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读内容】
9.11 顏淵喟然歎曰：“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
【导读学者】
杜保瑞：台灣大學哲學系教授
徐晋如：深圳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共读笔记】
丁跃伟：
【论语晨读】第859天
杜保瑞：
顏淵喟然歎曰：「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顏回是孔子最優秀的學生，孔子讚其好學，同學誇其聞一以知十，但孔子對他也有抱怨，就是他都不問問題，孔子是不憤不啟不悱不發，但碰到了顏回這位超級聰明的學生，老師講甚麼都十分明白，所以都不提出問題，孔子是因材施教，但也要弟子提出問題，《論語》中幾乎都是弟子問夫子答，但夫子怎麼講，顏回都心領神會，孔子就說了句「回也無助我也」。其實，「子入太廟，每事問」。顏回應該要善體會這層意思，沒事也問問，這樣老師會更高興些，老師也需要鼓勵的，不是讚美他而是向他求教，學生求教，老師就受鼓勵了。不過，這回顏回主動讚美老師，而且不是普通的讚美，而是超級的讚嘆，讚嘆得深刻入心。夫子是個甚麼樣的人呢？他是一位寬厚的長者，深思的學者，力行的哲人，無止境地追求理想的人，思理深邃，洞悉世間。因此就算是最優秀的學生，也是感到難以仰望跟隨，所以覺得夫子是「仰之彌高，鑽之彌堅」，就是說越學越覺得學不完，覺得學到了一些了，不料又有更深刻的智慧隨後流出，竟然感到似乎永遠學不完似地。「瞻之在前，忽焉在後！」以為學到了精華，超越了過去，不料還只是皮毛，而仍然遠遠落在老師後面。但夫子就是教不厭，不斷跟弟子們研究討論，讓大家能夠有所依循而能領悟成長，「夫子循循然善誘人」。老師教些甚麼呢？「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教導知識，又教導德性，知道世間知識，又學習人際關係，而這兩項，卻都是永遠學不完的功課，既然沒學夠，就不能停下來。每每窮盡力氣，方才覺得有些進步了的感覺，好像可以完全掌握處世的技巧了，但一看老師的做事，就又知道自己仍然差得遠了，還是不行，還是不夠，還有東西，還學不完。「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為什麼對學生而言，老師的東西都學不完呢？一方面，老師是最好學的，夫子一直在學習，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不如丘之好學也，既然老師一直在進步，學生自然學不完了。二方面，夫子的所學，是身體力行的道德實踐，是理想主義者的終生奉獻，這樣的人格精神狀態，是沒有上限、沒有界線、沒有結束的一往直前，因為一直在實踐，就一直在創造更高的精神境界，由於弟子們都是在具體的生活中參與了夫子的實踐，這種親身經歷的臨場震撼，那就只能讚嘆不已了。弟子們雖然也有理解也有行動，但總仍不及夫子的踐行之真切。夫子就像電影中的巨星，一出場，情節就定位，一舉手一投足，劇本的構思變成現場的臨在，帶動了所有的演員立刻入戲。顏回雖然不問問題，不顯山不漏水，不像其他弟子可以從他們的問題中被鮮明地認識，甚至《論語》書中夫子說他的次數還比他自己講話的次數要多得多，但就這麼一段話就夠了，這一對師徒之間的心心相映，萬古長存，典範猶新。杜保瑞：二[表情]一七年六月三十日星期五
徐晋如：
本章为颜渊赞叹孔子之辞。如有所立卓尔一句，文法特异，较为费解。我以为当作：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
如，不该训作若、象、似，而应该训作而。如春秋庄七年，星陨如雨，，左传隐七年歃如忘，均训作而。既竭吾才，而使我有所以立身。卓尔是对所以立身者的形容、感叹。
颜渊评孔子，无一字虚发。
仰之弥高是说孔子之品格，伟岸如泰山，学者登山，自卑而高，愈入山中，愈觉其高。
钻之弥坚，是说孔子的守道不移，如岩石之坚，愈亲近，愈觉其凜然不可犯。
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是说孔子神明变化，而为学不已，时有新境。
循循然善诱人，讲的是孔子的教育。一是孔子对学生的教育，注重次第。故曰循循然。
二是孔子的教育，注重一个诱字。他不是不顾学生的接受能力，自说自话，也不是填鸭式的教育，而是留心学生的学习志趣，引导他向上。
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则透露出孔子为学、授业的根本主张。
