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都看过中国古典文学名著《三国演义》,相信各位读者都对三国演义中“预兆”的描写印象深刻,如吕布与王允约定好要在封禅时取董卓性命,董卓坐马车去封禅台的路上车轴断了,认为预兆不好,问谋士李肃,李肃说这是以新换旧,吉兆,最终董卓被吕布在封禅台前杀死。又有诸多类型的描写,如大风吹倒了军中的大旗,晚上就会遇见敌军来劫营,要是草莽英雄梦做了怪梦,马上就有大事要发生。今天看来,这些描述是存在一定程度的夸张,一来古人迷信,认为任何事情发生之前都会有预兆,尤其是对梦、童谣里描述的内容有过分解读之嫌,二来也是作者为了剧情需要,设计出谋士们有种种未卜先知的能力。
现实生活中,人们口口相传的预兆也很多,如眼皮一直跳就认为即将有灾祸发生,或者梦见牙齿掉了就认为有长辈要过世。但人们又不完全悲观地认定这些“预兆”,如左眼眼皮跳就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若是右眼皮跳了,朋友也会安慰道右眼跳财左眼跳灾,仿佛眼皮是个财运预兆器,只要跳动了就会有财源滚滚。要是家中出现了蜘蛛、壁虎、蜈蚣等,则会互相宽慰,说这是天降吉祥的预兆。其实这些说法,大部分都毫无根据,是人们平时生活中为了图个好彩头,期待生活平安顺遂,从而将种种生活中的小事编成了“预兆理论”,鼓舞人们努力生活,积极面对工作。
宋朝时的数术名家邵康节先生,发明了一种有趣的占卜方式,叫做《梅花易数》,旨在解读各种各样的预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有兴趣的朋友们不妨看看。
那是半年前的一天早上,我吃过早饭,到庙里大殿上了香,准备开始接待香客,顺眼往偏殿瞅了一眼,发现一盏油灯好端端地灭了。
供奉香烛、钱纸和油灯是附近的斋主和善信用得比较多的祈福方式。最常见的是供香,庙附近的居民若是在农闲时间,几乎每天都会来庙里上三柱清香。逢每个月农历的初一十五,乡亲们也会供奉一些蜡烛、钱纸。也有些信士因为工作较忙,不能经常来上香,便托我们在庙里供奉油灯。这油灯上会贴上写了祈福善信的名字和住址的纸,在庙里是二十四小时不熄的,每天早晚两次都会往灯里添油。
我以为是庙里的杂务张财溢忘了给这盏灯添油,心里抱怨了几句,就提起油壶走到摆油灯的桌子前面,正要往里添油,发现熄灭的这盏油灯里面油是满的。
可能是张财溢忘了点这盏灯吧,我心里想着,一边又仔细看了看灯芯,没什么异样,我顺手拿起剪刀把灯芯顶部的半厘米剪去,重新点燃,接着就回到大殿的椅子上值殿。
隔了大约一个小时,有一位隔壁村的香客送来些花生瓜子供神,张财溢用盘子装了,分别供到大殿和偏殿的神案上。
从偏殿里走出来时,张财溢挠着头发问我,你刚才进偏殿把油灯给熄灭了吗?
我茫然道,没有啊,我没事干熄油灯做什么?
张财溢撇撇嘴,说,奇怪,怎么有一盏灯好好的突然就灭了。
我站起身,一边往偏殿走一边说,是哪一盏?
张财溢跟我一起又进了偏殿,指着中间的一盏灯说,喏。
我顺着看过去,竟然就是我早上看到灭了的那一盏,我刚才剪掉的一小截灯芯还泡在灯油里。
张财溢又一指窗户,说,窗户一直关着的,也没有风吹进来,要是吹灭的话也不会只灭中间这一盏。
我顿时感到情况不妙,问张财溢道,这盏灯是谁家点的?
