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是个特别的年份。我们看到了一系列或大或小的变化。
而那些作为新闻元素的一个个“人”,也在用他们不一样的轨迹为这个年份打上了深深的印记。
每一个人都是新时代的奋斗者,尽管经历不同,遭遇各异,但他们仍然在2021年为自己的生活留下了浓重的一笔,或者与亲人相认团圆,或者是重获新生,或者退出流量的旋涡逐渐回归寻常生活……勇气和希望是他们的底气。
回顾2021,重访新闻当事人,“我很好”是他们对2021的总结,“会更好”是他们对2022的期许。勤勉多岁月,珍惜生活奖励你的每一朵小红花。
11月底的费县进入了降温的季节,瑟瑟秋风下地下铺满了树叶。在杨树行村,程运付有时会看着进村的路发呆。
2021年年初,山东拉面哥走红网络,程运付“15年的时间,坚持卖三块钱一碗的拉面“引起关注,仅仅拍摄了两条视频,播放量就破两亿。随之而来的是各地来的拍客和游客纷纷到访杨树行村,给村子带来了流量,也让程运付成为了“网红明星”,同时给他及其家人带来了无数麻烦和争议。想想这一年的经历,程运付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拉面哥不一定每天都摆摊“
走进杨树行村,半年前热闹的气氛早已不复存在,各种拉面哥宣传标语也已消失,进村的道路再也没有拥挤的场面,空旷的停车场依旧挂着“停车费10元”的字样,但只有2-3辆车停着,各种卖小吃的摊位已经撤走,只有几家简易帐篷在卖馄饨和面条。记者路过时,老板对记者说,这一路没几家卖吃的了,拉面哥不一定每天都摆摊卖面。
“反正搭帐篷又不用交钱,毕竟还有来这里玩的,怎么着也要吃饭吧。”老板王先生表示,从今年下半年开始,村里的人逐渐变少。七月份的时候有些商家感觉实在撑不下去了,撤走了好多人,后来人越来越少,整条大街的摊位少了近八成,王先生自己搭上了帐篷卖馄饨和面条。王先生说,反正自己没事,赚一点是一点。
程运付家门口人已经少了很多
“现在我房子不租了,我自己在外面打工,村里已经赚不到钱了。”先前记者采访过的张志曾把自己的房子隔成了单间出租,每间35元生意火爆。他说,从八月份开始,自己就不做了,房间降到20块一晚上都没人租,自己出去打工了。虽说外出打工也不好赚钱,但在村子里基本赚不到了。谈到拉面哥,张志说,拉面哥确实给村子里带来很多的收益,自己也非常感谢他,但张志也透露,有些村民觉得拉面哥不维持热度,导致自己没钱赚也有些不满。
拉面哥家门口与半年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以前的红色绳子变成了铁栏杆,前面还加了方便主播坐的凳子,为了保暖,吃面的地方搭起来一个塑料棚子,之前网络上传播拉面哥面条涨价并不属实,依旧是3块钱一碗的拉面,加不同的配料需要付钱。拉面哥家对面也改成了羊肉汤馆和菜馆。程运付家人以及来帮忙的主播负责维持打理面摊和维持秩序。村民刘勇告诉记者,从五月份开始,拉面哥在每天上午七点到九点提供免费早餐,有稀饭、面条和油饼,一开始很多人都来吃,但时间长了,很多人觉得天天来吃不好意思,有些也就不来了。
拉面哥家门口的拉面价格,并没有涨价
“村子里有人对拉面哥不大满意“
来自河南洛阳的任来福自称是拉面哥的忠实粉丝,他从五月份来到杨树行做直播,已经大半年的时间。他现在租了一间离拉面哥家不到100米的平房内,房东原本按照一天20块钱的房租收费,但他前几个月主动帮助了房东收麦子,于是房东免除了他的房费,他告诉记者,他见证了拉面哥从流量最高到现在的过程,谈起自己的变化,任来福说,本身自己就是种地农民,听说拉面哥的事,从洛阳来到了临沂,他坦承,自己也是拉面哥的受益者,来到这里,不但让自己学会直播赚钱,还看出了一些端倪。