顾宁人提出为学立身的八字诀：博学于文，行己有耻，即是从博我以文，约我以礼而来。我以为，博学于文，行己有耻八字，应该作为真国学的标准。
顾宁人在《日知录》十九中讽刺说：“典谟爻象，此二帝三王之言也。论语孝经，此夫子之言也。文章在是，性与天道亦不外乎是。故曰：有德者必有言。善夫游定夫之言曰：不能文章。而欲闻性与天道，譬犹筑数仞之墙，而浮埃聚沫以为基，无是理矣。后之君子，于下学之初即谈性道，乃以文章为小技而不用力，然则夫子不曰其旨远其辞文乎？不曰言之无文行而不远乎？曾子曰：出辞气斯远鄙倍矣。尝见今讲学先生，从语录入门者，多不善于修辞，或乃反子贡之言以讥之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可得而闻，夫子之文章不可得而闻也。”
我读及此段，忍不住哈哈大笑。此老真可爱。
文，即六艺之学，是通向人格完善的必由途径。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孔子是生而知之的圣人，犹且曰好学，而况一般人？
丁跃伟：
@徐晋如 老師是也性情中人[强][强]
徐晋如：
西方启蒙运动时，有学者对启蒙表示疑虑，说了一句非常意味深长的话：如果以前只是因为盲从少数人，就造成了那么大的祸患，如果所有人都盲从自己，那该多么可怕？
只讲致良知，不讲学习诗古文辞，不讲学习六艺之道，必然的结果就是让所有人都盲从自己。
颜渊接着说，既竭吾才，如有所立。我认为如有所立即而有所立。是说从孔子问学，已然竭尽我之才性，而有所以立身者。
卓尔，应该单独成句。再次喟叹。
虽欲从之，末由也已。照应前文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刘国庆：
本章是孔子认为最好学的学生颜渊自己的学习心得。内容很丰富，可以分为几个小节。第一小节是“颜渊喟然叹曰”。我们需要注意的是“喟然叹曰”。这个短句还在《先进》篇出现，“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是因为非常深的感触而叹息。第二小节，是“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这四句都是说“之”的。“仰之弥高”，是说越仰越高，因而是高不可攀。“钻之弥坚”是说越钻研越刚硬，钻不进去。“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是说本来看到它在前面的，却忽然跑到后面了，形容“它”的难以把握。这四句都在描述学习“它”的难处。第三小节是“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是说孔子非常善于诱导学生，有步骤，有次序，先博文后约礼，让学生自身具备学习动力。第四小节是“即竭吾才，如有所立。”即是说学习的结果是颜渊自己的才能已经被充分开发，颜渊自己也感觉有所成就。第五小节，是“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是说虽然自己似乎是有所成就，但看孔子，仍然是卓越高超，虽然想跟随学习，却找不到路径了。
第五小节的“卓尔”，回应第二小节的“钻之弥高”。第四小节的“如有所立”，回应第三小节的“博我以文，约我以礼”。第五小节的“末由也已”，回应第一小节的“喟然而叹。”第五小节的“从之”回应第二小节的“钻之”，“莫由”回应第二小节的“弥坚”。全章意涵丰厚，次第井然，作者不愧为孔子的首席弟子。文义上最大的分歧，在于“卓尔”的读法。卓尔的意思本身，大家都没有分歧。《仪礼觐礼》“匹马卓上”解曰：“卓之言超也、绝也、独也”。问题是这句话应该读作“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还是读作“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如果按照前面一种理解，是颜渊认为自己的成就已经比较高了，后一种理解是颜渊认为孔子的学问很高绝，自己找不到门径。前一种理解的人很多：何晏《论语集解》：其有所立，则有卓然不可及。韩李笔解：韩曰：“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此回首自谓，虽卓立，未能及夫子高远尔。”李曰：“退之深得之矣。吾观下篇云：‘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权。’是知所立卓尔尚未可权，是颜回自谓明矣。孔义失其旨”。朱熹《论语集注》：此颜子自言其学之所至也。个人以为：李翱的说法，只能说明“如有所立”是颜回自谓，但不能说“卓尔”是颜回自谓。似乎颜子不以为自己的学问能够到“卓尔”的地步。