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阳按:要说读拳谱,老阳还是喜欢看老拳谱,无他,读起来特别畅快,觉得写的特别好,虽然不一定都是对的,读者也是如是,要怀着怀疑的精神阅读。今天和大家一起共读少林拳。
气功阐微
柔术之派别习尚甚繁,而要以气功为始终之则,神功为造诣之精。究其极至所归,终以参贯禅机、超脱生死之域,而后大敌当前、枪戟在后,心不为之动摇,气始可以壮往。此所谓“泰山倒吾侧,东海倾吾右,心君本泰然,处之若平素”也。虽然,是岂易言哉?!每见沉心求道之士,平日养气之言不离于口,静悟之旨怀之在心。一旦临之以稍可惊愕之事,则面目改观,手足失措,神魂摇荡,失舍如是,而求能静以御敌,戛乎其难!其高尚者且若是,至于浮动轻躁者,其心气之易摇易乱,几成固有性质。故试举目而望,气功之微妙变化,空谷中几无跫然嗣响之音。此吾道之所以日衰也。
气功之说有二:
一养气,一练气。养气而后气不动,气不动而后神清,神清而后操纵进退得其宜。如是始可言命中制敌之方。顾养气之学,乃圣学之紧要关键,非仅邈尔柔术所能范围?不过柔术之功用多在于取敌制胜之中,故于养气为尤不可缓也。
练气与养气虽同出于一气之源,觉有虚实动静及有形无形之别。养气之学,以道为归,以集义为宗法;练气之学,以运使为效,以呼吸为功,以柔而刚为主旨,以刚而柔为极致。及其妙用,则时刚时柔,半刚半柔,遇虚则柔,临实则刚;柔退而刚进,刚左而柔右。此所谓“刚柔相济,虚实同进者”也。
以上练气之说,中有玄妙,不可思议。若泛观之,几如赘语重迭,无关宏旨;详加诠释,精微乃见。今释之如左:
(一)运使
既云练气,则宜勤于运使。运使之法:以马步为先(又名站桩),以身之上下伸缩为次(如是则腰肾坚强,起落灵捷,将来练习拳法,无腰酸腿战之病),以足掌前后踏地能站立于危狭之处而推挽不坠为效果。究其练成功时,虽足二寸在悬崖,而坚立不能动摇也(足掌前后踏地,须练习久,始能。平常人之足掌则前后不相应,故一推挽即倾跌也)。以上乃练足之法。盖寻常未经练习之人,气多上浮,故上重而下轻,足胫又虚踏而鲜实力,一经他人推挽,则如无根之木,应手即去。此气不练所至也。故运使之入手法门,即以马步为第一着。俗语云:未习打,先练桩(又名站椿),亦即此意。苟能于马步熟练纯习,则气贯丹田,强若不倒之翁,而后一切柔术单行手法,及宗门拳技,均可以日月渐进矣!
初练马步时,如散懒之人,忽骑乘终日,腿足腰肾极形酸痛,反觉未练以前其力比练时减退,此名为换力。凡从前之浮力虚气,必须全行改换,但到此不可畏难,宜猛勇以进。如初夜站一小时者,次夜加增数分,总以渐进无间为最要。又,站时若觉腿酸难忍,可以稍事休息,其功效总以两腿久站不痛,觉气往丹田,足胫坚强为有得耳!
足既坚强矣,则练手尚焉(手法详后)。练手之法:以运使腋力,令其气由肩窝腋下运至指颠,如是而后全身之力得以贯注于手,用力久则手足两心相应,筋骨之血气遂活泼凝聚,一任练者之施用而无凝也。
(二)呼吸
肺为气之府,气乃力之君。故言力者不能离气,此古今一定之理。大凡肺强之人,其力必强;肺弱之人,其力必弱。何则?其呼吸之力微也。
北派柔术,数十年前,乃有专练习呼吸以增益其气力者,成功之伟,颇可惊异!其初本为寡力之夫,因十年呼吸练习之功,有增其两手之力,能举七百斤以上者。
南派则练运使之法多,练呼吸之法少。盖以呼吸之功,虽能扩加血气,时或不慎,反以伤身。后以慧猛师挈锡南来,传授呼吸之妙诀,于是南派始有练习之者。未几,斯术大行,遂于运使之时,兼习呼吸。而南派柔术因以一变。兹将慧猛师之口传秘诀记之如左:
呼吸有四忌:
(1)忌初进时太猛。初时以呼吸四十九度为定,后乃缓缓增加,但不可一次呼吸至百度以外;
(2)忌尘烟污杂之地。宜于清晨或旷寂幽静之所行之,晚间练习宜在庭户外,不可紧闭一室中;
(3)忌呼吸时以口出气。初呼时,不妨稍以口吐出肺胃之恶气,以三度为止。向后之呼吸,须使气从鼻孔出入,方免浊气侵袭肺部之害。又,呼吸时,宜用力一气到底,而后肺之涨缩得以尽吐旧纳新之用。而气力以生;
(4)忌呼吸时忽乱思想。大凡人身之气血,行于虚而滞于实。如思想散弛,气必凝结障害,久之则成气痞之病。学者不可不慎焉!
