那褐色的眸子,很久不见他却更加清瘦,我从前只当他是文官,却没想到今日也提起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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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我看的慌乱起来,转头轻咳。

“我送你回府吧”

“好。”

刺杀的事情惹得二哥被爹娘反复暴揍,我见不得这残忍场面,便拉着嫂子躲了起来。

大嫂即将临盆,肚子里的宝宝经常翻滚跳跃,惹得我一阵欢呼,我照旧摸着这

大嫂即将临盆,肚子里的宝宝经常翻滚跳跃,惹得我一阵欢呼,我照旧摸着这欢腾的肚子,心里安定了许多。

“大嫂,我总觉得连累了家里。”

大嫂慈爱的摸了摸我的头,像哄孩子一样对我说:“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我将头轻轻贴上她的肚子“现在天下大旱,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皇上因一己私情与太后争夺本就不得朝臣们支持,爹爹在朝堂上也被揶揄多次;今天你们去尚书那里也受了不少冷眼吧。”

大嫂的手顿了顿:“芸儿”

我抬起头:“大嫂,你们都当我是小孩子,不与我说,想保护我,可惜是鸡蛋与石头。

今天的事情只是给我们一个警告,想要一个人死,有很多种方法,防不胜防。”

“芸儿你不要想太多,家人都会保护好你,你放......”

“那谁来保护你们?还有我这未出生的侄儿。”

(十三)

没有人能。

赵焕天真的认为可以,可我却已陷入困境两次,还不算这暗地里家人为我抗下的暗算。

“你若不是皇上就好了”,我喝着酒对着满天星辰感叹。

星辰明月竟一会就将我灌醉,我趴在桌子上高声呐喊:

“你若不是皇上,谁会在意你子嗣几个,纳妾几人。

你若不是皇上,谁会关心你座下的地位,手中的皇权。

你若不是皇上,我便春天与你踏青,秋天与你摘果。

可世间没有如果,你是皇上,是这天下的皇上,就成不了我的情郎!”

酒意渐浓,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只感觉自己被一片云托起,飞去了天边,云彩上还有赵焕,他温柔又心疼的看着我。

我趴在他身上哭着说:“你不知道,我今天差点死了。”

他说:“我知道。”

我固执回应:“你不知道,你知道为什么不来救我?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我感觉到身体被勒的紧紧,便睡倒在云彩上。

刺杀没几日便是中秋节,候府千金被刺杀的碎语也被节日的喜庆冲淡。长安城的百姓白日赏桂花,夜晚玩花灯。

繁星下映照通红的天灯,载满人们的期待。

人生的欢乐没有很多,要及时把握,这是我给自己溜出去的理由。

灯市里人流攒动,好不热闹。

小翠跟在我身后叽叽喳喳的叫,说花灯好看,讲公子无双。

活脱一个喜鹊,连带的我也雀跃起来。

在流连在一个花灯摊位的时,碰到了李秀。

“好巧啊,最近总是能碰见。”旁边的小翠收起刚刚与老板讲价的气势,做淑女状伸手将鬓角的碎发掖到耳后,对着一身素衣的北兴娇柔说道。

姑娘大了不中留,我扼腕叹息。

转头对着李秀笑了笑:“你也出来凑热闹啊。”

街上的花灯衬的他眼中流光溢彩,笑意散开,温柔回答:“是啊,远远看见你在这便过来了。”

“什么远远看见,少爷从你出府便跟着你们了。”北兴愤愤不平揭露了他的伪装,然后抱着双手冷哼一声。

他看了一眼北兴,终究没有责罚,他本就是这样温柔的人。

我为打破这尴尬高声笑了两声:“李公子有心了,上次的事情还没好好谢你呢,要不我请你放花灯吧!”

“那我便不客气了。​”

我跟摊主买了四个花灯,递给小翠两个花灯,使了使眼色,她唰一下红起来的脸为节日增添了喜乐氛围。

我们一行人朝护城河走去,平日里护卫城池的河水现在却成了适婚男女的聚集地,看着这些打情骂俏的男女,使得我们之间的气氛也微妙起来。

尴尬,不应该邀请他放花灯,若是一般接触的男子也就罢了,偏偏是曾经合过婚配还被人家拒绝过两次的人。

“你看看这岸边放灯的都是一对对的。”我心虚开口,余光打量他的表情,心想咱俩也不是一对就别去凑热闹了。

“是啊”他笑了笑对我说:“你我也差点如这岸边男男女女一般,凑成一对的。”

听到他主动提起这心酸往事,反倒松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顺着话题回应:“怎么样,后悔了吧,抛弃我这千年难得的如花美眷。”

