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小剪刀 八字小儿关煞到几岁

频道:八字算命 日期: 浏览:3

文/一剪梅

小脚婆婆住在我们屋后湾。

读书那会,屋后湾是我上学的必经之路。我发蒙上学跟哥哥从这里经过,小脚婆婆嘻嘻地笑着抬起手和我们打招呼,一双尖尖小脚颤颤巍巍地迈着小碎步走到她家大门口,催促她的孙子们快去上学!

小脚婆婆个子不高,一头齐耳短发,一身蓝粗布衣裳,把自己收拾得比较干净。挣工分的年代,全村的硬劳力都去集体生产队上工了,一大湾子人家就剩下了几个娃娃和小脚婆婆。

有一次,我和哥哥放了学经过屋后湾,看见树枝上晾着长长的白布条在风里荡来荡去,一双尖尖小鞋晒在禾场的石磙上,那鞋底一匝长,一头胖一头尖。“哈哈哈!哥哥,你快看!这鞋底的形状像个玩具匕首!这鞋子又蛮像我们家里的小葫芦瓢……”我拿起那奇怪的白底黑帮的尖尖小鞋傻傻地笑,我笑,哥哥也笑。我们家里没有老人穿这样的尖尖小鞋,所以见到这样奇怪的小鞋子觉得很稀奇!

我们生产队原来有四个小脚婆婆。到了我读完小学时,我们队里的三个小脚婆婆先后过世,(其中一个小脚婆婆自己想不开在水塘淹死了),全队仅剩下了屋后湾的一个小脚婆婆。

八字小剪刀

晨曦,黄昏。我在这条上学和放学的路上往返了七,八年。我见小脚婆婆越活越精神,她做事不慌不忙,有时见她在旁边的堰塘里洗衣服,有时候见她提着竹篮拿着挖刀在田间挖猪菜;当烟囱里开始冒烟袅袅地飘在房屋与竹林间的时候,她在厨房里丁丁拐拐地围着锅台转。

后来,我下了学待字闺中。有一天,小脚婆婆的女儿以媒婆的身份走进了我的家门。

第一次到小脚婆婆的家做客,她笑嘻嘻地在厨房帮着厨,当桌子摆满了飘香的佳肴,饭桌上,小脚婆婆嘻嘻地笑着拿起桌上的筷子招呼我们吃菜,她把筷子伸进她的胳肢窝,“呼”地一下,那双筷子便从她的胳肢窝冒了出来,她笑嘻嘻地挥动着手里调了头(筷子粗的那端)的筷子叫我们”不作客!”还给我夹菜。

再后来,在我踏进婚姻殿堂的时候,屋后湾的小脚婆婆成了我的准祖母——曾经拿着她的尖尖小鞋傻笑的我成了她的第二个孙媳!

在我们江汉平原通常把祖母称为:奶奶和婆婆。先生几兄妹把小脚婆婆称:婆婆!为了便于区分,以免把婆婆和婆婆妈弄混淆,我在文中称小脚婆婆为:祖母。

祖父祖母在安排儿女的婚事上,把大女儿,二女儿和第四个儿子(叔叔)留在家里,其余的都出嫁了。我的婆婆妈是祖母的第二个女儿,她在家吃老米,“吃老米”是我们江汉平原的农村招女婿的俗称。

走近祖母的身边是在一个冬日。那天,有一丝儿风,阳光穿过云层洒向熟悉的竹园,洒向屋顶和小院,洒向我的父亲和母亲,洒向我和每个亲人的头顶。我穿上了红红的嫁衣,带着爸爸妈妈的叮嘱,带着亲人们的祝福,我迈出了闺房成为了人妻。

那天,前来贺喜的宾客挤满了婆家的屋,屋里屋外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小孩子们手里拿着从地上捡到的没燃尽的鞭嬉笑着在人群中跑来跑去讨喜糖。满屋子人当中数祖母年岁最高,笑声最亮;八十岁的祖母笑容满面拉着我的哥哥姐姐说着客气话。她饱满的脸庞透着红光,一头银丝梳得光亮,手持一支拐杖,那双三寸金莲丁丁拐拐地在人群中点击着欢快的音符。祖父祖母满脸灿烂端坐在堂屋,我和丈夫给这两位老人敬上了甜甜的红糖茶。

