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进入乾卦的学习之前,我们先一起来欣赏一个真实的卦例。
台湾著名的易学专家刘君祖先生对佛教文化深有研究,2010年9月的一天,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佛教中嘱人持念的各种咒语,到底有没有效果呢?于是他占得一卦,就是不变的乾卦。没有变爻,占断就要看卦辞和大象。他分析说,乾卦代表天道,“元亨利贞”,由此可见佛咒确属天籁,不可小看。大象说“自强不息”,这又告诉我们,这种所谓的佛咒,并非外求神灵帮助,而是开发存在于众生中本自具足的自性能量。这真是一语道破佛咒天机。
《序卦传》:“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盈天地之间者唯万物。”乾为天,坤为地,有天地,然后万物才产生,充满天地之间的,唯有万物。《易经》以乾坤两卦象征天地,天地生万物,乾坤两卦作为父母卦,生出了后面的62卦。
我们常说,我们是龙的传人,《易经》乾卦就是以龙作为基本形象来阐述易理。龙作为三栖动物,下可以潜入深渊,中可以在陆地爬行,上可以飞升天空,威力无穷。乾卦六爻可以看成六条龙。
中国龙
乾:元亨利贞。
【译文】乾卦:创始、亨通、有益、正固。
《彖》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译文】伟大啊,象征万物创始的乾卦。万物依靠它而开始生长,它是统帅万物的本源。它使云朵飘行,使雨水降洒,生物的各个物种在演化中不断地发展、完善,渐趋定形。太阳的光明终而复始地出现,六个爻的位置按时序形成,然后依循时序乘着六条龙去驾驭天体的运行。天道的运行变化,使万物在变化中都获得自己特有的性命,从而找到自己应有的地位,实现自身存在的价值,并使太和(阴阳冲和)之气常运不息,万物得以生成,完满无亏。乾卦创生万物,自然成为万物的首领,天下都可以获得安宁。
乾卦卦辞只有四个字,“元亨利贞”,以四季来说,就是春种、夏长、秋收、冬藏;以事功来说,就是创业艰难、顺利发展、首战告捷、守贞启元。为了更进一步发展,又开始下一轮的循环:改革创新、广结人脉、感恩回报、坚守正道。
《易经》中元亨利贞四德俱全的卦共有七个,只有乾卦最纯粹,而坤、屯、随、临、无妄、革六卦等都有或多或少的条件。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是说乾有元亨利贞四德,而乾元把四德,即乾道都统摄包括了,乾元创生万物,长而不宰。“乾元”是一切创造的源头,至大无外,无边无尽。乾元是宇宙人生、天地自然的本源。万物都要得到乾元的资养才能开始生长发育,就连天的运行也由无形无象的乾元主导。
“云行雨施”,水汽蒸腾,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形成云,云在天上随风流动,越积越厚,阴阳之气和合,就会形成雨水降下来,滋润大地,使得万物生长。“云行”是“雨施”的先决条件,经过“云行”的不断造势,才会有机会“雨施”,正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雨,有阴阳和合的产物,因此可以引申指化解矛盾,和平解决。因此人们也喜欢借自然界的甘霖普降,来象征政治清明、国泰民安。
“品物流形”,“品物”其实就是万物,不过,“品物”是分层级的,指生物的各种物种在演化过程中,由低级向高级发展变化的现象。生物学上讲的“界门纲目科属种”就很好地揭示了生物的这种演进过程。“流形”,“流”,是流动,“形”,是形态、形状。生物在演化过程中,生命的形态会在适应外界环境的过程中不断地变化、完善,直到发现这种生命最适合的生存形式,它才固定下来,从而完成从“流形”到“定形”的演化过程。
“大明终始”,乾为马,为心,乾元创生万物之初,就已经蕴含了未来心灵能量可以突破物质躯壳的限制,创造光辉灿烂的人类文明的可能,从第一卦的乾就预言了上经最后一卦离。离为日,是“大明”之象。离卦的《大象传》说:“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离卦象征人类开创的文明,薪尽火传,终而复始,绵延不绝。