他听到这话目光如炬盯着我看,眸光闪烁。

“后悔。”

他轻轻开口,却重重点醒了我。

没有理会我的震惊,他从我手中拿走花灯走到岸边,像他人借了烛火点燃,回头招手叫我过去。

点点火光趁的他白皙的皮肤红润起来,眼里满天星河。

花灯顺着河水流向远方,河面挤满了人们的美好期待。

期待万事顺遂,期待家人团圆。

期待海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李秀,送我回家吧。”

“好。”

或许是我回去的时辰尚早,路上行人皆朝着与我相反的方向走去,我是人流里的一股逆风,向来如此。

走到侯府门前,我停下来和他告别。

“李秀今天谢谢你,但以后不必了。”

他面色冷了下来想张口说些什么被我拦截:“曾经是你放弃了我,不管什么原因也都是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不是么?感情就是这样,错过便错过。”

我全程盯着他的眼睛大声说,他却不肯看我,低头掩饰自己微红的双眼。

我慢慢走近他用只有我们二人能听见的音量说起:

“我不想因为保护我,给你带来太大的麻烦。”

他震惊抬起头,睫毛未完全干,看得出湿润的痕迹。

我目光所及他脖颈处漏出的鞭痕,他不自在的遮了遮。

“李秀,真的不必。”

不必为我受这皮肉之苦,不必为我与家人离心,以后都不必。

太后是你的姑母,所以你会选择退婚,也选择在我有危险的时候出来保护。

与家人的抗争一定使你十分痛苦​。

可我已经欠了很多人,不想再多一个。

(十四)

中秋节后,小翠受伤了。

他与北兴因放花灯感情升温,北兴约她出去,原本是要确定关系,却被浪荡无耻之人盯上,试图强行侮辱。

小翠平时就很机灵,并未直接反抗,而是引诱拖延时间等待北兴替她结尾。

可偏偏北兴有事耽搁了,小翠便干脆脚踢那人子孙袋,虽保住了清白却被他手下人打的混身是伤,北兴赶到时小翠正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夫在里面疗伤,我想进去却被阻拦,我看着北兴低头不语站在身旁。

我们都在后悔,他后悔不应在约会的日子迟到,让她一人身陷囹圄;我后悔不应明知自己身处危险,还让她独自一人出去。

李秀慌忙赶来,喘息声告诉我他的焦急程度,我知道,他在害怕我不会放过北兴。

我冷眼看着这主仆二人,声音严厉:“李少爷还是赶紧将他带走,不然我可能忍不住会杀了他!”

李秀神色晦暗,看我的眼神复杂“芸儿,这事……”

“走。”我眼里带刺,看着想要解释更多的李秀,走吧你,我不怪你,也不怪他。走到今天都是因为我,把自己的情感看的太重,拖累了身边亲近的人。

二哥扶住我,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撑起,对李秀说:“你们先回去吧,有任何事情府里会派人通知,如果真觉得对不起小翠,有这时间在此悲痛,不如趁证据没被完全清理时查找到凶手。”

北兴被二哥一语点醒,对我拱手:“小翠就拜托芸小姐,我绝对不会放过伤害她的人。”说罢与李秀转身离开。

一盆盆血水从房间里端出来,看的人心里发抖,从日头极盛到半掩黄昏,答复才满脸疲惫的走出房间,我紧张的看着他。

“少爷小姐,里面的姑娘算是活过来了,只是受伤严重日后要好好调养,不必挂心了。”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垮掉,看见她满身是血我没有哭,听见大夫说不容乐观我没有哭,现在听到她终于没事我却溃不成军,哭的像个傻子。

二哥抱着我哽咽的劝我:“没事了,人没事了啊,妹妹。”

我整理好情绪轻轻走进房间,小翠嘴唇苍白躺在床上,面色红肿,一言不发,与平时蹦蹦跳跳的样子好不一样。

我握着她的手轻轻抚摸,小翠从前笑闹的场面在我脑海里回放,想起这么多年她对我多好啊,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

换季怕我生病,耳提面命让我穿衣,我逗她往雨中跑去,她急的追出来自己淋了一身雨当晚就发烧了;夜里我饿的时候马上会有一碗热汤面端在面前,一次太困迷迷糊糊烫伤了自己的手。

我人生的大半时间都是她在陪我,我的感情小心思也都与她分享,我答应给她丰厚的嫁妆,要与我住的近,看着我们的子孙长大。

我从没当是丫鬟下人,她是我一同长大的姐姐。

小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十五)

