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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蒋时期重视职业教育,大力压制大学,宁可办专科学校。

文/霍安治

“养老防儿”已经成为台湾的热门话题。老人最大的恐惧,是儿女在大学毕业后成为“啃老族”。如果这样,老人不但得靠自己“养老”,更要提防子女要钱施暴。

自“八零后”起的台湾青年,赶上“七分上大学”的高教爆发潮,几乎人人都有大学文凭,就业状况却惨不忍睹。据“主计总处”2020年11月统计,大学以上学历的适龄劳工,劳动力参与率只有65.93%,即100个大学生里44个没有工作。青年没有工作,只能在家里折腾。据“卫福部”统计,2020年上半年,台湾虐老案件飙增近40%,主因“可能是啃老族、无壳蜗牛族、月光族增多,虐老行为常伴随着经济需索等因素”。

孔子说:“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学习3年后还不能自谋生路,在古人看来是很奇怪的。今日台湾的大学生,从幼儿园到大学毕业,学习长达19年,却沦落成啃老族,高等教育显然大有问题。

罕有人知的是,台湾的高教与清末民初一脉相承。民初的大学膨胀过度,造成“毕业即失业”惨状。国民党1949年败退台湾后吸取失败经验,谨慎压制大学数量,成效斐然。但1990年代教育改革疯狂增设大学,重蹈覆辙,走上高教失败之路。

考大学只为做官当老师

清末开办大学之初,大学教育就走向“毕业即失业”的不归路。办大学目标不是为社会训练高级技术人才,而是培训官员与教师。

中国的第一所大学是1895年创办的北洋大学堂,学生毕业赏进士出身。1902年起陆续创办的各省大学堂,赏举人或优贡,毕业就是官,校工平时称学生为“老爷”。学生若出国留学,更是前景无限。1904年北洋大学选派学生留美,袁世凯召见慰勉:“你们好好学,学好了回国,我奏明皇上,给你们官做。”

若当不了官,大学生也能轻松抱个教师铁饭碗。清末创办新式教育的顺序由上而下,先办大学,再办中小学,基层教师严重不足,各地争抢大学生。山西高等学堂毕业的王家驹回忆道,他的大学同学“不分优劣,都成为各府州县座上之贵宾”。北洋大学学生刘景山回忆道:“当时北方到处兴学,保定、正定等府办了很多中学,但缺乏教习。我们只读了一年大学,就有人来请我们去当教习,每月二百两银子。”

1918年,南京,中国第一所女子大学—金陵女子大学的化学实验室。这是中国第一所女子大学,由美国几家教会在1913年创立,1915年开学。1930年,它在教育部立案,改名为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日军来临,学校迁往成都,留校的教务主任明妮·魏特琳营救了许多中国妇女。

最早创办的各省大学堂,课程水平停留在大学预科层次,偏重基础学科与外语,完全不考虑社会的实际需求,教出来的大学生却成为各级教育的顶梁柱。由蹩脚大学生教出来的中学与小学毕业生也是稀有人才,一个小学生毕业就能当小学教员。

基层教育是小学生教小学生,越教越差;高等教育以做官为目标,与社会渐行渐远。民国肇建,蔡元培出任教育总长,公布《大学令》,系所专业化。他1917年出掌第一学府北京大学,喊出“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燃起全国各大学热烈求知的学风,使教学品质突飞猛进。但蔡元培并未筹思如何使大学生学以致用,北京大学学生毕业后还是只能做官或老师。

若做不了官,谋不到教职,大学生就得失业。南洋公学(交通大学前身)土木科第一名毕业的凌鸿勋,毕业后做官无门,找不到工作,“只有中学教员尚有机会可以问津”。刘景山留美取得宾州大学硕士学位,学成归来,只能到天津工专教英文。胡适原名胡洪骍,家境殷富,赶时髦到上海念书,由小学念到大学(中国公学),仍是“前途茫茫,毫无把握”,只谋到一份英语教职。胡适写道:“想起‘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诗句,心里百分懊悔。”感伤之余,他改名为“适”,纪念这“无所适从”的人生低谷。

国内师资差,只能靠“海归”。民国初年,海归成为各大学的主力师资,却不熟悉国内情况,反而拖垮了教学品质。耶鲁大学博士何廉于1926年学成返国,在船上就收到两所大学聘书。他热情走访京沪各所重点大学,却发现担当高教砥柱重任的海归派教授大多只是混日子。他熟识的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博士李权时,同时在上海多所大学任教,“一年年重复同样的讲义,没功夫也没资金去从事研究,没功夫更新所使用的教材,也没功夫想到学生”。