以上四忌,须谨慎避之。自无后患。迨至成功时,则周身之筋脉灵活,骨肉坚实,血气之行动,可以随呼吸以为贯注。如欲运气于指尖臂膊,及胸肋腰肾之间,意之所动,气即赴之。倘与人搏,则手足到处,伤及肤理,不可救疗。气之功用神矣哉!
洪惠禅师曰:呼吸之功,可以使气贯周身,故有鼓气胸肋腹首等处,令人用坚木铁棍猛击而不觉其痛苦者,由于气之鼓注包罗故也。但有一处为气之所不能到者,即面部之两颊是也。击他部虽不痛,惟此部却相反耳。
呼吸之术,当时北派最盛。而西江、河南两派,则以长呼短吸为不传之秘法。河南派则名此为丹田提气术。
西江派则名之为提桶子劲(劲即气力之欲称也)。究之名虽异而实则无甚差别。
其法:直身,两足平立,先呼出浊气三口,然后曲腰,以两手直下,而后握固提上,其意以为若携千斤者然。使气贯注丹田、臂指间,迨腰直时,急将手左右次第向前冲出。而气即随手而出,不可迟缓。惟手冲出时,须发声喊放,方免意外之病。自此以后,则手或向上冲,或左右手分提(仍须曲腰,与前同)。总以气血能贯注流通为要。又,向上冲时,觉得气满腋肋之间,左右分提时,仍伸指出而握拳归,俨如千万斤在手,则丹田之气不期贯而自贯矣!但提气时,须渐渐而进、有恒不断为成功之效果。学者须静心求之,勿视为小道野术,可也!
(三)刚柔
柔术虽小道,精而言之,亦如佛释有上中下三乘之别。三乘维何?即刚柔、变化二者而已!其宗派法门,千差万异,虽各有其专家独造之功,而刚柔变化之深浅,即上中下所由判焉。
上乘者,运柔而成刚,及其至也,不刚不柔,亦柔亦刚,如猝然临敌,随机而动,变化无方。指似柔也,遇之则刚若金锥;身似呆也,变之则捷若猿兔。敌之遇此,其受伤也,不知其何以伤;其倾跌也,不知其何以倾跌。神龙夭矫,莫测端倪。此技之神者矣!但柔而成刚一段工夫,非一朝夕所能奏效。此上乘中技术也。
所谓中乘者何?即别于上乘之谓也。其故因学者初学步时,走入旁门,未蒙名师之传授指点,流于强使气力,刚柔无相济互用之效。或用药力或猛力等强练手掌臂腿之专技,不辞痛楚,朝夕冲捣蛮习,遂致周身一部分之筋肉气血,由活动而变为坚凝死坏,致受他种之病害。其与人搏也,寻常人睹其形状,则或生畏惧之心,而不敢与较。若遇上乘名家,则以柔术克之,虽刚,亦何所用?!欲谚云:“泰山虽重,其如压不着我何!”刚多柔少,之所以非上乘也。
术以柔为贵。至于专使气力,蛮野粗劣,出手不知师法,动步全无楷则,既昧于呼吸运使之精,复不解刚柔虚实之妙。乃以两臂血气之力,习于一拳半腿之方,遂自命个中专家,此下乘之拳技,不得混以柔术称之,学者所宜明辨也。
中乘之术,不过偏于刚多柔少之弊。然尚有师法派流。变而求之,不难超入上乘之境界。惟下乘者,无名师益友之指授,日从于插沙(乡鄙之拳师教人:用木桶盛沙,使紧,每日以手指频频插之,使指尖硬如铁石)、打椿(即用圆木一段,钉于地中,每日朝夕用足左右打之。初浅而次第加深,如能打翻入地二三尺之椿,则足力所击,遇之必伤折。此拳师教人练习足力之法,当时潮州、嘉应、肇庆等处,多爱习之)、拨钉(敲钉于板壁中,每日用手指拨之,以能拨出最深之钉为功效。如与人斗,指力到处,皮肤为之破裂,此亦西江派所最爱者也)、磨掌(磨掌之法:每日将掌边向桌缘、几侧等处频频擦磨,至皮外老结坚凝时,再以沙石勤搽,并以桐油等物涂之,总以掌缘坚、皮高起,刚硬如铁为止。故遇其掌骨斫落,无异金石之器也)之事,究其所到,不过与全未练习之人遇,则颇堪恐怖;如一旦逢柔术名家,鲜有不败者矣!