八字小剪刀

第一次亲历祖母洗脚,是在冬天的一个夜晚,她把那双小脚泡在装了热水的木盆里,空气里腾腾地冒着热气,待脚泡得差不多了,她把一只脚提起来移到脚盆沿上,她的脚背高高拱起,除大脚趾头稍稍正常的伸着,其余四个脚趾头一律弯曲折向脚板心,长期的挤压致使脚趾头变了形,脚板的那四个扭曲的脚趾看起来像一块生姜,让人不敢直视。

八字小剪刀

祖母一边洗脚一边和我讲,在她四岁的时候她的母亲就给她裹了脚,长长的布条一层一层紧紧缠住脚丫并穿上鞋,被母亲拉着在地上跑,她说,脚像刀子砍,疼得她叫汪叫喊,晚上那长长的裹脚布一点都不允许松开,……

我问:“您怎么不偷偷拿剪刀剪掉那裹脚布呢?”

祖母说:“算是搞不成,大人说女娃子不裹脚长大了没得人要,找不到婆家……”……

此时,我的心很沉重,于是,不再言语,默默地看她洗脚。

她的脚后跟结了一层层的老茧,她沥干脚上的水,把一只脚移到旁边的一把椅子上,拿起剪刀剪掉了大脚趾的指甲壳,又搬起脚开始剪脚板心挤压变形的长在肉里的指甲壳。不!那不“剪”,确切地说:叫挖!

她剪完指甲壳,把手里的剪刀叉成一个八字,然后左右手配合拿起叉成八字的剪刀一下一下刮着她的脚……

  穿越时空,长长的裹脚布在民国的风里里荡来荡去……如同刑具的尖尖小鞋塞进一双幼童的小脚丫,那嫩嫩的脚骨头蹂躏得扭曲变了形……我仿佛看见童年的祖母穿上小鞋被大人牵着在地上跑,疼痛牵扯着她的神经末梢,她的脸上挂着泪,脚上分布的一条条血管的血流遇阻又迂回……!

八字小剪刀

那时候,祖母每餐喜欢喝点白酒,有时她还会在酒壶里加点糖,然后拿起酒壶询问桌上的家人喝不喝酒,完了之后给自己“咕噜噜”倒上一杯酒,这才端起飘着酒花的兰花瓷酒杯,只听“滋溜”一声响,祖母抿了抿嘴,那张饱满的圆脸庞露出一对浅浅的小酒窝。

祖母在时光里细细地品着酒的味道……

据说,祖母喝酒有个由来,早年她十三四岁从邻村嫁到杜家和杜家爷爷成了亲,杜家爷爷原来是开酒坊的,小日子过得十分红火。后来,祖母开胎得了个宝贝千斤,添丁加口,杜家人高兴得合不拢嘴。

八字小剪刀

可是好日子没过多久,杜家爷爷却在一个漆黑的深夜悄然离世,当辛苦带娃的祖母一觉醒来,发现丈夫没了气息,她声嘶力竭地放声劫哭,凄厉的哭声划破了夜空,惊醒了熟睡的婴儿,……一时间,屋里哭作一团,惊恐,悲伤,绝望,凄惨笼罩在杜家的上空……杜家爷爷抛下了妻儿老小撒手西去……

这日子怎么过啊?!顶梁柱没有了,祖母承受不住这命运的打击,她终日以泪洗面,还学会了喝酒,整日里喝得酩酊大醉,哭一阵笑一阵……

日子一天一天向前挨着,祖母的泪流干了,她的头发散乱,脸色蜡黄,目光呆滞,走路踉踉跄跄,看着她的样子真是可怜!

一天,祖母的小叔子(堂)经过小侄女的摇窝,小侄女朝他咧嘴笑着,他躬身抱起小侄女,望着她不谙世事的大眼睛,望着堂哥留下的这条血脉,想到小时候和堂哥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他的鼻子一阵发酸,他把脸贴向小侄女粉嘟嘟的脸庞,无声的两行泪水滚滚而下……

眼见祖母呕得不成人样了,杜家的亲人小心翼翼地劝祖母改嫁,可祖母死活不愿意,她那双失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房顶,一字一顿地说:我生是杜家的人,死是杜家的鬼!

