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英豪 副排长贺忠堂
——对越自卫还击战中的铁道兵二团官兵系列之八
贺忠堂，1953年7月5日出生。江苏省灌云县龙苴镇大贺村人，中等个，红脸膛。走路略显外八字。他兄弟姐妹8人：五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在他年幼的记忆里，两个哥和姐姐妹妹，不知道是什么疾病，先后病故。1963年，父亲病故，母亲撑起这个家。五年级辍学在家劳动，主要是割草给生产队喂牛挣工分。15岁，他已是在生产队每天能挣9分工的好劳力了。1970年12月，铁二团副团长宋光遴、 指导员闫登兴等人来灌云接兵，17岁的贺忠堂走进铁道兵的行列。
严格的新兵训练，使贺忠堂明白了当兵与做人的道理。他其实并不感到铁道兵 干活有什么艰苦，起码每天大米饭管饱肚子，就比苏北老家一年到头吃杂粮要强些。想起在农村赤日炎炎的盛夏，在比人还高又密不透风的苞谷地里锄草，汗流浃背的情景，觉得打风枪虽累虽苦也能轻松应对。毛主席关于“三线建设要抓紧”的伟大号召，经过各级领导的宣传教育，落实到战士这个层面，就是一个字“干”！ 吃苦惯了的贺忠堂，在部队的大熔炉里不断成长。他在老战士的传帮带下，成了一名技术全面的风枪手与爆破工，还是一名军事动作标准而麻利、打靶次次优秀的枪手。襄渝铁路3972米的白云山隧道闵家沟横通道里，襄渝线中段旬阳县境内的罗向岩隧道里，都留下贺忠堂及其战友们辛勤的汗水和奋进的足迹。他以吃苦耐劳地“老黄牛”精神,年年被评为先进个人。
1974年12月，贺忠堂作为班长去贵州接兵。回到新兵连开始紧张地训练。能将新兵带好考验着班长的基本功，他没有什么理论高度, 就是“跟我来” “看我的”，凡事以自己的行动和表率教育新兵。新兵们跟着这位苏北口音浓重的班长，在天寒地冻的鄂西北大山里摸爬滚打三个月，实现从老百姓到军人的华丽转身。从队列课目到紧急集合, 从打靶、甩手榴弹到五公里越野，贺忠堂领导的新兵班都走在前列。
1976年底，已是副排长的贺忠堂参加白河县锚固桩施工。工期紧，任务重，连队白天黑夜连轴转。他职务变，但基本的领导方法和口头禅——“跟我来”没变。一天，拆除锚固桩周边的钢轨，随着他“跟我来”一声呼，战友们奋力将一根沉重的钢轨抬上小平车，由于下雨太滑，小平车不稳，钢轨一下子滑下来，将他的左腿骨头砸裂了。 只好到卫生队住院治疗，队长罗承祥亲自为他包扎，给他开药。住院一个月，伤情还没好利索，贺忠堂就不顾罗队长劝阻回到了连队。
自卫还击出发前的动员出征大会上，贺忠堂代表二排向党支部表示决心，句句掷地有声：“这越南当局，忘恩负义，不揍他一下不行。我本人表态：上战场打仗，就可能死人，死，我不怕，我老家还有三个哥哥，老母亲有哥哥照顾，我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请党支部将最重、最危险的活交给咱二排！二排人，没有一个是孬种！战场上，宁愿前进一步死，决不后退一步生！漂亮话，我也不会说，请党支部看我们的行动!”
1979年2月21日下午1点，河口大桥抢修的战斗打响了。贺忠堂还是那句话：“跟我来!”领着大伙就拼命干了。他们先是完全凭双手卸下七个车皮笨重的军用梁三角架，接着开始拼梁。他把全排分成两个战斗小组，拼两片梁山齐头并进。桥面凸起铆钉把梁底抵得不平，钢梁连接处哪怕是相差分毫，钢销就插不进。同志们肩扛手抬，用力过猛插销对不上位，用力过小又抬不起来，只能平稳均衡地一起使力，插好一根钢销，往往把大家折腾得满头大汗。贺忠堂总是在最关键的地方把关。榜样的力量无穷。在贺忠堂模范作用的带动下，六班长张彦春感冒发烧39度，连续三顿粒米未进；新兵冯军在行军途中，一路晕车；苏州兵王德培脖子上长满了疮，汗水一浸疼痛难忍。领导多次劝他们三人休息，他们都坚持不下战场。大家只有一个信念，提前再提前，加油再加油，夺得时间就是胜利，全排同志不怕疲劳奋力大干，至第二天凌晨4点多钟，拼接钢梁108米。首战告捷，第二排为全连争得了荣誉。
为了不但在军事上给越南当局沉重一击，而且在经济上叫他多年翻不了身。前指命令铁二团对越北交通体系进行规模性破坏。其中，朗洋大桥是重点之一。铁二团以一连为主组成爆破队，参谋长点名七连贺忠堂等三人参加一连风枪组。贺忠堂抱着风枪在大桥下战斗两天两夜，打炮眼100多个，放小炮数十次，顺利完成任务回到连队。
3月1日，大雨如注。七连在朗洋车站遮断。主要是拆除钢轨。这段线路由于年久失修，螺丝夹板都锈在一起，大扳手对它们毫无作用，贺忠堂将兵力分成三个小组，开展战斗竞赛，并发动大家想办法，干脆用八磅锤砸，锤少，有的同志就捡起夹板敲，使进度不断加快，两个小时拆除600米线路。这时三排任务尚未完成，贺忠堂一声 “跟我来”，又帮助三排完成任务扫尾。三排副跑过来感谢贺忠堂及其二排的同志们，贺忠堂笑笑说：“你们的任务就是咱的任务，客气啥呀!”
