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风险投资 (Venture Capital),应被翻译成“冒险创新资本运营”。它是风险投资家投入到新兴的、迅速发展的、有巨大竞争潜力的企业中的一种权益资本。
其特点是项目的创新性、发展的不确定性、高风险性和高收益性。如以上述特点来看,中国古代的“风险投资”事例可谓不胜枚举。
但要论回报率和传奇性,非吕不韦的“奇货可居”莫属,甚至可以说,他就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超级风投。
千金之富不如一爵之贵吕不韦(前292年—前235年),姜姓,吕氏,名不韦,卫国濮阳(今河南省安阳市滑县)人。战国末年著名商人、政治家、思想家,官至秦国丞相。
吕不韦出生于战国末期,是卫国人,生于商人世家。 “往来贩贱卖贵”,行走于赵、魏、楚、韩、秦等国从事贸易生意。
吕不韦在商业上的成功,似乎并无独特之处。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经历,被司马迁一言以蔽之: “往来贩贱卖贵,家累千金。”
如果后来他没有做那笔“历史上最大的风险投资”,司马迁也不会以洋洋洒洒2000多字为一个商人单列一篇《吕不韦列传》。
在吕不韦决定做这个投资之前,他与父亲进行了一场对话。(《战国策 秦策》中记载了这场对话)
今力田疾作,不得暖衣食;今建国立君,泽可以遗世,愿往事之。
这段对话,发生在吕不韦到邯郸经商,遇到秦国留在赵国的人质“异人”(又名“子楚”,即后来的秦庄襄王)之后。
另据《史记》记载,他遇到子楚的第一感觉,是“此奇货可居”。这是“奇货可居”这个成语的来源。
在战国时期,商人的地位极其低下,穿着带有特殊卑贱标志的衣服,即便如吕不韦般的首富,也不能乘坐高车驷马。商人的地位和家奴、罪案相差无几。
虽然吕不韦的财富积累到“家累千金”,但是这种社会现状,肯定教会了他一个深刻的道理:
千金之富不如一爵之贵当时的秦异人还不是王,只是一枚被秦国放弃的棋子,用来稳定秦、赵国的政局关系。当时的异人(秦庄襄王)穷困潦倒、饥饿交加。 吕不韦看中子楚“奇货可居”之后,开始运作这桩改变中国历史进程的“政治生意”。
他迅速获得了子楚的信任,他的经营思路很简单:协助子楚返回秦国,争夺秦国的王位。子楚则承诺,成功后对半分成:“必如君策,请得分秦国与君共之。”
在这一过程中,吕不韦作为天使投资者,承担了子楚的所有运作经费及生活费用。甚至,根据司马迁的描述,吕不韦还将已经有了身孕的姬妾送给子楚,生下一子,取名为“政”,据说这就是日后的秦始皇嬴政。
两人的生意进展顺利,子楚迅速完成了人质回国、重回体制、立为太子、即位为王的IPO全过程,是为庄襄王。
庄襄王元年,以吕不韦为丞相,封为文信侯,食河南雒阳十万户。
庄襄王即位三年后去世,太子嬴政——按司马迁说法就是吕不韦的亲生子,即位为王,尊吕不韦为相国,号称“仲父”,家僮万人。至此,吕氏完成了第二轮IPO,“立国”生意达到顶峰。
吕不韦投资“立国”的收益,不仅在于获得了十万户的封邑,及家僮万人,也不在于当上了秦国的总理,而在于他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成了秦国真正的掌舵人。
第一轮IPO成功时,子楚即位,人过中年,加上早年在赵国当人质尝尽苦头,在酒色上进行报复性的弥补,因此,在位3年基本不管政务,都是吕不韦一手掌控。
第二轮IPO,嬴政即位,年纪很小,“委国事大臣”,仍是吕不韦当国。
“一字千金”名垂青史吕不韦以商人的身份登上政治舞台,在他的后半生,掌握秦国权柄13年,从经济建设到外交、战争,都是吕不韦一手操盘,还攻取周、赵、卫的土地,立三川、太原、东郡,对秦王政兼并六国的事业有重大贡献。
郭沫若曾评价说:“假如沿着吕不韦的路线走下去,秦国依然是要统一中国的。”
但他并没有得到历代帝王的推崇。
真正让他留名青史的,是一本20多万字的书。
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对吕不韦有八字总结,叫做“不韦迁蜀,世传《吕览》”。
《吕览》就是大家今天看到的《吕氏春秋》。
可以说,一部《吕氏春秋》,奠定了吕不韦在历史上的地位——他以此告诉世人,他不只是“商人”和“政客”。
吕不韦当政的战国末年,正是豪门养士、游侠鼎盛的时代。各国权势政要,礼贤下士,王族公子,侯门竞开,皆以禄利网罗人才。
此间,魏国有信陵君,楚国有春申君,赵国有平原君,齐国有孟尝君,四大公子,名重天下。
