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匠镇的镇口处,一名老人拄着拐杖痴痴的望着路的尽头。每当有车开来时,他都拦在路中,逼所有人下车,待检查一遍才放行。如此怪异的举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来往的车主惹不起,只能如他所愿。
每年清明节,洪序楼都会当一只拦路虎,他如今65岁,虽缺钱缺粮,但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钱粮,而是守株待免,拦截远在外地的儿女回乡祭祖。
每年如此,每年失望,可那祖坟前的种种迹象都已证明,儿女在清明时的确回来过,只是不愿见他这个父亲。他本有2儿3女,可如今……
“唉!”洪序楼颓废的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木讷的望着天边的晚霞,蓦然想起30年前一个算命先生曾对他说过的话——此生,你将无子送终!
那年,他已有2子3女,听闻此话,随手捡起一块砖头将算命先生打得鼻青脸肿,而后砸了他的摊位。
往事如风,再回首,那已是30年前的事了。如今,他虽有儿有女,却全与他断绝了关系,如此,与孤寡老人又有什么区别,他现在才发现那算命先生所言非虚呀。
但是,他心里还是有许多疑惑,为何当年他能断定我无子送终!难道他真能算出人的后半生?既然能算,那必定能解,30年过去了,但愿他还在人世吧。
翌日,洪序楼坐汽车来到了当年算命的地方,相距三百多公里,当年的偏僻乡村如今已全是高楼大厦。询问了许多人,才找到那名叫岑麻子的算命先生,现已达90高龄。他坐在凉椅上,骷颅般的身躯似随时都会咽气。
洪序楼放下拐杖,颤巍巍的走上前去,躬身道:“先生,30年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许久,岑麻子才睁开一道眼缝,用沙哑的声音问:“你……你谁啊?”而后,手中的蒲扇随意指了指,“坐,你找根板凳,坐着慢慢说。”
洪序楼坐定后,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说:“先生,30年前,你算我无子送终,我就是那个把你打得鼻青脸肿而又砸烂你摊位的人,我叫洪序楼。”
岑麻子回忆了片刻,点了点头,说:“喔,印象深刻,记起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就过了30年。我现在不帮人算命了,你来找我所为何事呢?”
洪序楼长叹一声,问:“先生,您算得真准啊,当年的话应验了,不出意外,我可能真会无子送终,您有解的方法吗?”
岑麻子摇了摇头,说:“人的命天注定,先造死,后造生,然后再造你的富和穷,在你来找我算命之前,上天就把你的命定好了。我从来没为你算过命,又怎能说是我算得准?”
“啊,先生,此话怎讲?”洪序楼讶然道。
岑麻子又回忆了片刻,说:“还记得你当年问我的三个问题吗?现在再问一遍。”
洪序楼想了想,而后说:“第一个问题,我什么时候能发财?第二个问题,一天中,我在几点钟时,赌运最好?第三个问题,我还有没有更好的姻缘。”
岑麻子又道:“说说你这些年的经历。”
洪序楼张了几次口都没说出一句话,最后终于咬了咬牙,苦涩道:“30年前,我嗜赌如命,那是因为我对平凡的生活不甘心,我没什么技能又无能力,只想以此发家致富……我的妻子我也不满意,我想找更漂亮的女人,既有面子又让自己开心,这一切的前提就得有钱……唉,可是现实呐,终不能如我所想,越想发财就越发不起财,最后妻子被我气死,大儿病了没钱医,走了。还有……因为缺钱,我将两个女儿换了点钱……唉!”
岑麻子道:“所以你原本有2儿3女,现在只有1儿1女了?”
洪序楼点了点头,“自从儿女们离开我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唉……听别人说他们现在是大老板了,只是他们故意躲我,我也找不到。先生,你能帮我吗?”
岑麻子摇头,“你首先要明白,算命并不能帮人改变命运,若真能,我还用得着算命赚钱吗?当年你问的三个问题,我只是帮你分析,并不是算,话未完,你就动手打人了!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所问的问题都是与自身利益有关,发财、赌、姻缘……
30年前没说完的话,现在帮你补上。首先,一心想发大财而又爱赌的人,多会走上歪路,十赌九输,最终家破人亡的人数不胜数。不止如此,你都结婚了还想着外来姻缘,若你觉得这样的人都不孤独终老,那天理何在?”
洪序楼低下头,哀求道:“请先生帮我。”
岑麻子叹了口气,道:“想改命也不是没办法,那便是你后天多积德,只可惜晚了三十年呐。 你现在想让儿女认你,便只能诚心忏悔,毕竟是骨肉至亲,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归途,洪序楼蹒跚走在乡间小道上,从未落泪的他,现已是满脸泪痕。他现在也不指望儿女认他,只希望用余生来忏悔曾经做过的荒唐事。
——您觉得一个人诚心悔悟,会得到原谅吗?
(完)
文/老唐 文中所有图皆来自网络,与文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