从此观之,斯道以刚柔变化能达于极品者为上乘,刚多柔少,谨守师法者为中乘,至于一拳一技之微,有刚而无柔,专从事于血气之私者,于斯为下矣!嗟尔后学,可不鉴诸?!
五要说
术既有刚柔之判,而利害亦随刚柔而相生。练习者,须识之于始,慎之于初,而后可无伤身意外之患。此刚柔之术所宜择,五要之说所由生焉!
(一)初练习时,要渐进,不可猛进。
大凡未经练习之人,或已练习而因故辍弃术久者,其周身之脉络筋骨不甚灵活。倘遽尔用力过猛,轻则筋脉有张弛之痛苦,重则藏腑起震裂之大患。数十年来,士大夫皆以练习柔术为规戒,盖因少年爱习此道者,多罹残疾夭折之害,推求其故,实由于不知用力渐进之方,而又好逞血气斗搏之事。且以不遇名人,从事于下乘拳技,其受害大可惊叹!定性禅师谓此为长生之术,今练习者竟与斯相背戾,此所谓采术不良,岂斯道之咎也哉?!
(二)既得方术,要以恒心赴之,勤敏持之,不可中道停辍。
万事皆须有恒,而柔术为尤要。吾见与人谭及此道,爱之者十常七八。惟能始终不懈、达成功之境者,千百中难得一人。皆因无恒心所致。大可叹息也。此道能朝夜孳孳不辍,则三年小成,十年大成,获毕生之益,无一朝之患。既保一身,兼可扶危救弱,而长生视息,犹其余事者也。
(三)练习时,要节戒色欲与狂饮。
人身之气血,未锻炼则虚浮而无力,既锻炼则灵活而易动。倘于斯时不知节制慎守,则全副精华,必至若决江河,一溃而不可复收,反不若不练习者之为佳也。然此乃人生之大防,不仅为此道所宜然。少年诸生,皆宜谨守先圣之古训,而终身行之。
(四)已成功时,要静气凝神,涵养谨慎,不可有恃术凌人,与好勇斗狠之事。
吾宗之练习此术,乃有深仇隐痛存于其间,念故国河山已堕披发为奴之劫。虑筋肉废弛,勉奋鸡鸣舞剑之心。东海可移,此恨难消!磨精炼骨,留以有待。故吾人夙夜孜孜于此,非一人一家之微,假使天不亡汉,成功终有其时。宜默识此意,不可怀一毫凌侮他人之心,为吾宗之罪人也!戒之!戒之!
(案)现在光复大汉,已成事实,而强邻环峙,侵夺频仍。其痛更有十倍于亡明遗族者。愿读者更有所注意也。
(五)出外游行时,要谨遵宗法,皈依十戒(其戒约详后章)。传授他人,亦宜以此诰勉之。
吾宗术法,虽创始于达摩禅师,而推阐变化以臻大成者,则以圆性禅师(生于晚明,别创击剑术及十戒约规)为首屈一指。至明末诸老,避难南来,更欲以此为磨砻筋骨之具,斯道乃重放光明。其开始第一手,以左手握拳,右手拊其背,示反背国仇之意,不知者只以为开手作礼式也。地盆则以踏入中宫,亦为不忘中国之意。凡在外,如遇敌,欲搏斗,则先退三步,再进一步半,此为踏入中宫。再举手如第一式,若敌人系同宗派,则停手不交,此为少林最要之宗法。违之,则犯大不敬,同人必有以灭除之。十戒之约,始于圆性禅祖。后经痛禅上人稍为增易,明不忘祖国也。
(案)痛禅上人,即明皇族朱德畴剃度后之名也。上人,传闻系福王之堂叔。后数年复蓄发往粤西,谋举兵恢复,不成,又复归少林,旋为人侦悉,谋捕之。上人乃遁于台湾。依延平之子,欲有所陈。不听,遂郁郁还至淡水,死焉。闻上人柔术最精,当其在梧州时,捕者十余人,悉被次第抛置街心,上人乃得潜逃出险云。
技击入手法
柔术一端,学之不难,求精为难。吾自初涉藩篱,至于今兹,垂二十有九年,走遍南北,所遇名人巨手,以数十计。凡秦晋燕赵齐魏楚蜀之地,其中名手极多,而以山左山右及秦鲁为盛。考其宗派,虽有传授之不同,要之,不出南北两宗之衣钵。穷其平日得力之地,与其深造精专之术,各有其长,不可以一端尽。有练一指者,有习一腿者,有专用力于呼吸者,有从事于跳跃以为能者。争奇斗异,如当春之花,纷华绚烂,不可思议。倘不得高明以指示择别,则如披沙拣金,终无自得之妙。故每与名手遇,则缓其特长,急其寻常致力,与其初时入手之方。籍以观察各人派别,以为汇归变化之基。以此数十年来,求友不可谓不勤,询访不可谓不多。合而观之,始知师法虽有异同,而入门之矩获,则相差实无甚悬远。兹将次第列记于左方,不仅留当年鸿爪,亦以使后人按迹而求,不至漫无津涯也。