“刚开始人多的时候,真的很多人冲着流量来的,当时村子也特别支持,感觉到了后来,直播平台限流了,直播的人自然少了,拉面哥热度下降了,村子里也不积极配合。”任来福说,自己和其他几个主播都是冲着热度来到这里的,不希望拉面哥的热度下降,除了限流之外,村子的态度以及拉面哥本人态度都不是特别积极,任来福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他认为,拉面哥作为普通农民的代表,就应该宣传,一旦限流不单单是这些直播博主的损失,是杨树行的损失,也是大家的损失。
任来福说,现在还能坚持来直播的,要不然就是铁杆支持拉面哥的,或者就是同村凑热闹的,还有要不然就是来捣乱的,任来福说,村子里的人对拉面哥本人不积极配合维持流量很不满,因为人数也不多,那些人是来干什么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据任来福说,拉面哥家门口几乎每周都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比如突然吵架的,制造狗咬人假象的,总之刻意营造冲突,还有一些直播讲拉面哥八卦的。让很多支持拉面哥的人无法忍受,记者又随机询问了几个直播的主播,对于任来福所说的有人捣乱的事,几位主播说确有此事,但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些天我们都有个默契,凡是有来闹事,或者故意起冲突的,我们都不会直播他,不理他,时间久了他自己觉得无趣了,就没有他表演的机会了。”任来福前几天接到妻子的电话,说如果他再不寄钱回老家,或者回老家帮忙干活,就要和他离婚。但任来福表示,自己还要在杨树行待一段时间,继续支持拉面哥。
任来福说,他是拉面哥的忠实粉丝,会继续支持拉面哥
“网友帮忙装修房子很高兴,但有些事我感到挺委屈的”
见到程运付,他的精神气色比起半年前要好很多,现在他每天早上都会去村子里锻炼身体跑步,回来就帮着张罗早餐。程运付说,很多人从远处跑到村子里不容易,提供早餐是应该的。如果确定当天出摊,就会和家人准备出摊,如果不出摊的话他就会做一些别的事。一周前,他刚刚装修了房子,换了新的地板,粉刷了墙面。重新给屋子吊顶。安装了灯带,并且置办了新的家具。程运付说,这是一位网上认识自己的网友帮忙装修的,自己没有花一分钱。
程运付家刚刚装修好的房子
“差不多6月份的时候,一位莒南的商人来我家看我,看到家里墙皮掉了,屋子里也没有像样的家具,就直接和我说房子太破了,要帮我装修。”程运付一开始觉得网友和他开玩笑,并没有往心里去。没想到几天后,真的来了几个装修工人来量房子,重新装修了一遍。程运付说,一开始他觉得自己“无功不受禄”,拒绝了这位商人。但这位商人多次来到程运付家,并表示他仅仅是觉得房子太破需要装修,并不需要什么回报,单纯只是支持拉面哥,最终,程运付接受了这位商人的帮助,在装修完之后,这位商人还给他送了一套茶具,希望拉面哥在拉面之后能够学着品茶,程运付说,自己从小用大杯子习惯了,看到喝茶还需要用这么多器皿,着实有些不习惯,不过现在也开始学着开始使用茶具。
程运付家里焕然一新,他开始学着用茶具喝茶
随着来直播的人越来越少,程运付拆掉了原先安装在家门口的监控。由于现在依然还有一些零星的主播会来到门口直播,程运付现在直接通过刷手机的方式来看门外发生的情况,变成了一名观众。他告诉记者,现在已经不会再有人直接闯到家里来,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大半夜家门口还有直播的。程运付说,家门口这些来做直播的,肯定都是非常支持自己的,自己不能怠慢了支持者。
程运付如今经常通过直播看他家门口发生了什么
程运付在二手市场买了一台电脑,再加上原来的音响设备,提供给前来直播的主播唱歌娱乐。如果出摊做拉面,自己偶尔也会唱几首助助兴。他告诉记者,现在人少了,再加上冬天没必要每天出摊,每周出摊3-4次,和主播互动一下,剩下时间他有时会编辑视频发抖音,有时候会和妻子一同出门买东西,程运付风趣地说道,现在终于没有“前呼后拥”的感觉了。