反而是形容颜子要去进一步学习的内容为“卓尔”才更贴切。因而本章应该解读为“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这个卓尔，既回应了“仰之弥高”，又开启了“虽欲从之”，语义连贯。刘宝楠、黄式三先生就是这样的解读。刘宝楠《论语正义》：“绝望者，绝于瞻望也。此探下文“欲从末由”为义。《法言学行篇》：‘颜不孔，虽得天下，不足以为乐，然亦有苦乎？’曰：‘颜苦孔之卓之至也。’或人瞿然曰：‘兹苦也，衹其所以为乐者与？’”是卓尔乃言夫子之道极精微者，不敢必知，不可灼见，故以“如有”形之。黄式三《论语后案》：卓，高貌。卓绝的意思。郑君注以为绝望之词，言我既竭力于博约矣，若圣道之卓然独立者，犹欲从莫由也。
第一点，是颜渊的“如有所立”究竟是什么。个人以为，如有所立，是“博我以文，约我以礼”的结果，而这结果，也是孔子教“礼”的目标。论语中多次提到：“立于礼。”“不知礼，无以立也”“不学礼，无以立。”孔子的“学礼”，能够达到“立于礼”，即能够作为合格的君子一员，学会那个社会的基本素养和礼节，即为人处世的方法。这也可以说是当时的成人教育。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
第二点，是第二小节的“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之”，究竟指的是什么呢？朱熹《论语集注》以为这是形容“夫子之道”的：仰弥高，不可及；钻弥深，不可入。在前在后，恍惚不可为像。此颜渊深知夫子之道无穷尽、无方体而叹之也。皇侃《论语义疏》引江熙云：慕圣之道，其殆庶几。是以欲齐其高，而仰之愈邈；思等其身，而钻凿愈坚；尚并其前，而俛仰尘绝，此其所以喟然者也。《论语集注》引胡氏曰：高坚前后，语道体也。仰钻瞻忽，未领其要也。但苏辙《论语拾遗》以为，这段话是描述颜回学习过程的体会，而不是描绘道提本身的：“瞻之在前，过也；忽焉在后，不及也。”（是不是反了？也许应该是瞻之在前，不及也；忽焉在后，过也？自己不及，才看到“道”或者孔子的要求在前，自己“过”，才发现孔子的要求或者“道”在后？）
王恕的《石渠意见》也以为“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是颜子自己的学习态度或学习方法有问题造成的：颜子领夫子博约之教，有得之后，追述在前未领圣教之时，以圣道为高也仰之，则弥高而不可见；以为坚也钻之，则弥坚而不可入。瞻之若在前，忽焉若在后，盖言己无定见，非圣道之有高坚前后也。王夫之《读四书大全说》也认为颜子形容为“高坚前后”的不是“道”：颜子既非悬空拟一“道”之形影而言之，又实为有指思及此。然后知朱子之言，真授瞽者以目也，朱子云“不是别有物事”，则既足以破悬空拟道形影者之妄，又云“祗是做来做去，不到圣人处”，则现前将圣人立一法则而非无所指矣。要此章是颜子自言其学圣之功，而非以论道。颜子亲承夫子无行不与之教，故专一以学圣为己事。朱子深知颜子之学，而直以学圣言之，可谓深切著明矣。彼泛言道而臆道之如此其高坚无定者，真酿蜜以为毒也。《论语集注》引吴氏（棫？）曰：所谓卓尔，亦在乎日用行事之间，非所谓窈冥昏默者。
宋黄干《论语注义问答通释》：颜子之见，固非后学所可窥测。然以其不可窥测也，故言之者往往流于恍惚无所据依之地。敢于为言者，反借佛老之说以议圣人，其不敢者，则委之于虚无不可测论之域。惟吴氏以为亦在日用行事之间者最为切实。夫圣人之道，固高明广大不可几及，然亦不过情性之间，动容之际。饮食起居交际应酬之务，君臣父子兄弟夫妇之常，出处去就辞受取舍，以至政事设施之间，无非道之寓。其所谓高坚前后者，他人于此，或未能无纤毫之私，或未能达义理之正，或未能通权变之宜，或未能及从容之妙，故仰之但见其高，钻之但见其坚，或前或后而无定所也。颜子用力，亦不过于博文约礼之间而竭其力，则见益精，行益熟，而于圣人性情动容，以至政事设施之类，皆有以见其当然之则，卓然立乎之间耳，初非有深远不可穷诘之事也。
吴棫、黄干、王恕、王夫之等人的看法，都以为道本是日用行事之道，不过情性之间，动容之际。学者感觉的“高坚前后”，只是学习不得法，或者学习过程的偏差带来的。既然“道”本日用行事之道，而“日用行事”是每一个人自己的事，即个体的选择。问题是，不同的人有共同的道吗？这就涉及到人的个性与共性，即个人生活与社会生活的关系。李颙《四书反身录》已经开始探讨这个问题。我们摘录其中有一段问答：问：颖悟如颜子，学夫子之道，犹仰钻瞻忽，叹其高坚前后之难入，今学者既无颜子之颖悟，而欲学夫子，其难犹将何如耶？曰：谓颜子从夫子学道则可，谓为学夫子之道，非惟不知道，并不知颜子矣。夫道为人人当由之道，存心尽性之谓也。颜子存己心、尽己性，而由己所当由之道。