(一)地盆南派曰地盆,又曰地盘,北派曰马步,河南派及蜀黔楚等处曰站桩,名异而实同也。
地盆之法,为初入门时所必要,藉此练气下行,不独增长足力,且可免血气上浮,致身干上重下轻,稍一动作,即觉喘呼足颤,有不打自跌之患,故地盆宜于初时痛下站立之功。
地盆有三,随学者取便习之:
(甲)八字地盆足如八字形,两腿蹬下,与骑乘无异。
(乙)一字地盆此式如一字形,祗须照八字式,将脚跟向前稍移,使两足平排如一字可也,但此较八字式稍难,学者须将八字式练过旬日,再进此也。
(丙)II字地盆又名川字地盆,其法不过较八字式,将两足尖朝内收进,即成此式。但此式须将膝向前作跪式,令后脚跟起,而足尖落地,此练习足尖之意也。
地盆有四忌:
(甲)忌两腿蹬下,不能平正,不平则不能得力。
(乙)忌站立时腰背湾曲,腰曲则气不能下。
(丙)忌一站即起,使两腿全不受痛楚,则进功必缓而无成。
(丁)忌肩耸头斜及眼光乱视。凡练习时,肩窝欲平,头颈欲正直,眼光欲平正。
练习时,两手高插肋间,听气下行,迨至腿力实到酸痛难忍,无妨略事休息,总以站立时刻,逐渐加增,以至两腿无痛苦而有力为功效也。
(二)手法手法虽有各家之别,其渊源要不出岳氏之双推(武穆少年时喜技击,倡双推手法,后世多宗之),就余所见而论之:北派尚长手,南派尚短手;长手贵力足,短手能自顾。平时练习,非长手不能达气;对搏时,非短手不足以自保。故长短互用,刚柔相济,为此道之正宗。兹将南北派之各家通行手法讲之如左:
(甲)牵缘手此即双推手之变化。法用左右手作回环护拦之势,其两手指端至练熟时,必作连环式如上。此手能练圆时,则指臂灵活,一切手法,皆不难迎刃而解,此为初学步时所当经心练习者也。
此手之用法:如敌人以手或木棍击来,则以左右随势缘格,敌手与物遂落空不能中,于是再进逼一步,随机以取敌之要害。
此手又名猿手,盖猿每遇,必用此种手式,灵捷异常,故即以之为名云。
(乙)缠手此手又名阴牵缘手。与前手稍不同者,前手阴阳互用,此手纯用阴(即掌下覆之式);前手作正面势,此作侧势(或左侧,或右侧),譬如手朝前缠,右手则从腋下(乃左手腋下),尽力格出,如是循环,或左右练习,自能有功也。
此手又名蛇缠手,盖取与蛇之缠绕树枝相同,以故纯用覆掌阴手出之。
此手用法,与牵缘相异者:牵缘取正面之格拦势,此则取其侧面,乘势以挥击敌人之腋窝,且并作回护勾格下部遇敌之用。能熟练之,自有妙境。
演练时,手向内缠,非向外缠,观勾格二字自明。若向外缠,则与之相去已甚,学者谨记之。
(丙)长短分龙手北派最喜练此手,吾所见名师巨子,其演练手法,即开始出此。盖方家技士以此为演习最冠冕。其法:用手左右分排,如左长则右短,右长则左短,故又名排闼手,江湖卖艺者则名此为开门手。
此手之用力,以前肘及掌缘向外翻滚,而两掌心必须相应,且练时足作子午桩(桩步详后),下半马(即身稍蹬下之意),力自肩窝腋里运出。
此手用法亦为分格之用。到熟练时,即格即打,即打即格,无须重行换手,换手即迟慢也。
(丁)剪手此手阴辟阴阖,相叉如剪,故名为剪手。
此手之用力,亦以掌缘及两肘为要。但有一最宜注意者,两手叉剪时,身宜稍侧,而胸向内吞,如是,与敌遇,方不至被紧逼,且不失其宽绰进退之势。
此手法之用:可以格压敌人之手,而取推排敌人之势。在善于妙用耳!昔在川黔时,遇一人,以剪手名家,因其练习勤苦,两臂如铁,如人与搏,经其两手叉剪,则手骨必折断。亦江湖中之绝技也。
又,剪手之取势,身宜稍侧,左剪则左手在前,用右手尽力斫入,以右手叉压至左手肘湾外一寸余,否则,恐被敌人封逼,致不能变化,此最忌也(右剪时同)。又,剪叉时,无论左右侧,前后手俱宜稍平,倘前手失于湾曲高起,其弊害亦可虑也。
剪手颇具变化,叉合时,两掌向上,名为阳手;一分开则变为阴手,其式如骨牌中之长三形,可以乘势而点击敌人之咽喉及目部要害处。
