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左眼富贵右眼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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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左眼富贵右眼桃花

文|江徐

那年春天,我喜欢坐在濠河边想心思。这条河被城市建设者形容为珍珠项链,戴在小城颈项上。没有太阳,没有风,泛不起粼粼波光的河水保持静态的流动。南方的云有时呈灰白色。

占有欲。我想这是问题的本源。一只黑鸟斜着划过。天空不属于鸟,它却拥有整片天空。草呢?大地不属于一棵草,但一棵草都能拥有整片大地。只要鸟的思想轻松,只要草儿想得通。我再次发现,只要文字参与,人很难百分之百地真诚思考。

美好的事物或者情感,为何非得要成为囊中之物?头顶的云朵很美,你心动不已,是否有必要采摘下来,装进坛子,小心翼翼放到自家花园的上空?假若它飘来,那就抬头微笑,不要因为它的飘去而伤感——别忘了,它是云。能够长久的情感,需要一份广大到相忘的情怀。

我发现自己在玩味各种情绪和想法,使其扭转到云开雾散的局面。

“风景来啦!”小女孩从曲径通幽处蹦蹦跳跳地跑出来,说出这样的欢言。她头顶上的紫藤还没开花。跟在后来爷爷奶奶呵呵笑起。嗯,是风景主动向她迎面而来。《庄子》中亦有言,要让山水自觉走进你的媚眼,而不是你去看它。

原本是一个逍遥的下午。

算命左眼富贵右眼桃花

手机震动,是父亲。为母亲六十冥寿的事。从冷冷寒暄,到矛盾激发,责怪怨恨,最终奔溃。彼此逼问,互相指责。说到底,是钱的问题。

大部分时候,我都已忘记世间还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承的人的存在。不知道父亲是否同样如此。他对自己的错误毫不自知。

“爸爸!你为什么不起死!你觉得这样活着不累么!”我握着路边的铁栏杆哭出声来。并非像小时候摔了跤因为肉体的疼痛而哇哇大哭,那种放声大哭是虚张声势。此刻,我感到一股憋了太久的郁结之气从胸腔一路向上,汩汩流出,到达喉咙,每一次回旋又有些像高潮跌落之际的舒坦轻愉。握着栏杆的手开始发麻,好像无数条细小虫子,在手部肌肤内快速钻行。

我并不恨父亲,一点都不。让他去死,也并非诅咒。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父亲这辈子活得太憋屈。让他去死,属于一种扭曲的建议和祝愿。我为自己哭,也为父亲哭。人生怎能如此荒谬和无奈?手机另一头的人并不为之动容,不曾触动一点点,反到显得尤为冷静。

“只怪你娘死得早,不然我怎么会这样?”

“路是你自己走出来的……”

围栏里面,是学校的塑胶跑道操场,一棵银杏已经上了年纪,孤立在午后阳光下,叶子返青。对面是一幢写字楼,易风就在那里上班。他今天从上海回来了没有?

“你也这么大的人了,说话要上点道理的……”

“快六十岁的人都不懂得道理,还指望我讲道理?”我放弃自己的逻辑。

“有你这样说的么?当初要没有我,你早死了!你知道个屁!……”

我不再辩驳。

“停一天要扣一天的工钱!我提前回来,谁给我钱?你当钱是偷来的?拜忏拜忏!一下子用完了,我不要活啦?”

“拜个忏,就把你一年的工钱全用光了?你赚钱在给谁活呢?还是在呷烟呷酒?”

“我不呷烟呷酒,活着干嘛?”

“爸爸啊爸爸,你快六十岁的人了,为何还这样讲话?”

父亲的思维堵塞,跳跃,扭曲事实,偷换概念,你说东他道西。不远处,有个男孩举着单反,对着我的方向。我并不在意,对着手机大声说话。要命的是,父亲依然不紧不慢并且理直气壮的口吻,似乎在说:我就这样的,我也没办法,你能又怎么着?

“你是不是已经决定,白天不拜忏,单单晚上放场施食?”我只想确定这件事。

“哟喂!你这算在拷问我么?那我跟你说句实话吧!”父亲用一种敲打铁器般的语气, “既然这样!你以后再也不要进我家的门!也不要进叔叔家的门!”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到时候奶奶死,你也不要来!”

我由短暂的愤怒转为无尽的悲伤和好笑。明明就是小孩子的脾气,他只图当下一时的口舌之快。唯有后一句,让我难过无比。如果母亲活着,照父亲这样的脾性,日子也不会舒坦好过。

想念易风,他回来了没有呢?蓝蓝天空,写着无奈二字。

河里,游船来来往往。船里的女生叼着棒棒糖,低头玩弄手机,身边男孩的一个调戏动作引来她一句“要死啊”。船里的小男孩俯身,用手不停地划弄河水。我盯着河面某一处,不需多久,河面、对岸、包括我所坐之处都开始向前滑行起来,平稳,不缓不急、匀速滑行。

人生需要微醺,就像喝酒,喝到三分醉意。那是最好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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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希望自己在生活中能拥有微醺的感觉。”

那天,和易风喝着乌鸡百合粥,我这样说。

“呵呵,那还了得?”

