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算命装哑 免费算命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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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费算命装哑

本故事已由作者:念茶姑娘,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有情”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宋明月是被掳上将军山的。

三日前她在城西口的集市上摆摊卖茶,突然间闯来了一伙盗匪,那为首的大汉扛着刀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便扬手让人将她捉上了马,一路直奔将军山。

她被关押在一个狭小拥挤且脏乱不堪的小房间里,足足三日才挤进一堆女人七手八脚将她拉了出去,不由分说给她沐浴,套上了一件俗气至极的婚服,推推搡搡到了大厅。

宋明月被捆着,不停挣扎,眼里露出恐惧来却只能咿呀几句。

“爷,这女人竟是个哑巴?”有小喽啰上前,仔细瞧了瞧她,听她发出的声音惊叹道。

坐在虎皮凳上的大汉捻着胡须哈哈大笑,“哑巴怎么了?早听闻这娶婆娘日后不尽唠叨,爷要的就是哑巴,清静!”

“是是是,这新妇瞧着就是个貌美娇弱的女子,定不会让我们爷日后吃了亏去!”众人附和着,高声大笑。

大汉也笑了,走近来捏起了宋明月的下巴。她噙着泪,咬牙将头偏向一边不肯直视他。大汉哈哈笑着,出言轻佻,“小娇娇怎是哭了?”

大汉的手才伸向宋明月,外头便传来一声清越的男声,“我不在,你们便要翻天了?”

宋明月一惊,坐在地上扭头去看。

昏暗的灯光下,走进一个削瘦挺拔的少年,一身黑衣,头发用墨玉簪利落地束着,眉目凌厉。

他抿着嘴,目光落在宋明月身上,眉头皱了起来,似是不悦。

那大汉看此情形立马跑了过去,露出谄媚的笑,“大当家的,您回来得正好,我正要着人去接呢!”

少年不理会他,将目光从宋明月身上挪开,只说了一句:“上山的第一天我便警告过你们,什么事做得,什么事做不得。”说完便自顾离开了。

大汉身形一震,唯唯诺诺:“我知错了,大当家的,这姑娘从不上缴保费,我只不过是吓唬吓唬她,没动真格。一个哑巴,不同她计较,明日,明日我便将她放下山去!”

少年离去的身影一怔,转过身来,低声问了一句:“哑巴?”

大汉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关心这个。

少年却只走向那个跪坐在地上瘦弱的身影。

宋明月抬头盯着他,她噙着泪,下巴上是大片红痕,身体因害怕不住地发抖,用力握着拳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少年锁着眉头,也不挪开眼睛,神色变得复杂,半晌,挥手让人将她带了下去,语气有些烦躁。

宋明月又被关回了那间小屋,又累又怕,支撑不住慢慢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惊醒过来,迎着月光看见眼前站了一个人,猛然吓了一跳,往后瑟缩着。

那人见她醒了,半跪在她面前,宋明月这才看清是那个年轻的匪首。

他的目光没有方才那样冰冷吓人,反倒有些温柔,看起来像一个世家公子,让人想不到他是占山为王的盗匪。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想了许久,低声问她。

宋明月睁着眼睛,看了看他确定他没有恶意后,慢慢伸出手去在地上写着。

“宋……明……月?”少年一字一字念着,眼中竟泛起惊喜的光来,随后又很快熄灭了。

“你真的姓宋?”少年有些不确信,“从小便不能说话?”

宋明月看着他的反应,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只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少年不再问她,抬手解开了衣服披在了她身上,而后才站起身来同她说:“不用害怕了,明日,我送你回家。”

宋明月忐忑,但第二日一早,他真的如约将她送了回去。

她坐在马背上,紧攥着少年的衣襟。山路崎岖,他故意勒紧缰绳放慢了速度,不至于太颠簸。

将宋明月送回她的小院后,少年望了她一眼便拽紧缰绳折返了。

宋明月站在原地,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衣裳,看着那个渐远的身影。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宋明月转身,年轻的白衣男子含笑抬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安抚似的拍了拍,“阿月,你做得很好。”

七日后,官府围剿将军山,匪首在逃。

宋明月在集市上看见告示后便收了茶摊,早早关门歇下了。

三更天时,屋外的野猫突然叫了一声。宋明月起身打开门看了看屋外,忽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别出声。”身后人的身形虚晃,声音低微,“是我。”说罢便倒了下去。

宋明月低头去看,少年脸色苍白,额头全是汗,胸口处有一个伤口正汨汨往外流血。她拧着眉看着他,往后退了一小步,转身便要往屋外走。

“别去,”少年一把拉住她,扯动了伤口,顿时面色煞白,“别找大夫……将我扶进去。”

宋明月止了脚步,犹豫了一下,便弯腰吃力地将他扶进了屋。

折腾了一晚上,血总算止住了。她累得趴在床边睡着了,少年醒来时,看见了床边安静睡着了的姑娘,一改往日冰冷的面容微微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宋明月惊醒,看着躺在床上眉目带笑的少年,有些警惕。

少年笑意更甚,“是我放你回来的,怎生这样怕我?”

