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的那棵老茨花树
昭阳五小 吕春雨
一个暖阳普照的初冬因为有事我回了老家。刚进村口就见父老乡亲们都正忙着建房。走进村子但见一群人围着村头的那棵老茨花树正谈论着什么。我见了以为发生了什么就停好车，走过去给他们发了一排烟跟他们聊了起来。原来是我们的晚辈熙熙要把这棵老茨花树砍了在这儿建房。只因树太大他们正讨论怎样才能把它安全的放倒而不损坏旁边的房屋。原来这棵树就生长在熙熙家的老屋后面，虽然年代久远，但是却长得非常的粗壮，枝繁叶茂。即使初冬时节树叶落尽，依然精神抖擞地傲立在寒风中，见证着社会的变迁，更为她的子女奉献着她的每一分果实，带来无限的快乐和希望。树上那些灯笼似的茨花更增添了这棵树的生机与希望。然而今年由于国家投资，大力打造龙山寨古镇，于是家家响应国家的号召都忙着进行拆除重建。晚辈熙熙就是为了拆除重建打算拆了老屋在原地重新修建。而这棵老茨花树刚好在后墙的位置上，影响了新建房子的工程开展，所以必须砍了。
此时，看着这棵历经风雨沧桑，陪伴我们长大却即将倒下的老茨花树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尤其是这棵老茨花树过去的主人――早已逝去的我们的崔大孃更是让我久久不能平静――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
其实崔大孃不姓崔，而姓赵。因为崔大孃小时候总生病，封建的大奶奶就找了算命先生给她算了说大孃命苦，生来就带着灾星，必须拜祭一个远方的手艺人这样才能养大。于是大爷爷大奶奶就托人四处访这样的人。半年后村里终于来了一个姓崔的四川补锅匠，大爷爷就倾其所有做了一台好饭求这位补锅匠去家里给崔大孃取了一个名字――崔福妹。从此，大爷爷大奶奶也就叫她崔福妹。久而久之，村中老少反倒不知崔大孃的真实名字，都喊她崔福妹，我们也尊称她为崔大孃了。其实，崔大孃也不是我们的亲大孃，只因为都是一村的人，而且我们吕家的女老祖就是赵家人，于是论辈份崔大孃和我们的父辈刚好是同辈，所以我们都尊她为崔大孃。
小时候听大人们说大爷爷一生只养了一双儿女：崔大孃和她的哥哥。她的哥哥（也就是我们的大爺）结婚后生了一子就早逝了，于是为了赡养她的父母和养育大爺唯一的子嗣，崔大孃一生未嫁。其实，大爷爷大奶奶也为她找过婆家，可是大孃就是怕男方对老人和侄儿不好，于是拒绝了。记得那时还是合作社，大孃就靠她一个人出工挣工分把大爷爷赡养到七十八岁，把大奶奶赡养到七十五岁，而且把大爺唯一的子嗣――马桥抚养长大，助他结婚生子，在我的记忆里这段时间一早一晚都会听见裹着小脚的大奶奶在门口拄着拐杖喊：崔福妹，回来做饭了！那时候每当听见大奶奶喊崔大孃做饭，贪玩的我们也就跑回家去找饭吃了。在那艰难的岁月里，崔大孃就是靠自己羸弱的双肩扛起一家老小的生活重担，把双亲养老送终，把小的养大成家，真的难以想象她付出多大的代价，承受多少别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可是由于缺乏管教，马桥交上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后来染上了毒瘾，在一次注射毒品时由于严重过量死了。马桥死了以后，他媳妇也丢下两个弱子走了，于是年迈体弱的崔大孃又扛起了扶养两个弱子的千斤重担。这段日子由于大孃年迈体弱已经不能下地做活了，大孃只能背着一个背箩去城里的批发市场批发一些针织用品、小孩玩的小玩具、简单的生活日用品等小物件去周边村镇赶场做一点小买卖挣点钱维持祖孙三人的生活。这段艰辛而坎坷的日子里在我印象中崔大孃一直都是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衣服，背着一个装得满满的背箩弓着腰艰难地前行，头上那块蓝色的方巾遮不住一头银的银发，几缕在额前飘荡着，陪伴着崔大孃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风雨无阻的逢场必赶。两个弱子也在崔大孃的悉心呵护下长大成人且也都成家立业了，而且最小的孙子熙熙有固定的职业和收入，两个孙子对大孃也都很孝顺。大家都以为辛苦了一辈子的崔大孃可以安享晚年了，可是就在最小的孙子熙熙结婚的第二年的春天崔大孃就像一盏耗尽了油的枯灯静静地走了！崔大孃走的时候是那么恬静，那么坦然，她那沧桑的脸上似乎还隐隐的绽放着笑意，送崔大孃下葬的那天村人们都去了――大孃对人的善良和为了她挚爱的亲人牺牲了一生的精神让乡邻无比的敬重！