后来,经家族的亲人撮合,祖母和她的小叔子(堂兄)重新组合了一家。

仿佛从地狱里走了一遭。 从此,祖母离不开酒了。

后来,祖母的脸上渐渐有了点喜色。

再后来,祖母接着生了一大群孩子:老二(女),老三(女),老四(儿),老五(女),老六(女)。

祖父祖母将六个孩子一一养成了人,一个个读书并相继成家。

我听婆婆妈几姊妹说起祖母教育她们的新鲜事:小时候如果那个孩子不听她的话,或者做错了什么事,她就会笑嘻嘻地叫住谁:“某某,你把那根棍子递给我!”

随后,被祖母叫着的孩子便屁颠屁颠跑去捡棍子,然后乖乖递给祖母,这时候祖母便拿起棍子照孩子屁股噼里啪啦一阵乱打。

八字小剪刀

听说吃亏最多的是老三和老六,勇于反抗的是老二,一打就跑得是老五,疼爱有加的是老大和老四。

祖母特殊教育孩子的事在我们当地是有名的。

后来我有了身孕,祖母告诉我:不要坐石磙,不要钉钉子,不要烧草腰子(注:稻草扭的绳子),不要……她说了N个“不要”。期间大妯娌又添了第二个儿子,我也做了俩个孩子的妈妈;小叔子也结婚生了孩子。得了五个重孙的祖母笑得鼻子眼睛都挤到了一起。我的儿子是祖母帮着带大的,她在家里切一会猪菜就杵着拐杖,一双小脚丁丁拐拐折回到摇篮瞄一眼我儿子,笑嘻嘻地摸摸我儿子的小脑袋说:“呵呵呵,个小狗日滴,险些掉的茅缸里哒”。

祖母说的“茅缸”指的是“引产”。儿子是二胎,当时我怀儿子时正处在村干部换届,在我发觉自己有了身孕,想到自己的丈夫是一名党员,起初我产生了把孩子打掉的念头。我挑过满满当当的一担担吃水,我还挑过大筐大筐的土,尽管这样,但是我的孩子居于腹内纹丝不动,我断定这孩子和我的生命是紧密相连的,自此便放弃了打掉孩子的念头。待新任干部进门给我做计划生育宣传工作时,我已经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第二天早上,我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赶往镇卫生院准备引产,出于母亲保护孩子的一种本能,我返回了家,成了一名超生游击队员!一个月后儿子呱呱落地,祖母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在我儿子三个月时,村里开始实行计划生育(绝育),我打算把门口的一块油菜田栽完后再去做绝育。当我一大早在田里栽油菜,祖母杵着拐杖一捣一棍挪到我的跟前笑嘻嘻地说:菊香,你儿也有了,女也有了,你去弄哈子克(弄哈子克,即绝育的意思。)

“好!我晓得!”我冲祖母点点头。

祖母那时耳朵背,而且她又没有读过书,我惊异她对信息的觉知和思想的觉悟。

……

  那时候,农村实行了承包责任制,我们一大家分到了三十七八亩地,到了农忙都在一起劳动,每当插秧割麦,人处于疲于奔命的状态,每天凌晨听到嘎浪子鸟叫的时候,天蒙蒙亮我们就起了床,几乎脸都顾不上洗一把就奔向秧苗田准备一天的秧把子,我们每人给自己定任务栽一亩田的秧。

有一回插秧遇上大风大雨,大雨下个不停,五个小屁孩没有地方可去,就在屋里玩。当我们回家吃中饭时,见婆婆妈在堂屋里埋怨小脚婆婆“不管事”,没照看好五个孩子。

婆婆妈两个眉头拧到一块,她用力地一边跺着脚,一边带着一丝哭腔喊:”我的祖宗们啦!这是我才pao(孵)的一窝小鸡子,你们把它哈整死哒!”

五个孩子看见奶奶又要哭又要笑的样子,他们一个个傻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小鸡仔。原来五个孩子装了一大盆水给才孵出的一窝小鸡仔挨个在洗澡,把一窝小鸡仔全祸害了。

八字小剪刀

我们几妯娌看着婆婆妈哭笑不得的样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祖母在一旁也咧着缺了两颗牙的嘴巴,跟着我们哈哈地笑,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捏起衣服的袖口擦着眼角。

有一回,邻村有个老人想不开寻了短见。我们队里有个后生和祖母开玩笑:“婆婆!某某都死了呢?呵呵您朗怎么不想哈法呢?您走(走:死的意思)哒我们好来吃您的好长和子(长和子:酒席的意思)啦!”