他说他已经戒酒了,哪怕朋友极力要求,也不会喝。

一天夜里,易风靠在床头看我写了一万字的小说,对其中的某个遣词造句提出疑义,时而为一句调皮的话微微一笑。他不在原文上直接改动,用不同的字体做出标记。我趴在他膝头,看着他。易风伸出一只手,点了点我的下巴,笑着说:“看什么看?”我愿意相信,对方也是喜欢自己的,有些东西讲究先来后到。

“你就像一个娃娃。”换一个人说这句话来,我要怀疑是否含有揶揄或者嘲讽的成份。但是此刻,满心欢喜。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也没想过会有人说这样的话。

突然冒出一股冲动,几次想挣脱他的怀抱,被他阻止。最终,我还是赤脚跳下床,冲到桌前,举起烧酒瓶,咕噜咕噜往下灌。

我渴望醉。

易风也许以为我在喝水。等到发现实情,过来把酒瓶从我手里夺过,里面的液体只剩三分之一。

终于可以开始说一些一直想说又说不出口的话。缥缈的,没有实质性的,随风消逝的,话。但他应该能明白。“别以为我醉了……其实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很多年前,我就找寻到了这种自我排解的方式。有段时间,在公司上班,每天早上,我会在路过的运河边坐上半小时,看商船来来往往。船身都写有带着三点水的文字,那是它们的出发点,或者目的地。有些船尾还有盆栽,或者小葱,摆放整齐,葱葱郁郁。

想象漂在水上的生活。

这个此刻,我同样会想象微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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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江和河会发怒么?”一个童声将我记忆中拉回眼前。

“会的。”父亲回答。

“那,江和河会pu出来么?”

“哪有pu这个说法的,应该是溢,溢出来。”父亲纠正。

我没有转头,默默体会了下,觉得“pu”比“溢”更加形象。

正当我为孩童的可爱而发笑时,无意的抬头,看到对岸路边走着一个人。那样子、发型、气息、还有衣服、背包……追过去。上桥,下桥,一刻不停,到了那里,人不见了……

回到对岸,离河水更近,只隔开一条铁链,灰落落的水面。

走来一个男人,挎公文皮包:“美女,看相么?”

不搭理他。

“美女,你要懂得学花望月。学花望月,知道啥意思么?看你面相就知道,你以后在情感上一定会受些波折。”

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话,波不波折,时间能够评判。

“美女,看你嘴唇就知道……”

丫丫个呸,什么玩意儿,故意不让我听清楚吊胃口么?

“美女,你不要不说话么。给我两分钟,我给你免费讲一讲。你在今年十月份到开年三月份之间有个转折点,你知道么?你不要不说话么。”

我被逗乐了:“学花望月?”

“学,是学习的,花朵的花,望月,就是望见的望,月亮的月。

“我不需要别人来算。我最近在看庄子、易经。庄子,你知道么?”我盯着水面,学着他的口吻反问。

“箱子?不知道。易经你自己能看懂么?呵呵,不可能的。”他倒挺老实,“小姑娘,你还小,以后还要结婚生子,烧饭带孩子,上有老下有小的,到那时候,你的负担还要大呢!不要坐这啦,去走走吧!我走啦!”

我想着他的话,学花望月,到底何意呢?……

拿出手机,手机静悄悄。终于震动。接听,“是你好,广发银行现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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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出夕颜的号码,给她发了条短信:“你对你父亲有过‘要是你早点去死就好了’的念头么?”

从俗世的角度看,我为自己这种念头感到羞耻。告诉不明就里的人,必定被指责六亲不认大逆不道。夕颜不会,因为她同样有一个了不通情达理的父亲。

若为慈悲者,必是同病人。此刻,我在寻求同病人的理解。

“想过,也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夕颜发来的消息似乎让我轻松许多。

“小姐,你左眼带桃花,右眼带财,面带富贵。你将有一个转折点,最好看一相。”

根据这位算命大婶的描述,我想象了一下:一个人左眼桃花右眼带财面带富贵的模样,岂不是毁三观了么?我转过头去,看了看面前这位算命大婶。

“你左边火眼,右边金睛,中间还有一座太白金星,你应该尽快追随唐僧去西天取经。”

听完,大婶表现得非常淡定,然后转身走,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

人生需要扯淡,生活需要幽默。这样一想,我将一只脚踩到铁链上,晃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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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江徐,80后女子,十点读书签约作者。煮字疗饥,借笔画心。已出版《李清照:酒意诗情谁与共》。点击右上角“关注”,收看更多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