其实，此时看着这棵茨花树即将倒下，心里真不是滋味――有酸楚，有不舍，还有对崔大孃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对我们这群吃不饱，驯不乖的野孩子的慈爱的感激！
在我印象中最深刻的是饥饿而淘气的我们在食物极度匮乏的冬天去偷摘崔大孃家的茨花。
几场浓雾过后寒霜也就接踵而至了。霜把瓦棱镀上了一层浅浅的白色，也染白了枯草衰杨，人们也就感受到了冬的寒意――艰难的冬天真的来了。
初冬时节，草枯了，叶落了……一切都是那么的颓废，残败。可是，村中那棵茨花树上的的茨花却红灯笼似的挂满了枝头，是那么喜庆，同时也给我们这群吃不饱，驯不乖的野孩子带来了希望，带来了快乐！据说这棵茨花树是崔大孃的爷爷的爷爷栽的，树的所有权也就理所当然的属于崔大孃了，当然所有的果实也就顺理成章的应该归崔大嬢所有。可是在那贫穷的年月里食物匮乏的冬天我们这群饥饿的野孩子就像饥饿的野狗一样满村子地找寻食物。然而能找到的食物非常有限，从村头寻到村尾一无所获；然后再从村尾寻到村头，依然一无所获。饿急了的我们最后全聚到了崔大孃家这棵茨花树下眼睛直直的看着满树红通通的茨花直咽口水，但是看着粗壮而高大的树干我们只能干着急了。最后禁不住食欲的折磨我们还是跃跃欲试了。几个大一点的小伙伴蹲下让小一点的小伙伴踩着他们的肩，然后站直了身子往茨花树上爬。多次失败后，身手相对敏捷的我终于爬上去了――我们距茨花的距离不远了。可是眼看着茨花唾手可及的时候出工的崔大孃回来了，一群做贼心虚的小伙伴一哄而散了，只留下树上的我在树上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在树上急哭了。这时崔大孃总是微笑着轻声细语的在树下说：娃娃不要慌，你看着耙的扯，扯够了再慢慢下来。树上的我也就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摘了几个茨花后崔大孃再把我抱下树来，看着我高兴地跑远了崔大孃也就放心的进屋去了。在那艰苦的段岁月里每一年这一树的茨花都是属于我们这群调皮鬼的，属于崔大孃家的永远都是只有树。其实，年幼无知的我们哪里知道这一树的茨花对于崔大孃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它可以为孤独无助的崔大孃解决一年的盐巴问题；还可以帮助崔大嬢买两斤煤油解决一下点灯的问题……这一树的茨花不知能让崔大孃少操多少心，少费多少多力，可是崔大孃为了我们这一群饥饿的娃娃能在这食物匮乏的冬天能寻到些许吃的，从没有摘过一年茨花，一生也没有因茨花或者其他什么东西而与谁发生争执。此时看着这棵即将倒下的老茨花树心里满是不舍与不忍。面对这棵老茨花树我们是多么的无情与自私。当我们攫取了这棵茨花树的所有果实后，在它风烛残年时却又嫌它妨碍了我们的发展要将它砍除抛弃，正如我们对崔大孃一样，当崔大孃在世时我却没有去看视过一次，更没有对她在我们小时候对我们的关心和爱护亲口说一声感激的言语。再想想我们对身边的亲人不管是不是有恩于我们，我们是否对他们都心存感激，从不曾忘记，或者偶尔也去探视。
是呀，对于我们的亲人，他们都是我们今生的恩人，我们一定要对他们心存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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