祖母呵呵地笑着一脸认真地说:“呵呵!那我就不得瞎掰(即:不正确的做法)呢!我才不得坏我伢儿们的名声呢!呵呵,我要活,我要一个活,活到阎王老爹来接我的一天,那我就不套!”她说到最后“那我就不套”时还举起右手在空中摆了几摆。

“哈哈哈!阎王老爹来接您朗,那您朗还套的好的?!”祖母的一席话把后生和在场的人都逗乐了!“哈哈哈!婆婆!和您朗说得玩笑话!您朗不往心里去呢!”……

  祖母晚年得了高血压。每到农忙时节,还是闲不住,便在家里帮忙择菜,看护一帮重孙子。每当我们从田间劳动归来,不管是栽秧,还是割麦子等农活。每季农忙,祖母总是先问我们栽了几块田,或者收割了多少田?不管有没有完成当天的农活,她都呵呵地笑着说:“伢子们,你们“能干!”你们“德宝”!”

一听祖母那一口地方版的“德宝!”(德宝即能干的意思)我们就觉得好笑,她给予我们肯定的语言风格里传达着一种快乐,而这种快乐如同一支无形的按摩棒,让我们感到浑身的疲惫轻松了许多。

晚年的祖母时常脚痛,收割季节,她顶着烈日在田里捡谷,快挨到田埂时,有时见她踉踉跄跄急急地紧走几步,把自己的身子像扔东西那样重重地扔在田埂上,她一屁股坐在那里胸部起伏喘着粗气,那拾扎起的谷把子,像孩子们棋盘里的一颗颗棋子,星罗棋布的摆在收割后的稻茬上。家里的人都劝祖母不要捡谷,可老人家执拗,依然我行我素,把落下的一穗穗谷捡起来。

后来,我们一家迁到了城里。我们平时很少回老家,逢年过节或老家亲戚做事我们才回一次老家,每当回一次老家,祖母总是笑嘻嘻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摩着儿子笑骂道:“个狗日滴,好肯长!”

每逢过年时,当团圆的鞭炮响过后,祖母的一双尖尖小脚跟在一群重孙后面笑着追着“骂”着,直到每个孩子的手里拿到几个糖块和几毛钱为至。待到我们返家时,祖母总是寻一个高处,手搭凉棚用目光为我们送行。我们接祖母到我们家玩,她说:“怕病发了死在外头了”。

也许是应了"说福不灵说祸灵"这句话吧,有次祖母病了些时日,而我们却浑然不知。后来,我们得知祖母生病的消息,急匆匆地赶了回去。老远就看见老家门口的梨树下祖母在躺椅上躺着,当我们一家大小突然出现在祖母的面前时,她的眼睛里闪着欣喜的光,

八字小剪刀

“呼"地一下子从躺椅上站起紧紧抓住我们的手久久不放,仰天一阵大笑,说:我的乖孙子们啦!

祖母在笑,可我们的心却如刀割般难受,她眼窝深陷,身子剩下了一把骨头,而我们此刻所能做到的只有紧紧地握住她的双手,试图把我们年轻的能量能够像血液一样输送给她。

后来,她奇迹般地康复了,我们不知有多高兴!可过了二个多月,我们接到了祖母去世的噩耗——祖母早晨起来扫地时,一头栽倒了就再也没起来!

那天,当我们赶回老屋,奔到祖母的房间,祖母睡过的床空了……。我擦干泪水,看见平时爱热闹的祖母这会儿安详地睡在那黑黑的棺材里,我颤抖着双手抚摸她的额头……。

我们一膝长跪,在香火的缭绕中回忆着祖母的一生。她生于1914年,卒于2003年,享年89岁。那双尖尖小脚颤颤巍巍走完了她的人生全程。她经历了缠足之苦,经历了丧夫之痛,咬牙将六个孩子抚养成人并让孩子们读书,给孩子们一一成家。生于民国出生在世代的农家,虽然老人家没念过书,但她明事理,遇到困难不退缩的坚强,以及乐观豁达的品质深深地影响着她的子孙后代!

儿孙满堂的祖母把生命的一抹晨曦涂抹在了她的子孙后代身上!

如今,祖母离开我们己有十九个年头了。每年祭祖的时候,在祖母的坟头,我总会给我的儿女说:给你们的太太多磕几个头吧!

八字小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