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十年六月下旬,岳飞在李若虚的支持下,挥师北上,拉开了第四次北伐的序幕。岳飞对这次北伐做出了十分详细的计划和部署:由岳飞率主力正面推进,攻打蔡州、颍昌府、淮宁府、郑州、河南府;由梁兴、孙彦、李宝、孟邦杰、董荣等人率游弈军深入金军后方,攻取城池,并且斩断金军的补给线;由武赳率领军队向虢州进逼,目的是与商州的知州邵隆、陕州忠义军的首领吴琦会合,并协同作战,切断完颜宗弼与驻守关中的完颜撒离喝之间的联系;后方留守的部队,包括全部水军,主要接管岳家军出发之前所负责的防区直至江南西路江州和江南东路池州的江防。岳飞打算先逐一攻克开封外围的城池,对开封形成合围之势,待诸军合力攻克开封后,找到合适的机会渡河作战,以恢复中原故土。
完颜宗弼在顺昌之战失败后,不敢再贸然推进,他本人与“龙虎大王”完颜突合迅速将大军撤回到开封府,并且命令大将韩常镇守颖昌,翟将军守淮宁府,三路都统完颜宗敏守应天府。完颜宗弼以此三地为开封的前卫战力点,而开封府也为此三地的后盾,从而相互依托,继续负隅顽抗,维持本地区的统治。
根据完颜宗弼的部署,岳家军第一步作战的主要目标就是将开封府外围的各个城池逐一攻克,而后就可以对开封府形成合围。六月初,张宪和姚政率领前方部队与游奕军抵达了光州,抵达光州之后开始向东北的顺昌方向迅速开进。因为顺昌在十二日的大战之后已经解围,张宪就率兵调转方向,挥师指向西北,并且迅速击破金军,攻克了蔡州。这是岳家军此次大举北伐的第一个胜利,这次胜利也为岳家军的北伐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岳飞得到张宪首战大捷的消息后,立即派马羽去镇守蔡州。而后牛皋的左军也对金军发起了攻击,并于十三日的时候,在京西路打败金军,击破金军以后,目标直击汝州。牛皋率领左军攻克了自己的故乡鲁山等地,然后即刻率领军队向东前进,同岳飞大军会合。二十三日,统领孙显在蔡州和淮宁府之间,与金朝裴满干夫长的军队发生了大战,并且大破敌军,这实际上仅仅只是对淮宁府进行了一次试探性的军事侦察。闰六月,岳家军在经过了新一轮的集结和准备后,又准备向金军发起新一轮更为猛烈的进攻。
岳家军中张宪的部队能征善战,在新一轮的攻势中,其部首先对金军发起攻击。闰六月十九日,前军统制张宪指挥傅选等将,在离颍昌府不远的地方,将金兵韩常军部杀得四散而逃,溃不成军。战胜韩常后,张宪挥师北上,在二十日时,顺势夺取了颍昌府。张宪留姚政的游奕军和董先的踏白军驻守颍昌府,自己率部与牛皋、徐庆等军会合,向东进军,意图攻取淮宁府。二十四日中午,张宪等人所率领的军队在淮宁府城外与大约3000名金军骑兵发生了一场遭遇战。岳家军迅速击败了金军,此后兵分数路,对金军进行了追击。金军的翟将军率淮宁府驻军与从开封府赶来的金军援军,在城外摆起了大阵,以图与宋军对峙。张宪率领全军,分成多路,英勇对敌,很快就击败了负隅顽抗的金军,乘胜占据了淮宁府城。岳家军除俘获了王太保等一些金军军官,还缴获了一批战马。南宋绍兴十年的六月二十五日上午,金军从长葛县发兵进犯,得知消息的踏白军统制董先和游奕军统制姚政一同出城迎敌。宋军与金酋镇国大王、韩常和邪也孛堇的6000余骑在城北的七里店摆开了军阵对峙。韩常在得到开封府的金军增援后,企图通过此战夺回颍昌府城。董先和姚政率领部队分头行动直指敌阵,迅速出击,双方激战一个时辰后,金兵渐渐抵挡不住宋军的猛烈进攻而败下阵来,岳家军直至追杀敌军到三十几里之外才鸣金收兵。至此,金军妄图作为开封府前卫的三个城池,已被岳家军攻破了两个,仅仅只剩下本应该是张俊麾下军队作战地区的南京应天府。岳飞希望刘锜和张俊两军能够北上支援,因为他知道仅仅凭借岳家军还是势单力薄,无法在与完颜宗弼的大军进行战略大决战时取得胜利。