先师高泺园先生教余曰:剪手最灵快,取敌亦甚得力,能精炼则受用无穷。惟有一事须谨记者,凡无论何手,如系使用掌时,其拇指须紧贴掌缘,微带曲势,切不可放开,此在平常练习时,经心记之,久则习惯自然,自无拇指分开之弊,前四指亦须紧排平直,此通行法耳。
(戊)斫挑手又名切手,取如刀之斫切物也。此手有双斫与单斫之分:单斫则一手挑拨,一手斫击敌人之膀肉,及脉根耳部或腿部等处;双斫则两手长短齐出,带挑带斫,极为便捷可法。
此手操法,即从剪手稍为变化,虽名为切手,但出手时,总宜侧身排掌,斜向斫出,方能得力。
(已)托手黔派名为托天手。操练时,亦宜左右分演。如左手托上,右手则向身侧勾拔而下;右托,则左手亦如之,故又名为前托而后勾。托用掌心力向上托起,若端长木盘然;勾用腕力指力。
此手用法:可以托开敌人之手臂,乘机以拊击其膀后,使其立身不稳,力无所用,取侧势故也。
(庚)插手此手又名点手。有掌插、指插、骈指插、三指插、等等之异。然此非于气功习练精到,不易学步。掌插稍易,一指插为最难。南北各大家以此著名者,仅寥寥数人而已。此于柔术,乃上乘宗法,非三五年功夫所能见效。闻之师言:昔游黔中,于铜仁府城,遇一胡某,练一指之功,用五十年之力,且破产交游,足迹遍南北,所遇名手极多,故观其出手,一步一趋,皆有师法,为吾人平生所仅见。闻以在黔中作烟贩标手为生活,当此鲜有敌者。有人为余道:胡某当标客时,年已七十余矣,暴徒嫉恶之,约十余人,各执长柄铁矛,围击于茶肆中,胡某声色不动,铁矛击至,微以指敲之,纷纷堕地,其技亦神矣哉。旋与余订交,颇相得。然衰年龙钟,犹向予问剑术不已。其雄心真近世罕与匹俦者,岂非异人哉!
此手法之名目甚多,其要总不出于此数种之变化。然所最宜注意者,初入门时,不妨广为练习,以坚筋骨而别门户。操之纯熟,则迅择一正宗手法,专求精到,如士子读书,贵先博而后约。斯道何独不然?!吾师尝谓余曰:手法愈简一,功夫愈精到,总以恒心敏力赴之,自能抵神化境也。若只求法术多,千通万晓,而自己无一独到处,则终属下乘,卑卑不足言也。
(三)掌法掌法为北派擅长之技,少林则以骈中食两指为宗法。至般慧禅师起,亦曾创习掌力,惟与北派异者,北派多四指紧排,拇指曲贴掌缘;禅掌则钩四指如鹰爪,北派谓之柳叶掌,南派则谓之虎爪掌。要之,形式名称虽不同,而其用力则一也。其一维何?即指向外翻,注力掌心是也。
掌法之平时练习,以岳武穆之双推手为宗。总须肩窝吐力,气贯掌心,为最当注意之事。又,掌之制敌,以按入胸肋心穴为度,他处不能用。且有双掌齐出及单掌独进之别,在学者神而明之,随时变化可也。
般慧禅师习此二十余年,因用力之勤而颇有所悟。兹将其掌诀歌记之如下:
气自丹田吐,全力注掌心。按实始用力,吐气须开声。推宜朝上起(掌须朝上,敌始易于倾跌),紧逼短马蹬(紧逼而后出掌得力,短马而后可以自顾)。三字沾按吐,都用小天星(小天星即掌尺脉上之锐骨)。
铁斋氏曰:掌法先用指,点入敌之咽喉部,再平掌按下,觉掌心正及敌人之心窝,而后放全力吐出,但吐出时,须开声一喊,令敌人心房猝然一惊,则掌力始恰到妙处。然此须精熟者始能为之,更不可轻易用此,草菅人命也。
(四)指腕肘拐之练法指掌之法,已述如前矣。腕力与肘拐骨力,均须练习。吾师曾训余曰:一身均宜练到,始可有用而免他患。若专主于一,虽为求精之道,久之则血气偏枯于一处,而身乃受其大害,故博而返约,约时仍不可忘博,否则,终归下乘也。
腕与肘骨之练习,即用剪手变化。如剪手阴开时,即肘骨用力处,剪手则平掌而出,此则手作勾拔势足矣,仍宜左右前后,横拐纵拐,使腋里之力平分,惟此有二忌焉,学者须留意。
用拐须迅速如风,防敌人之挑斫,故忌迟。
用拐须短马,放拐时变为半长马,以免拐高,易被敌人乘虚理入腋下之患,故用拐忌高。
拐之制人,多在稠人广众中,少则不可轻用,用时更须取侧势,如前后拐,则收宜捷速,否则后防斫击,前防挑理也,记之记之!
