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龙和1995猪合适吗
龙和虎是我们文化中的常见的组合,一个是入海、高蹈出尘的造化精灵,一个是一统丛林、威猛无双的百兽之王,从外形匹配、力量抗衡到精神契合等各方面考量,好像只有这两种猛兽才能彼此搭配。它们总让我们联想到譬如“龙盘虎踞”“龙腾虎跃”等一些充满力量感的词语,也会想话里的青龙白虎组合。那么在视觉艺术中,这一对神兽组合最初是怎么形成的?具体造型是怎样?其早期的含义和今人所理解的有什么区别?
从萌芽到成熟期的图像演变
龙是人造的想象性神兽,商代甲骨文中已经出现了龙字,其形象最早在红山文化中就以玉卷龙的形式出现,以躯体卷曲为其特点。龙的造型随时代而演变,在商代以红山玉龙为祖型,逐渐强化头顶角,并添加足等的元素;在春秋时期开始出现有翼的龙;到汉代发展为蛇体龙和兽体龙两种形式,以后者为盛,一般皆有翼、带角,造型趋于成熟,气势矫夭腾踔;魏晋以后,蛇体龙则重新占据主流、且影响到后世艺术,后世的龙基本都采取丰盈修长的躯体了。
虎则是现实中本来就存在的动物,不过在先秦艺术中往往被神化,其造型也可能附加头顶角、羽翼等元素。
目前所见最早的龙虎图像组合实例,乃河南濮阳西水坡仰韶文化遗址出土的蚌塑龙虎,这一图例可谓其萌芽。图像往往随时代更迭而沿承,商周青铜器上也有此图像组合,如1957年安徽阜南月牙河出的商代龙虎尊。不过相较而言,先秦的图例较为零散随意,入汉以后,这对图像组合才蔚为大观。汉代艺一个特点,因为年代久远、且不具备后世艺术品如书画所需的条件,它多以墓葬为依托、得以保存流传下来。龙虎图像组合在汉墓中的画像石、画像砖、壁画、陶器、铜镜、雕塑等各种材质和形制的器物上都有出现,仿 远古的讯息在汉代终于得以激活,春潮一样奔涌而至,裹挟着整个春天的到来。
其中,最早绘制龙虎图像组合的是在壁画上。如河南永城柿园西汉早期梁王墓壁画,上绘包括青龙、白虎在内的四神云气图。又如洛阳道北路西汉卜千秋墓主室后壁山墙上绘制有壁画,画面分上下两层,上层中间为一猪首人身的方相氏形象;下层左边为一目怒吼的白虎,正迈步向右;下层右边则为一蛇体身的青龙,昂首咆哮,面向左方与白虎相对;神兽周围饰飘逸流动的云气纹,为画面增添秘色彩。龙虎组合的壁画图饰延续下去,直到东汉晚期仍然可见,并且由中原传播到了当时的边远地区,如和林格尔东汉晚期墓中的壁画。
洛阳西汉卜千秋墓方相氏与龙虎图壁画摹本
彩绘陶器中也有带这一图像组合的,以洛阳地区的资料为代表。洛阳彩陶上从西汉中期至晚期,逐渐形成了以青龙、白虎、朱雀等动物形象为主题的纹饰;不过在新莽到东汉时期,这种纹饰却日趋被几何纹所取代。
铜镜和雕塑中的龙虎图像组合主要是在东汉才流行,如浙江流行的龙虎镜,雅安河北乡东汉墓出土的一对青龙双兽、白虎双兽棺座等。
浙江上虞出土东汉龙虎镜
龙虎图像组合主要还是被刻在画像石、画像砖以及石棺上,这些石质资料在河南、陕西、山东、安徽、江苏、浙江、四川等几大主要汉画区都有分布,其流行时段从西汉晚期延续到东汉晚期,并且数量庞大、涵义丰富,皆优于其他材质、形制的资料。
画像石上的龙虎图像组合分类
画像石上典型的龙虎图像组合,一般是在墓室壁面或器物表面的二维平面上,以一龙一虎相向对峙的形象作为画面主体,龙虎之间有时添加玉璧、铜鼎、瑞草或羽人等次要元素,从而使得龙虎之间形成稳固的一对一组合关系。然而也有大量实物资料中的龙虎组合实际上并不囿于一个二维平面,甚至可能并非画像的唯一主体,但它们仍然存在着对照、呼应的关系,折汉代人的某种墓葬生死观。因此,可依据组合的形式,将其分作二维平面、三维立体和型的多元组合三种。
