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过端午节的旧俗很多。比如说挂陈艾菖蒲,佩带香囊,挂钟馗像,在房前屋后撒置雄黄等,还有“驱五毒”的驱邪避疫等活动,因此让有些毒物成了"过劫"。
据说蛇精最怕端午节:比如白娘子就是喝了雄黄酒,现出原形把许仙吓死了,才有后面盗仙草救命的故事。
白素贞:相公,雄黄酒我喝不得啊!
不过,比起民间"五毒"之虫,只要端午节不要出门,就能躲过一劫,对于猫头鹰来说就没有这么简单了:五月初五是道鬼门关,万一这天被逮住了,就要被砍头剁碎不说,还要煮成美其名曰"枭羹"的肉粥,让人以除害之名吃掉!
在张岱《夜航船》里,就有这么一条记载【赐枭羮】:汉令郡国进枭鸟,五月五日为羹,赐百官,以恶鸟故食之,以辟诸恶也。
古人所说的鸮,亦写作枭,也称鸱鸮,就是俗称的猫头鹰。食枭羹这个习俗由来已久,远至传说中的黄帝时期。一直到了清代,一些地方仍有端午节吃枭的习惯。
猫头鹰并没有毒,为什么要受此"极刑"呢?古人认为猫头鹰食母,大有不孝之罪。
按《说文》中解释其名枭之意为:"枭,不孝鸟也。日至捕枭磔之,从枭头在木上。”
翻译成大白话就是,猫头鹰是一种不孝的鸟,所以古人夏至日时捉到它们后,要割肉离骨成几大块,还要将割下的头挂树上,而得名枭。
端午节,好怕!看我们瑟瑟发抖的模样……
而《汉书·郊祀志》则有注云:“孟康曰,枭鸟食母,破镜兽食父,黄帝欲绝其类,使百吏祠皆用之。如淳曰:汉五月五日作枭羹,以赐百官。”
同样指出猫头鹰之所以有此特殊待遇,是因为弘农太守孟康说,猫头鹰和破镜兽一样,都是吞食父母的大不孝之罪。
中国人讲百善孝为先,猫头鹰真的会食母吗?当然不是,现实中并没有这样的发现。但是在食物馈乏时会,猫头鹰会吃腐食。
猜测古代也许有人不小心看到了,猫头鹰吞食死去同伴的尸体的情形,认为它长到后会吃掉母亲,于是就背上了莫须有之"食母”的恶名。
因此猫头鹰长期以来,都被认为是不祥的恶鸟。
比如在唐代诗人白居易《凶宅》中,有句"枭鸣松桂枝”,视院子里有猫头鹰的房屋为凶宅。民间将听见猫头鹰的叫声视为不吉之兆,非常讨厌它。
古人还经常用它来骂人,指责对方是忤逆不孝之禽兽。史上武则天陷害萧淑妃后,即将其姓"萧”氏改名为了"枭”氏。
鸮形器物
而竹林七贤的群主山涛大哥,在升职后不忘拉小弟嵇康一把,举荐他接替旧职。谁知打铁汉子的嵇康拒绝,又写了封著名《与山巨源绝交书》,意到激昂处有句:
“不可自见好章甫,强越人以文冕也;己嗜臭腐,养鸳雏以死鼠也。”
意思是我当你山涛是知己,没想到你却是强人戴花帽的二货;跟喜吃腐尸臭肉的猫头鹰一样,完全不是和自己一类的好鸟。名士用猫头鹰来骂人,可见其为当时的确被人深恶痛绝。
奇怪的是,猫头鹰既为不孝之鸟,为什么非要在端午节专门捕食呢?人们常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乌鸦似乎也是一种不受欢迎的鸟。但同样吃了腐肉,外表黑丑,叫声难听的乌鸦,却比较幸运的:不会在端午节,被开刀问斩下锅煮了。
猫头鹰喜欢夜行的生活习性,决定了其悲剧性的命运。
古人以传统阴阳学说来看,认为鸟逐日而出应该是阳性的,如心向光明的凤凰和乌鸦。所以乌鸦比起猫头鹰来,运气可不止好一点点:不仅有"反哺之义”的好评,远古时代还被视为神鸟。
长沙马王堆x汉墓出土的帛画就有一只乌鸦
"三脚乌"成为太阳神的化身。在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画中,就可以看见位于帛画最上端的太阳中,就有一只乌鸦。
猫头鹰却是昼伏夜出,所以为阴性。它与乌鸦相比,待遇迥然不同。除了传说中的孝与不孝的区别,主要在于它作为夜间捕食的动物,有的昼伏夜行的生活习性,故视之为叛逆不祥之物。
今天的人们觉得小猫头鹰萌萌哒可爱,成年后仍属于鬼马精灵的一类,绝不讨厌。猫头鹰是食鼠的益鸟,却成为最不受古人待见的鸟,这不禁让人怀疑,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小猫头鹰萌萌哒可爱
之所以要在端午节食枭羹,同样是受了阴阳学说的影响。
《周礼·春官》上说:,夏日至,致地示物魅。猫头鹰是为阴禽,便以之辟阳毒。显然赐食枭羹的习俗,应当是一种调和阴阳的祭祀方式,并非完全是因为它是夜行动物。
儒家代表董仲舒,基于阴阳相生相克的思想,冬至日取狗为阳畜辟阴毒,主张用狗辟邪祭祀四门。在汉代以前文献里,而当时祭祀时处理猫头鹰的方法,和狗一样,并不是吃掉而是肢解掉,也就是"磔"。
鸮形青铜器物
说明汉朝赐食枭羹的习俗,最早并不是在端午节,而是在阳气最盛的夏至那天。只不过由于汉武帝后,祭祀被改到了春天进行,将赐食枭羹的习俗,延续下来了而已。
实际上,妇好崇拜猫头鹰,应该也是符合她作为女性首领,为阴之属性。
在新石器时代到商周时期,人们对猫头鹰的评价基本正面,因此它的境遇也就不同。猫头鹰题材的器物或装饰,在仰韶、齐家、良渚、红山等文化之中都有发现。
国宝妇好青铜鸮尊
尤其殷商墓葬中的妇好墓出土鸮形器物最多:除了两件青铜鸮尊是著名的国宝,另外还有玉枭器六件,可见猫头鹰应是当时人崇拜之物,妇好生前对其十分喜爱。
猫头鹰是勇猛的猎手,捕食成功率很高,以至于有枭雄一说。传统的阴阳学说认为女子为阴,男子为阳。妇好是女战神,与猫头鹰的勇猛相匹配。令人惊奇的是,古希腊传说中的女战神雅典娜出场时,标配的神兽也是猫头鹰。
女战神雅典娜出场时,标配的神兽也是猫头鹰
其实,动物是没有道德属性的,只不过因人的好恶,有了善恶之分罢了。好在今天的人们,认识到猫头鹰是食鼠的益鸟,它们终于可以安心过端午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