“大多数教师都是留英、留美的归国学生。实质上,他们自己年复一年重复的讲义,还是他们各自从国外听到的,以及他们在大学时读过的那些书本上得来的呢。结果,教师在一所大学中任课时间越长,他的教学就越死气沉沉。”何廉回忆海归教授使大学教育迅速崩坏,“只要学生能正确地背出他们的功课,就能得到好的分数。中国的大学的整个课堂制度,有一种非常脱离实际的、矫揉造作的气氛。课堂气氛完全像是在温室之中,与外界隔绝开来了。”

温室中的教育,与社会完全脱节。1920年代,大学校园出现“毕业即失业”的顺口溜,报章更常讥讽大学教育是制造社会游民的“游民教育”。

大学沦为“游民教育”

在当年,欧美的大学因应社会需求发展,练出来的大学生符合社会需求;中国的大学却与社会脱节,学生进社会如同废物。何廉是经济专家,他惭愧地写道,大学的商科学生本领比不上没读过书的小店学徒。“我发现从大学毕业的、学经济学的学生,对于他所选定的职业,是不能胜任的。比如一个商科专业学生,看不懂中文报刊的金融版面,因为他对商业社会的专门术语不熟悉。”

文科如此,理工亦然。南开大学检讨国内大学的化学工程教育,深致感慨:“我国学校与社会之间,夙称隔阂。隔阂之意,盖谓学科与国情不合,而学生之所学,非即其将来之用也。”农业专家沈宗瀚考入国立农业专门学校,对全国农业第一高校的教学品质大感失望:“教员多以讲义及日本标本敷衍了事。”他毕业求职,处处碰壁,只能当老师。他的感慨,是当时大学生的写照:“尝尽苦学味,终是可怜虫。”

五四运动推动社会改革,大学教育的改良便是一大议题。饱受教育之苦的胡适首先发难,敦请美国思想家杜威来华宣讲“教育即生活”的教育观,提倡“教育的目的,绝不是知识的积累”,而是“使学生能参与社会”。“学校里的学业,须要和学校外的生活连贯一气”。只是中国“几十年来的教育改良,只注意数量的增加”,与现实社会脱节,因此学校教育“没有生气”“不切实用”“没有兴趣”。

学校教育必须与社会联结,成为当时教育改革家的共识。晏阳初推动“平民教育”;陶行知提倡“乡村教育”;张誉大办职业教育,“以实业辅助教育,以教育改良实业,实业所至即教育所至”。1930年代,“教育即生活”理念蔚然成风。蒋介石在乡村老家溪口办“武岭学校”,刻意不办普通中学,却开辟农牧场,办一所五年制农校。职校学生考大学固然吃亏,但在农场上学会如何将奉化油焖笋制成罐头出售,就是“教育即生活”的有用技能。

基层改革成风,大学也知耻图强。南洋大学(交通大学前身)校长唐文治喊出“求实学,务实业”,悉心发展工程专科,精选教师,重视实习,学生本领过硬,成为民初交通建设主力军。金陵大学与广东中山大学特重农科,一南一北发展成中国农林改良发动机。暨南大学重点培养开发东南亚尖兵,成为国内“南洋研究”重镇。同济大学专重医科与工科,医科与政府合办卫生所增加临床经验,工科学生下工厂实习,学生学习程度达到德国大学标准。

然而,有志气的大学只是少数特例。1920年代大学改革的主流,并不是把学校办好,而是争权夺利。

公立大学由政府拨款,是政治圈的肥美领域,教育行政却由教育部官员负责,学者只能教书领薪水。以蔡元培为首的学术界清流派,对此深恶痛绝,大骂北洋教育部是“不知学术教育为何物,而专鹜营私植党”的“腐败官僚”。他们主张模仿法国,由学者管理教育。1927年6月,清流派美梦成真。南京政府模仿法国改行“大学区制”,各省教育厅一律裁撤,改为“大学区”,每区设国立大学一所,大学校长就是大学区的教育行政主管,大学教授就是各级教育官员。