我打发走了娘亲派来的照顾小翠的丫鬟,自己留在这里打算亲自照顾。月光从窗户伸进来如水般洒在我的身上,凉意十足。

我起身去关窗,看见赵焕身着青衣负手而立站在窗外,身后明月高照。

我没有出去,站在窗前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走过来将我散落的头发揶在耳后,伸手进来拉起我的手,面带心疼:‘在等你啊。’

“那你怎么才来?。”

他手中的力道紧了紧:“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抽回被他攥紧的手,转头看看还昏迷的小翠,面色冰冷。

“皇上日理万机,既然来晚了,也就不必再来。”

继而关上窗户,看见他受伤难过的脸即将消失在眼前时,一双手伸进来阻挡,用力推开窗,伸手将我拉近双手捧住我的脸庞便吻了上来。

唇齿的斗争我节节败退,最后只能瘫软的靠在窗上被他进攻挑弄,在他他用舌尖轻舔着我的嘴角意犹未尽时。

身后声音想起,细弱病恹恹的唤我:“小姐”。

小翠醒了我欣喜的推开他跑到床边 ,无数话哽在心头,想要问问她疼不疼,也想知道她怎么样,又顾忌她虚弱的身体,一时间千言万语无法言说。

她的嘴巴张张合合,想要说话该是难以发声,我赶紧将耳朵贴近她,只听她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对我说:

“小姐,我没事,你出去亲吧。”

欣喜之情烟消云散,顿时五雷轰顶面红耳赤,好好养身体吧,我谢谢你了。

大夫来检查过,说醒了就算是挺过鬼门关了,后面喝药调理了就好便离开。

我让与小翠关系最好的春桃留下,红着脸在爹娘哥哥们面前将赵焕推走,真是的偷偷来不行么,大张旗鼓惊动大家干嘛。

他被我拉着在身后轻笑,我观察了下周围没人便甩开他的手瞪他,笑屁笑。

“芸儿你这样像个炸毛的狮子。”他憋着笑,眼睛弯弯像勾人魂魄的锁链 。

“我要是个狮子就一口吃了你!还留你在这猖狂?”

“哈哈哈哈哈,好啊,我心甘情愿,咱们什么时开吃我要先沐浴更衣,别让你吃的不干净啊。”

“洗干净也不吃你不好吃。”

“那你刚才说要吃。。。”

幼稚的话你一言我一语便消解了之前的怨气,我静静靠在他肩上看着湖面。

“做皇帝辛苦么?”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感觉到他低头看我,我不示弱回应的他的目光。

“还好,有点辛苦。”

“辛苦就别做了呗,来宁侯府当个倒插门女婿,包你好吃好喝好睡。”我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头顶传来一阵轻笑。

“那你可不能再与别人放花灯。 ”抱着我的手轻轻捏捏我的胳膊像是吃醋,又有些撒娇。

“放心决不食言。”

小翠的身体渐渐好起来,北兴总是红着脸来来去去,我帮他们定了婚期,送了铺子跟良田,将小翠托付了出去。

出嫁那天小翠哭着不肯走,说要一直陪着我。我拉着她的手送给北兴,告诉北兴要照顾好她,不然就要敲爆他的狗头。

欢欢喜喜哭哭闹闹总算结束,我终于放下心来走去爹爹的书房,一切都已经安顿妥善。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结束这荒唐的一切。

(十六)

今天的天气不错,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像被赵焕搅和婚事那天一样,是个舒展的日子。

我留恋这日光,也舍不得家里的花草,前往书房的路上有一条竹林路,夏天的晚上看似美妙,却总被蚊虫咬一身包,我曾吵嚷这要砍掉这些柱子,爹爹却说君子不可无竹,这条路也被我称之为血路,没有人经过不奉献一身俗血。

如今连这让人讨厌的“血路”似乎也顺眼起来,还是小时候好啊,这条血路就是我最大的烦恼。

走到书房,我深吸口气敲了敲房门便推进去,爹爹似乎知道我要来一样,端坐在桌前神色严肃。看见我眉头紧蹙,泛红了眼睛。

家人们都很爱我,也最了解我,他一定是早就知道我的决定了。

我抹去眼里的不舍,故作欢愉。“爹爹,你在等我吗?我有事跟你说啊。”

“就是太后娘娘不是一直想要见我么?我想就去吧,毕竟您总是教导女儿要尊重长辈,也不好让她老人家这个空等着吧。”爹爹背过身拂了一下眼睛。

“爹啊,胳膊拧不过大腿啊,你看赵焕他一个新上来的皇帝跟太后抗衡能有什么好下场,今年三四个月没有下雨,旱灾已经严重影响到各地百姓的生活,如果朝堂上再内斗不是正好给敌国侵犯的时机了么?到时候又有多少士兵失去性命?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啊?”听到我这番话,爹爹的背影颤抖起来。

