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神仙】名爽,道号守真。是一个相面先生。因道术高明,非常准确灵验,江湖人誉称他为吴神仙。浙江仙游人,年约四十以上,自幼从师,在天台山紫虚观出家为道。
他云游上国,因往戴宗访道,途经清河县,周守备就约他来给夫人看目疾。然后特地推荐来西门府上看相。
知十三家子平,善晓麻衣相法,又晓六壬神课。常施药救人,不爱世财。吴神仙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算出西门庆:
“后来定掌威权之职……发福迁官,主生贵子……一生多得妻财,不少纱帽戴。”
“不出六六之年,主有呕血流脓之灾,骨瘦形衰之病。”
从西门庆的面相他看出:
“两目雌雄,必主富而多作;……奸门红紫,一生广得妻财”,“旬日内必定加官”,“今岁间必生贵子”,“泪堂丰厚,亦主贪花;谷道乱毛,号为淫抄。”
接着他给吴月娘看相:“必得贵而生子”,“必益夫而发福”,说她“必善持家”。
他相李娇儿:“广有衣食而荣华安享;肩耸声泣,不贱则孤;鼻梁若低,非贫即灭。”
他相孟玉楼:“一生衣禄无亏”,“晚岁荣华定取”,“平生少疾”,“到”老无灾”,说她“神清彻”,“温厚堪同掌上珠”,“威媚兼全财命有”。
他相潘金莲:“光斜视以多淫”,“终须寿天”,“举止轻浮惟好淫,眼如点漆坏人伦。月下星前长不足,虽居大厦少安心。”
他相李瓶儿:“乃素门之德妇”,“只是多了眼光如醉,主桑中之约;眉匾渐生,月下之期难定。”“必产贵儿”,“必受夫之宠爱”,“常遭疾厄”。说她“三九前后定见哭声”,“鸡犬之年焉可过?”
他相孙雪娥:“一生冷笑无情,作事机深内重”,“后来必主凶亡”,“燕体蜂腰是贱人,眼如流水不廉贞。常时斜倚门儿立,不为媳妾必风尘。”
他相西门大姐:“鼻梁仰露,破祖刑家;声若破锣,家私消散。面皮太急,虽沟油长而寿亦天;行如雀跃,处家室而衣食缺乏。不过三九,当受折磨。”“惟夫反目性通灵,父母衣食仅养身。状貌有拘难显达,不遭恶死也艰辛。”
他相春梅:“骨格清奇”,“烹性要强”,“为人急躁”,“必得贵夫而生子”,“早年必戴珠冠”,“必益夫而得禄,三九定然封赠。”“早年克父”,“周岁克娘”,“常沾歌卿之灾”,“一生受夫爱敬”,“仓库丰盈财禄厚,一生常得贵人怜。”
吴神仙的这些话大体上简明扼要地道出了西门庆、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孙雪娥、西门大姐、庞春梅九个人物的本质性格特点及命运结局,是提纲契领性的概括,不容忽视。
《红楼梦》中的类似写法,如贾宝玉梦入太虚幻境,无疑受有《金瓶梅》中以上艺术处理手段的影响。
吴神仙相毕,西门庆封白银五两送他,他再三辞却,说:“贫道云游四方,风餐露宿,化救万道,……要这财何用?决不敢受!”西门庆不得已,拿出一匹大布送他做一件大衣,他方才受之,稽首拜谢,扬长飘然而去。
西门庆奸了许多女子,后来因纵淫过度而将死,医药无效。月娘使小厮往周守备家访问吴神仙在哪里,请他来看西门庆,贲四说:“……吴神仙见在门外土地庙前,出着个卦肆儿,又行医,又卖卦。人请他,不争利物,就去看治。”
吴月娘急忙使琴童将他请来。他先诊了脉息,说西门庆“乃是酒色过度,肾水竭虚,是太极邪火聚于欲海,病在膏肓,难以治疗。”
最后他念出八句诗,说只因他:
“醉饱行房恋女娥,精神血脉暗消磨。
遗精溺血流白浊,灯尽油干肾水枯。
当时只恨欢娱少,今日翻为疾病多。
玉山自倒非人力,总是卢医怎奈何?”
吴月娘请他看西门庆的命运,他算了之后说:“虽发财发福,难保寿源”等等。
吴月娘请他替西门庆演演食星,他又念了八句诗,其中说:“峰寒深处不相饶。……死时还想烂甜桃。天望地煞皆无救,就是王禅也徒劳。”
吴月娘又请他圆梦,他圆的结果是:“大厦将颓,夫君有厄;……姊妹一时失散;……夫妻指日分离。……”
吴月娘问他有解没有?他说:“……神仙也无解,太岁也难推。造物已定,神鬼莫移。”
吴月娘见命中无有救星,于是拿了一匹布谢了他,他便走了。不久西门庆便断了气。
《金瓶梅》的作者是尊崇佛、道二教的,他所肯定与赞美的和尚、道士以普静禅师与吴神仙为代表。他称道吴神仙又行医、又卖卦、不争利物、乐于治病救命的高尚品德;也写他占卜、看相等等无不准确与灵验。
作者把吴神仙放在贪官、淫棍西门庆的对立面上来写。通过吴神仙之口,把西门庆这一类现实社会中的丑恶人物鞭挞得淋漓尽致,嘲讽得大快人心,真是嬉笑怒骂,皆成文章。
占卜、看相、算命之类属于中国的神秘文化,其间自有高手,吴神仙即其中之一。
看来《金瓶梅》的作者相信高手,在小说中作了形象化的描写。吴神仙给西门庆一家相面的这一段基本就框定了《金瓶梅》这部书的主线以及主要人物最后的命运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