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故事,出自明代陶宗仪笔记小说集《南村辍耕录》,翻译时稍有改动。
都城有一位李总管,是个三品大官,他做官多年,家里有很多钱,仆人、婢女也不少。按理说,李总管日子应该很不错了,但他多年来一直有个心结,那就是他没有儿子。要知道,他已经五十多岁了。
别说古代,就是放在今天,五十多岁的人还没有孩子,基本上也没希望再生了。
李总管不甘心,但是有没有办法。听说枢密院有个叫林东的人,善于算卦,还懂术数,给人算卦,无论好坏都很准。于是,李总管就去找林东,让他帮忙给自己算一卦。
找打林东后,林东问李总管,要算什么。李总管说:我呀,官居三品,家产也不薄,也活了五十多年了,古人云,人年五十不为夭,即便死了也没什么。主要是想算一下,以后我还能生儿子吗?
林东推演了一番,笑着说:大人,您有儿子啊,何必拿下官开玩笑呢?李总管说:我没有儿子啊,大家都知道,何必骗你?林东有点生气,说:我刚才推算了,大人四十岁就有了儿子,到现在应该有十五六岁了,不是骗我是什么?
当时还有不少军官呢,一看两人都吵起来了,准备过来拉架。
李总管一看林东不是开玩笑,走到一边,想了半天。然后他到林东跟前说:我四十岁的时候,曾跟一名婢女交好,后来她怀孕了。当时我有公事,去别的地方了,婢女一直是我妻子养着。但是,我回来的时候,妻子跟我说,那名婢女已经不见了。难不成,婢女生下了孩子?如果我有儿子,一定是这个孩子了。
林东听了后,说:放心吧,这个孩子以后会和你相见的。
李总管很高兴,道了谢后就回家。走到街上,有一名千户追了出来,邀请李总管到旁边茶铺里喝茶。
两人坐定后,千户说:十五年前,我也没有孩子,后来去都城买了个婢女,准备作为小妾。没料想,那婢女已经有了身孕。等我到家的时候,妻子也怀孕了,她们后来都生了个儿子,前后相隔不到两个月。现在,两个孩子都十五岁了。我想,那个婢女的孩子,很有可能是你的孩子吧?
李总管大惊,连忙问婢女当时多大年纪,长什么样,说话口音如何,性格怎么样等。千户一说完,李总管一拍大腿,激动地说:是她,是她,就是她,看来她还活着,我还有儿子啊!说完,激动地流泪了,他又感谢了千户,就差跪下磕头了。
回家之后,李总管把婢女的事情跟妻子说了。妻子往日很厉害,嫉妒心特别厉害,很彪悍,是个悍妇。但是,多年来她一直没有生个孩子,她也觉得羞愧,所以听说这事后也就不再阻挠了,反而支持丈夫。
第二天上午,李总管邀请千户来到家中,准备了丰盛的食物美酒招待他,与他约定好日子。
于是,千户先一步回到老家南阳府。李总管跟上司请假,说了来龙去脉,表示要去千户家认儿子。上司笑着说:这是美事啊,你放心,我替你上奏陛下。很快,皇帝传下旨意,允许李总管和千户骑着驿站的马回家,这样比较快,而且报销所需的一切费用。
众人为李总管送行后,李总管带着几车东西,来到了南阳府,找到了千户家。千户设宴,款待李总管,李总管叫人把东西都搬下来,他送给千户妻子、小妾、仆人、婢女很多东西,价值不菲。
千户让两个儿子出来,李总管一看,两个孩子虽然相貌不同,但都玉树临风,衣着光鲜,风度翩翩。这倒让李总管为难了,他问千户:请教,哪一位公子是尊夫人所生?哪一位公子是令妾之子?
千户却不肯明言,只说:大人,你最好自己认。
李总管知道,千户这是要自己感受,父子血脉相通,心有灵犀,能互相感应,这样认出来自己也开心,也放心。如果千户自己说了,恐怕自己日后还会怀疑呢。于是,他看了两个孩子,好大一会儿,他闭上眼睛,忽然他抱住左边的孩子,激动地说: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了,这是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啊!
千户拱手,说道:恭喜大人,确实是这个孩子。李总管拼命点头,抱着儿子哭了,儿子也抱着他痛哭。此时,婢女也出来了,抱着两人哭,一家三口,分别十五年了,终于又相聚了。
当时还有很多人围观,他们看到后,也都感动地哭了。当日,众人都大醉而归。
次日中午,千户又大摆筵席,把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都邀请来了。席间,他对李总管说:这孩子和他母亲,现在属于大人了,我不能让你们分离,大人把他们带走吧。众人听到后,无不兴高采烈,纷纷鼓掌。
李总管把婢女和儿子带回后,拜见了上司,说了这件事,还让儿子拜见上司。上司一看,觉得此子非比寻常,立马引见给皇帝,皇帝很高兴,当时就留下来在宫中过夜,并让他保护自己安全。
后来,李总管的儿子也很有出息,官至三品,与他父亲一样。
这个故事中,千户其实才是最好的人,明明小妾怀孕了,生下别人的孩子,他还肯养着,而且一点不刻薄,真是好男人,好丈夫,好父亲!
这个故事,后来凌濛初在《初刻拍案惊奇》中,改编成更丰富精彩的故事,题目叫《占家财狠婿妒姪,延亲脉孝女藏儿》,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文中插图来源网络,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