由之而初未得其方，不是过便是不及，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潜天而天，潜地而地，是以有高坚前后之疑。若谓学夫子之道，是舍己而学人，乃后世徇迹模仿者之所为。即一学而成，不高不坚，不前不后，亦与自己心性有何干涉？而循循善诱，则是夫子诱其博文约礼以学夫子。他日颜子问仁，夫子答以为仁由己。而颜子之请事不待，请事四勿，惟直请事夫子便为仁矣。颜子幸亲炙夫子，得以学夫子。而夫子之前，未有夫子，夫子之后，再无父子，学者亦将学谁耶？曰：颜子非学夫子，胡为而依依夫子耶？曰：依依夫子，正所以亲承指点入道之方，博文约礼是也。问：博我以文，说者以为使我知古今达事变，然欤？曰：以博文为知古今达事变，则稍知读书者皆可能，颜子乃反见不及此，必待夫子之诱而始知从事于此，何以为颜子？夫博文而止于知古今达事变，亦何关于身心性命之急，乃欲罢不能，博之约之，而至于如有所立卓尔耶？然则所谓文者，果何所指？必何如而后为博文、为约礼耶？曰：身心性命之道，灿然见于语默动作人伦日用之常，即先觉之所发明，皆文也；莫不有当然之则焉，皆礼也。然而潜心默会，一一晰其当然之谓博；随所博而反躬实践之谓约。博为虞庭之惟精，大学之格物。约即虞庭之惟一，大学之诚正修。知行并进，无非在身心性命上做功夫，岂区区知古今、达事变者所可同日而语耶？
李颙认为“道为人人当由之道，存心尽性之谓也。颜子存己心、尽己性，而由己所当由之道”，固然把道落实在了个人身上。但人从根本上说，是社会的动物，而不是个人孤立存在的，“存己心、尽己性，而由己所当由之道”，或许适用于一个人孤独自处的时候，“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颜回做到了，也得到了孔子的夸奖，但是，颜回这样做，是否能够改变别人呢？颜回与孔子讨论过这个问题：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显然，孔子是认为可以改变别人的。孔子说“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克己就可以复礼，复礼就可以“天下归仁”。这是颜回的努力目标：“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但颜回取得的成绩如何呢？论语中孔子对此也有一个总结：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至少对颜回的同学们，影响都不大。“日月至焉而已。”可见，在化行天下这方面，颜回并没有取得多少成功。孔子认为一个人能够影响他人的有三种渠道，一种是教学，就像孔子本人一样。但其教学成绩，孔子自己满意的也只有颜回一个人。
第二种是通过从政者的以身作则：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颜回也考虑过这条路。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但可惜的是还没有做官，就去世了。而孔子的其他学生们，因为不能全面满足君主的需求，做得官都不够大。第三条道路，是通过富人来推广。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但如何致富，却是孔子不知道的。因而，这条路径，似乎也只有具备经商天赋的子贡成就大些，颜渊生活清贫，不具备“富而好礼”的条件。
因而，《论语集注》引杨氏（时）曰：自可欲之谓善，充而至于大，力行之积也。大而化之，则非力行所及矣。此颜子所以未达一间也。这也许就是颜回慨叹夫子之道“虽欲从之，末由也已”的原因吧。“天下归仁”只是理想，其实现需要找到现实的道路。但这条路，孔子阙寄托于与君主相合的偶然性，因而在四面碰壁以后，把理想的实现寄托于不可知的天命。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洛不出书，吾已矣夫!”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但实际上，孔子自己也是认真研究行道路线的，其研究结果可以在孔子和子张的对话中看到。这首先就是要做到“惠”：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孔子对于子产在郑国政治上的成功，也是总结为一个“惠”字：或问子产。子曰：“惠人也。”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之所以王道政治的核心在于“惠”，是因为普通人都是利益驱动的：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子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
