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背着我,顺着坑坑洼洼的山路,连跑带颠的,还拉着我妹妹,往家里赶去。
“建国!快回家,孩子跌着了!……”妈妈站在岗头上,向西边低洼的地方喊着,这里是我四叔家,他家正在盖房子,我爸去帮忙。这会儿我感觉好尴尬,我妈这一嗓子,半个村子都知道我这糗事了!唉,小孩子的面子是真不值钱呀。
我们走下岗头,从村后钻到了村前,到了我家。放下我妹妹,给我奶奶交代几句,我爸拿上钱。三个人顾不上洗把脸,换个衣服。就又出发去公路边了,要去县里接手臂。这段事情,我印象十分清晰的是我爸爸那件外套,一会儿爸爸抱一会儿妈妈背,我思想里就停留在这件外套上,是个布的夹克,灰白格子,一个个方格子有指甲盖大小的。这个衣服,就像一个图腾,至今回家干农活,我爸还会穿它! 记忆有时候就是由点到面,我就是由衣服这个点,能记起来好多事情。
乡村公路路面是一层石子和泥土掺合着,平坦了许多,可能是泥土石子互不相让吧,他们经常打架,每次有车辆通行,他们就争吵的格外激烈,瞬间尘土飞扬,石子飞溅!我们一家三口,站在村口,等着路过去县城的公共汽车,时不时的摸一把脸,时不时背一下风沙,时不时的吐一口泥水。一直到天快黑了,才过来一辆去县城的公共汽车。
嘿!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坐汽车呀!我一直以为坐汽车会晕车,然而并没有。我妈说算命的说我有贵人相助,果然就遇见了贵人,那个售票员是县城的,一看我摔着了手臂,赶紧过来帮忙。我妈妈一直嘀咕着,也不知道县城医院下班了没,也不知道到医院找谁,也不知道去了该怎么办……人家售票员真是个好人,虽然他烧伤的面部看起来好吓人,他对我妈说,你一会儿到站了跟我走,我家邻居就在人民医院骨科。
我们四个人先去医院果然下班了,这个售票员叔叔不知道怎么的叫过来了那个医生,然后医生赶紧拍片,好像手臂有两根骨头,一个骨折一个骨裂,医生让我爸抱着我,他一只手握着我的肘子,一只手握着我的手腕,用力向外拉!我就骂了起来,你妈的,痒死我了!难以置信,为什么不是疼,是奇痒难忍!然后医生给我的手臂上甲板,挎脖子上!结束,结账告别,天已经黑透。我们三个人出现在了医院外的城里。天好黑,路灯照着又好亮!回去的车是没有了,我爸带我们去一个亲戚家投宿了,一路上好远呀,我们也不饿,也不累,除了我爸,我们俩也不知道在哪里,走哪里。有时候他们背着我,有时候我们坐到马路边休息。我很好奇,为啥城里人这么浪费呢,马路上的灯都不关吗?
吃水不忘挖井人,别人帮忙了我们心里感激,第二天天一亮,我们就买了一箱果汁去感谢那个售票员了,我妈说,你应该认人家叫干爹!唉,我知道啥呢,记忆里的地方非常模糊,只有那奇痒的感觉和黄亮的路灯,还有那个我从来没喝过的果汁!小孩的思想很单纯的,匆匆来匆匆去,对城市真的没有一点印象和想法,只是觉得那是个不同的地方,还是个陌生的让人不知所措的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