之一种二维平面上的图像组合,又可根据一些细微差异,分为以下四类。
之一类是画面构图呈横向,其中的龙、虎分别处于一左一右的位置,相向而对,它们之间没有其他人或事物相隔。比如安徽淮北北山乡出土的一块画像石,上刻一虎一龙左右相面,虎在左方,头部昂起,颈项前伸,身躯压低,尾向上扬,四肢立地略向后屈,如此头向前往、四肢反向后伸的对比姿态,显示出意在用力向前的动感;而虎的前方即为置身画面右方的龙,龙头竖双角,龇牙怒目,身为兽形,弓身向前,尾巴,四肢立地,与左方的虎呈相持欲斗的状态。
安徽淮北北山乡出土画像石
第是龙、虎仍然一左一右横向对峙,并为画面主体图案,但它们中间饰某一物或羽人。如河南许昌市博物馆的一块画像石,图为左虎右龙,皆昂首挺胸,迈步扬尾,相向而立,它们中间有一株长青树。
河南许昌市博物馆画像石
第三类是龙虎是一左一右、竖立相向而对,或者一上一下、相向而对,中无他物。如江苏徐州雎宁张圩征集的一块东汉画像石,画面分作上、下两栏,上栏为羽人戏鹿图,鹿的上方还有一只瑞鸟。下栏的左边为两条蟠龙竖立向上方游走,彼此的身躯相互;下栏的右边则为一虎,也竖向而立,面朝双龙,肩生双翼。此石上的龙虎相对图像带上神话色彩。
雎宁张圩征集的画像石照片
第四类是龙与虎处于同一个二维画面,分别在上下或前后的位置,两者之间并无相向对峙的状态。如山东临沂市白庄出土的一块画像石,画面上部为两只人首鸟身怪右向并立;中部为一翼龙竖向上行,昂首挺胸,兽形身躯,舒身展体,迈步而行,尾下栖有一只飞鸟;下部则为一只翼虎,身躯呈奔跃的动态,也竖向上行。
临沂市白庄出土画像石
第二种三维立体组合是由各自独立的二维平面中的龙、虎图像,因为共处一个三维空间内,也形成了组合关系。这类资料以墓室门扉、对柱为多。
之一类墓室的左右门扉画像石,从上自下往往分别饰以朱雀、铺首衔环、龙/虎形象。由于门扉原是一对,所以其上的龙和虎也遥相呼应。这类材料较为常见,如米脂党家沟墓左、右门扉画像。画面分为上下三部分,中间为一铺首图像,双耳竖立,额部竖一桃形柱,目开口,口衔一环;铺首头顶立一只朱雀,毛羽丰满,立冠、昂首、曲颈、展翅、扬尾、抬足,体态优美,似在翩翩起舞;左门扉的铺首为一瑞草和翼虎形象,与右门扉铺首的瑞草和翼龙相向,造型生动。
米脂党家沟墓左、右门扉画像石拓本
第墓室的左、右立柱画像石。如榆林段家湾墓左、右立柱(残)画像,画面均分上下两格,上格为楼阁图像。右立柱的下格有一翼虎及有翼小龙;而左立柱的下格,则为一竖向作上行状的有翼龙,两前爪执长戟,旁有一羽人;如此,左、右立柱的下格又形成了对照,翼虎与翼龙相互呼应,雄姿英发,毛发贲张。
榆林段家湾出土左右立柱画像拓本
另外还有一些其他形制的画像石。
第三种多元组合是龙、虎之间夹杂着其他人物、动物或器物,它们并非画面主体,而是和其他元素融合在一起,这种组合大致可分两类:一类是龙、虎作为“四神”中的两大主神,如河南唐河针织厂墓出土的四神图(后详)。
另一类是龙、虎和其他相组合,共同起辟的作用。如南阳宛城区赵寨出土的一块画像石,画像从左往右依次是:翼龙、朱雀、方相氏、羽人、朱雀、、乘大虎,是为大傩的场景。