我看了看灯上贴着的纸条,地址是本村的,看上面记的生日,点灯祈福回向的是个不到两周岁的小男孩。
张财溢也看了一下,说,是村西边姚堂客家的伢子。
我说,你去他家看一下,他家孩子怎么回事,是不是生病了,灯好端端的一上午灭了两次,我觉得事情不太对。
张财溢说,可能是身体不太好,我这一年也见不到一次灯直接灭了的。
我翻出万年历来看了看,今天是2018年11月2日,正是戌年戌月戌日,八字上管这样的时间叫伏吟日,是指年份、月份、日子甚至时辰上有叠加,天干或者地支的力量会被增强许多倍。
张财溢看了一眼,说,这么重的戌土,会不会是肾病、胃病?
我说,还有其他的可能,如果是寅午戌三合火局,或者申酉戌三会金局,孩子会伤到肺或者肝。
我按照纸条上面的生日迅速给孩子排了八字,果然,孩子起大运起得很早,1岁就起了,这会儿正是庚戌大运戊戌流年,孩子八字地支有一申一酉,如此旺的三会金局,孩子非常危险!
我对张财溢说,你赶紧骑着摩托车去姚堂客家,让他现在就带着孩子去医院检查,晚了就来不及了,主要是检查肺、肝和眼睛!
张财溢忙不迭地骑上摩托车,拧了拧钥匙,突突突地开走了。
我在大殿里坐着,心中焦急得不得了,等了大约半个小时,才看见张财溢又回到庙里了。
我问道,怎么回事,孩子怎么样了?
张财溢说,姚堂客说早上孩子一起床就眼睛红红的,一直用手揉,以为是孩子眼睛里进沙子了,帮忙翻开眼皮吹一吹,吹的时候感觉孩子眼睛有点鼓鼓的,想了想可能是揉得肿了,等过一阵儿再看看,我过去的时候还没消呢,就帮她喊了一辆车,让她赶紧把孩子送医院去了。
我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暗暗地期盼孩子没什么事,平安健康。
到这天晚上的时候,突然就听见庙外传来一位大姐的呼喊,赵道长!我顺着喊声看过去,是一位很眼熟的大姐,仿佛很着急的模样急匆匆地往大殿里一路小跑,累得气喘吁吁。
张财溢小声对我说,这个就是姚堂客。
姚堂客并不是姓姚名堂客,在湖南方言里,堂客是妻子、老婆的意思,也是对中年妇女的称呼,姚堂客的意思是姓姚的妇女。
我让张财溢去烧热水倒茶,等姚堂客进了大殿,就突然跪倒了,像是要磕头的样子,我赶紧走上前去把她扶起来。
我让她在竹椅上休息一下,接着等张财溢泡的茶端过来,我递给了姚堂客。
姚堂客大口喘了一阵儿,说,赵道长,我伢子还有得救吗?能不能度过这一劫?
我说,您孩子怎么样啦?渡劫?什么劫?
姚堂客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说,吓,赵道长,你不是都算出来了的嘛!
我一头雾水,说,我算出啥来了?我今天就是看到你给伢子点着祈福的灯突然灭了,担心他身体不太好,让张财溢去通知您一下。
姚堂客更惊讶了,说,啊,不是算出来的呀?我以为你能算出来的嘛,说让孩子去检查眼睛。
我不由得自嘲地笑笑,说,是这样的,我看灯灭了,我就重新点上了,上午的时候张财溢又跟我说灯灭了,我就觉得不太对劲,我们这里点的油灯很少发生这种事,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次,可能是不好的预兆,我顺手看了下孩子的八字,今天日子有些危险,容易犯在肺、肝或者眼睛上,所以才让张财溢提醒您主要是注意这几个方面,但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一无所知。
姚堂客仿佛听明白了,说,原来是这样,上午我把伢子送到湘雅医院去了,检查了一下,医生就说是伢子右眼里面长了肿瘤,是恶性的,吓死我了。医生说幸亏送来的及时,稍微晚个两三天就没救了,赵道长,您真是我家的恩人。
我摆了摆手,说,那是要开刀吗?
