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骗子原本不叫女骗子,因为这些年骗的人多了,才得了这么个称呼。
女骗子并不坏,她不过是骗了官家老爷扣下来的赈灾银两,给灾民们买了肉包;又骗来地头蛇强收的保护费,偷偷还给沿街商贩;上个月她还骗到个江湖传销组织,用人家的活动基金去慰问了几个孤寡老人。
反正,从一个城镇骗到另一个城镇,从一个村落骗到另一个村落,女骗子过得是风生水起、潇洒自在。
不过,女骗子始终有一桩心事:她小时候有一次出门打酱油,在路上遇到个刚下山的小道长,她见小道长面容秀气,就非要拉着人家给自己算命——旁的也不要算,只要算桃花,算她啥时候能遇上个真命天子。
小道长抓着她的手左看右看,最后眉头一皱,直言道,“天子……有点难。”
“没有天子就没有吧,那、那我能不能遇上真命宰相、真命将军、真命武林盟主什么的?都没有的话,啥时候能遇到个真命村长也行的哇!”她一边说,一边硬把小手往人家怀里伸,“小道长,你这么神,再给我看看呗?”
小道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难,都挺难。”
她一愣,“你的意思是说,我这辈子嫁不出去了?”
小道长还没说话,女骗子就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书里都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刚刚摸了我的手,就得对我负责……要是我以后嫁不了天子、宰相、将军、武林盟主或者村长,那咱两就成亲吧!”
师兄们都说,山下女人如老虎,这下可算见识到了!小道长吓得面如菜色,拼命挣脱老虎的魔爪,又拿出在道观里抢饭吃的速度,一溜烟儿跑得没影了……只留下女骗子一个人站在大街上思考人生,和她的爱情。
自那以后,“这辈子能不能嫁出去”就成了女骗子每天都要反省的一个问题。但反省完之后,她又问自己:这辈子为什么就非要嫁出去呢?是火锅不好吃,还是骗人不好玩?
得到来自灵魂的回答后,她又心安理得地继续单着了,从一个城镇骗到另一个城镇,从一个村落骗到另一个村落,风生水起、潇洒自在。
然而,眼瞅着到了逢年过节回老家会被爹妈逼着去相亲、被发小和闺蜜摁在地上强行塞狗粮的年纪,女骗子终于发现,火锅好像不那么好吃了,骗人也好像不那么好玩了……
她想不行,还是得找个人嫁一嫁,既然命中注定遇不到喜欢她的天子、宰相、将军、武林盟主和村长,那不如就发挥一下自己的特长,随便骗一个长得帅的回来当夫君好了。
于是,女骗子盯上了村口摆摊的算命先生。
说起来,这个算命先生吧,和其他的算命先生还不太一样:别的算命先生带个墨镜,就和《甲方乙方》里的葛大爷似的,而这个算命先生带个墨镜,就和《太阳的后裔》里的宋仲基似的。长得好看也就罢了,关键他算命还特准;算得准也就罢了,关键他人还特正直,算命毯子上咔地划一道黄线,给姑娘家看个手相都得让她们把手搁黄线那头,从来没有动手动脚占人便宜的心思。
正所谓“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女骗子一拍大腿:哇,这个好。
所以,她寻了个春意盎然、风和日丽、村口吃瓜群众特别多的日子,撸着袖子就上了:先生,帮人家看个手相呗?说罢,就把手往人家怀里塞,可谁曾想,那算命先生也是身经百战,只见他左躲右闪,让女骗子招招落空。
女骗子见他不上钩,心里“切”了好几声,不情不愿地把握成拳头状的手挪到黄线后面缓缓打开——来之前她特意去抓了一把煤灰,眼下,掌心里一片漆黑,黑得和300抽都抽不到SSR 的非酋的脸似的。
不行啊,这样子掌纹看不清啊。
于是,算命先生本能地伸手越过黄线,替客人擦了擦手掌心。可不擦不要紧,刚擦没几下女骗子就跳起来揪住他的衣领,说出了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过的那段台词,“书里都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刚刚摸了我的手,就得对我负责……”
算命先生一愣:怎么又有这种操作?!
女骗子也一愣:“又”是几个意思?!
周围吃瓜群众很快将算命摊围得水泄不通,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算命先生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心想自己这么多年来千防万防,就怕自己着了山下姑娘的道儿,结果还是一个大意,没防住——果然,山下的女人都是老虎。
但他还是决定自我抢救一下,郑重其事道:“那个……在下年少时曾和一位姑娘有过约定,若她以后嫁不了天子、宰相、将军、武林盟主或者村长,便要和她永结同好——在下是个守信之人,此生,非那位姑娘不娶。”
女骗子越听越不对劲,再仔细一瞅这宋仲基。
女骗子:你和那姑娘做约定时,可是刚刚下山不久?
算命先生:是、是啊!
女骗子:她是不是也拉着你,要你给她算命?你还摸了人家的手?
算命先生大惊:你……你?!
女骗子嘻嘻一笑,揪着他的手更紧了,“先生,你刚下山那会儿,手相看得可不太准呀——当年你怎么就没看出来,我这辈子虽嫁不了天子、宰相、将军、武林盟主和村长,但却能嫁个‘守信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