张宪率领的岳家军以辉煌的战果完成了开封以南地区的收复,而中军统制王贵则率领另一支岳家军进攻开封府以西的地区。十五日,王贵命将官杨成等率兵向郑州进发,岳家军在之前胜绩的士气鼓励下,一鼓作气,打败了金军万夫长漫独化的5000余骑,占领了郑州。二十九日,刘政又率兵突然攻进开封府中牟县,趁着夜色袭击了金军漫独化的营寨。此役,岳家军趁乱杀死了许多的金兵,而金军首领漫独化则生死不明;岳家军缴获了大批物资,包括大量衣物器甲、350多匹战马、100多头骡子和驴。
岳家军中军副统制郝晸统领手下的军队,向西京疾进,在河南府城附近扎营。金国河南知府李成的部队中有7000多番人、3000多食粮军以及5000多匹战马。七月初,李成率领几千骑兵前来挑战,妄图驱赶岳家军。郝晸命将官张应和韩清指挥骑兵向金军发起攻击,给金军以迎头痛击,大败了李成的军队之后,又继续追赶敌军,一直追到了西京河南府城下,郝晸也率领军队赶来不断鼓励全军誓死奋战。李成看到岳家军如此阵势,竟然吓得肝胆俱裂,只得带领手下剩余的军队连夜弃城狂逃。岳家军也在第二日收复了西京河南府。
在此次北伐中,岳飞的“连结河朔”战略再次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李兴为翟兴的部将,曾在商州等地组织忠义军抗金。绍兴三年,翟琮军向南撤兵,伪齐军占领襄汉一带后,李兴被迫向伪齐投降。在和议之后,南宋收回了黄河以南的地区,于是李兴也就重新担任了宋朝西京河南府的兵马钤辖。此次金军撕毁和约举兵南下,宋朝西京留守李利用和副总管孙晖都选择了弃城逃跑,然而承信郎李靓却率兵英勇抗击金军,并且还俘虏了金军的翟将军,但终究寡不敌众,李靓最终战败牺牲。李兴只带着7名骑兵,一路从天津桥转战到定鼎门,到达定鼎门时已经因为额颅受伤,晕倒在地。然而,李兴没有放弃战斗,甚至在半夜苏醒后,跑到伊阳、福昌、永宁三县,重新招集民众,组织抗金的民间武装,继续与金军作战。
岳飞得知李兴的事迹之后,特别命令中军统领苏坚前往与李兴联络,要求双方在日后同心协力,并肩作战。苏坚和李兴率军攻占了西京河南府另外5个县,并且在河清县战胜金军,乘胜收复了汝州城。在与郝晸的部队会合后,岳飞又命令李兴与苏坚共同镇守西京河南府。在不足半个月的时间内,岳家军雄赳赳,气昂昂,高歌猛进,席卷京西,兵临大河,扫清了开封府外围的诸多城池,也终于对于开封府形成了合围之势。
归附于岳家军的义军首领李宝在五、六月时率部两次打败金军。五月二十四日夜,李宝乘着夜色率众突袭了完颜宗弼驻扎在宛亭县的军队,完颜宗弼前军的4000多户骑兵全部被打败,李宝部还杀掉了四千夫长金宗室完颜鹘旋以及三个千夫长,并且缴获了千匹战马。六月初李宝打退了再次前来围剿的金军,此役为岳家军大举北伐打响了前奏。
民间抗金组织太行山忠义保社首领、兼岳家军忠义军统领梁兴和另一名统领董荣等也接受岳飞“渡越黄河,剿杀金贼,占夺州县”的任命在七月初两次大败金军。七月初一的时候,梁兴、董荣率部到达黄河南岸后,于七月初二又渡河返回了北岸,与河北的豪杰李进、赵云、张峪、牛显等会合,并且在收复了绛州垣曲县后,率领大军沿着黄河北岸越过孟州王屋县继续挥师东进,在孟州济源县西曲阳与金将高太尉率领的5000余金军发生了激战,双方自辰时战到午时,金军尸横遍野,堆在旁路竟达到了10多里长,溃不成军。高太尉依旧不死心,又调来孟州、卫州和怀州的1万多兵马,再次与忠义军决战。梁兴等人只得再次迎击血战,双方这次的战斗更为激烈,一直从未时持续到了酉时。最终,梁兴等率领忠义军杀散金兵大部分,高太尉见大势已去只得带领残军败逃。忠义军因连续几日的作战,官兵已疲惫不堪,于是暂时在济源县的燕川驻军歇兵。在河北民众的支援和配合下,梁兴、董荣等所部忠义军在击破高太尉之后又攻取了绛州翼城县、泽州沁水县等地,带领大军深入了怀州和卫州地界。