姚堂客说,已经安排好了明天早上就动手术,但这个手术还是很危险,医生说孩子太小了,有三分之一的死亡率,送去得很及时所以希望还蛮大,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我早上的时候还以为伢子眼睛里进了沙子,等过个两三天要是还没好再去医院看看,一送去就说是肿瘤,要是这伢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噢,结了婚五年才生了这么个孩子,孩子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说着,姚堂客小声抽泣起来。
我安慰道,您先别着急,既然医生说是送去得及时,那说明希望很大,咱们得相信医生。湘雅医院是咱们湖南最好的医院了,湘雅的儿科也很厉害,多听听医生的。
姚堂客说,到下午七点多的时候,孩子右边眼睛整个就红了,一直哭,哭得撕心裂肺的,我这个当妈的看着好心痛。赵道长,你看看孩子还有救么?
我心里盘算了一下, 下午七点到九点之间是戌时,正是孩子在走庚戌大运,这时间点是戌年戌月戌日戌时,病情会因此加重,我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我说,七点多到九点多是最危险的时候,孩子能度过去就有希望,今年最危险的一天已经过去了。
姚堂客说,赵道长,有没有什么法事能治这个病?
我说,你遇见这种事情不能迷信啊,这是孩子身体机能方面的病,得医生来治的。这跟中邪、犯煞压根不是一回事,你别把道士都当成无所不能了,要是有其他道士跟你说做法事能治,千万别相信。
姚堂客焦急地问,那能不能做个法事保佑一下叻?
我说,人在运势比较低的时候,也是很容易有犯煞的危险的,就好比你如果是个年轻力壮的人,小偷、混混不太敢来找你的麻烦,要是你特别瘦,没气力,又生病了,面色蜡黄在街上走,那小偷混混可能就专门找你下手,这样吧,我给孩子做个度关煞的法事,再给他一道平安符,你把符放到孩子枕头下面,我只能做到从最大程度上让小儿的关煞影响不到孩子,符是为了辟邪和祈福的,其他的,就看医生的水平了。
姚堂客说,关煞,是附近的煞吗?
我说,不是,就好比说是一棵小树苗你种下去了,到夏天要给它浇水,别被旱死了,到冬天要裹一点东西在树干上保暖,度关煞的法事是一个道理,关煞有许多种,有的是不利靠近寺庙的,有的是不利靠近热水的,你孩子的八字犯了将军箭,所谓女怕阎罗关,男怕将军箭,男孩八字有将军箭关的,可能会影响孩子的身体,轻则留疤,重则破相、残疾。
姚堂客说,做这个法事,是不是就能治病了?
我说,没有任何法事可以直接治身体机能的病,以后再遇见家人生病一定要先送去医院,别忙着找什么大师,被骗钱是小事,要耽误了治病那就麻烦了。
姚堂客听了忙不迭地道谢,又问,我需要准备什么?
我说,你现在回家去拿几件孩子的衣服来,我这刚好有材料,我这边做完以后你连夜去医院,把这个衣服放在孩子身边。
姚堂客答应了,我让张财溢骑着摩托车送姚堂客回家拿孩子的衣服,我自己在殿里搭坛,准备做度关法事的材料,趁着两人还没回来,我拿出朱砂白酒明矾毛笔和黄表纸,掐诀念咒敕符一气呵成,画了一道平安符,叠成三角形。
不一会儿,姚堂客和张财溢就回来了,带着两件小孩的衣服,我让张财溢抓紧穿上道袍法衣一起做了度关的法事。
我把小孩子的衣服和平安符交给姚堂客,看了下手机,已经是半夜一点了。我又对张财溢说,这会儿不好打车了,你送她去吧。
张财溢点点头,从摩托车后备箱里拿出两个头盔来,一个自己戴了,一个交给姚堂客,跨上摩托车,十分潇洒地发动起来,载着姚堂客走了。
天快亮时张财溢才回来,说,都准备妥当了,我这才放心去睡觉了。
这天晚上姚堂客到庙里来烧香,告诉我手术很成功,孩子打了全麻,这会儿还在睡觉,各项指标都很好。
一个月后,姚堂客抱着孩子到庙里来,说是要还愿,烧了三百斤钱纸,她紧紧抱着孩子在神像前跪了一会儿,身体阵阵抽动,像是哭了。张财溢问我要不要去扶,我说不用了,这是幸福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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