“往小了说,小翠这回是幸运活过来了,那旁人呢?没这么幸运的人呢?说到底不就是因为我么,朝堂上下应该很多人都对爹爹不满了吧,他们不敢怨恨掌权者的暴行,却可以怨恨我啊。”

我走向爹爹的面前,看着他两鬓些许白发,眼眶和鼻子已经通红,就是皮肤太黑了,悲伤看起来也像生气“对不起芸儿,是爹不能保护好你,可家国天下,这天下百姓不应该因此受这无端的苦楚。”

“我懂得爹爹,我没有怪你,也不怪任何人,只是如果有下辈子,芸儿想做个平凡人,不想做这天下的救世主。”

可老天爷偏跟你开这无趣的玩笑,你越不想体会的生活,偏要让你去试试水。

从爹爹那里出来后,我便去见了娘亲,她有些惭愧的摸着我半长不短的头发:“女儿啊,放心吧,你出嫁那天娘给你多陪送两箱嫁妆,绝对不会让你因为这头发被人笑。”

我窝在她怀里蹭蹭头:“头发只是装饰,我有娘亲给我的绝美容颜,就算是个秃子也惊艳四方啊!”

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要是个秃子你就只能惊讶四方了。”

在娘亲这里腻歪了一下午,待要离开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叮嘱:“万事还有爹娘,这旦夕祸福总有定数,你不要想太多,爹娘会护着你。”

我眼睛发热,借口太闷热赶紧离开,娘亲那句“爹娘会护着你”在我耳边萦绕,是啊,我知道你会护着我,可我也要护着你们,彼此守护才是一家人。

和大家一起用过晚饭我便开始准备,要快,不能拖。

迟一天就多一天的风险,我自己也多一分犹疑。所以当天半夜,怀揣着一腔孤勇,伴随着马车行走的颠簸,我与爹爹进了宫。

到了慈宁宫前,王公公便出来接应,我与爹爹最后看了彼此一眼,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微凉的天空显得人更加清冷,我跪下给爹爹最后磕了个头便转身离去。

与这渐渐明朗的天色不一样,我转身走进无边的黑暗。

(十七)

太后似乎等了很久,脸上已有倦怠之色,但妆容和衣冠还是一如既往的靓丽整齐。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轻轻笑起来。

“芸儿,你真的很勇敢,若是做这一国之母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天家有更重要的使命,不能只有国母,你可明白?”她没有盛气凌人,好像一个母亲鼓励自己的孩子一样。

“太后娘娘,我若不明白今天就不会来了。”我俯身回答

“好,我准备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及时发作但感知不到痛苦,还有一个是一个时辰后发作且痛感明显,你选择哪一个?”她指着王公公端送过来的两瓶药丸对我说。

我诧异的抬头,对上她的眼睛,感谢她对我最后的仁慈。

我拿起第二个药瓶,仰头服下。

她满意的点点头,挥挥手对我说:“你先回吧,哀家也累了,我答应过你父亲要留个全尸给你。”便转身离开了。

一众丫鬟太监跟着太后离开,我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大殿里停留,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想,药效没有发作我感受不到异样,但是却全身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

一个时辰,我还有一个时辰。

像是被惊醒一般,我努力站起来想要跑出慈宁宫,我知道会死,但是死之前我仍然想见见他,告诉他别害怕,不要斗争了好好当皇帝,好好吃饭,以后娘亲的饭我不会跟他争抢,却也不能嫁给他了。

风从耳边呼啸过去,我拼尽全力奔跑,老天保佑,我在宫墙的转角处与他撞了个满怀,跌坐在地上。

他看是我,呵斥了上前示威的太监,赶紧走过来抱着我,轻轻揉着我撞得泛红的额头:“我听守卫说看见宁侯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口,就在想是不是你来了,又听说下来个女子朝慈宁宫走去,就知道一定是你,芸儿你为什么来?你去太后那做什么?你怎么样?”