这条路径，孟子也是全面继承：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养人，然后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曰：“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但孟子时代，财富的来源只有两种：农业和工商业。农业靠土地，土地在贵族手里，因而如何经营土地也是贵族的权力。孟子只能靠说教来影响诸侯们。而工商业，儒门在元以前从未措意，孔子认为子贡仅仅是运气好，并没有去找经商致富的规律。这样，颜渊自然找不到“天下归仁”的路径。如果颜渊也象子贡一样“结驷连骑”，与诸侯分庭抗礼，还会慨叹“欲从莫由”吗？如果儒门吸收了斯密和门格尔的研究成果，富己富人，富而好礼，颜渊还会"喟然而叹"不？
蔡世连：
只讲致良知，不学古方，即是盲从自己。真国学应行己有耻。徐先生此话很好。但文即理也还应商量。性与天道即在文中，更在文外。
四时行百物生，此非文。阶也席也，相师之道乃身体力行。这也是性与天道。
刘国庆：
@蔡世连 您对“末由也矣”四字怎么看？
蔡世连：
你从经世角度谈莫由，是创见。但颜重修身，他之莫由乃修德之莫由。尊意如何？
刘国庆：
我觉后世认为颜重修身似乎是根据表现看的。看颜渊问为邦，看孔子要求“天下归仁”，都是淑世方面的
我个人认为是他在修身和淑世的转换这个环节过不去了。
蔡世连：
孔子夸奖回有六个第一，都是修身，所以很希望带领大伙一块前进。回由侍坐，孔答老者安之，即有意引导向经世发展。
刘国庆：
嗯。谢谢蔡老师@蔡世连
蔡世连：
谢谢刘君启发。
刘国庆：
我是真心求教呢，@蔡世连
聂松桥：
我也赞成@刘国庆 兄的分析和观点，但径直钭“莫由”解为“淑世莫由”，似乎还是不当。
刘国庆：
@聂松桥 谢谢。您说细些？
聂松桥：
总体来说，那时儒家还没有治世的“方法论”，只有“理念论”，认为只要理念对了，自然解决问题。便是孟子，也还是止于此
@刘国庆 您已经分析得很仔细了
我们学论语，习儒家，必须要请斯密、门格尔，我完全赞成[表情]
丁跃伟：
@聂松桥 在聖人的层次，举止动静，了然于心，或不需赘述。正如岳飞的名言：演兵布阵，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而已。
聂松桥：
@丁躍偉想表达的意思是？
丁跃伟：
今人往往一方面不理解聖人，另一方面又往往认为自己就是聖人，可以与儒释道创始人平起平坐。至于其学说，更是可以如我意删减修订
王德岩：
国庆兄：你对百年前博士论文《孔门理财学》你怎么评价？
聂松桥：
@丁躍偉 我到不这样认为
丁跃伟：
最好的办法是：如果我们坐在夫子同样的位置，会不会有同样的成就?这样比才比较有说服力
比如，能不能同样有三千弟子、七十二贤?能不能同样那么快就使鲁国政治清明、国力强盛，以致超级强国齐国都有些忌惮?在教育弟子和门人时，能不能也那样生动活泼、因材施教、卓有成效?能不能当世就在国际产生强烈影响力，并被后人传颂2500年之久?甚至被历代不可一世的帝王封为大成至圣先师、文宣王、素王?如果不能，在我们学习古圣先贤时是不是当多些敬畏，多些设身处地的谨慎思考。不必动不动以为古人智慧不足，学说应当修订……或许是我等后生智慧不足，不能理解圣人所在境界和所思所想而已……
刘国庆：
就事论事，实事求是。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我读过《论语与算盘》，觉得可以一读。
李偉東：
吾师是真理的一部分，不爱不行啊！真理不爱，更是寸步难行！
王德岩：
陈焕章，哥伦比亚大学的博士论文，
完全不能比，这个实际上影响了美国人的若干经济思想。
在中国中了进士又去美国拿的博士
刘国庆：
@王德岩北京 我去买一本读读，谢谢德岩老师推荐[抱拳][抱拳][抱拳]
王德岩：
商务刚又出了
刘国庆：
好@王德岩北京 谢谢[握手][握手][握手]
哪里有一个人敢说是真理的一部分的。
王德岩：
@刘国庆 哥伦比亚大学博士，一人在中西两种教育体系中皆得最高学位，历史上再无第二人。本书在西方反响很大，凯恩斯、马克斯·韦伯都曾给予关注。罗斯福政府的农业部长华莱士（后任美国副总统）力主参考本书论述的中国常平仓思想制定美国1938年“农业调整法”，奠定了美国当代农业立法的基本框架。——我是被这个吸引了。
邵华：