(五)横力直力虚力实力之辨别铁斋氏曰:不学之人,虚力多而实力少,有直力而无横力。此为确有阅历之言。横力之练习,以分龙及剪手,习之久则横力生焉;直力则由于吐自腋里为实直,否则虚直而已。其根源视气功之深浅厚薄为辨,能于吾宗所秘传之龙虎豹蛇鹤五种拳法精熟有得,则此又其浅焉者矣。
秋月禅师曰:“练到骨节通灵处,周身龙虎(即血气之称)任横行,掌心力从足心印,一指霹雳万人惊”。学者宜精心玩此,则于吐气用力,当得其三昧也。
通行裁手法
其一挑手斫手拦手切手
挑即上挑敌人之手,斫即顺势斫下,拦即将敌人之手与物拦开(此为横手),切即乘机直切而下(亦格手也)。此乃川黔湘楚柔术家之通行裁手法。惟为初入门者所不可不知。迨到精熟时,则应变无方,行所无事。所谓不期挑而自挑,不必拦而自拦。此中妙境,名家巨手能知之,浅尝者难喻也。犹记三十年前,余游秦中,在泾源遇一高姓者,以精于猴拳着声关内外。予与之订交六阅月,谈艺颇密。其手腕之灵捷矫健,腰腿之轻柔活泼,洵近世中之健者也。尝语余曰:吾辈遇敌时,出手当如飘风迅雷,使其闻风而倒,哪有手迹可寻?此吾秦中俗语所谓“打来勿许见,见时不足算”也。则其技之神,亦可于言外见之矣。
其二封手逼手擒手拿手
封手者,即封关敌人之手,使不能活泼变化也。逼即乘势紧逼,进马一步,作吐放之势,使敌立足不住也。擒拿本为一手,即擒按敌之手或要害之处,使敌不克动弹也。故就次第而言,封先而逼后;封乘机而逼取势。擒拿则又属单行手法,与封逼不能牵同。此为初学而言,亦系一种制敌取胜法门。若至于熟练精到时,此等手法,皆可不用。盖以吾辈一举手投足之下,敌已失其手足活泼之力,不必吾封而已自封之也。倘遇名家,则此种手法,更不可轻用。大凡技击家之逢敌手,总以先用探手,观其宗派家法,与其得力深浅,而后可以变化应敌,握机进取。倘若江湖俗子,辄欲浪肆封逼之陋术。一旦偶逢强手,不能封人,先已自封。且逼之既紧,退步无地,不独取败,亦且见哂于大方。学者所当谨识也。
据西江派巨子熊剑南先生之秘传遗语,谓擒拿实系两手,且有专家法术。在此道中,乃一独立宗派,其秘诀,在深悉人身气血流行之时刻,与其脉络穴道之部位,若按时按穴而擒拿之,可以随轻重而致其性命之死生。平日练习之手法,约有七十余种之多,(与抚七弦琴之手法略同)而擒拿则其总称也。
剑南先生又云:擒拿学之难,传之初非易易。在昔先辈,诚厚慈善之家,精此者尚有数人,西江中不过一二人,余皆湘楚黔蜀诸名手。后以此道传非其人,常有滥用伤人事,以故先辈恐遭天谴,相戒不轻传授。百余年来,此道遂如广陵散,不复留遗在人间。绝技失传,致断薪火,殊堪重叹!又闻泺园先生云:数年前,在荆襄遇一道士,颇精此术,惟未见其施用,故不知造诣何如。是此道尚不至绝迹。惟闻见寡狭,觉不敢臆断耳。
解裁手法之真诀
上论八手,不过为入门者略言及之。其实,敌手之可以裁可以解者,定属门外汉。若名手内家,其手法变化无方,瞬息即异,岂有易于解裁乎?对手相逢,力敌矣,则观变化;变化同矣,则观捷速;捷速同矣,则观机巧;机巧同矣,则观平日得力专工之深浅与造诣之精粗。而优劣胜负判焉。倘系智均力敌,则两雄一举手即知,不致妄相水火也。
或问曰:然则如先生言,解裁手法可以不必学矣。曰:此道有虚实常变之别,明乎此而后可以言解裁。何则?如既名为解裁,必须敌出实手,而后可以解之裁之,虚则不能解与裁也。故可解可裁者,法之常;随机生巧者,法之变。常则有迹可寻,变则神明莫测。倘系外家,出手即露四相,此等敌手,凡入门半年者,即裁之解之,而有余矣。四相维何?即:
(一)挥拳高举,辟头而下。拳即高举,则腋部必空。其病一;
(二)或长拳冲入,手臂伸直无余,且拳之收入又迟缓停滞。手直则钝,不伤则折,其病二;
(三)既无马步桩法,长身直立,如僵立之碑。直立则后虚,一动即跌,其病三;
(四)怒气腾涨,进退甚猛,血气上升,手足无主。怒则心昏,自动不知,何能胜人?其病四。
既现此四相,可以不言而知为外家。此等出手,挑之、斫之,拦之、切之,或随意封逼之,随意任行,毫无碍事。盖以此等人,手既高举直出,全身之空虚甚多,自由解裁,可以左右逢源,此尚为学之未精者言之也。倘系老手名家,则视此如玩弄小儿,又何裁解之足云。盖裁解手法,乃斯道之浅,而非斯道之深者也。至于名家相遇,则出手无隙之可乘,手本虚也,不拒则实;手本实也,按之则虚;观其进也而实退,势若缓也而实捷。声东击西,欲虚反实;矫若神龙之游空,猛如虎兕之出柙。此所谓棋逢对手,争胜负于毫末之微,乘机势于黍米疏密之际,又岂一挑一拨,半封半逼之手法所能解裁见功乎?吾故谓解裁非此道之精者此也。
虽然,解裁亦有一定之方法,又不能不为初学者道也。兹示之如下:
(一)高来则挑托
(二)平来则拦格
(三)低来则斫切。以上三项,本文自明
(四)势猛则乘其势以猛还之。凡来势猛,必上部重而下部轻,先避其势,后乘其虚,取侧势而击之,无不应手而倒,所谓以猛还猛,是在精熟家之妙用耳。
(五)力强则借其力而顺制之。借力之法,亦与此同。术家所谓“借他千斤力,不费四两功”即此意也。
(六)敌力胜于我,则取侧锋以入。敌力强,若踏洪门以进,则易于被敌制,而不能进退取机与变化。
(七)敌力弱于我,则踏洪门而进。术家通称正入为踏洪门。吾宗则名为上中宫。
(八)动手欲防敌人足,须注意其肩窝。大凡用长腿飞击时,其肩窝必先耸起,此定式也。
(九)有时偶尔不备,被敌从后突忽围抱,可急下半马,先以头向后撞击敌人之面鼻。因抱时彼此之头部,正对准也。倘一击不中,再乘势以足向后提去,以取敌人之下阴部,无不松解者。倘二击再不中,则吞气一口,鼓力周身,猛起肘拐,以冲击敌人之胸肋腹部等处,则敌虽勇亦难支架不退也。此为初学之解裁法。若系名家,精听声术者,虽在暗夜中,尚能有以自卫,不易轻为他人制,即被制,亦应变有方,使敌自毙。盖以用手暗中趁不备而围抱人者,乃痴愚者之所为,其解裁非甚难也。
(十)凡与人搏,切不可用手沾实敌人之手与物。盖不实则虚,虚则易于变化。此初学步者不可不知之术。若于吾宗拳术精习有得,则阴阳虚实,神变无穷,此等解裁法,真卑卑不足道也。
以上十法,均通行之解裁术,惟有两大端,须精心求之者。(一)为求名家巨子之确有宗法者,悉心而学之。先练其常,后精其变;气力交修,手足双练;不安小就,苦求大成。则纯技专术,自能强身济世。此等解裁,一点即通矣。(二)须自己有所悟入,始能受用。人之手足,同具于天,此往彼来,举动无甚悬殊。习之既久,始能随机生巧,在学者勿骛驰虚泛,皈依精到。凡一切有形之手术,皆成筌蹄之末技耳。
澄远禅师为吾宗技法之神手,能于百步之内,令敌倾跌,莫能起立,人以为神功所致。师自言:此由平日精修纯练得来,及到功夫圆满,则神乎?非神乎?自己亦莫测其妙。盖以三十年练一印掌,初悬薄板于壁,朝夕午频频运掌心印击之,久则去板,置有声之物,(如鼓锣等物是也)于夹壁中,习之如前,久则掌力印处,物为之应而有声。如是由近而远,十年则寻丈内外,人亦觉痛苦,则气功神矣。迨至勤修再二十年,虽百步内,人亦立足不住,似不谓之神而不得。然!其实则平日精修积累而来。吾释神通广大,无量无边,区区末技,又何神之足云!特患世人不勤苦精恒以求之耳!吾实不敢以神功欺后人,效江湖游技之徒所为也。兹将禅师偈言记之于左:
功夫深处莫可言,
可言之术皆筌蹄,
能于生死参解脱,
佛法广大正无边。
第六章身法示要
学者既于地盆(即马步)、手法、掌法、解裁手法等,知其用力之道,练习之方,则于此术已获十之五六,似不可不进而求诸身法。盖身法为斯道之中权关键,须于手足之动作,灵通一气,进退有方,趋避得机,起落(即长马短马之谓)如式,变化迟速,不失其矫健敏快之法,如是而后法术完备,应用得力。吾宗之身法等,详述于龙虎豹蛇鹤各拳式中,学者精练而深求之,自当有得,故不赘及。兹将南北各派所通行者,记之如左方,亦博学多识之意云尔。
其一进退法
身之进退,其机其势,千差万别,争于黍米秒忽之间。有一步进,有纵跃寻丈之进。其退也如之。又有左进右进,与左退右退之别。或阳退而阴进,虚进而实退;或以进为退,以退为进,以及猛进猛退之方。长马进与短马进之法。种种法规,不可以一端尽。要在学者,取机乘势,自由进退可也。
吾宗之寻常进法,必用短马,紧取侧势。盖以不进则不能逼,不能逼则两臂之力,难于击中要害,且易于躲让,使力不能十分充足,此为最有关系者也。退则多因不克得手,故退一步而再乘机进也。今将寻常进退法歌诀,志如左(此乃川黔中同道友人之传语也,亦为后学所当注意之事):
进步捷如风,失机退宜快;乘势侧锋入,身稍向前迈(身之上段微向前扑);掌实即须吐,发声使惊怪;变化如蛟龙,迟速分胜败。
又,身未退而胸向里折则为吞(如敌以拳或掌或物器等平胸刺击而来,倘其物短则身稍折而敌之物即落空,再乘机拦格,或取侧势以进,此为吞身法,用之甚多,须精练之),以单掌或双掌推击则为吐,取其力从腋里肩窝吐出故也。
铁斋曰:人当正面而立,如敌以拳与器平胸陡至,则右足稍退一步,即成侧势,再用左手格避,而右足前进一步,即取击势,惟一退步时,手既起而身变作半马。此亦身法之一端,在速快耳。
又曰:前所谓右足前进一步即取击势者,乃泥守规则之语,究之进右足,实不如进左足之为迅速。且较进右足尤为得势云云。铁斋为少林派之巨子,前清康熙时,隐居潮州,以授徒自给,其及门受业者,以数百计,少林家法,赖以不坠。每于寻常一进退之微,皆必求其精到无弊而后已。由是观之,斯道又岂粗心人所能登堂入室者乎。
其二左右趋避法
进退乃取势之方,趋避为乘机之地。兵法所谓避虚击实,声东击西等语,无一不与此道息息相通。不过彼为群与群斗,此为个人与个人斗而已。无论如何技精力足,总不能不有所趋避,因有所避而后有所趋,此为一定之理。趋左则避右,声东则击西,随敌之动以为方,观敌之机以为用,明于术而不拘于术,击其要而不见其迹,此真所谓变化无方,心手两忘,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者也。兹将趋避歌诀志如左:
趋避须眼快,左右见机行,趋从避中取,实自虚中生,山重身难压(方语所谓泰山虽重,其如压不着我何?即避让之意也),隙开进莫停,势猛君休虑,四两拨千斤。
至平日练习之法,以精熟吾宗拳技,则马稳而身灵,到时自能左右逢源也。
身法总以转侧灵巧、进退阖辟(即左右避让是也)稳静、起落(马步起落是也)得势为名家衣钵。至于变化莫测,出人所不能防、不能制者,是乃在乎苦心独造之士,不可以常法绳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