他紧张的对我上下检查,生怕漏掉每一个地方。

我拉住他的手接着紧紧抱住他:“我想你了,求着爹爹带我来看你,爹爹说与我一起进宫太显眼让我自己走,可是这皇宫太大我走错了路,走到太后那里幸亏没人发现,我赶紧跑出来了,就遇见你。”

他温柔的拍着我的背,有些责怪我:“现在什么时候你不知道啊,多危险啊,你要是出了问题我怎么办。”

我心下一顿,抬起头笑他:“那你另寻新……”

话还没说完就就感觉嘴巴吃痛,他手捏其我的下巴对着我的嘴巴狠狠一咬:“乱说。”

我终于定心看他,赵焕长得真的好看,眉骨微高,鼻梁挺拔,眼睛是圆润的桃花眼,眼尾稍稍掉起来,皮肤白的通透,比一般女子还好。真好,这般模样的妙人心在我这里。

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这触感好可惜死了就摸不到了,我不在他会伤心的吧,会很快把我忘记么?总说要娶我要让我放心,到最后也没办法娶我让我放心。

眼睛有些潮意,泪水无征兆跑出来,挣脱了眼眶。

“怎么哭了?”他慌乱起来。

“好疼啊赵焕,你咬的我好疼啊。”

情绪口子打开就收不回去,他连哄带骗的把我拉到了养心殿。

安生下来我才注意到他凌乱的衣襟和左右相反的鞋子,出去的太急头发也糟乱了些。宫女们备好了驱寒的汤水送来,他抬起手被伺候着更了衣。

我半倚靠在床榻上看他换好了朝服,他该上朝了。

“芸儿,你在这里等我,这里很安全,我很快回来,”他摸着我的脸轻声哄着我。

“不要,我的美色不足以从此君王不早朝么?”我扯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顺势搂住他的脖子滚在床上,宫女们识趣的推出去,只留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

呼吸突然近了,欲望也生根发芽,他眼睛里的火苗越燃越旺,转化成粗暴放肆的亲吻,吻到二人呼吸急促,他双手在我身上游走,在试图解开我的里衣之时停了下来。

四目相对,眼里满是压制的欲望。

“芸儿,还不行,你是我正经要娶的妻子,这样的结果对你不公平。”他颤抖的声音充斥着我的耳膜。

“那你陪陪我,不去上朝了好么。”

“不行,若被朝堂的老臣们知道不去上朝的原因是因为陪你,本身废后宫一事已经触动了他们腐朽的神经,这样一来更会落下话柄。你等我回来好么?”

“……好。”

好的,我等你回来,如果你回来没有见到我,也不要难过,在喜欢你这件事上,我从没有后悔过。

我看着他离开,在他一次次回头时大力挥手,这条路你会走上无数遍,希望每一次你回头的时候都能想起我。不,还是不要想起我,做个好皇帝,教导未来的储君,不要爱上我这样的人。

药力慢慢发作,我感觉五脏似乎要炸裂,开始吐着大口大口的血,紧握着那年他送我的玉佩,迷糊间听见他疯了一般的嘶吼,想起他红着脸对我说:“只要你喜欢的,我都送给你。”

书案上留下写的歪歪扭扭的书信,一行简单的字被压在砚台下。

“赵焕,我爱你,那你好好活着---宁芸绝笔”

(十八)李秀篇

我永远记得三年前遇见她的那天,各名门贵族贵族的小姐们都兴趣盎然的女红比赛中,她穿着鹅黄色的衣裙,竖起的发髻上缠有同色系的发带,和盛装出席的各家小姐们对比鲜明。

起初我只是被她这一身简约装束吸引,想着是哪家的姑娘这般随意,每家小姐都希望在此次比赛中一举夺魁,提高自己的名气地位,以期日后能择到良婿。

所以这场比赛本质上是一个相亲大会,最后小姐们绣出的成品经过评比排出高低,若投票人里面有自己心仪的公子,则可直接相送。

我看着她拿出一串缠绕在一起的针线眉头紧锁,旁边跟她年纪相仿的丫鬟急得直跺脚,半柱香过去她才将手中的针线打理清楚,终于开始第一针了,阳光此时正轮转到她身旁,慢慢移到她的脸上。

她本身很白,现在因为着急跟窘迫脸上有些红晕,远远看去好笑又可爱,然后便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好像感觉到我的视线,突然抬起头,明亮的眼睛盯着我看了片刻,我有些窘迫不好意思,她却弯了弯眼睛对我笑笑。

我有些眩晕,呼吸也急促起来,心湖的水波慢慢晕开,向她所在的方向荡去,北兴看出我的异样,一声少爷让我回了神。

我仍看着她,回想她那璀璨星河般的眼睛。

“北兴,我心跳好快。”

三年后,终于听到宁侯府千金要婚配的消息,我拜托父亲去提亲,很顺利,宁侯府来信说她愿意,我兴奋的一夜未睡。第二天早早洗漱好,等待父亲纳吉归来,我相信我们就是天作之合。

那天的日头很大,但在春天却非常温暖,我等待的结果却不似这暖阳,让我一盆冷水凉到心里。

“秀儿,她是个不吉利的人,国师的话准没错。”