忠义军统制孟邦杰在河南府地区大战金兵,收复了北宋皇陵所在地永安军。七月初四夜,其部将杨遇率领部队对南城发动突袭,金军毫无防备,南城也被攻克。
岳家军的忠义统制乔握坚率部会合了河北路卫州的岳家军忠义统制赵俊出,两军共同收复了庆源府。同时,一直活跃于河东路北部的民间抗金组织也在首领王忠植的领导下向金军发起了攻击,并迅速击败了石州、保德、岚州等11个州的金军。而在西线战场上各忠义军统领也取得了十分骄人的战绩,陕州忠义军统制吴琦也派统领侯信渡河,击破了金军在中条山柏梯谷的营寨,之后又转战到解州境内,一战击败金军7000多人,俘虏了500多人,杀掉了金军千夫长。
“连结河朔”的战略有效团结了相州、开德府、冀州、大名府、汾州、隰州等黄河北岸广大地区的忠义民兵,他们相互之间取得了联络,约好以“岳”字旗为号,所有的忠义军同一时间发兵,等待岳飞大军过河。而中原地区的百姓也纷纷自发组织,慰劳在各地奔波作战的岳家军以及忠义军的将士们,黄河两岸地区共计数十万人更是要求加入义军,共伐金朝。金朝自燕山以南,控制力越来越弱,中原的百姓们满心期待着岳家军能够尽快收复中原。在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岳家军以及忠义军就对完颜宗弼盘踞的东京形成了南、西南、西、西北、北、东北六个方向的威胁,将完颜宗弼完全置于岳家军以及忠义军的包围之下。
李若虚在回到临安复命时上奏“敌人不日授首矣,而所忧者他将不相为援”。正如此言,随着攻克的城池越来越多,而援军迟迟不到,岳家军不得不分散兵力来镇守新收复的失地。而正在东部战场作战的韩世忠和在西部战场作战的吴璘等军却与金军陷入了对峙的状态,进攻极为不顺,更不可能分散出兵力对岳家军进行支援。同在中部战场作战的张洵则在闰六月底收复宿州和亳州之后选择了尽快班师南撤。而宋廷在顺昌之战后,命令刘锜全军南撤到镇江府,但刘锜选择了既不进攻金军,也不奉诏南撤,他只是让家属和伤员等先撤离,自己仍带领1万余主力屯驻顺昌府。在这种局势下,岳家军北伐变成了孤军深入,随时面临被金军包围的危险,而这个阶段光复的地区还在日益扩大,岳家军的兵力也日益分散,到时候岳家军更加难以自保。宋高宗和秦桧借口顺昌府原属京西路之名,诏令岳飞分散部队,只对顺昌府一带严加把守。
抗金进行到这一阶段,岳飞面临的是孤军深入,而又兵力极为分散的局势;同时金军又将主力集结在开封府,岳飞必须要稍微集中兵力,以防金军突然发动大规模进攻,导致全军覆没。实际上,在收复西京河南府后,岳家军已经暂时停止了进攻,而是准备收缩兵力进攻开封府,岳家军集结地点一是岳飞亲驻的郾城县,二是王贵驻守的颍昌府。做出选择后,岳飞上奏朝廷,希望刘琦的部队不要南撤,以及将当时由岳家军镇守的原属陕西路的陕、虢两州交付川、陕宣抚司管辖,又主张由李兴独自负责洛阳和新设河南府路的防务,蕲、光、黄三州的防务也移交给张俊的淮西宣抚司。为实现合围开封、渡河收复开封的目标,岳飞盼望友军前来支援,在七月五日再次上奏《乞乘机进兵札子》:“民心皆愿归朝廷,乞遣发大兵前来措置”,“伏望速降指挥,令诸路之兵火急并进,庶几早见成功”。但是,宋高宗只担心自己的皇位,根本无意于收复中原,甚至在得知岳飞主动出师收复蔡州后,下诏申饬让其“迟速进退,卿当慎处所宜”,此后岳飞收到的数道手诏中也几乎都是“轻骑一来为佳”“军事可以委之僚属,即便就途”这样的语言,并不要求岳飞进攻,更不派给他援军。而宋廷的种种做派,给了完颜宗弼可乘之机,没等岳家军集结完毕,就抢先发动了大规模的反攻。之后就发生了郾城之战和颖昌之战。这两场大战也就是南宋北伐作战中空前的大胜利。
作者:我方特邀作者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