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两声清脆的云锣响,传到正躺在门口竹椅上闭目养神的吴员外耳中,接着听到一个沙哑嗓门询问街坊,吴员外家住哪儿。
吴员外睁眼一望,见一个算命瞎子一手拿面“铁嘴神算”招牌,一手提个小云锣向这儿走过来。吴员外忙坐起来,想看瞎子找自己有什么事儿。
瞎子走到门口像是知道有人,翻着白多黑少的瞎眼儿拱手行礼说:“大爷,请问这儿是本县首富吴员外家吗?”
吴员外很爽直,说:“我就是吴员外,先生找我有何贵干?”
瞎子一听,说:“既然您是员外,请报上生辰八字,我要给您算命!”
吴员外一听这话,觉得瞎子太唐突了,自己又没请他,他为什么要我生辰八字给我算命?就算是混饭吃的江湖骗子,也不至于这样呀?
吴员外正迟疑,瞎子却急了,忙说:“员外快点吧,迟了可耽搁大事!”
瞎子这般殷勤,让吴员外更是起疑,暗想,我不妨报上生辰八字,看他扯什么鬼话?反正我一个大男人再怎么也不会让个瞎子骗住!员外想到这儿就拿张椅子请瞎子坐下,报上自己的生辰八字。
瞎子掐指细算脸色大变,急说:“啊哟不好!你今年流年不利,有五鬼缠身,两个按你的头三个扯你的脚,引凶神恶煞丧门星进门,不日之内你要惨遭灭门大祸、家破人亡。”
听瞎子这么一说,吴员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跳起来朝他兜头盖脑一顿狠打,边打边骂说:“你这个骗子,你这个狗贼!你想骗老爷的钱财就开口直说,老爷心地善良说不定还多给你几个子儿!你这样信口雌黄、恶言毒语诅咒老爷,老爷岂能饶你?”
瞎子被打得鼻青脸肿、摔倒在地,顺势紧紧抱着吴员外的大腿高声喊叫:“救命啊,吴员外要杀我呀!”喊完,他趁势在吴员外大腿上狠咬一口,痛得员外一声怪叫,把管家惊了出来,两人扯着瞎子想把他从员外腿上扯开,却怎么也扯不开。
他们一打一闹引来一群街坊围观,大伙儿不清楚内情,见一个瞎子被员外打得鼻青脸肿、摔倒在地,都说员外不该欺负残疾人。
员外本是个善良人,刚才被瞎子一阵胡说气了昏头才冲动打人的。这会儿冷静下来觉得这么做是不应该,就向瞎子道歉说:“先生对不起,是我错了,求先生放开我,我马上请医生给你疗伤,摆酒设宴向你赔礼,还赔银子给你作补偿,你看如何?”
哪知,瞎子见员外态度软了却得寸进尺,抱着员外大腿嚷道:“员外欺人太甚,这事儿不得私了,非要进衙门打官司,不然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员外暗想今天真是活见鬼了,又怕瞎子真撞死在自家门前闹出人命,只好跟瞎子去见官。
县太爷升堂审案,见瞎子是原告,就由他先陈词。瞎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员外专程派人请他算命,他依请来到员外家,员外亲口报上生辰八字,他给员外算过命后,身家巨富的员外竟是个吝啬鬼,想赖他的算命钱,骂他信口雌黄算命不准,把他摔倒在地打得鼻青脸肿,这是以富欺贫为富不仁,求县太爷秉公断案为穷苦人申冤!
听瞎子如此瞎说,员外差点气炸了肺,吵吵嚷嚷跟他争执。县太爷不知实情,只听瞎子说得有理有据有板有眼,加上员外承认自己报过生辰八字,瞎子也确实给他算过命,至于算得准不准那就另当别论,但不能赖人钱呀!觉得瞎子有理,员外仗势欺人。无论员外怎么解释县官就是不听,判员外赔偿瞎子纹银百两,并处以罚款。
瞎子还是不服,他不要员外赔钱,只说:“员外身为本县首富,应是个知书明理的绅士,这种人要以德待人做好楷模、表率,才不辱其身份。可这吴员外贪鄙吝啬赖人算命钱,还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下殴打身体残疾之人,实是有辱斯文有违风范有失风度!请太爷严惩吴员外,判他入狱监禁!”说得县官点头称是。
员外怄了一肚子冤枉气,见县官听信瞎子之言,本不想把事闹大,打算赔点钱了事。哪知,瞎子不知跟他有什么冤仇,非要把他打入大牢才善罢甘休。员外气得七窍生烟,大喊冤枉,心想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把官司打到底。员外提出一个强有力的质疑,问:“我派谁人专程请你来算命?”
