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土匪团伙俗称绺子,大小规模不一。有些胡子(即土匪)是单干,也称为“搓单”,比如抚松地区有个“穿山甲”就是独来独往。还有些三五个人,连小绺子都算不上,平时主要是劫道,另外就是欺负老百姓,最遭人痛恨。
还有所谓的“棒子手”,没有啥枪支武器,几个人拎着棒子就到处抢劫。棒子手最多四五个人一伙,平时就是种地的老百姓,农闲时才出去劫掠,而且啥都要。比如1945年7月,大青沟有一个棒子手,拦路抢了一个老太太,抢走了衣服两件、花布30尺,当天就被抓了。
这些小匪帮只敢欺负普通老百姓,有时候干完一票就散伙,所以啥规矩都没有,抢到东西就行。大绺子就不一样了,少则几十人,多则上千人,个个都是亡命之徒,要是没人约束着,那还不乱了?所以,东北大绺子分工明确。
今天,咱们就聊聊土匪的“四梁八柱”。土匪大绺子为了便于管理,也有职务分工,就是所谓的“四梁八柱”。正儿八经的一个土匪团伙,老大被称为“大掌柜的”或者“大当家的”,以下又分了“四梁八柱”。简单的解释,四梁八柱指的是大绺子中的骨干人员,平时专门负责某一方面的事务。
其实,四梁八柱并不意味着非要凑齐12个骨干人员,也不意味着一定有对应的称呼,各个地区略有不同。今天咱们就不刻意区分,只讲讲四梁八柱都负责哪些事务吧。
一般来说,“里四梁”是中坚力量,也就是“炮头”、“粮台”、“水香”和“翻垛的”。所谓炮头,就是绺子里枪法最好,带队出去打仗的人物。炮头是土匪中的“实力派”,必须有百发百中的枪法才行。
怎么才能算枪法好呢?必须让所有人见识见识,能指哪打哪才行。比如,靠墙放一个秫秸秆,转身走一百步,回头一枪能打中。这还不算,还要接着走,一里地远还能打中,那才叫本事。还有就是打飞鸟,天上有鸟过去,一抬手就能打下来。据说厉害的炮手,一枪打下小家雀,还能留个完整的尸体。
可能有人就说了,有没有这么神啊?这个咱就不知道了,毕竟流传下来的故事,都是这么说的。个人觉得,也许略微有些夸张,但枪法肯定比一般人要好得多。不然的话,出去“砸窑”那都是硬碰硬真枪实弹,没点本事谁愿意跟你啊?
说到砸窑,炮手还必须胆子大,有担当,不怕死。有这么一个例子,1931年,大土匪傅殿臣手底下来了个绰号“大来好”的人,傅殿臣就想考验考验他。怎么考验呢?傅殿臣安排大来好带着另一个小崽子,到一个屯子去取枪。两人到了地方拿了枪,来到老蔡家的屋里休息。
大来好躺在炕上,摆弄手里20响的撸子,安排崽子去搞两个香瓜来吃。没想到刚过了一会儿,他就看见窗外闪过几个人影,有人踹门进来了。大来好抬手就是两枪,直接放倒了两个。此时,另一个人已经冲到了屋里,大来好用双腿夹住他的脑袋,一翻身就把他摔倒了炕边上。几乎就在瞬间,大来好从后窗户跳了出去,直奔后山去了。
在后山遇到一个拾粪的老汉,大来好打听了一下,那老汉就说:“准时王林的人。”王林是傅殿臣的对头,两帮人马经常打起来。大来好寻思着那个小崽子还没回来,就拜托拾粪老汉进屯子里看看。没过一会儿老汉回来了,说那帮子人把老蔡家的姑娘绑了起来。
大来好一听,火气一下上来了,拎着枪就进了屯子,嘴里喊着:“你们报个迎头!咱有事儿就商量。”来到老蔡家之后,大来好毫无畏惧,对方领头地说:“有啥好商议的,你撂倒我好几个弟兄。”
大来好急了,说:“你要是住在别人家,外边来人围你,你也得打!我犯了什么法?你们围我!我看打你们打得轻!”刚说完,一群人就要上来绑他,大来好想了想说,把人家老蔡家的姑娘放了,随便绑。
正在这时,傅殿臣远远地骑着马就过来了,赶紧下马解释,都是自己人,安排这一切就是试试大来好的人品胆量。傅殿臣最后说:“你有胆量,管直(枪法准),我终于得了个好炮头!”