她却不听他的,飞快站起身来,收拾东西去集市卖茶去了,身后传来崔宁爽朗的笑声。

傍晚宋明月回来时,崔宁已经离开了,床上沾着血的被褥也都洗净晾在了院中。

桌上放了一张纸,少年的笔迹端正有力,“小哑巴,多谢你的照顾。小爷我叫崔宁,这份恩情我记下了,定当奉还!”

自那天过后,宋明月的小院前便总是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小玩意儿。有时是一捧炒老了的茶叶,有时是一束狗尾巴花,更甚时是一笼小动物。她拎着这些东西,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山大王喜欢这样报恩。

今天,宋明月收到的是一树桃子。

早起她出门时,院门口都被这树挡住了。

崔宁笑着从院墙上跳了下来,“小哑巴,看小爷给你带什么礼物来了!”

宋明月不知作出什么反应好,他却自顾摘了一个鲜桃,在衣裳上仔细擦了擦得意地捧到她面前,“快尝尝,甜不甜!”

她无奈只能咬了一口,点点头。

崔宁看她点头便欢喜地笑了,像个孩子一样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说,姑娘家都喜欢这些,我没什么送给你的,这桃树是我从将军山上扛下来的,你能喜欢就好。”

宋明月拿着桃子看着他灿烂的笑容愣了愣,也笑了。

他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坏。

是夜,宋明月坐在屋中缝补衣裳,有人推门而入。

“哥哥?”她抬头,放下手中的活儿迎了过去,语带疑惑,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

“哥哥?你还记得我是你哥哥?”宋长归隐忍着怒气道,“前几日,我派人围剿将军山,崔宁是不是逃到你这儿了?为什么不来告诉我?”

“我……”宋明月说着,又止住了声音。

她是想去的,可崔宁拉住了她,误以为她要去找大夫,怕走漏风声连累她,她一时心软……这些她终是没法儿开口告诉宋长归。

“阿月,”宋长归握住她的手臂,垂下眼来似是很疲惫,“宋家上下五十三口人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吗?若不是崔宁他父亲的屠戮,我们不至于走到今天!血海深仇,总归是要有个交代的。”

“哥哥……我……”

“阿月!”宋长归手下一紧,用力捏住了她的手臂不允许她说出任何心软的话来。

“我……我知道了……”

宋长归终于笑了,松下手来,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你要记住,我们是亲兄妹,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我们是要永远站在一处的,阿月,你要记住。”

宋长归走后,宋明月定定地坐着,她明白哥哥说的话,她同崔宁有血海深仇,她不该心慈手软的。可那个阳光恣意,在她面前毫无算计的少年,他真的十恶不赦,真的该死吗?

宋明月一夜无眠。

后日一早,崔宁便拍着院门在外头喊她,“小哑巴!小哑巴!你快出来!”

宋明月跑去开门,崔宁看见她眸子瞬间便亮了,笑着拽着她的衣角便要上马,“你可算出来了,小爷我喉咙都喊哑了,走,今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宋明月一愣,挣开了他的手。崔宁不解,“怎么了?你不愿去吗?”

宋明月不说话,他便敛了笑,皱了皱眉,声音也低了下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可是怪我昨日没来找你?昨日我……”

崔宁还没说完,宋明月揉了揉眼睛,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牵起他的手指了指马。崔宁怔了怔,而后扬眉咧嘴笑了,将她抱上马一路策马往城外而去。

城郊风景很好,马蹄踏起灰尘,扬起的风拂落野花。崔宁环着她,高声驭马,穿过山路穿过草地,在河滩上飞速前行。河水四溅,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宋明月侧身仰头去看他,少年的脸庞青涩而刚毅,眸子里是遮掩不住的欢喜,明亮如盛满了天上的星星。

崔宁在风中高声喊她,问她开不开心,宋明月笑着大力点头,他便笑得更开心了。

他们下马来休息,崔宁去摘野果来给她。她凝眉纠结了许久,终是把宋长归交给她的毒药倒进了水壶。

崔宁回来时满头大汗,将衣兜里的果子悉数倒给了她。宋明月拿着果子看着他,拉过他的手,一字一字写着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崔宁笑着,露出尖尖的虎牙,“因为你是个善良的姑娘,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善良!”