吕不韦入秦主持政权期间,当时秦国的“国际形象”,还停留在“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夫阶段。
他以“四大公子”为重要参照,以优厚待遇遍寻天下英才,为的就是编撰《吕氏春秋》,在文化上树立自己和秦国的形象。
值得一提的是,吕不韦招纳天下学者编撰《吕氏春秋》时,荀子的得意门生李斯就在其间,有意无意间,吕不韦为秦国引进一位经天纬地之才。
历经数年,包揽“天地、万物、古今”的《吕氏春秋》成书。《吕氏春秋》有八览、六论、十二纪共20余万言。
吕不韦策划了一个绝妙的“一字千金”炒作计划。
他请人把全书誊抄整齐,悬挂于咸阳城门,称如有谁能改动一字,即赏千金。
此举轰动咸阳城,人们蜂拥而至,最终却无一人能改动一字。
《吕氏春秋》和吕不韦的大名由此远播。
在先秦诸子著作中,《吕氏春秋》被列为杂家。
其实,这个“杂”不是杂乱无章,而是兼收并蓄,博采众家之长,以黄老思想为中心,“兼儒墨,合名法”,提倡在君主集权下实行无为而治,顺其自然,无为而无不为。
用这一思想治理国家对于缓和社会矛盾,使百姓获得休养生息,恢复经济发展非常有利。
可以说,《吕氏春秋》既是他的治国纲领,又是给即将亲政的秦始皇提供执政的借鉴。
然而,就是因为这一部《吕氏春秋》,吕不韦被赶出了咸阳,最后因恐惧而饮酖自杀。
死在成功上的政治商人吕不韦把政治当作商业来经营,取得巨大成功。
但是政治的风险,远超经济,他最初一定没有预料到,最大的危险来自秦王嬴政。
随着嬴政年纪的增长,权力的意识也在觉醒。
此时的吕不韦已经独掌相印多年,他成了嬴政权力发展道路上的一个理所当然的障碍。
在条件具备的时候,同样的要素会发生成败转化。
公元前238年(秦王政九年),嫪毐集团叛乱,受到牵连。
公元前237年(秦王政十年)十月,免去了吕不韦的相邦职务。把吕不韦遣出京城,前往河南的封地。
因为吕不韦经营秦国时间很长,政治人脉未断,他虽然离开了政治中心,但来请教他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公元前235年,嬴政给吕不韦写了一封信,连提两个问题:
不久,秦王又发出命令:把吕不韦及其亲属,一律迁徙到蜀地。
面对这样的困境,吕不韦选择了饮鸩自尽。
仔细分析,就会发现,吕不韦被清算,关键是与秦王发生了根本的权力冲突。
吕不韦编撰《吕氏春秋》,本质上反映他本人对于嬴政的顾虑,进而试图以理论建树来影响、甚至捆绑嬴政。
从司马迁的《史记》来看,秦王决定动手,是因为吕不韦离开政治中心之后,依然“诸侯宾客使者相望于道”。
权力的本质是什么?就是影响力,被贬斥的吕不韦仍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力,这不能不令秦王惊心与警觉。
从商人的角度看,吕不韦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他做了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一笔天使投资,除了金钱和土地上的收益外,还获得了无法计数的隐性收益,如社会地位的提升、家族的荣耀、权势等
但是从政治的角度看,吕不韦却不是一个成功的政客。
吕不韦虽然掌权13年,却并未真正掌握最为核心的军权,他所吸纳的3000食客,亦无武才,关键时刻,连孟尝君麾下的鸡鸣狗盗之徒也不如;在政权上,他所举荐的嫪毐长期与他分庭抗礼。
如此一个没有任何自卫能力的人,却试图高调地对最高领导者施加约束性的影响,他的高调,无非是找死的前兆而已。
中国历史上的著名人物,做官做到极致,再退而经商,也做到极致的,以范蠡为尊;
而把商人做到极致,转而当官而且把官做到极致的,后世无人能出吕不韦之右。
但是商人玩政治,最成功的只有两人:除了西汉时的桑弘羊,就是战国时的吕不韦。
两人都混到了总理级别,并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实际上把持朝政,对当时的政治、经济、社会乃至此后中国历史的进程发挥了巨大的影响。
不过,在高收益的背后,也有着高风险。这两人下场都极为悲惨:吕不韦担心秦王嬴政加害而喝了毒酒自杀,全家被流放;桑弘羊则更惨,被“烹”而死,全族被灭。
对比范蠡、子贡、白圭、吕不韦,但凡不断远离体制、弃“政”从“商”的,似乎更能得以善终;但凡不断贴近体制、弃“商”从“政”、甚至以“商”从“政”的,似乎更易自蹈险地。(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