你看,想当炮头不容易吧,那都是万中无一的高手才行。
“里四梁”的其他三位,作用也很大。“粮台”,顾名思义就是管后勤的,成百上千人的绺子,每天的吃喝用度,粮台都要负责。这个人物担子重,那时候剿匪部队也很多,土匪要经常进山躲避,来回转移,吃喝要能供上才行。另外,因为管着吃喝,粮台还必须要公平,不能贪财。
“水香”负责纪律和安排放哨,不管多大的绺子,都必须经常转移,一方面是为了躲避官兵追捕,另一方面绑票砸窑也需要经常换地方。所以,每到一个地方休息,水香都要安排好岗哨。比如进了屯子,房顶上就必须安排人,时刻盯着有没有人出去报信。所以,能干水香的人,必须心细。
还有就是“翻垛的”,也就是“搬舵先生”,绺子里的军师。那个时候,有文化的人少,搬舵先生不一定非要懂兵法谋略,但必须精通八卦推演,能看生辰八字。土匪都迷信,行动之前搬舵先生要推算黄道吉日,确定什么时辰从什么方向进攻。如果半道迷了路,还要临时推算一个方向,继续前进。
当了胡子的都觉得,自己干的是杀人劫财的勾当,要是没有老天爷护着,随时可能掉脑袋。所以,搬舵先生的话一定要听,不然出了事那就是遭报应。虽然是迷信,但对于胡子来说,关乎性命的事情不能大意。
举个例子,1923年阴历八月二十五,吉林长春德惠县万宝镇善人屯,大绺子“仁义军”来砸窑了。他们到地方大约是凌晨4点钟,屯子里的大地主纪家被惊动,赶紧安排人上炮台。
土匪大当家大龙安排人围攻,但是纪家请了20多名护院,全部都使快枪,还有手榴弹,怎么都攻不进去。
就这么一直打到晌午,土匪损失不小,却还是进不了纪家院子。于是,很多小崽子就嘀咕了,说这次就不该打纪家大院。为啥呢,原来搬舵先生算好了,应该半夜子时动手打。只不过路上耽误了时间,凌晨4点才到地方。
大家觉得打不进去了,开始有意见。大龙正在一户老百姓家里躺着抽烟,听说攻不下心里着急,自己拎着枪就出去了。没想到,没两分钟就被护院打了一枪,很快就死了。其他人一看,误了时辰就不该打的,于是都跑了。
所以,搬舵先生有稳定军心的作用,不用管算得准不准,随便算个结果,对胡子们来说,也是心理安慰。
再说“外四梁”,也就是“秧子房”、“花舌子”、“插千的”和“字匠”。东北胡子弄钱的主要方式就是绑票,关押肉票的地方叫做“秧子房”。秧子房掌柜的,就是负责管理肉票的人,权力很大。胡子把人绑来之后,必须关在没人知道的地方,肉票更不能知道。所以,只要外出肉票必须蒙上眼睛,派人严加看管。
秧子房掌柜的必须心狠手辣,比如,为了知道肉票家里能出多少钱,就要用刑折磨,不能心软。胡子四处转移,缺医少药,有些肉票挨打之后皮开肉绽,甚至流脓生蛆。秧子房掌柜的手里没有药,就直接用火烤伤口,肉票往往疼得哭爹喊娘,心软的干不了这活。
再者,秧子房掌柜的还必须精明,会察言观色。通过肉票的各种表现,分析他家里能出多少钱。实在遇到宁死不开口的,家里也不送钱,那就必须狠心撕票。
所谓“花舌子”,就是专门外出联络事务的人,必须能说会道。一般情况下,绑了票之后,十天半个月秧子房掌柜的就能估摸出一个价钱,这时候花舌子就要出动了。
花舌子直接把“海叶子”(信件)送上门,里面说明了要多少赎金。家里人一看数额太大,往往很犹豫,这时候花舌子就要在旁边说:“你家摊上事儿了,我也很同情,不过要想开啊,把人赎回来才是大事。只要有人在,就不怕没有钱,还是要去赎的。”
就这么,花舌子很可能会往返数次,讨价还价,才能把赎金要到手。所以,这个工作必须伶牙俐齿才行。
至于“插千的”,意思就是提前探查情况的人。不管绑票还是砸窑,都要先了解对方的情况,比如家里有多少人,有多少枪,有没有护院?有没有暗枪?从哪打最合适……插千的往往装扮成货郎小贩,各个屯子转悠,能找机会进到地主家最好。所以要胆大心细,“演技”好。
最后就是“字匠”,这个很好理解,就是专门写书信的先生。正常情况下,给肉票家人写信,字匠都要先起草好,写得必须能打动人,让人家愿意出钱才行。如果肉票会写字,再让他誊抄一遍送回家。土匪中有文化的不多,所以字匠还是很受尊重的。
土匪绺子的骨干人物,主要就是这些了。当然,可能不同地区的叫法略有不同,这里就不细说了。总之,要让一帮亡命之徒听话办事,大当家还要靠“四梁八柱”撑着整个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