宋明月喉中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她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崔宁轻笑一声,拿了水壶抬手欲喝。宋明月一惊,下意识伸手把水壶打掉了。

崔宁疑惑地看着她,宋明月僵硬地比划着,说脏。

崔宁大笑,同她说没关系,这些年他摸爬滚打,便是泥浆里的馒头也拾起来吃过,不碍事儿。

回程的路上,崔宁放慢了速度,看着怀中安静的姑娘,唇角弯弯,释然笑了。

那水有毒,他不是闻不出来,崔家有负宋家,他也知道。

那天看见满脸泪痕惊慌不已的宋明月时,他一眼便认了出来,记忆中软软糯糯的小姑娘,有着和她极为相似的眉眼。

是他欠宋明月的,无论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杀他,只要她想要,他便给她。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宋明月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屋里没有点灯,宋长归端坐着看着她,声音冰冷没有温度,“阿月,你太让我失望了。”

“哥哥,”宋明月心惊,上前去抓住他的衣角哀求道,“我真的下不了手……”

“这件事情和他无关,他不是坏人,哥哥,我们放过他吧?好不好?”

“无关?”宋长归冷笑,“有什么不一样的,他父亲是盗匪害了宋家,而今他也做了盗匪,有什么不一样?”

“不,不是的,他是个好人,那件事发生时,他还那样小,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已然承受这么多痛苦了,不要再牵扯更多人了哥哥……”宋明月哭着,努力想劝说他。

“阿月……”宋长归看着她,痛心疾首,“你是宋家的女儿!宋家的仇便是你该背负的仇!而今你居然为仇人开脱?”

“也罢,”宋长归嘲讽般勾了勾唇角,“是我的错,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让你去。”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宋明月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一直枯坐到天亮。

七夕那天,长州城有一场盛大的灯会。

崔宁见这段时间她都怏怏不乐的,便缠着她一同去了。

灯会上人群熙攘,崔宁换了一个又一个鬼脸面具逗她,她才肯红着眼睛笑了一声。

河边有许多人在放河灯,听说很是灵验。崔宁也买了两盏,两人一同蹲在河边,看河水载着明灯悠悠飘向远方。

许完愿崔宁转过头去看她,少女的脸上带着惆怅,连笑都是敷衍。

他从怀中摸出一只埙,拉过宋明月的手,郑重其事地放在她手心,“以后不开心了,就吹响这只埙,我听到了埙声,便会来找你了。”

宋明月看着他却更难过了,眼泪落在陶埙上。崔宁慌了,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哄她。

“好了,好了,不哭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磕磕绊绊说着,手心里都是汗。

“傻丫头,我有在,什么都不用怕……”

宋明月抽噎着抬起头,眨着红通通的眼睛,像一只小兔子。

她有些不好意思,冲他笑了,抬手擦了擦眼泪,将手中的陶埙挂在了脖子上。

崔宁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俯身吻上她的额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灯会结束时,他们去夫子庙卜了一卦,崔宁捏着卦纸宋明月想去看,他却左右闪躲逗她。

“不给你看,这是个秘密!”

她佯装恼怒,崔宁便笑了,“除非你告诉我,河灯上你许了什么愿?”

宋明月拉过他的手写道:“不告诉你,这也是个秘密!”写完便笑着跑远了。

没有人知道,放河灯时,宋明月握着笔几近虔诚写下的愿望只有几个字:“好好活下去。”

一旁的少年看着她的侧脸,眼中满是温柔与憧憬,笔尖落在河灯上,每一笔都是化不开的情意――“年年岁岁,一直一直同宋明月在一起。”

那天晚上,宋明月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还是一个小姑娘,身边有爹娘,有哥哥,还有崔宁,他们在一起过得很开心。

后来她长大了,穿上了鲜红的嫁衣,崔宁骑着高头大马来接她,宋长归握着她的手告诉她要好好的,若是崔宁待她不好,告诉哥哥,哥哥来揍他。

她笑了,然后便醒了,宋长归来找她说崔宁不见了。

昨晚,城中府衙第二次围上将军山,宋长归买通山人里应外合,崔宁刚回去便落进了圈套,在几个亲信的掩护下才得以逃生。

“阿月,你不忍心做的事,由哥哥替你来做。”

