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重阳lp
2015年,在暑期档的前两个月,“六公主”主办了一台“电影频道之夜”,来了很多即将在那年暑期上映的电影剧组和主创主演们。在当时的来宾中,有的财大气粗,有的十分低调。
财大气粗的不用说了,低调的只有两家,一家是江志强带着白百合,简单说了两句关于《捉妖记》的场面话。另一家更“寒酸”,导演田晓鹏带着一“串”孩子和几个家长登台说了一番话,大致意思是“我这电影是众筹的,希望大家多捧场。”然后在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掌声中匆匆下台。
结果在那一年,这两部电影火了,大火。
只不过《大圣归来》是部动画片,火得没有预兆且没有“道理”,至少在门外汉看来是这样。
混迹中国影视投融资市场的“老炮儿”们肯定知道,“票房预测”这个事理论上涉及的是市场学、经济学等诸多学科,数据拉出来都有板有眼,实际上残酷的真相是——
“票房”跟男足一样,涉及到的只有玄学和空气动力学。
因为中国观众,乃至全球观众的口味不是简单几组数据就能凭空武断的。
所以今天不太想讲《大圣归来》的细节内容,我相信很多人都看过了。
只是时隔几年,曾作为嘉宾的我在台下目睹了一些曾经,并亲历了许多后来,发现有些道理任何时候都颠破不了。
比如:
莫装比,装了遭雷劈。
比如:
一群人中最沉默的一般是最强的。
源起……
如果你把这部动画片简单拆分开,仔细地研究它,会发现它其实很简单粗暴:
配乐用得是《小刀会》和《筝锋》这种星爷片里的通俗曲,故事讲的是“我不要我不要哎你怎么死了好吧你们都不行那我就出来当英雄吧”的“被英雄”主题。原创的亮点都潜藏在故事的进程中。
所以今天认真研究,其“失望”不亚于当年美国人费尽心机搞到前苏联的米格25后以为那是什么天顶星技术原来不过是铝合金的堆砌。
那么《大圣归来》为什么会受欢迎呢?
还是创意。
“颠覆”,是当时《大圣归来》最吸引人的一点。
很多观众都以“看看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态走进影院,然后用“卧槽!卧槽!卧槽这年轻人!”的狂呼结束观影。
让“那只猴子”看起来更“屌丝”一些,说白了就是“英雄凡人化”,孙悟空是谁?不是大家印象里的美猴王,只是一个碰巧被放出来的“街溜子”,尽管影片一开始借用说书的形式描绘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那英雄的形象固然伟岸,可实则“猴子”与人一样:
岁月啊,只是在磨砺和拣选,磨砺掉意志不坚,拣选出不忘初心。
也因此“大圣”出场是颠覆,他与“江流儿”的第一次见面更尴尬:
劳资只是寻衅滋事被拘的时间长了点,没想过“革命”,更没想过当“英雄”。这就是我以前提到过的“接地气”的创作理念。
“颠覆”玩得好的影视案例早早就出现了,就像“李云龙”,当人们已经睡眼惺忪哈欠连天地看着那么多高大全的形象后,忽然耳边响起一句脏话,一个浑身都馊了的糙汉以主角身份,拿着七八条枪,想着攻占地球的画风该多么“清奇”?
“反英雄”式的故事最对波澜不惊“看透红尘”的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的胃口。
当然,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我相信直到今天,叹息于时运的人都没有意识到“创新”是生存的第一要务。更不会有人直面一件事:
你说他们是乱打的,他们可不是乱打的啊,明明是有备而来。
田晓鹏们当年说得很清楚:
人微、言轻、没钱、众筹。
战胜“福报”的唯一就是极轻又极重的创意,在这种创意中不但有“反英雄”,还有刻画在细节里的幽默,以及对经典的致敬。
还有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持之以恒的坚持与沉淀。
就像当年霍元甲在拳馆里对着木桩打出一拳后怒斥偷懒的弟子们:
“这一拳,二十年!”
后来……
可惜当年《大圣归来》后,不客气地说,绝大多数人以为那是侥幸,因此在《白蛇缘起》凭借口碑扭转票房后也都“麻”了一阵,直到四年后的2019年《魔童降世》,“明白人”才明白:
搞动漫是个能挣钱的事,赶紧搞!
在当年疫情尚未爆发前的太平年月里,电影局收到的关于各式各样的动漫电影立项堆积如山,题材则无一例外都是神话故事——
你说悟空他说子牙,主创团队皆大拿。
更有甚者曾勾勒出中国电影的“神话宇宙”并言之凿凿能拍出个千秋万代。
这下,所有人都更癫狂了……直到2020年新冠爆发。
期间,苦、不、堪、言。
我有幸看过几个送审立项的神话故事,千篇一律,反复“卷”起,但人家本来也就是很单纯的心思:
雇个画师画几张过得去的图,找个会写字的写一段梗概,再拿着立项书圈钱去,至于后面的事基本就看八字硬不硬了。
虽然这番话难免会伤及无辜,但终究很多人还是不会明白:
电影是一门艺术,也是一门学问,更是一种文化。
它其实不拘泥于形态,而在于“匠心”二字。
比如你明明看着那“不过”是动画,其实幕后有画师有编剧还有特效,更有经典的创意和对艺术的执着追求。更有些这个时代年轻人特有的恶趣味。他们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除了拿自己该拿的钱以外,更多的是对细节的刻画以及对手底下的“活儿”的严苛的自我要求。
这个道理,放在任何行业都成立,但可惜,能想明白的人很少。
2022年开春,疫情以一种比人们压抑的消费欲更旺盛的精力卷土重来,文化,或是中国电影行业再次受到冲击,全国一半的影城关门。资方无语,更无语的是靠电影行业吃饭的一群人。
似乎对于大家来说,这是天灾,而更深邃的人则认识这也是对中国一部分(客气点说)电影人的一种变相的“天谴”:
“卷”的时间够久了,不懂文化还搞文化的日子够长了,没文化的冒充有文化去做文化的也太多了。
而文化,恰恰永远只是一小部分人的特权。
回望发生在三年前的这段乱象,在乱象之前,当年“魔童”与“悟空”和“江流儿”在厕所相遇,那是王者与王者之间的相互敬重。
在乱象之后,古龙写在《欢乐英雄》里的一段话似乎诠释了一切:
“……可是等到王动做主人的时候,就替它改了个名字,叫‘有竹无肉轩’,因为他觉得‘听竹’这名字本来虽很雅,现在却已变得很俗。
他认为第一个用‘听竹’做轩名的人虽然是个很风雅的聪明人,但第八十个用‘听竹’做轩名的人就是俗不可耐的笨蛋了……
一个人肚子很饿的时候,就常常会忘记风雅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