我用绝食对抗这封建礼制,那双出现在我脑海中无数次的笑容若不吉利,这天下人都是不吉之人。

父亲无奈同意,我亲自道歉,好在她原谅了我,虚惊一场,但愿这惊皆为虚惊,也仅为一场。

我心里默念。

新皇登基,我身为将军府嫡长子有幸进宫,听说她也会去,我看见了她,笑起来还是那样好看,比三年前高了一些,眉眼多了几分风韵,轻笑着对我说

“我对你很满意。”

而后大殿中的声乐都不过尔尔,比其她的声音,都显得俗气。

芸儿,谢谢你对我满意。

在我紧锣密鼓的准备我们的婚礼时,皇上召我入宫,我犹疑间明白了他的目的。

“李秀,如果她喜欢你我绝不会阻拦你们,可她不喜欢你。”明黄色人在我眼前晃动,反复强调这个事实。

我稳稳情绪,行了一礼:“皇上,她会喜欢我的。”

转身离开,从三年前我就做好准备:”只要她愿意,不喜欢又何妨?”

可事实却总是这般让人哭笑不得,皇上要废后宫,听说也是为了她,太后姑母一气之下以军权抗衡,大有政变之势。

父亲下达了强制性命令,如果不放弃这段婚事,就杀了她。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在这个皇权时代,我喜欢的姑娘我也保护不了,那些时日我常去宁侯府,与她抚琴说笑,她勇敢洒脱,善良大方。若是我的妻子就好了,我常这样想。

一直到我再宁侯府周边看见将军府的暗卫时才惊醒,我这是干什么,为了一己私欲要害死她么?

我提出毁约,她掀翻了我带来的荔枝,转身离开,远去的身影慢慢消失,我心里难受却没办法纾解,北兴惊讶的看着我说:“少爷,你流泪了。”

我摸了摸脸,有些潮湿,真的流泪了,我失去了我最爱的姑娘,不该哭么?

我再见不到她,可却仍然惦记。发现宁侯府旁的暗卫并没有撤掉,便日日在府外守着,果然她还是危险,看见刺客的剑锋擦过她身旁,她孤零零的拿起刀剑护着身边的丫鬟,像个女侠。

她与我道谢,刚刚经历一场刺杀的她神色没有什么变化,真是个勇敢的姑娘,要是我的妻子就好了,我又这样想。

中秋节那天,她果然还是按捺不住溜了出来,看见我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开心。我们像寻常夫妇一样放花灯许愿。

她很美,显得这月色都温柔起来,她试图缓解这尴尬问我是否后悔放弃她这如花美眷。

后悔,我日日夜夜都在后悔。

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我没有一刻不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妻子,却没有一刻成真。

我真的好羡慕北兴,可以与喜欢的人在一起。

最后一次见她,是北兴迎娶小翠的时候,她含着泪却要坚强,对着小翠跟北兴叮嘱了半天,送别了我们迎亲的队伍。

我骑着马多次回望她,心里向她告别。再见了。

听到她的噩耗时我正在写字,北兴冲回家去安慰自己的妻子,我握笔的手颤抖起来。

打发了前来报信的下人,从书柜中拿出一块帕子,正是那年女红大赛中她的作品,上面简简单单一个芸字,因为技巧不好歪歪扭扭。

你怎么不保护好自己呢,我看着这帕子有些糊了,泪水正好滴在那个名字上,我推到了书案上的书,撕烂了挂在墙上的话,乒乓声掩盖着我的哭声。

就连她死,我都没立场大声哭泣。

我想起初见时,她对我的粲然一笑,整个世界都开阔明朗了。

而现在,我知道从此这世上,没人能照亮我的山川星河。

赵焕篇

芸儿小的时候总是把我当成劲敌,我去他家做客她冷眼,我吃她家猪蹄她愤怒,只要看见我她就变成一个刺猬,收起柔软全身带刺像我滚来。

我当时年纪尚小,只能理解成天下的女孩子都是这么莫名其妙吧,所以跟母妃声明自己不要去宁侯府,侯爷夫人的饭菜的确美味,可是那个小丫头也太让人没有胃口。

母妃笑得前仰后合,摸着我的头说:“不行啊,侯爷夫人母亲的闺中姐妹,我是不可能不来的,你若是不想跟着我会失去这少有的出宫机会。”

哎,小孩子总是容易被大人裹挟,算了,母妃见到宁侯夫人能够开心最重要。

好在我与她也见不了几次。

但是不如人愿,我八岁时,母妃病逝,皇后娘娘多年无子我便被收入她的名下,封为太子。

当了太子又怎么样,我再也没有母亲了。皇后娘娘虽是我名义上的母亲,但是看见我时眼中的不甘让人胆寒,我理解她,毕竟我与母妃极尽相似的脸让她没办法释怀。她这一生都在与我母亲争斗,同样的时节遇上同一个男人,无论身份才学都略胜一筹的她,在父皇心里却还是不及我母妃。