宋明月仰头去看他,竟是笑了,眼泪都笑出来了。

她知道,她同崔宁,穷尽这一生终究是无法在一起了。

她将宋长归赶了出去,任由他怎么劝,还是一句话都不愿同他说。

几日后宋明月在小院中晾衣裳,上午的日头很好,素衣翻动间,她看见了宋长归。

手下一愣,宋明月垂下眼来,端起木盆转身便往屋内走去。

宋长归侧身挡住了她,“阿月。”

“我什么都不知道。”宋明月低着头不去看他。

“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宋长归抓着她的手臂,眉目染上愠色,“这十几年来的追寻筹谋,你就这样不管不顾了吗?你对得起爹娘对得起宋家吗?”

“够了!”宋明月甩开他的手,仰头看着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毁掉宋家的不是他,我们做得够多了,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难道非要赶尽杀绝吗?”

宋长归盯着她,少女皱着眉,眼睛微微红着,倔强地与他对峙。

宋长归怒极反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赶尽杀绝?宋明月,你应该去问问他,问问他的父亲,当年为何要对宋家赶尽杀绝!”

宋明月闻言软下语调来,眼泪扑簌簌落下,伸手去抓他的衣襟,“哥哥,这么多年来,你睡过一次安稳觉吗?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呢?为什么要一直带着仇恨活下去呢?”

“不要再找他了,我们离开这里,忘记这些,好不好?好不好哥哥……”

宋明月揪着他的衣服哭得伤心,宋长归不说话任由她哭了许久,末了长叹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阿月,你长大了。”

宋长归走后,她一个人愣愣坐在院中直到日头西落月光爬上树梢。

她木然站起身扯下一旁晾着的衣裳,抱着木盆往屋内走去。

还未走两步腰间便落下两只手将她环住,她往后一跌,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木盆掉落在地,新浆洗的素衣裳沾染了尘灰,宋明月转身迎着月光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少年的眼底带着疲惫与风尘,下巴上长了青色的胡茬,削瘦的面庞,桃花眼,张扬的眉,唇角弯弯带着玩世不恭的笑。

“小哑巴,小爷回来了。”崔宁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

宋明月盯着他,难以置信,他居然如此大胆跑回来了。

“城中的守卫多,躲了好几日,天黑才能出来,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崔宁抱着她,蹭了蹭她的肩膀。

“小哑巴……”

崔宁还没说完,宋明月便伸手推开了他,急急地比划着让他快走。

若是宋长归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他。

“你怎么了?”崔宁疑惑反握住她的手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人来过同你说了什么?”

宋明月摇头,按住他的手将他往外推。

“小哑巴,”崔宁被她推急了,“小哑巴!”

宋明月却不理会他,只想让他快点离开这儿。

崔宁稳了稳身形,转过身来抓住了她的手腕不顾挣扎将她抱在怀中,“我是专程回来找你的,不用怕,没事的。我带你走,趁着夜色出城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

“小哑巴,我喜欢你,从将军山上见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喜欢。只有你待我最好,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会一直记得的。我会好好护着你,带你去看漫山遍野的春花,替你做这世上最好的花灯,我会让你日日都笑着,相信我。”

宋明月清楚,她同崔宁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而谎言有朝一日总会破灭败露的,她该是要拒绝的。

可她一看见崔宁满怀希冀地看着她,便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少年欣喜地笑了,眉梢眼角都是欢喜。

那是宋明月不曾有过的笑容,她沉溺其中,甚至生起了侥幸之心,万一宋长归找不到他们呢,万一呢。

“小哑巴,你是我的人”她欢喜点头,不敢告诉他,她是装哑。

可世上的侥幸躲不过的十之八九,她同崔宁离开的第二日戌时,便被追兵围堵到了苍翠山南崖。

宋长归站在崖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白色的长袍在夜风中翻飞,猎猎作响。

“阿月,你竟是为了他舍弃我了。”

宋明月捏着衣角,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过没关系,哥哥不怪你,”宋长归微微笑了,向她伸出一只手,“乖,过来,哥哥带你回家。”

崔宁皱着眉头将她护在身后,宋明月盯着那个一脸淡然,笑着同她说话的宋长归,一瞬间竟像是在看陌生人。

所以他是故意留自己在那里引崔宁出现的吗?所以他还是要杀了崔宁吗?