子曰：信而好古，述而不作。儒家思想可不是从孔子开始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孔子是整理与传承者。但是时代越久远越有可能歧义越大，圣人的智慧、胸襟、风骨，我们是望尘莫及呀，往往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错误而不自知。
聂松桥：
@丁躍偉 孔子是不二出的圣人。但是，并不表明他全知全能。
丁跃伟：
@王德岩 感谢王教授推荐。kindle上可以直接阅读了[抱拳][抱拳]
@袁邵华 赞同。孔子之前就有儒家。孔子也赞赏尧舜禹汤文武周公
刘国庆：
我个人事把论语作为一部经典来读的。个人认为的经典是产生了巨大影响的著作，但不表示其一定正确，更不表示其全部正确，评头品足，正表明是在认真阅读，思考吸收。盲目崇拜，怕是多半要束之高阁。
我个人是把论语作为一部经典来读的。个人认为的经典是产生了巨大影响的著作，但不表示其一定正确，更不表示其全部正确。评头品足，正表明是在认真阅读，思考吸收。盲目崇拜，怕是未必能认真践行。
邵华：
@丁躍偉 是的夫子所转述的就是他之前的圣贤。他自己从没有把自己当圣人看。我们后人对夫子的态度偏于傲慢了。人一旦失去恭敬之心，理解就会出现偏差。我执太重。
王德岩11:36
@丁躍偉 懂的人贡献心得哈。
丁跃伟：
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有劳王老师多指点@王德岩北京 [抱拳][抱拳][玫瑰][玫瑰]
邵华：
先开发智慧就能懂了[呲牙]自己去悟。
李国鹏：
今人观书，先自立了意后方观，尽率古人语言入做自家意思中来。如此，只是推广得自家意思，如何见得古人意思？须得退步者，不要自作意思，只虚此心将古人语言放前面，看他意思倒杀向何处去。如此玩心，方可得古人意，有长进处。且如孟子说诗，要『以意逆志，是为得之』。逆者，等待之谓也。如前途等待一人，未来时且须耐心等待，将来自有来时候。他未来，其心急切，又要进前寻求，却不是『以意逆志』，是以意捉志也。如此，只是牵率古人言语，入做自家意中来，终无进益。」《朱子语类.读书法》
小阎：
述而不作
馬震宇：
博我以文的文与文质彬彬的文是同一概念吗？
叶紫：
台湾杜保瑞的这个观点大家觉得如何？如下：儒家是管理者不是統治者沒有統治者心態，完全認同，我最近也在做這樣的努力，以保住儒家在民主共和政體中的積極角色，就是所有的公務員都應該是儒者。
@杜保瑞 请问这公务员是啥定义？大陆的还是台湾的？
張弛弘弢：
@叶紫 很實際很接地氣的觀點。
杜保瑞：
公務員：政府機關、教師、軍人、警察！
銘誌：
@叶紫花夫人 ，赞同！
刘国庆：
那不成了政教合一了？@杜保瑞
聂松桥：
呼叫同道，明天曲阜见[呲牙]
杜保瑞：
儒不是教啊！是世間的君子啊！
刘国庆：
儒怎么不是教？
杜保瑞：
孔子又不是神
道教佛教基督教
儒家
刘国庆：
儒家=儒学+儒教
杜保瑞：
我說念哲學的
张楠：
孔子说群而不党的时候已经不会政教合一了
杜保瑞：
儒學學者信天理，不重視鬼神！
张楠：
要政教合一至少要有一个统一组织的宗教
要不然怎么为政
杜保瑞：
敬鬼神而遠之！尊敬它，但不靠它！
李偉東：
天理=神？
张楠：
@李偉東 还得看有没有人格吧
杜保瑞：
讀儒書信仁義，自己就承擔責任了！不靠鬼神助威！天理就是天地之大德曰生，仁者天地生物之心！
叶子：
@杜保瑞 目前大陆的公务员大多是党员身份，他们学儒家第一还是学三个代表呢？
李偉東：
读天书，如何？信天理，还是信上帝？天理=上帝？
杜保瑞：
@叶紫 花夫人 則個俺不知曉！
小阎：
天理是天理
杜保瑞：
仁義禮知啊！
@叶紫 反正愛護百姓，百姓第一就對了！
李偉東：
仁义礼智，天理之表德，人之德性
杜保瑞：
對啊
黑衣：
孔子通过教育影响政治算是另一种政教合一[偷笑]
不是宗教是教育 、教化
杜保瑞：
對對對
李偉東：
儒家超越宗教...
杜保瑞：
對對對
刘国庆：
宗教一种而已。其它宗教未必承认儒教的超越性。
李偉東：
儒家以天理为宗，以人情为教
刘国庆：
不管你以什么为教，都是教。
李伟东：
@刘国庆 名词而已[偷笑]
杜保瑞：
會混肴
张楠：
不过传统的“政教合一”还是有固定含义的还是不要乱叫
杜保瑞：
同意
刘国庆：
掩耳盗铃而已。
张楠：
[捂脸]刘老师掩耳盗铃的话那不敢苟同啊
这是逻辑混乱了
崔茂新：
孔学具有超越性，超凡入圣。孔学是不同于以前圣王道统和以后御用儒学的一个突起之精神高峰，“素王”超越前此的圣王，“素王”成为后世追求至高道义精神的人格高标，成为后世超越于帝王权力之上的道义力量的象征。这就是我所理解的孔子的意义。
——<参考资料>——
【論語譯註】
9.11顏淵喟然歎曰：“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