程运付今年下半年注册了抖音,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拥有了257万的粉丝,除了上传一些自己做拉面及生活的视频,他重点配合“宝贝回家”公益团体发布寻亲视频。程运付说,希望通过他能够帮助到更多的人。
虽说现实中来杨树行直播的人少了,但程运付依然会被其他的事情困扰。今年五月份,妻子胡文荣以“拉面嫂”的名义开始在网上做直播带货,胡文荣说,自己只是推荐一些当地的特色产品,她还特意请了专业的人教自己如何带货,每周几次的直播让胡文荣马上由业余逐渐专业。由于程运付与某机构的诉讼官司并未结束。直播半个月之后,“拉面哥一家借机捞钱没良心”的说法在网络上不胫而走,网上开始出现各种攻击程运付夫妇的言论,接下来,无论程运付夫妇做什么,都有一堆人攻击他们。进而开始传一些涉及程运付夫妇隐私问题,完全突破了底线。
程运付表示自己不知道为何会受到如此攻击,妻子对带货产品的质量绝对可以保证,他也曾经找过相关视频平台投诉过,但通常都没什么用。
“我每一条视频几乎都有各种投诉,理由五花八门,目前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前些天还接到了政府部门的电话,说接到多人举报,我的面条摊卫生不合格,需要整改。”程运付感到自己很委屈,自己安稳过日子为什么会招致如此多的事,真的有苦说不出。起初他还会刻意去看那些攻击自己的负面言论,也有时候还会在百度输入自己的名字,看看自己的新闻。后来发现有空去看这些,不如放宽心,去面对未来每一天的生活。
“未来平静地卖一碗拉面就足够了”
从自己被拍视频成为网红,到官司纠缠,再到一系列对自己的质疑,程运付坦言今年过得并不轻松,他无法说出这一年自己的想法,只能说自己像做梦一样。他一直强调,自己从来不是什么明星,有人支持就是自己的福气。实在地做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做人不能忘本,我一定要帮助别人。”程运付指着河南新乡周村的村民送来的一面锦旗告诉记者,今年河南发水灾的时候,自己接到一位新乡受灾群众的电话,说自己以及村子里的人特别喜欢拉面哥,希望拉面哥能够到新乡来一趟,乡亲们想吃拉面哥亲手做的拉面。程运付马上动身去了新乡周村,带去了矿泉水、方便面一些物资。
程运付到周村后,由于地势的原因,村民们被困在了村子里,程运付跟随救援队进入了村子,村民们看到拉面哥来了,都非常高兴,程运付也应村民要求,在灾区做了一天的拉面,并给村民带去了祝福。程运付说,看到村民们被困在水里,心里不是滋味,但能亲手为村民们做拉面,自己也非常激动。上个月,他收到了新乡周村村民集体送的锦旗及感谢信。每当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那些支持自己的人,心里就会好过一些。
程运付去河南赈灾,新乡村民给她送的锦旗
“有很多网友给我建议,让我离开村子去赚钱,其实我从没想过。我喜欢这片我生活的土地,喜欢这里的一切。“程运付认为因为自己被关注为乡亲们带来收益是好事,但后续发展并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回首这一年,程运付时常安慰自己,将每天遇到的各种奇怪的事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话说出来,也算消遣自己的一种方式。自己还得在这里生活下去,至于周围的人怎么看、是否理解,对他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他告诉记者,自己未来理想的生活是可以自由自在地出门,不再受到打扰,平静地卖拉面就足够了。这时,门口的音乐突然响了起来,主播开始了他们的演唱。
“估计我这个理想短期内很难实现了。”程运付自言自语地说道。
津云新闻记者 赵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