宋明月盯着他,而后快速往后退站在了悬崖边上,有碎石被踩松落进了漆黑的崖底。

“小哑巴!”崔宁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住了,伸出手去想将她拉回来。

“别过来!”夜风吹着她的脸,宋明月咬着牙关颤抖着开口。

“小哑巴,你……”崔宁震惊,一时说不出话。

“崔宁,你还不明白吗?从头到尾,她都在骗你,将军山的初遇,那只陶埙,花灯节的祈愿,包括她的真心,都是一个圈套。”

“我们设计好了一切,一步一步引你跳进来,你们之间有血海深仇,你以为她真的会喜欢你吗?”

“够了!”宋明月捂着耳朵红着眼睛喝止他,“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哥哥,我求求你,放过他吧,他什么都不知道,和他没有关系的,让他走好不好?我求你,我会乖乖和你回家的,我会听你的话,只要你放过他,哥哥……我求求你了……”

“阿月……”宋长归皱着眉,目光一寸寸冷了下来,“事到如今,你仍是要维护他吗?就算当年的事我不同他计较,这些年来他占领将军山为祸一方,今日,我绝不可能让他走!”

“你若执意要阻拦,就莫要怪我不留情面,我只当……没有你这个妹妹!”

“哥哥!”

“放箭!”宋长归决绝背过身去,挥手下令。

长箭挟风呼啸而过,狠狠穿过了宋明月的肩胛骨,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她的脸上,她张着嘴,嘴唇不自觉颤抖,木然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哥哥……”

瘦弱的姑娘浑身是血,往后倒去,跌进深渊。

“小哑巴!”崔宁目眦欲裂冲上前去跃身而下想要抓住她。

夜风寂寂,宋长归负手而立,喉中一腥,吐出一口血来。

他用力握着拳撑着剑稳住身形,却还是忍不住发抖。

她不该背叛自己的,她不应该……

风在耳边呼啸,宋明月只觉得左肩处钻心般地疼,掉落入水的那一刻,巨大的冲击力剥离着她的意识。

冰凉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进她的眼睛、鼻子、耳朵……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起来,迷糊中有一个黑影向她游来。

崔宁拉住下沉的她,扶着她的后颈给她渡气。

他将宋明月扯上岸,寻了一处空地生了火,手忙脚乱寻来了止血的药草,替她脱下外衫清理肩上的箭伤。

崔宁颤抖着手将砸碎的药草敷了上去,眼泪混着湖水一同滴了下来。

“对不起,明月,对不起……”崔宁抱着不省人事的宋明月咬牙落下泪来。

可宋明月醒来看见的人却是宋长归。

宋长归坐在床前端着药碗瞧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还疼吗?”他语气轻缓温柔,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像是在问她饿不饿晚膳想吃些什么。

为了复仇甚至不惜连她一起杀,这样的宋长归太陌生。

宋明月没有理他,将头偏了过去不再看他。

“阿月,你瞧,”宋长归也不恼依旧是温声道,“眼见用你威胁不了我,他便将你送回来了。”

“他视你为累赘,不肯带在身边。”

“你胡说,”宋明月转过头来,抬眼望着他,极轻蔑地笑了,“他同我们不一样。”

宋长归也笑了,而后敛去笑意眼底露出怒气,“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他就那样好,让你来厌恶我?”

“宋明月,你以为他喜欢的是你?”宋长归嗤笑,“他喜欢的是宋家的小姐,我的妹妹,不是你这个从大街上捡来的乞儿!”

宋明月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

“宋家的女儿早就死在那场屠戮中了,我是唯一的幸存者,而你,不过是我为了复仇带回来的工具罢了。”

“囡囡肩上有一块暗红色的胎记,你若是不信可看看自己。”

“我让你装作哑巴靠近他,只因为我的妹妹,她真的是一个哑巴。要骗过崔宁,作戏就要作全不是吗?”他还是那样一副无谓的神情,似乎在嘲笑这十几年来她的愚蠢。

所以告诉她她是宋家的女儿,让她背负家族仇恨接近崔宁,这一切都是骗她的吗?一直以来她都是颗棋子,崔宁喜欢的也从未是她吗?可笑她这么多年来的压抑折磨到头来竟是在做别人的替身!

“骗子,你这个骗子!”宋明月浑身都在发抖,尖叫着从床上爬起来攀住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

宋长归一动不动任她咬着,抓住她乱挥舞的手,将她扣在胸前,“你猜,你要是有难,他会不会来救你?他若是知晓你不是真的宋小姐,又会如何?”