[譯文]顔淵感歎着説：“老師之道，越抬頭看，越覺得高；越用力鑽研，越覺得深。看看，似乎在前面，忽然又到後面去了。［雖然這樣高深和不容易捉摸，可是］老師善於有步驟地誘導我們，用各種文獻來豐富我的知識，又用一定的禮節來約束我的行爲，使我想停止學習都不可能。我已經用盡我的才力，似乎能够獨立地工作。要想再向前邁進一步，又不知怎樣着手了。”
【讀音與詞義補充】
喟，讀kuì，歎聲。
末由，無由，無法。
【論語集註】
喟，苦位反。鑽，祖官反。喟，歎聲。仰彌高，不可及。鑽彌堅，不可入。在前在後，恍惚不可為象。此顏淵深知夫子之道，無窮盡、無方體，而歎之也。
循循，有次序貌。誘，引進也。博文約禮，教之序也。言夫子道雖高妙，而教人有序也。侯氏曰：「博我以文，致知格物也。約我以禮，克己復禮也。」程子曰：「此顏子稱聖人最切當處，聖人教人，惟此二事而已。」
卓，立貌。末，無也。此顏子自言其學之所至也。蓋悅之深而力之盡，所見益親，而又無所用其力也。吳氏曰：「所謂卓爾，亦在乎日用行事之間，非所謂窈冥昏默者。」程子曰：「到此地位，功夫尤難，直是峻絕，又大段著力不得。」楊氏曰：「自可欲之謂善，充而至於大，力行之積也。大而化之，則非力行所及矣，此顏子所以未達一閒也。」程子曰：「此顏子所以為深知孔子而善學之者也。」胡氏曰：「無上事而喟然歎，此顏子學既有得，故述其先難之故、後得之由，而歸功於聖人也。高堅前後，語道體也。仰鑽瞻忽，未領其要也。惟夫子循循善誘，先博我以文，使我知古今，達事變；然後約我以禮，使我尊所間，行所知。如行者之赴家，食者之求飽，是以欲罷而不能，盡心盡力，不少休廢。然後見夫子所立之卓然，雖欲從之，末由也已。是蓋不怠所從，必欲至乎卓立之地也。抑斯歎也，其在請事斯語之後，三月不違之時乎？」
【論語正義】
顏淵喟然歎曰：“喟，歎聲。仰之彌高，鑽之彌堅。言不可窮盡。瞻之在前，忽焉在後。言恍惚不可為形象。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循循，次序貌。誘，進也。言夫子正以此道進勸人有所序。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孔曰：“言夫子既以文章開博我，又以禮節節約我，使我欲罷而不能。已竭我才矣，其有所立則又卓然不可及。言已雖蒙夫子之善誘，猶不能及夫子之所立。”
[表情]正義曰：“仰”者，《說文》：“仰，舉也。”《廣雅 釋詁》：“卬，嚮也。”“卬”與“仰”同，謂舉向上也。“彌”，《說文》作“｛镸爾｝”，云“久長也”。《儀禮 士冠禮注》：“彌，益也。”“鑽”者，《說文》云：“鑽，所以穿也。”《漢嚴發碑》：“鐫堅仰高。”鑽作鐫，當由《齊》、《古》文異。“堅”者，《爾雅釋詁》：“堅，固也。”《論衡恢國篇》解此二句云：“此言顔子學於孔子，積累歲月，見道彌深也。”“瞻”者，《爾雅 釋詁》：“瞻，視也。”“忽”者，《左傳》：“其亡也忽焉。”杜注：“忽，速貌。”“瞻之在前”，謂夫子道若可見也；“忽焉在後”，謂終不可見也。邢本、集注本“忽焉”作“忽然”，誤。“循循”或作“恂恂”，《後漢書趙壹傳》：“換恂恂善誘之德。”注引《論語》“夫子恂恂然善誘人”。又《李膺傳注》、《三國志步隲傳》、《孟子明堂章章指》引文並同。又蔡邕《姜伯淮碑》、《後漢郭泰傳論》、《宋書禮志》載晉袁瓌疏、《南史王琳傳》、《魏書高允傳》、《賈思伯傳》、《隨書煬帝紀》用此文，亦作“恂恂”，其《趙壹傳》注先引《論語》，複云“恂恂，恭順貌”，與鄭注《鄉黨》“恂恂，恭順貌”同。故翟氏灝《攷異》、馮氏登府《異文攷證》、臧氏庸《鄭注輯本》並以“恭順”之訓亦本鄭氏，則謂鄭本作“恂恂”矣。博文、約禮，即善誘之法。先博文，後約禮，所謂循循也，顔子之所仰、所鑽者也。“罷”者，孫綽云：“猶罷息也。”“才”者，能也。“卓爾”者，《說文》：“卓，高也。卓，古文｛上匕下早｝。”《漢韓勅修孔廟禮器碑》“逴彌之思”，錢氏大昕《養新錄》謂即《論語》“卓爾”，此亦《齊》、《古》異文。鄭注云：“卓爾，絕望之辭。”絕望者，言絕於瞻望也。此探下文“欲從”、“末由”爲義。《法言學行篇》：“顔不孔，雖得天下，不足以爲樂，然亦有苦乎？曰顔若孔之卓之至也。或人瞿然曰：茲苦也，祇其所以爲樂也與！”是“卓爾”，乃言夫子之道極精微者，不敢必知，不可灼見，故以“如有”形之。《韓詩外傳》孔子與子夏論《書》云：“丘嘗悉心盡志，已入其中，前有高岸，後有深谷，泠泠然如此，既立而已矣。不能見其裏，蓋謂精微者也。”《外傳》所云：“既立”，與此文所言“立”同。《孟子盡心篇》：“公孫丑曰：‘道則高矣，美矣，似不可及也，何不使彼爲可幾及而日孳孳也？’孟子曰：‘大匠不爲拙工改廢繩墨，羿不爲拙射變其彀率。君子引而不發，躍如也。中道而立，能者從之。’”“中道而立”，亦謂道之高者、美者，與此文言“立”義亦同也。“能者從之”，明不能者難以從之，即此所言“欲從”、“末由”也。《春秋繁露 二端》云：“小大、微著之分也，夫覽求微細於無端之處，誠知小之將爲大也，微之將爲著也。