然而,大学教授管教育,比职业官僚更无能腐败。教育行政严重官僚化,“各校公文往往延至三月尚未批答”。各大学尽情掠取教育经费增加编制饭碗,“呈畸形之发展”,中小学与技职学校却拮据万状。最糟糕的是,大学里的派系内斗走出校门,向基层延伸,各中小学跟着大斗特斗,“大学屡起风潮,延及中学”。

大学院开办一年,南京政府统治地区教育大乱。江苏的“中央大学区”各中学挺身抗争,痛斥大学区制“易受政潮牵涉”“经费分配不公”“行政效率低落”“影响学风”“酿成学阀把持”。蔡元培黯然辞职,大学区取消,但公立大学已受到重创,激烈恶斗更是无休无止。1929年,国府文官处秘书钱昌照视察北平各大学,北京大学的化学试验室“灰尘堆积,整个空气不振作”,北平大学“奄奄无生气”,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去文理学院听了课,给我的印象并不佳”。

相比之下,没进“大学区”的私立大学,却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奇葩。南开大学特重学以致用,“文以治国,理以强国,商以富国”,即使最冷门的经济系,也办成全国经济发展的研究重镇。1933年,南开新增化工系所,校长张伯苓亲自加上“应用”两字,强调办学目标不是养成校园学霸,而是为国内化学工业培养可用的技术人才。应用化工所走出校园,产学合作,迅速壮大,成为产业发动机。学生尚未毕业,即被业界抢订一空。成就惊动南京政府,蒋介石亲拨巨款,让张伯苓放手大干。

南开是特例,大多数的大学没有南开的志气,只靠文凭发财。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中国人总是学历至上的。大学虽与社会需求脱节,但文凭值钱,靠文凭赚钱的大学数量激增。1930年代,仅上海一地就有44所大学。学生不上课,教授懒教书,缴足学费、熬满四年就能换文凭,俗称“野鸡大学”。

无教胜于误教

公立大学机关化,私立大学野鸡化,高教快速堕落,常使教育界叹息。抗战胜利之际,胡适登高一呼,大学在精不在多,要求当局集中全力于十年内办好五所重点大学。但紧缩大学是砸人饭碗,引爆学界反弹。胡适感慨写道:“大家谈的想的,都是吃饭。”

1949年国民党败退台湾,成为大学教育从头起步的大好机会。蒋梦麟、傅斯年、胡适与梅贻琦等教育界领袖,谨记大陆时期教训,一致主张大学教育重质不重量。主政台湾的陈诚也坚定不增设大学。

当时台湾只有一所大学、四所学院。“教育部长”杭立武为收容大陆流亡学生,多次恳求增设大学,只争到一所行政专科学校。1950年代,台湾经济起飞,农业社会向工商转型,急需高级人才。中小学快速增加,更形成升学压力,但当局仍紧缩大学数量。

“要办好一所大学,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合乎水准的师资。”曾任“台湾省教育厅长”的刘真说明了两蒋时期不愿增设大学的顾虑,“如果请不到合格的教授,便贸然增设此类学科或大学,将如何培养合格的大学毕业生?所以有人批评,现在有些大学乃是学士、硕士、博士文凭或学位的制造工厂。他们认为大学滥发学位文凭,比银行滥发钞票,为害更大。”

当局不愿成立新大学,办学只能另立名号,以大陆名校在台“复校”的名义,申请设立新大学。但高层并不炫惑于名校虚名。名校最顶尖者莫过于北大,曾任北大校长的蒋梦麟却力阻北大在台“复校”,甚至讲了重话:“我在台湾一天,绝不让北大在台复校。因为北大之所以成为北大,全靠当时有最好的教授。目前台湾从哪里去聘请到那样水准的教授?如果没有好教授而高喊复校,岂不是砸了北大的招牌,使北大变成从前上海的野鸡大学?”

自1949年至1989年,台湾人口由800余万增至2000万,GDP由一年12亿美元增至1500亿美元,人均所得由137美元增至7097美元。高教需求激增,大学却只由1所增至22所。两蒋时期重视职业教育,大力压制大学,宁可办专科学校。40年内,专科由4所增至77所。专科学历虽不如大学光鲜,却能学以致用,进社会就有工作。

1937年,山西汾阳,哈伍德圣经培训学校,一群学生在田间学习农业。阎锡山在中原大战后下野去大连,1931年8月回山西,大办经济,成为惟一马放南山的地方军阀。农业方面,他最大成就是开展绥西屯垦,为此需要大量农业人才。

