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华的传统文化里,隐逸文化有着重要的地位。传统的中国文人们不管顺与不顺,大部分都对隐逸生活有极大的向往。因为那是一种诗意与自由的结合,隐逸不仅是一种生活的选择,也是一种生命的态度,更是一种精神的旨归。传统的文人们将这种对隐逸生活的向往,或隐逸生活的清幽倾注在他们的文字与艺术作品里,由此而形成了丰富的隐逸文化。
隐逸文化源远流长,而溯其源头,许由大概的最早的一个留下姓名的隐士。当年尧帝将要退位,听说许由有贤德,就找到他欲将帝位禅让。谁知许由不但不买账,反而对尧帝一番抢白,之后还跑到河边洗耳,真是特立独行啊。这位大侠后来就隐遁在箕山这个地方,当上了中华历史上第一个留名的隐士,由此开启了连绵不绝的隐逸文化。
在山林的隐遁生活里,四时风物,白云绿萝常伴左右;麋鹿樵客莫不是隐者的良伴,而琴更是最佳的陪伴。古今隐士之林中,几乎没有不会弹琴的,陶渊明不会弹琴,也要搞个无弦琴挂在家中充数。因为琴不仅可以助隐者静心涤虑、吟咏四时,亦可寄托幽思、沟通圣贤,还可以助人神游,消散怀抱。
当年的许由在躲到箕山隐遁后,潇洒之余不仅弹琴自娱,还写了这首《遁世操》的琴曲,来表达自在清幽的隐士生活,为后世隐者们描绘了一种诗意般的隐逸画卷。现存最早刊登这首《遁世操》的是明代琴谱《神奇秘谱》,且列在卷首第一,足见编者对此曲的重视。原谱标为慢角调,须慢三弦一律,打谱订为C调,全曲十段。下面就让我们随着琴曲来看看这位中国第一隐士的隐居生活。
第一段独步烟霞。1-7小节的泛音把我们带到一个清幽迷离的尘外世界。第二小节用到了全扶这个现在很少用的指法,似空谷回响。8-11小节,有幽人独步山林、吟咏其间。后面数句又是林深空寂、云烟缭绕之景。
第二段樵人指路。泛音又起,依然是景色的描写。1-4小节,烟霞多迷路,隔水问樵夫。5-8小节,深谷幽涧,空林有声。后面是对山中景色的大段描写,斯人徜徉其间,自在流连。远处飞瀑流泉,白云掩映。
第三段陟彼箕山。1-6小节,音乐又回到近处,漫步林间,空山无人,时有风声。7-12小节,隐者迈着轻松的脚步,上登箕山。13-19小节,登山一路风景宜人,令人逸兴悠悠。20-26小节,烟霞几辉,山间流动。时有鸟啼鹿鸣之声传来,在山间回荡。最后几句,隐者沉醉在风景里,怡然自得。
第四段月明猿正啼。前面的泛音依然是景色的描写,山空月明,夜色沉静。6-10小节,猿啼声远,千山回响。11-15小节,月下山林,群动不息,此起彼伏。16-18小节,连续的句型重复,似猿啼之声由近及远。19-25小节,山居夜听,似自然的交响,渐又消失在夜色里,归于沉寂。
第五段云合龙可隐。山间野云开合,有龙隐遁其间。此段似是描写隐逸生活的悠然自得之心。龙隐于云喻人归于山,得自然之佳趣,心灵之自由。
第六段日照岩扃。山人幽居,朝夕独处,日照山门,光阴徘徊。涧溪流泉,鸟啼花落;深林传响,山光物态,清幽无限。此段的泛音要弹的透明圆润,似晨露滴响,衬托山林的幽静深远,隔断红尘的喧嚣。
第七段麋鹿为友。1-5小节,林木幽幽之际,时有呦呦鹿鸣之声,常伴山人隐逸在白云深处。6-10小节,滚拂后连续的长锁,似是麋鹿轻快的步伐,在山林间自在的奔跑,慢步。11-15小节,鹿鸣之声渐远,消失在林木深处。
第八段渔樵闲话。人生难得是清闲,何况闲中之闲。道遇渔樵,一夕闲话,谈古论今,亦是隐者惬意之事。1-4小节,像与渔樵悠然的叙说对话。5-6小节,逸兴悠长。11-12小节,景色推远,山色无限。
第九段叹息浮生。山中静观,浮生若梦,一声长叹,人生如白驹过隙。1-3小节,数声悠长的叹息。4-11小节,叹息之不足,嗟呀连连。12-13小节,浮生万象,只化作窗外的烟云。
第十段不知岁月。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长年的隐逸,寂寞的清修,足以让人忘记岁月的印记。只记得山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生命与自然溶为一体。万古长风,只作朝夕一梦尔。1-3小节,岁月迢递,时光无痕。4-6小节,世事如烟,欲说还休。7-11小节,万千感慨,都付之一叹。12-17小节,箕山深处,白云流连;隐者之居,一片烟霞掩映之中。
胡思琴
2018年4月23小记于合肥
胡思琴,安徽合肥人。幼慕雅道、好书爱乐,长而喜读经典、多方涉猎,博采众芳、以养素志。游心于千载之下,流连于翰墨之间。虽居市井一隅,长以山林为念。闲来吟咏春秋、醉意古典,以翰墨写心、诗词养性,于音乐尤为属意。早年用功于笛、簘,后潜修西乐十余载。然数艺之中,最喜古琴之幽静深远、道通天地。曾随诸城派宗师刘赤城先生习琴,后又受教于当代名家龚一先生。二十年来用功不辍、操习不倦,复留意诸家、浸淫古谱。自以恢复中华传统琴道精神为己任,于闲时开舘授徒,传习古琴技艺,兼从事古琴音乐的创作与教学研究。愿结交同道,为古琴艺术的发展,贡献一份微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