吉凶未形，聖人所獨立也，雖欲從之，末由也與，此之謂也。”揆董所言，亦以“欲從”者，欲從夫子之所立也。聖不可及，矣聖但獨立。姚氏配中《一經廬文鈔》：“道也者，萬物之奧，所以變化而凝成萬物，使各終其性命者也。是以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其爲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柔相易，不可爲曲要，唯變所適，此則道之權也。知變化之道者，知神之所爲，其唯聖人乎？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聖人乎？故孔子曰‘可與立，未可與權’；‘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苟非其人，道不虛行’。唯聖人則巽以行權。巽，入也，精義入神以致用。巽，伏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所謂‘龍蛇之蟄以存身’，至精者也，至變者也，至神者也，聖人之所民極深而研幾也。”案：姚氏之論，聖道精矣。夫子“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從心所欲，即變動不居之謂。孟子言“大、化、聖、神”，皆是其詣意。顔子此言所以窺聖道者，在此時矣。道不外學，學不外禮，夫子十五志學，三十而立，志學即博文也，立即立於禮也，亦即約禮也。如有所立卓爾，謂禮之所立，無非道也。顔子於博約之教，服習既久，故舉其所已知者以自明，求其所未知者以自勉。《莊子田子方篇》：“顔淵曰：‘夫子步亦步，夫子趨亦趨，夫子馳亦馳，夫子既奔逸絕塵，而回瞠乎後矣！’”“奔逸絕塵”，則夫子之“所立卓爾”也。“回瞠乎後”，則“欲從”、“末由”也。惟欲從末由，故仰、鑽既竭，而彌高、彌堅也。在前可瞻，而忽焉在後也，此顔子未達一閒也。然雖欲從末由，而終是欲罷不能，故夫子又言回“吾見其進，未見其止矣”。“末由”，《史記世家》作“蔑繇”，“蔑”、“末”聲轉，“繇”、“由”今古文異。
[表情]注：“喟，歎聲。”
[表情]正義曰：《說文》：“喟，大息也。”或作“嘳”。“歎，吟也。”顔子贊美聖道，自以竭力學之，終不可及，故有此歎。
[表情]注：“言不可窮盡。”
[表情]正義曰：皇疏引孫綽曰：“夫有限之高，雖嵩岱可陵；有形之堅，雖金石可鑽。若乃彌高、彌堅，鑽、仰所不逮，故知絕域之高堅，未可以力至也。”
[表情]注：“言恍惚不可為形象。”
[表情]正義曰：《說文》“怳，狂貌。”引申爲無定之辭。“恍”即“怳”俗。《老子道德經》：“道之爲物，惟怳惟忽。”“惚”亦“忽”俗。
[表情]注：“循循”至“所序”。
[表情]正義曰：《說文》：“循，順行也。”順行則有次序，注就本字爲訓，亦得通也。“誘”，《說文》：“｛上羊下處｝，相訹呼也。從厶羑。誘或從言秀。”《詩 野有死麕》傳：“誘，道也。”道與導同。《學記》云：“故君子之善喻也，道而弗牽。”又云：“道而弗牽則和。”《繁露基義》云：“凡有興者，稍稍上之，以遜順往，使人心說安之，無使人心恐。”即進勸人法也。
【論語全譯】
9·11 颜渊喟(1)然叹曰：“仰之弥(2)高，钻(3)之弥坚，瞻(4)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5)，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即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6)。虽欲从之，末由(7)也已。”
[注释](1)喟：音ｋｕì，叹息的样子。
(2)弥：更加，越发。
(3)钻：钻研。
(4)瞻：音ｚｈāｎ，视、看。
(5)循循然善诱人：循循然，有次序地。诱，劝导，引导。
(6)卓尔：高大、超群的样子。
(7)末由：末，无、没有。由，途径，路径。这里是没有办法的意思。
[译文]颜渊感叹地说：“（对于老师的学问与道德），我抬头仰望，越望越觉得高；我努力钻研，越钻研越觉得不可穷尽。看着它好像在前面，忽然又像在后面。老师善于一步一步地诱导我，用各种典籍来丰富我的知识，又用各种礼节来约束我的言行，使我想停止学习都不可能，直到我用尽了我的全力。好像有一个十分高大的东西立在我前面，虽然我想要追随上去，却没有前进的路径了。”
[评析]颜渊在本章里极力推崇自己的老师，把孔子的学问与道德说成是高不可攀。此外，他还谈到孔子对学生的教育方法，“循循善诱”则成为日后为人师者所遵循的原则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