3月3日，七连执行铁路遮断任务，从老街到铺镂36公里，先从最南端开始。凌晨4点开饭5点出发。全连先乘车至里程k273，再向前, 连续有三座桥已被破坏。贺忠堂率领全排战友，将小平车分解，将炸药分包，有的背，有的扛、有的抬，爬上爬下，披荆斩棘，经历三道深沟终于运到对岸，然后继续步行向南。当到达这段预定地域时，前方的我野战军正和敌人激战。连长冯祖植根据上级要求，命令二排装药组的同志迅速地摆好雷管炸药，贺忠堂带领点炮小组，飞快地拉燃一根根导火索，仅用20分钟就炸毁了铺镂车站三股道。遮断爆破是拼体力的“赛跑运动”，连续奔跑，前面拉，后面炸，炸断的钢轨、碎石四处横飞，动作慢一点就可能炸到自己。身上背着枪支弹药、雨衣，加上天气炎热，每个人衣服全部湿透，带的水早已喝光，嗓子直冒烟。连续跑9公里，也就奔跑9公里。就这样连续三天拉炮并不停地奔跑，近距离频繁震耳欲聋的炮声震动，贺忠堂耳膜穿孔，血，鲜红的血，从他的耳朵里流出来……
战后评功评奖，二排和五班荣立集体三等功，贺忠堂和5名同志荣立个人三等功，38人次受到营连嘉奖，2人火线入党，1人火线入团。团党委指示二营党委，选一名事迹突出的同志参加铁道兵英模报告团。营党委研究：决定由七连选派。七连党支部研究：决定贺忠堂去。名单层层上报，没有疑异。团宣传股为贺忠堂准备的发言提纲也已就序，出发的时间只等通知。不料，贺忠堂自己不去。
右为贺忠堂在遮断中，付培敏摄
一天晚上10点半，时任二营教导员的笔者，洗漱完毕正准备休息，贺忠堂来了。
“来来来，贺忠堂，坐。”我招呼他。
“教导员，英模报告团，我不去。”他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为什么呢?”我很惊讶。
“我不去! ”他还是那句话。
“你去，发言稿都给你准备好了，就是读一读，还有什么困难吗？”我知道他文化底子薄，连忙作了解释。
“我不去。”还是这三字。
“这铁道兵英模报告团成员，不是随便定的，从上到下，从下到上, 层层研究，选你去，首先是连队党支部、营党委、团党委对你工作的肯定。选你去，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誉，也是七连的光荣，咱二营的光荣，咱二团的光荣，咱铁道兵的光荣呀!”我仍然耐心地启发他。
“我不去!”
“到了北京，各级领导一定会组织一些大型报告会，也许见到一些大领导，那热烈的场面和热烈的掌声，一定会使你终身难忘的。”我要进一步发挥想象力鼓动他。
“我不去!”
沉默。沉默。两小时过去。没有理由。就是不去。咋办？换人。
“你回去吧，不去就不去吧!”我告诉他。
“敬礼！谢谢教导员！”他如释重负，给我敬个礼，起身告辞。
四十年后，我采访贺忠堂，你当时为什么不去？他说：“家里兄弟不太团结，母亲来信老唠叨，要我早点回去。就是想回家照顾老娘。” 啊，我心中的谜解开。原来贺忠堂还是个孝子。
作者：姚尚明 原载《南疆硝烟》
作者简介：姚尚明，1970年12月入伍，历任铁道兵一师二团战士、文书、排长、副指导员、教导员、政治处宣传股长、副主任。1979年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荣立三等功。1984年1月随部队集体转业并入铁道部，历任铁道部十一局二处政治处主任、副处长、局水泥厂副书记、书记、中铁十一局集团二公司巡视员等职。曾参与编纂《铁道部十一局二处简史》，任副主审；著有《西线烽火——铁道兵二团援越抗美纪实》、《南疆硝烟——铁道兵二团对越自卫还击战纪实》；主编《他们从军旗下走来——铁道兵二团战友剪影》上下册、《中原筑路——铁道兵二团修建襄渝铁路文集》。湖北省十堰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