以上是目前所见画像石上龙虎图像组合的形态分类。也许是由于画像砖、画像石是在西汉中期以后随着砖室墓兴起才流行起来的原因,目前可证最早的龙虎组合画像石属于西汉晚期。只是开始出现的图像组合多为多元组合形式,合严格定义的、即二维平面上一对一的稳定图像组合,除了河南,大多数属于东汉中晚期。
由此可知,画像石上的龙虎图像组合的演变规律是:从多元组合到一对一稳定组合,从三维空间组合到三维与二维组合并存。
汉代龙虎图像组合的含义分析
汉墓中大量神话升图景往往和世俗愿景紧密相连,即“事死如生”。五行观念也被融入汉代墓葬艺术中,透汉代人对于天地宇宙的认知理解。因此,可从生死观中的现世精神和宇宙观两个语境,去探究汉墓中龙虎图像组合背后的含义。
(一)辟的世俗化愿景
龙、虎作为猛兽的自然属性,早在先秦就为人们所认同,并希望利用来以暴制暴、抵挡外界的伤害,汉代继承了这种猛力崇尚的传统。王子今先生认为,由于秦汉时期多有虎患阻难交通,当时人们出行时畏避虎患的心理十分普遍。这种厌畏心理在另一面又转化成了一种对虎的崇拜情感,既表现为生人的车上、衣服虎或虎纹以严,对猛士、及军官分别冠以“虎臣”“虎士”“虎夫”、“虎校”“虎旅”及“”“虎威”“虎贲”等;又表现在门虎的习俗上,《论衡·乱龙》《论衡·订》《风俗通义·祀典》等文献均有提及,这种习俗的意义在于“追效于前事,冀以御凶也”。
汉墓中能够和虎并列组合在一起的动物图像多为猛兽,如兕和熊等,而作为更强勇的龙,从力量的自然属性上最能和虎所匹敌,所以龙虎组合日渐稳固,因其强劲的自然属性和被人类所希望赋予的权威强势属性,从而承担着厌胜辟与富贵权威的双重功能。
辟功能在汉墓中的一些壁画、门扉、立柱、门楣上表现得较为明显。《太平御览》卷九五四引《风俗通》:“墓上树柏,路头石虎。……而魍像畏虎与柏。”“路头”置“石虎”以镇厌可能危害墓主的“魍像”。当龙、虎并列组合出现在墓室的门扉、立柱、石枋等入口性质的画像石上时,是希望能够借此辟、将魅恶灵等挡在外面,以保护墓主人。
洛阳涧西202厂工地92号汉墓出土的尚方四神博局镜,镜背边缘一周的铭文为:“……左龙右虎辟不羊(祥),朱鸟玄武顺,子孙备具居,长保二亲乐富昌,寿敝金石如侯王。”浙江上虞出土的一面东汉龙虎镜,镜背一圈铭文为:“石氏作竟(镜)世少有,仓(苍)龙在左,白虎居右,子侨(乔)以象于后。为吏高(升)价万倍,辟去不详(祥)利孙子,千秋生长久。”镜铭中的“羊”“详”,皆与“祥”通,有吉祥之意。《说文·羊部》云:“羊,祥也。”汉代人常以“大吉羊”一词来表达“”的意思。镜背上所铸铭文将龙虎组合的作用说得很清楚,即辟除凶、福佑子孙。
(二)从观象授时到世俗权势的象征
在先秦,龙、虎还具有天文星象的象征意义。李学勤、冯时先生都曾讨论过。这一观点对于理解汉墓中的龙虎图像组合有所帮助。如1933年南阳卧龙区阮堂出土的一块画像石,画面上方有一,内有玉兔和蟾蜍,则刻苍龙及七星宿。
从龙、虎的天文象征意义,可能引发出对现实权威乃至富贵的象征。汉墓中尤其是龙虎中间有玉璧、鼎之类象征王权的图像,这种图像组合可能在礼制上象征墓主人的威严。
在汉代,龙成了更高权力与更高权力者的象征。而龙的这一含义一直延续到了中国古代的结束,并在之后的王朝中被不断巩固并唯一化,“真子”是古代中国王权的一个共识性象征。当虎作为龙的一个匹配对象时,也应考虑虎同样具有权威寓意。因而,尤其当汉墓中的龙虎组合中间还有玉璧、鼎之类象征王权的器物时,这种图像组合可能在礼制上象征墓主人的威严,并且由权势引申出世俗利益的涵义,承载了生人希望亡者在死后世界能够继续享受荣华富贵的想象。