瞎子说:“我是个瞎子,看不见人却辨得出声,求县太爷将吴府男女老少上下人等,都传来让他们出声说话,老瞎子自然分辨得出是谁去请我的。”
县官把吴员外阖家老少一齐抓来,正要当堂对质,瞎子突然口吐鲜血全身颤抖,倒在地上抽搐,两眼一翻僵卧大堂。县太爷急安排郎中抢救。因瞎子昏死未醒,县太爷不能让被告们回家,就将吴员外一家十几口人全囚禁在衙门,吴府成了一座空宅。
第二天凌晨,瞎子醒了过来,县太爷又带上所有被告准备继续问案。瞎子却笑了起来,说今天不说案子,县太爷你快带人到吴员外家去看看。这话说得县官和吴家人一愣。正在这时街坊来报案,说吴员外家昨夜被盗。
县太爷急将瞎子收监,带衙役们跟着吴员外他们赶到府上。只见吴家一片狼藉,金银财宝被盗,家里值钱的瓷器宝物都被盗贼砸碎损坏。想是那瞎子假装算命人,故意找茬跟员外闹事,利用县太爷断案将员外全家抓到衙门,让吴府空无一人方便盗贼趁机盗窃财物。
见到此情此景,吴员外气得险些吐血,县太爷咬牙切齿大骂:“好个大胆瞎贼,竟敢利用本老爷使调虎离山之计,让同伙偷盗员外家财戏弄本官!立即回衙严审瞎子。”
瞎子被带上大堂,县太爷怒喝要他招供。瞎子笑说:“青天大老爷,我若是强盗同伙,绝不会蠢到让自己自投罗网来掩护同伙。天下贼人都是无情无义的,盗走大笔财物少一个人瓜分,他们就多得一份,还会管我这个废人的死活吗?我凭啥蠢到让他人发财自己来找死?”
县官虽觉有理但又不敢相信,瞎子见县太爷犹豫不决,便说:“此案里面大有玄机,那些强盗老瞎子略知一二,员外家被盗财物我也有办法弄回来,但前提是县太爷须听我的,不宜声张打草惊蛇!”
县太爷越发觉得这个瞎子非同小可,就屏退左右向他求问破案之计,瞎子附县太爷耳边细说一番,县太爷点头称妙,当即宣布退堂……
不久,县太爷升堂竟已将五名江洋大盗一股脑儿擒来,合县百姓惊服县官破案神速。县官严刑拷问得知这五人竟是销声匿迹多年,昔日杀人无数作恶多端,令人闻风丧胆的梅花大盗!
这伙梅花大盗人人功夫了得,个个是亡命之徒,最可怕的是他们都会放梅花针,数丈之内能射下苍蝇、蚊子。这种梅花针比绣花针还小,出手无形无影,叫人防不胜防,针尖醮有剧毒,射在人身五步断气,中毒者全身发黑,死状恐怖无比。
这些梅花大盗从北方南下作案路经此地,探到吴员外家在城中,就临时起意夜间来吴家,要将他一家人斩尽杀绝。只因吴员外之父原为北方巡官,为人耿直,秉公执法,曾擒获梅花大盗首领将其打入死牢。其余从盗吓得逃窜隐匿,暗中花了大笔银子,买通官府败类用一死刑犯换下大盗首领,逃脱了法律惩罚。
五个梅花大盗害怕吴巡官的威名,一时隐姓埋名不敢露面,直到吴巡官死后他们才重出江湖,听说巡官儿子吴员外住在这儿,就想夜入吴府杀死吴氏全家报昔日之仇。
五位梅花大盗,在深山密林中商议行凶,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想一个算命瞎子赶路途经深山,因腹中绞痛摸进密林解手,听得那边有人说话,商量午夜入城到员外家杀人,再盗些金银回黑松林破庙分赃,躲两天歇歇乏就离开此地。
瞎子躲在林中大气都不敢喘,直到五人走后方才下山赶到城中。瞎子想通知员外早作防备,但想梅花大盗个个武艺高强,员外就算有防备,也是弱不敌强。瞎子又想报官,但一怕走漏风声让那些贼人走脱,日后再回来加害吴员外;二怕大盗梅花毒针厉害,若官差与其格斗,他们施放毒针肯定要死很多人……
因此,瞎子另思奇计问到吴员外家,找到员外为他算命,以恶言毒语激怒员外,让他殴打自己趁机闹到衙门打官司,故意广泛牵累众人,让县太爷将吴员外全家一齐抓到衙门暂押,明为监禁,实是让官差庇护不被梅花盗杀害。审案关键时刻瞎子咬破舌头假装昏死,县太爷不敢轻放吴家人,让大家夜里避开了梅花大盗。
果然,梅花大盗夜中入城获知吴员外惹了场官司,一家人被抓进大牢,不知什么时候放出来。众盗深入吴府找不到人气恨不已,这回他们时间有限不能久留此地,就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打算日后再来杀吴家人,于是偷走吴家金银财宝,并将搬不走的贵重物品砸碎解恨……
第二天早晨,瞎子装作醒来让县官带人去吴府查案,众人发现吴家被盗,怀疑瞎子调虎离山,让吴家成为一座空府,好让强盗行窃。县太爷回来审问瞎子,瞎子才吐露真情,让县官支开众人告知强盗夜宿地址,并向县太爷献计趁强盗自以为深藏未露万无一失,放心大胆酣睡时,凌晨出兵悄悄摸进黑松林破庙,不费吹灰之力将五位尚在梦乡鼾声如雷的梅花大盗擒住,并搜出金银财宝等赃物和刀剑、毒针等凶器。
县太爷未伤一人,轻而易举擒获为害多年的梅花大盗,将他们绑赴刑场斩首示众;吴员外躲过一场灭门大劫,感激瞎子救他全家,拜瞎子为干爹,接到家中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