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卦是第二十四卦,在第二十三卦剥卦之后,是春天即将到来、阳气即将发生、万物即将生机勃发的场景。
彖曰:复亨,刚反,动而以顺行,是以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利有攸往,刚长也。复,其见天地之心乎。
“刚反”:“刚”指最下面的阳爻,开始回复了;“动而以顺行”:这种运动是按照次序一根爻接一根爻向上行的,“动”指复卦下面的震卦,“顺”指复卦上面的坤卦。“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大自然运行的法则是七天一个循环。“利有攸往,刚长也”:为什么有利于前往?因为阳气开始逐渐向上长了。“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天地之心”这个词就出自复卦的彖辞,从复卦里可以看出天地万物之心来。北宋五子之一的张载张横渠就有四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第一句就是“为天地立心”,“天地之心”是什么呢?这是一种比喻,指天地的核心、本原、大规律,即天道,从复卦中就可以大概看出天地的规律和本质了。
再看《象传》的解释:
象曰:雷在地中,复。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
“雷在地中”:“中”一般指“下”,复卦下卦是震卦,上卦是坤卦,叫地雷复,大地下面在打雷,雷还未从地面冒出来,但是已经发生了。按照古人的说法,打雷就是冬天潜伏在地下的阳气到春天冒出来,发出“轰”的一声,表明一阳来复,这就是复卦的景象。北宋五子之一的邵雍邵康节作过一首诗,描述的其实就是复卦的场景:“冬至子之半,天心无改移。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始。”冬至相当于一天当中的子时,这种天道是永远不会改变的;这个时候阳爻刚刚发生,万事万物马上就要发动。
《象传》说在这一天要怎么做呢?“先王以至日闭关”:先王、统治者要按照这样的卦象在冬至日关闭自己、内守阳气。冬至一阳来复,后世很多功法,比如丹道功,都要在冬至日闭关、打坐,护持住刚刚发动的像幼苗一样的阳气。“商旅不行,后不省方”:做生意、旅行的人不出门,大王也不去视察四方,“后”指君主。因为这天阳气刚刚发动非常娇嫩,一动就会熄灭掉。
下面我们来看六根爻的爻辞,都有一个“复”字:
初九,不远复,无祗悔,元吉。
初九爻是复卦中唯一的阳爻,走的还不太远就回复了,没有大的悔过,一开始就大吉。“不远复”:这个时候刚开始,偏离正道还不太远,要赶快回到正道上来。为什么呢?
《象传》的解释:
象曰:不远之复,以修身也。
赶快回来,要加强自身的修养。初九爻是复卦最关键的一爻,表示阳气从全阴状态下开始回复,走上了正道,这时就要加强修养、修身,“吾日三省吾身”,要好好反省、检讨、忏悔自己,忏悔过去怎样走上了不正的道路,现在要回到正道上来,这样就会大吉。象辞中的“元”就是抓住本原,从根本上、源头上反思自己,走向正道。
六二,休复,吉。
大有卦的象辞说“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这个“休命”就是美好的生命。所以“休”是美好,“休复,吉”:愉快地、美好地回到正道上,是大吉的,因为六二爻居在中位。
《象传》的解释:
象曰:休复之吉,以下仁也。
六二爻对下方行仁义,心中有仁德所以美好,这里的回复是自觉自愿地回到跟初九爻相邻的关系,两爻相亲相和,所以是美好的回复。
六三,频复,厉无咎。
“频复”:“频”通“颦”,皱眉头,皱着眉头去回复,表示很勉强地返回;“厉无咎”:虽然危险但没有灾祸。为什么六三爻是勉强地回复呢?因为“三多凶”,第三爻居于下卦的最上位大多凶险,而且这里的第三爻又是阴爻,力量不够、不正,所以只能愁眉苦脸地勉强回复,但是只要回复了最终就没有灾祸。
《象传》的解释:
象曰:频复之厉,义无咎也。
在道义上不会有灾祸。
六四,中行独复。
在中间行走,独自返回。六四爻的位置正不正呢?正,因为它是阴爻居在阴位上。中不中呢?它既不在下卦的中位(第二爻),也不在上卦的中位(第五爻),但是从整个卦六根爻来说,第四爻是在中间的,所以是“中行”。第四爻跟初九爻这根复卦唯一的阳爻相呼应,只有它被阳爻带动专心致志地回到正道上来,所以叫“独复”。
《象传》的解释:
象曰:中行独复,以从道也。
它顺从了中正之道,所以是吉的。
六五,敦复,无悔。
敦厚、虔诚地返回,就没有悔过。回复正道的时候一定要敦厚、虔诚,为什么要敦厚呢?因为六五爻居于上卦的坤卦的中央,坤卦代表大地,最为敦厚,厚德载物。
《象传》的解释:
象曰:敦复无悔,中以自考也。
六五爻居上卦中位,自我反思。按照曾子的说法“吾日三省吾身”,从三个方面多次反省自己:“为人谋而不忠乎”?替别人谋划的时候心中是否忠诚?“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与朋友交往的时候有没有守诚信?“传不习乎”?老师传下的学问是否实践了?这样时常反省就能很快回复正道,也就无怨无悔了,这个“无悔”是指结果,其实思考、反思也是一种忏悔,只有忏悔才能“无悔”。
上六,迷复,凶,有灾眚。用行师,终有大败,以其国君凶,至于十年不克征。
前面五根爻的爻辞都是“吉”或者“无咎”、“无悔”,唯独上六爻连着出现了两个“凶”,为什么呢?“上六,迷复,凶,有灾眚”:迷失道路误入歧途,不知如何回复,所以很凶险,有灾祸。“眚”原指目生异物遮挡了视线,找不到方向了,代表灾难。“用行师,终有大败”:如果这时用兵打仗,最终会大败;“以其国君凶”:在这个时位,治理国家的君主会凶险;“至于十年不克征”:十年内都不能成功地征讨外国。
《象传》的解释:
象曰:迷复之凶,反君道也。
因为违反了君主之道。为什么呢?上六爻是阴爻居在最高位,力量不够,而且距离初九爻最远,受到阳爻也就是正道的影响最小,容易迷失本性;同时,它居于最高位,没有人来规劝他,所以不知道要怎样回复到正道。如果他还想去侵略别人,就违背了为君之道,肯定会有凶险。上六爻实际上是从反面来说明回复正道的重要性。
复卦的启示
复卦给我们的启示,我认为就是“回复正道”:万事万物都是坎坷、反复的,所以人生无论在何种艰险的境遇下,都要怀有回复正道的信念,“反复其道,七日来复”。
要怎样回复呢?在不同时空点有不同做法:一开始是“不远复”,马上回复;然后是“休复”,非常愉快地回到正道;第三是“频复”,虽然有危险,但仍然要勉强回复到正道;第四是“独复”,居中守正,独自地、专心致志地回复;第五是“敦复”,诚信、敦厚地回复。以上五种表达了在不同时空点上我们回复的不同程度、心境和情绪等,但是只要回复就是吉的。
最后一爻从反面告诉我们,迷失了“复”就会有大凶险。这就是复卦告诉我们的天地大道——“天地之心”,“天地之心”我们已经迷失了太久,所以要“为天地立心”,把这颗心找回来,然后就可以“吉无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