把我当成亲生儿子,属实有些为难。

我向父皇申请出宫入住府邸,虽未有先例,身为他最爱女人生的孩子,还是他的孩子的要求,再离谱他也答应了。

他说他心里只有母妃一人,却拥有这么多后宫佳人,母亲日日忧心憔悴终是被他熬死了。

他的爱可真是贵重啊,要拿命来抵。

我入住太子府后,宁侯夫人常请我去家里,怕我一人受家奴欺辱,还让贴身家丁去我府上帮忙打理一段时间。

我刚刚失去母亲,不与任何人亲近。那时芸儿许久未见我,又听说我的情况也放弃成见一起安慰我,常常看她拎着大大的食盒拖着地挂着大大的笑容向我挥手。

日月穿梭间,阳光下她盛开的笑颜让我的心里架起了暖炉,看着她蹲在一旁吞咽口水的样子也越发好笑。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我已经成了宁侯府的常驻宾客时,她才明白过来自己有多久没好好吃过一顿美食,这馋虫爆发力量惊人,开启了一段鸡飞狗跳的幼年时光。

转眼间我们都长大了,少年挺拔姑娘娇美,宁侯府开始给她寻觅夫婿时,我才感觉到有些慌乱,不对,我喜欢她,很早的时候就喜欢她。

我搅和她的纳吉之礼,趁她兴师问罪时表白心事,看着她错乱离开的步伐心里的甜的发齁,我得赶紧去跟父皇请求赐婚,她不能嫁给别人。

可父皇却有些为难,他与宁侯既是君臣也是好友,宁侯府的儿女都不会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伴侣,他劝解我:“你是太子,以后便是皇上,没有办法给她这样的幸福,你若执意娶她,最后只能是你母妃的下场。”

我终于明白,我与芸儿那无法逾越的鸿沟是这天家的权利与礼制,一夫一妻那是雅趣人做的事情,天子没有资格。

下一次见她我已经是新皇,看见她明媚的走在人群中与她的未婚夫打情骂俏,真是碍眼,我频频看向她,嫉妒占据了理智,看见她一人出去便借口换件衣服也随她出去。

耳鬓厮磨间便决定,你要忠贞不二的爱情,那我就给你。

我与太后摊牌,她不出所料大发雷霆:“你与你母妃一个样,都是愚蠢至极天真烂漫,你们所想的一辈子也不可能!”

不可能也要可能,我赵焕的妻子只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

我们的斗争就此开始,我除掉朝中她信赖的大臣,一步步拓展权利的疆土,只要这天下姓赵,总有一天我便可说了算。

我想不用三年,我一定可以达成目的。

可暗探报来的消息却一次次让我后怕,芸儿姑娘遇刺,她身旁的小翠性命堪忧。

我急切闯进宁侯府,想看看她怎么样,她一定在怪我,口口声声说爱她要保护她却让她身陷囹圄。

她让我走,我不肯,我若走了你会不会更难过?

我错了,不该让你陷入这境地。

回到宫中我便前往太后那里,我不再揪住你的家人,你也不要伤害她们,否则我未必不敢杀了你。

我不做这皇上又怎样。

“又怎样?不会怎样,会让你痛不欲生。

你看,怀里的人是不是渐渐没了呼吸?体温渐渐冰冷?与你母妃死的时候何其相似。你真的很幸运,两个最爱的女人都为你而死。”

我抱着芸儿嘶吼,为什么?为什么啊?我只是想好好爱她啊!

对啊,我没有资格,天家的人没有资格拥有爱情,父皇是,我也是。

我们的爱都需要她人付出生命的代驾,

太贵重了。

大结局(一)

我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久到以为自己醒不过来,

我试图睁开眼睛,却被久违的光亮逼退,只能慢慢适应然后打开一点缝隙。

耳畔传来娘亲哽咽的声音:“芸儿,你终于醒了。”