“六位时成”,《易经》的每一卦都有六爻组成,代表六个不同的时位,人不会永远在一个位置上待下去,在不同时机,人的位要随时而转,不同的时位,就有不同的应对策略。作为社会性的人,就要找到各自的位置,各得其所,各安其分,各尽其责。同时,也要注意与时偕行,随时调整自己的位置,尽快适应新的角色定位,完成时代赋予的使命。
“时乘六龙以御天”,乾卦的六爻就是六龙,龙代表积极主动的创造力,而且能上天下海,随时变化。任何人,不管处于何种环境,都要驾驭得好,管理得好,就要顺应各自所处的不同时位,知机应变,与时推移。想象中的“六龙”,在现实中要落实为六马,依照过去的说法,“诸侯四驾,天子六驾”,天子要驾驭六匹马,好比一卦六爻,管理各个不同的部门,各司其职。
“御天”与“统天”有别。“统”就是上级统领下级。“御”,就是管理、经营。你比他地位高,你就负责管理、驾驭他。
人们明白了乾道的这种变化规律,就要把它推行应用到人事上,或潜或见或惕或跃或飞或亢,顺应天道(自然规律),随时变化,实施管理、经营。
“乾道变化,各正性命”,前面讲“元亨”,这里开始讲“利贞”。任何生命都会随着天道变化,找到自己的发展方向,发展出自己独特的生命特色,使世界变得多姿多彩。“天命之谓性”,天命的流形,赋予众生各自不同的生命风格,因此,每个人生而不同,每个民族也各有自己的民族性。总之,因为乾道变化,生命的样态形形色色,千变万化。
“保合太和,乃利贞”,“保合”是指在保障不同的生命特质的前提下,求其大同,以求相互合作、共存共荣。“太和”,就是最大的和谐。有阴气、阳气,就得有和气,老子说:“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阴阳接触之后合二为一,就成为一团和气。有了最大的和谐,世界就没有了战争,人类就可以和谐相处。
“乃利贞”,创造出来的东西能够固守,并贞下启元,不断积累,真正创造正面的效益。
“首出庶物,万国咸宁”,“首”指乾卦,“出”,指乾卦的创生之功。“首出庶物”,乾创生万物,但正如老子所说:“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天玄地黄”,“玄德”其实就是“天德”。正因为天德如此,自然被人们推崇为首领。
乾卦上九爻说:“天德不可以为首。”因此,乾卦的最高境界是“群龙无首”,不过,这只是一种理想状态,就现实而言,还是要有“首”的。为了防止这个“首”变为“亢龙”,就要给予一定的制度规范,监督制衡,界定元首、领袖从众人中民选产生,才能深知民间疾苦,为民谋福,国家才能和平安定。然后,再一步步向众生平等、群龙无首的大和谐局面迈进。
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译文】《象》辞说:天道运行,刚强劲健。因此君子由此领悟,应当自觉地努力向上,永不停息。
1914年11月,梁启超来到清华大学演讲,以《易经》中的两句象辞来激励学子。这两句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名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后来,“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因高度概括了中华民族精神,被作为清华大学校训。
清华大学校训
《系辞传》中讲“自天佑之,吉无不利”,“自”就是“天”,“天”就是“自”,自己就是自己的天,只有自己才能真正解救自己。正所谓“天助自助者”。天体是自动自发的、永不停息的,人要效法天道,只有找到内在创造的源头,才能像天一样自强不息。但是,要自强并不容易,必须经年累月不停地奋斗,即使遭遇挫折,也百折不回,一如既往,矢志不移,这对人的意志就是极大的考验。人经受住了考验,就会变得更加强大。“自强”不易,要“不息”更难。自古道:“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善始又善终者,就要像苏轼所说的那样,“古之成大事者,不唯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一个人是如此,一个民族也是如此。
元亨利贞是天地万物的运行规律,周而复始,运转不停,人就要效天法地,自强不息,才能创造无悔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