权力伴随着财势富贵等吉祥含义,在带铭文的图像材料里能够找到例证。如山东苍山东汉元嘉元年(151年)画像石墓的南壁横梁上刻有龙、鸟,两鸟相对,衔鱼,题记中有一句“龙爵(雀)除央(殃)鶮(鹤)噣(啄)鱼”;此额上层有龙、虎、兔、鸟等动物,下层是车马出行图,题记铭文为:“堂外,君出游,车马导从骑吏留,都督在前后贼曹,上有虎龙衔利来,百鸟共侍至钱财。”可知汉代人认为龙、虎是可以带来财利的。
(三)宇宙中生死时空转换的升想象
汉墓中龙虎图像组合更具特色之处在于,它建构出了一种代表升愿景的图像。当从多元组合过渡到龙虎一对一的稳固组合时,形制的变化意味着背后思想寓意的变化:引导的功能进一步得到专指,龙、虎所蕴含的方位与时间隐喻得到彰显,以此构筑一个利于墓主人实现生死转换的时空。
1988年出土的南阳卧龙区麒麟岗汉墓墓室顶部的天象画像石,极具代表性。图像中心位置刻有一位头戴三叉冠、广袖宽袍的主神,端坐在中,气质雍容威严,学界较一致地认为他是汉代人的更高主神:太一神。太一神的上下左右,分别刻有朱雀、玄武、白虎和青龙,或羽翼飘飞、凌空轻盈,或腾云驾雾、怒吼奔跃。最左端刻一人首蛇躯、手持日轮的日神,旁有北斗七星;最右端则刻人首蛇躯、手持的月神,旁为南斗六星。画面背景弥漫着流畅变幻的云气纹,、神兽造型生动,共同营造出一个飘然的空间。
南阳麒麟岗汉墓墓室顶部画像石拓本
四川乐山麻浩崖墓博物馆两具石棺,之一具上下两侧无图像,但左右两侧有之。一侧为世俗生活及神兽相杂的图景:画面两端各有一阙楼,分上下两层,上层为一只白虎、两名立者及树下系马图像,下层则为一侍者及一匹天马、朱雀及侍者图案;另一侧则为西王母境图,其中西王母端坐于龙虎座上,周围有三足乌、九尾狐、蟾蜍、羽人等。第二具石棺的上下两侧,一为伏羲女娲图,一为子母双阙图;左右两侧一为厅堂及堂中两人对坐、堂外两名立者,一为龙虎衔璧、上有铺首衔环图。
四川乐山麻浩崖墓博物馆东汉画像石棺
在这两具石棺上,左、右两侧恰好均为一为相对世俗的人间场景,另一侧为西王母境或龙虎图像组合,这种对立可能寓示着生死空间的分割与转换。例如,龙虎衔璧图作为人世生活的对立面存在,它们可能已经超越了象征世俗权力财势的功能,而更突显双方所代表的东、概念,从而以这种方位涵义构筑一个升空间,寓示着由生入死、实现生命终结后,在此能由死亡转换升。
龙、虎代表的星象天文之意,除了方位,还有时间的指示作用。1974年,江苏高淳固城檀村出土一块东汉画像砖,其上左侧为一老者跽坐,右侧为一腋下生翼的怪人,砖上铭文释文为:“艳云是白虎,玗琪入时,自文亘日昇。”根据铭文,怪人应是正在蜕变升中,瑞云“(艳云)”是导引的白虎的化身,“玗琪”为玉树,“文亘”或指文昌宫,文昌星司命。因此铭文大致可理解为:在文昌司命神所在之日,时如美玉,此时脚踏瑞云如同乘着白虎,即可升。可以推测,白虎和升转换的时间相关。
结语
在两汉定型的龙虎图像组合,由多种视觉形象材料所呈现,共同营造出一种可视性强、富有寓意的氛围。龙虎图像组合不仅着汉代人 死后灵所处与所归的恐惧与不安;而且更因其造型独特、想象雄奇、寓意丰富又不乏浪漫色彩的特点,成为的精神坐标之一。此类图像经受了历史长河的淘洗与拣练,流传至今,感召着一代代的后人,沉淀为我们基因同的情感记忆与精神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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