我没有死。

父亲早已买通王公公暗中调换了毒药,但我所服下的药也不全然无毒,在添加可暂时停到我的心跳脉搏的药物后,还放了些损害五脏的毒药,虽不致命但会大口呕血,营造中毒假象。

未避免怀疑我服下药后会陷入长久的睡眠,假死7天后便是睡眠期,少则半年,多则一生,这是父亲母亲的一场赌博。

醒来之前,我已经昏睡了三年零两个月,这段时间内,父亲辞去官职带着我与母亲来到了江南的一座小城,大哥承袭了爵位,二哥也入朝为官辅佐皇上左右。

一家人虽然分隔两地却始终保持书信来往,京城的事情母亲正滔滔不绝的向我倾倒。

“小翠这三年可没闲着,生了两个大胖小子给北兴乐的找不着北,一见到你二哥就显摆他老婆孩子。

你二哥还是老哥一个,给他相看好多姑娘他都看不上,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去吧。

你大嫂给你生了个侄儿,我摇身一变涨了辈分变成祖母了。

还有那个李秀,因着她姑母的原因虽无法入仕,但转而从商也非常成功,前些日子也娶了妻。‘’

因为躺的太久,身体不似从前那么灵活,正慢慢的走路活动。

娘亲边扶着我边与我说着这些信息,我慢慢从混沌的世界清醒,停下来问:“那赵焕呢?”

娘亲顿住,然后将我扶到床榻坐下,沉思良久:“芸儿,皇上他是个明君,这几年收回了被掠夺的疆土,四方百姓安居乐业。与太后的争斗也算是赢家,除去朝中太后一党,太后也被囚禁起来,上次听你二哥说她得了一场大病有些疯癫,以后起什么风浪。这天下真真正正是他的了。”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我疑惑看着欲言又止的她。

“只是芸儿,他是皇上,这几年虽未大选秀女,但他那个位置也不可能一直独身一人,你为他死过一次,无论以前有什么缘分恩怨,都算了吧,爹娘这后半生就只希望你能幸福平安。‘’

我看着娘亲眼里的担忧,握住她的手:“娘亲你放心,这毒药我可不想再吃一次,太疼了。‘’

他好好的做皇帝,我安稳的享受他维护的江山,死过一次的人最重要的就是:活着,自由自在的活着。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会圆满,我欣然接受这结果,希望你也是。

大结局(二)

在这座小城里晃悠了两个月以后,我开始明白爹爹为什么要选择这里颐养天年,这里真是太棒了,民风淳朴四季宜人,这当地的美食也是一绝啊。

经过两个月的艰苦奋斗,我足足胖了十斤。

小城镇的规矩也没有京城繁琐,邻里间互帮互助其乐融融,还认识了很多朋友。

他们听说我爹原是京城里做官的,想着有些学问,便要父亲去私塾教书。

父亲闲来无事也答应了,私塾还有另外一个林先生,与我年纪相仿。听说也颇有学问但不爱参与政治斗争所以在这当个闲散先生乐得自在,与我爹颇为敬佩总是来家里饮酒作诗,引得娘亲连连吃醋。

本来这跟我没有关系的,我整日流连于市井新闻里,今天谁家婆婆与媳妇不合大打出手,明日又是哪家姑娘小伙喜结连理,我怀揣着满身肥肉参与到这街头流言中,不亦乐乎。

直到有一天爹爹提出要将我嫁给他我才如梦初醒,我虽不能嫁给赵焕,但是不代表爹娘就默认了我不嫁人啊。

正当我满鼻子满脸都写满拒绝时,听到了遥远京城传来的消息,宫里要选秀女了,选给谁也不用说了吧,总不可能是给太监的。

我稳了稳心神还是拒绝爹爹的提议,眨着眼睛对他说:“爹我不能夺你所爱,你与林先生倒像天生一对。”

说完嗷嗷的跑出家门,走向小城边上的河岸畔,随手扯下一片树叶撕扯着,又觉得不够解气扔在地上用力踩了几下。

“让你选秀女!祝你早日肾虚!”

情绪的发泄起了作用,我心情舒畅了许多,又拉着树枝开始扯树叶:“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为你躺了三年多,你多等几年会不会死啊!会不会死!会不会……”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姑娘可是要把这树上的叶子撸光?”

这声音?我停下手中的动作向声音源头处望去,便愣在原地。

一身灰白锦衣,五官更为硬朗,手中摇着扇子对我微微浅笑的是,赵焕!

见我一动不动,他径直走过来,拍掉刚刚落在我身上的树叶,向我行了一礼。

“这位姑娘,小生尚未娶亲,方才一见你便十分倾心,不知姑娘家住哪里?芳龄几许?可有婚配?小生冒昧,想上门提亲。”

我见他嘴巴张张合合,眼睛不觉有些湿润,颤声回到:“小女乃宁家幺女,娶我便不能娶别人,公子可能接受?”

他伸手拉我入怀,轻声说道:“早在十年前我就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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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清风吹来,我心里暖暖痒痒的,紧紧抱住他心想,今天的天气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