“这药不必喝了,”宋长归低头在她耳边呵了一口气,感受到她的恐慌与颤栗,满意地勾唇笑了,“阿月,试图离开我,是要受到惩罚的。”

宋长归松手将她甩在床上,理了理衣裳,转身离开了。

有守卫上前,他沉下声来吩咐:“将小姐吊在城楼上,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宋明月被吊上城楼一天一夜了,肩上的箭伤被撕裂,血渗了出来在白衣上留下了刺目的痕迹。

长州城的百姓们都在议论纷纷,城主为了缉拿逃跑的匪首竟大义灭亲将自己的亲妹妹挂上了城楼。

第二日酉时她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宵禁之后,崔宁悄无声息出现在城楼之下。

黑衣少年握拳望着城楼上奄奄一息的宋明月,霎时便红了眼眶。

崔宁提了一口气飞身而上想将她放下来,却被一道白影格挡开来。

“宋长归……你怎么可以……她是你妹妹!”崔宁稳住身形看清来人,握拳咬着牙问他。

“是不是我妹妹,你不清楚吗?戏演得太久了,便当了真了。”宋长归挑眉笑了笑,“我只不过是想引你现身,不至于真要了她的性命。”

“放了她。”崔宁沉下脸冷声道。

“想救她,拿命来换就好了。”

崔宁提剑而上,黑白两道身影在夜色中交融,兵器碰撞间溅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两人僵持着不分上下,宋长归疏忽间崔宁的剑直指他的咽喉。

突然,一支利箭划破夜色直中崔宁的胸膛,削瘦的少年被这力道射出好几步外,跪倒在地撑着剑吐出好大一口血来。

宋长归睨着眼转过头去,盯着城边射箭的小兵,那人被他的眼神吓住,手下一软,失手将捆着宋明月的绳子射断。

“明月!”

“阿月!”

崔宁与宋长归俱是一惊,冲上前去想接住她。

“放箭!”慌乱中不知是谁下令。

密集的银箭如雨点一般袭来,一支支穿过崔宁的身体。

城门的篝火映在他的脸上,血与光相辉映,少年好看的眉眼像星星陨落一样失去光芒。

想起那个温柔怯怯的姑娘,他的唇角弯弯,竟是笑了。

“那算命的明明说……说我和你是天生一对,我们会生好多小娃娃白头到老的……骗子……”

“明月……明月……忘记我,为自己活下去吧……”

宋长归抱着怀中人,望着不远处被万箭穿心的少年,怒不可遏,抬手将刚才那放箭的小兵掀倒在地,“蠢货!谁让你们放箭的?”

守卫噤若寒蝉,低头不语,宋长归皱着眉头,冰冷着脸,神色吓人。

他终于报仇了,可以告慰父母九泉之下的亡魂了,可不知为何心却得不到平静。

他知道,他同宋明月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当宋明月醒来,又哭又笑用剑指着他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意外,甚至没有一句辩解。

为什么她会爱上崔宁?为什么哥哥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一定要让崔宁死呢?

宋明月有些癫狂举剑便向宋长归刺去,却有人先她一步一刀划破了她的喉咙。

好冷啊……宋明月躺在地上睁大眼睛,止不住地发抖。

血液和温度一点点流逝,她的意识开始混沌,她看见了崔宁。

眉目俊秀,浪荡不羁的少年牵着一匹马站在不远处,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笑。她满心欢喜奔了过去,少年却不理会她,自顾骑马离开了。

宋明月委屈地哭了,她在马后面追呀追呀,崔宁却再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她坐在地上,好像听见崔宁的声音,又好像回到了那场七夕灯会上,崔宁执她的手一起在河边柳树下放河灯,暖黄的灯光在他们身上流转,所有月上柳梢头的欢喜都在她眉梢涌动。

崔宁恍惚动情,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小哑巴,你怎么不说话呢?我还从来没有……听你唤过我的名字呢……”

长州城的七夕灯会上,她同崔宁满怀希冀许下的愿望,终究都未能实现了。

宋明月目光涣散,咧嘴笑了笑,嘴唇翕动,宋长归颤抖着跪坐在一旁趴在她唇边,努力想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阿……阿宁……”

最后一滴眼泪随话音一起滑落,可那个少年沉睡在梦里,他什么也听不见了。(作品名:《明明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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