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永乐年间,山西太原府太谷县,有一个专做古董生意的员外,名唤赵永忠。此人每到月底,总要到乡下或者外县去收买一些玉瓷器、青铜器、以及字画等古物。每次出门,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赵永忠都会按时到家。然而此次出门,已经将近三个月,非但未归,且没有往家里稍一丁点消息。
妻子陈惠巧思念丈夫,放心不下,便来找城西有名的算命道士占卜一卦。那道士道号玄阳子,测人吉凶、占卜生死极为精准。因此每卜一卦,至少需要五两银子,若是算得不准,则倒贴五两。不过玄阳子自打开门做算命生意以来,从没有倒贴过一次银子,可见道行之深。
陈慧巧将丈夫赵永忠的生辰八字说给了玄阳子,只见玄阳子的口中,不停地念叨着三才四象、五行八卦。忽然双目圆睁,紧张地说道:“不好!你丈夫命犯劫难,今夜子时三刻,必死于一个寡妇家中!”
陈惠巧听罢,是又惊又怒,惊得是丈夫果真会死于非命吗?怒的是这个挨千刀的竟然在外边沾花惹草。尽管如此,但陈惠巧在外人面前,还是强压着疑惑和愤怒的心情,问道:“道长此言当真?莫不是算错了吧?”
玄阳子轻笑一声,道:“贫道自出师以来,大大小小卜卦数千次,从未失手!你若不信,便等着给你丈夫收尸吧!”说罢,做出一个送客的手势。陈惠巧有些着急,连忙又问道:“那么可有什么破解之法?”玄阳子翻了翻眼,将拇指和食指来回摩擦着说道:“有是有,只不过......”
陈惠巧会意,连忙从袖口里掏出五两银子放在玄阳子的面前。玄阳子将银子装进怀里,笑呵呵地道:“除非你在茅厕大喊三声,你丈夫可保全性命。”陈惠巧不解地问道:“只需要喊三声,便真的管用吗?”玄阳子附在她耳边轻声低语,陈惠巧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深夜,玄阳子在陈惠巧家中的茅厕之外摆上香案,香案前放了三只碗,左边是一碗水,右边是一碗酒。而后让陈惠巧割下一缕秀发,放在中间的碗中。只见玄阳子端坐于香案之后,先是阵阵有词,而后默然不语,闭眼打坐。
快接近子时三刻,玄阳子倏然睁开双眼,点燃一张符纸,搁在中间的碗里,对陈惠巧道:“速速向茅厕喊三声你丈夫的名字!”陈惠巧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赵永忠!赵永忠!赵永忠!”声止火灭,只见玄阳子收拾好东西,向陈惠巧施了一礼,道:“夫人,贫道告辞!你丈夫此劫已破,不过日后难保再遇劫难。待他回来之后,你们夫妻二人再来城西找贫道。”
三天之后,赵永忠破衣烂衫、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家里,只见他一屁股在到椅子上,急促的喘着粗气。陈惠巧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三日之前,相公在那位寡妇家睡得可香吗?”赵永忠听她言语讥讽,正要伸手去打,忽然停在半空,疑惑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知道我在那寡妇家里?”
陈惠巧白了他一眼,将玄阳子算卦破解的事情说了一遍。赵永忠瞪着双眼,惊叹道:“这位玄阳子道长真乃神人也!”原来赵永忠此次出门一无所获,他不想白跑一趟,于是便往远处行了一趟。这一行果然有所收获,用低价买到很多名贵的字画和玉器。
因为身上有贵重物品,赵永忠急着回家,便弃大路而行小道。三日前那天夜里,赵永忠又饿又渴实在难忍,便敲开一家农户的房门讨一些水米,却不想这家主人是个寡妇。其实赵永忠不想住客店的原因,就是担心那里人多眼杂,有歹人觊觎他身上的东西。
农家寡妇见识少,只怕根本不懂这些古董的价值,况且她手无缚鸡之力,即便有所图,也决计斗不过自己这个大男人。于是便出钱,想在家里借宿一晚,寡妇哪里见过这么多钱,虽然有所顾忌,但总归勉强地答应了。可是快到子时的时候,赵永忠忽然听到妻子陈惠巧在屋外喊三声他的名字。
赵永忠被妻子的喊声惊醒,他正了正神才意识到自己在寡妇家里借宿。忽觉小腹憋胀,便下床解手去了,解完手往回走的时候,却惊奇的发现寡妇手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蹑手蹑脚的走进他的屋里。赵永忠其实是一个色厉内荏的人,外表张狂,内心则十分怯懦。
他看到寡妇手里提着钢刀,立刻被吓得像丢了魂魄似的,哪里还顾得上屋里的古董,一溜烟儿的逃命去了。赵永忠将事情讲了一遍,而后简单吃了些饭,换了身衣服,便拉着陈惠巧去城西找玄阳子了。
玄阳子盯着二人看了片刻,道:“赵施主,此番劫难只是一个开始,日后必定有大劫难轮番来临!轻则伤残,重则丢命啊!”赵永忠听罢腿脚发软,颤抖着问道:“这是为何?还要请教道长,为我破灾解难啊?”玄阳子看了陈惠巧一眼,又道:“你日后是死是活,皆赖于尊夫人身上!”
赵永忠夫妇俱是一惊,玄阳子又道:“尊夫人乃极火之命,你却是极金之命。你二人结合在一起,她岂不是要克你?你若要保得安全,必须和离(古代离婚的一种方式)才行。”赵永忠瞥了陈惠巧一眼,轻咳一声道:“夫人,为了你我二人的安全,不如我们和离可好?”
陈惠巧有些伤心地说道:“相公,我不愿意离开你啊!不如请道长再想想别的办法吧!”赵永忠有些不耐烦,冷哼一声,道:“勿要多言,不离我就休了你!立刻随我去县衙和离!”回到家中,陈惠巧伤心欲绝,一边抽泣一边收拾自己的衣服和首饰。
她刚刚踏出家门几步,回头望向赵永忠已经紧闭上的大门,不禁喟然长叹一声径直离去。陈惠巧走到城西一座偏僻的宅子里,三急三慢敲了六下门,只见玄阳子将门打开,陈惠巧进门之后,倏然扑进他怀里,轻声道:“表哥!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玄阳子不禁流下欣慰和幸福的眼泪。
事情还要从很多年前说起,玄阳子俗名杨少鹏,与表妹陈惠巧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甚至还私定了终身。可惜陈惠巧的父亲贪图富贵,嫌弃杨少鹏家境贫寒,便将女儿嫁给了富商赵永忠,杨少鹏一气之下出家做了道士。婚后两年,陈惠巧一直未能生育,赵永忠恼怒妻子不争气,非但对她恶语相向,有时还大打出手。
陈惠巧出身贫寒,不过她却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根本忍受不了赵永忠的窝囊气。她心中生出一个计策,便托人告知表哥,让他帮助自己逃离赵家。那个寡妇也并非外人,而是陈惠巧的表姐,赵永忠此次出门的时候,表姐一直在身后尾随,借机装作寡妇,以陈惠巧的声音叫醒赵永忠,让其踏入陷阱,最后用飞鸽传书的方式将日子对上。
众所周知,古代女子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陈惠巧嫁给赵永生本就是一个悲剧,若安于现状,听之任之的话,必定没有圆满的结果。还好她有主意、有追求,用一个善意的骗局,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归宿。无论出发点是好是坏,总之有情人终成眷属,就是最美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