当局虽然紧缩大学数量,却无法改变文凭主义,台湾校园出现异常惨烈的升学竞争。莘莘学子由小学开始与社会隔绝,焚膏继晷苦读题库,俗称“填鸭式教育”。能考上大学的尖子生,多已读成五谷不分的书呆子。1970年代,由大陆到台湾的老教师逐渐凋零,填鸭式教育养成的尖子生渐成教育主力,但他们的成长过程与社会脱节,各级教育迅速象牙塔化。

本地师资欲振乏力,大学只能走回清末民初的老路,以“海归”为教学主力,新一代“海归”的素质却使老辈摇头。“省教育厅长”刘真回忆了旅美教育家晏阳初的感慨:“这班年轻的博士,对中华传统文化和台湾社会情况,大多缺乏深切的认识。而对美国的国情,更是一知半解。可以说既不了解中国,也不了解美国。一旦回到台湾,在大学从事传道授业解惑的工作,怎能保证不会对青年学生产生误导?”刘真说:“晏先生对我说这番话时,颇有一种无奈和忧虑的表情。”

晏阳初对刘真说,“无教胜于误教”。填鸭式教育使大学教师品质低落,是台湾高教的致命弱点。“理工医农属于科技方面的师资,因有国外留学生可以延聘,尚不致缺乏。” 刘真观察1980年代的大学教育,“人文学科方面的师资,已有断层现象。”

文科不食人间烟火,后果很严重。台湾司法界有真实笑话,一位自最高学府台湾大学毕业的学霸型女法官审理强奸案,被害人悲愤诉说强奸过程包括“吹喇叭”。女法官检看卷证,眉头一皱,指示该“喇叭”是证物必须呈上。

1980年代起,大学师资已由填鸭式教育制造的学霸担纲,大学教育与社会需求渐行渐远,理应紧缩。1990年代的教育改革却放开限制,疯狂增加大学,使文科理科一起崩垮。

大学野鸡化

教育家傅斯年生动评价留学生的缺点:“留学生空有文凭,毫无实学,一学起外国来,往往先学习其短处。学德国先学其粗犷,学法国先学其颓唐,学英国先学其架子,学美国先学其花钱,学日本先学其小气。”

长达50年的填鸭式教育,于1990年代激起“教育改革”热潮。由留美学者主持的改革,却由美国的短处学起,好大喜功,大量增设大学。30年间,增设大学百余所。至今台湾共有140所大学,专科只剩12所。

大学激增,招生数量比考生多,人人都能上大学,教授的品质却是泥沙俱下,教学脱离社会需求。“劳动部”统计,只有19%的青年能学以致用。“学用落差”成为台湾教育界公认的最大危机。

增设大学的主要好处,是使大学财源滚滚。两蒋时期的大学在校生人数,一般控制在总人口的0.5%左右,“教育改革”之后狂飙到5%,2020年的在校学生人数达到121.3万人。5%的人口缴学费,教育经费更跃升为台当局第二大财政支出,比率恒在总预算的20%以上,教育已成为台湾的主要产业。只是各大学没有真本事,只能以噱头取胜,开设大量华丽而空洞的系所,粗制滥造对社会全无用处的课程。

2019年,中州科技大学闹出笑话,“机械与自动化工程系工程技术硕士班”的论文竟以命理风水为主题。“私校工会理事长”尤荣辉批评高教已经“野鸡大学化”,引起教育界反思。

“很多学校对学位品质的管控已很难做好,只要有学生愿意来读就谢天谢地,有些大学就成为提供所谓低级教育的大学。”台大教授王立升批评道,“那些学校的毕业证书不过就是一张缴学费证明,浪费学生时间也浪费国家资源,大学退场问题须尽快有效解决。”

学生渐渐知道取舍,许多浮滥科系招不到学生。即使是“清华大学”之类的顶尖大学,也出现系所“零注册”奇景。

大学闹出无人注册的闹剧,只能裁员减招。近年来,台湾出现“大学退场”与“科系停招”热潮,“失业教授”与“流浪博士”成为社会一景。2020年6月,一位原于永达技术学院担任系主任的失业教授江赵勇接受访问,感慨身为教龄21年的资深教授到公司应聘,“老板一听到我之前是技术学院老师,就不想再问了”。

技术学院理应是产业进步的尖兵,企业老板却看不上技术学院的资深教授。如此教授,教出来的学生,自然是毕业即失业的啃老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