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老太君免了夏日里的晨昏定省,孔清仪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用完午饭后孔清仪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几个老嬷嬷放了三张帐篷在库房,说是刘嬷嬷让送来,为的是为她园圃里的花挡一挡夏天的雨水。
“刘嬷嬷担心姑娘们整天抱着花盆进进出出太过劳累,特意送几顶帐篷给您。”
“难为大家跑一趟了。”
孔清仪的话音刚落,紫玉便递上了一个荷包。
“嬷嬷拿着去和姐妹们买酒喝。”
“这······使不得,嬷嬷特意吩咐过了,这钱可不能收。”
“三小姐您先歇着,奴婢们先告退。”
紫玉望着她们一行人远去的背影笑出了声。
“咱们府里可算是能清净一阵儿了,等这事儿彻底完了,奴婢煮一壶好茶,咱们大家一起喝茶猜谜语玩个痛快。”
“难为刘嬷嬷还记挂着我院子里的这些花花草草。”
“你把之前香兰送过来的那盆贡菊还回去,随便提醒一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紫玉听了孔清仪的话,站在原地没有动。
紫烟道:“这事就让奴婢去吧。”
“你替了紫妍的位置,这事原本就该你去做,咱们是一样的人,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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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烟听到紫玉说她们是一样的人,立刻红了眼圈。
仿佛被嘉奖了一般,抱着花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你做的很好,紫玉。”
紫玉甜甜一笑:“她先前吃了不少苦,多照顾她一些是应该的。”
“只是小姐身边不能离了人,不然我可是很乐意跑腿的。”
“你就贫吧。”
紫烟抱着花从存菊堂出来,看见她的丫鬟婆子都和她打招呼,认识的都笑着说:“紫烟姑娘好。”“不认识的就说姑娘好。”
紫烟从来没有觉得,姑娘二字能有这么悦耳。
刚到松桂堂刘嬷嬷便迎了出来:“哟,紫烟姑娘怎么来了。”
“可用过午饭了,要不要吃点茶。”
“嬷嬷您忙你的,不用招呼我,我用过午饭了。”
“瞧三小姐真见外,这不是我那不成器的侄女送给小姐玩的花吗,姑娘怎么还亲自送回来了。”
“没眼力见的,赶紧接过来呀。”
刘嬷嬷指使小丫鬟接过紫烟手里的花,拉着她的手问道:“可是三小姐有什么吩咐。”
紫烟见窗外有个穿绿色衣服的丫鬟在扫地,便大声道:“没什么要紧事,三小姐见这贡菊花枝脆弱,帮着培了培土。”
“除此之外三小姐还让我告诉嬷嬷您,斩草得除根。”
“瞧我这个老糊涂,除草是该仔细着,不然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花。”
“这盆花您好好养着,我就先走了。”
“姑娘慢走。”
刘嬷嬷端着那盆花细看了半晌,然后跟芸壁说了几句话就去找香兰了。
刘嬷嬷前脚刚走,那个穿绿衣服的丫鬟便火急火燎的往风华院跑了,小丫鬟跑得很急并不知道芸荷已经盯上了她。
“你说三丫头打发人给刘嬷嬷送了一盆花?两人还在一起聊起了除草的事儿?。”
“是的夫人,奴婢不敢说谎。”
“喏,这些银瓜子赏你的,你在老太君屋里做事,得放聪明些。”
“奴婢谢夫人赏赐,以后有消息奴婢还来报您。”
“下去吧。”
秦妙音斜靠在美人榻上苦苦思索。
孔清瑶施施然走了进来:“母亲为何事发愁?”
“刘嬷嬷似乎和三丫头勾搭在了一起,我在想他们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母亲你多虑了,存菊堂那位除了养花弄草,您可见她做过什么正经事儿。”
庄嬷嬷笑道:“夫人太过警惕了,奴婢倒是和二小姐一个意思,三小姐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平日里只知道玩泥巴,她没胆子也没那个智谋。”
“你说的也是,陈嬷嬷倒台后,刘嬷嬷得了势,我联想到三丫头和刘嬷嬷,所以有些紧张了。”
庄嬷嬷宽慰道:“夫人且放宽心,您儿女双全,大老爷眼里只有您,娘家又得力,何须操心子虚乌有的事情。”
“三小姐以后过什么日子,还不得您说了算。”
这句话说到了秦氏心坎里去了,她喜笑颜开。
此时侍郎府中并没有正妻,只有两位妾氏,孔清仪的母亲三年前因难产而死,孔昊没有再娶,而妾氏秦妙音因家中父兄得力,再加上儿子又中了举,虽是妾氏却享受着正妻的待遇。
因为秦妙音有掌家权,她的一双儿女虽是庶出却比孔清仪这个嫡出的小姐过得还要好。
另一妾氏顾姨娘原本是和秦妙音同样的身份,但是身后没有权利和金钱做支撑所以生活的很艰难,顾姨娘孕有一女就是侍郎府的四小姐孔清姗。
庄嬷嬷见主子笑了,赶紧补充道:“如今大少爷得大老爷看中,二小姐又得老太君看中,想要什么样的前程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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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对,那个三丫头以后就是个土里抛食的主,哪能跟我瑶儿比。”
“自然是比不了得,我看二小姐便是王妃也做得。”
“呸,八字没一撇的事,你瞎说什么?”
孔清瑶大喜,娘这是,给自己物色了一个王爷。
孔清瑶想到这里脸颊绯红,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风华院一片欢声笑语。
香兰家却是愁云惨淡,为了搜罗那盆贡菊,他们家几乎掏光了所有家底。
“孩子他娘你别哭,钱没了再赚,横竖女儿还在我们家不是。”
“好日子还没来,你们反倒急着把自己哭死。”
“老姐姐别打趣了,我家都快没米下锅了,香兰的差事也丢了,何来好日子。”
“这是一千两银子,三小姐把你们送去的贡菊还回来了。”
“来你家的路上,我顺手给卖了,你买成八百两,我买了一千两。”
“赚了两百两。”
香兰爹推辞道:“您救了我家香兰的命,又给我们送银子,这恩情我一家老小无以为报。”
于是三人齐刷刷磕起了头。
刘嬷嬷终于知道为什么当时香兰在院子里给三小姐磕头,她会黑着一张脸了。
这感觉太不好了,就跟自己到了弥留之际似的。
“钱你们收着,香兰我带走,风华院里缺个二等丫鬟。”
三人听了这话喜极而泣。
刘嬷嬷好说歹说终于让香兰爹收下了银子,临走时她打量了一下香兰家的屋子,当真是家徒四壁,好在三小姐把花送了回来,不然这一家子老小不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儿来。
人到末路比恶鬼还要可怕。
那株贡菊在存菊堂园圃中的一朵,而在香兰家可是能救三条人命的。
办事前收着贡菊是为了让我安心,办完事后把贡菊送回来,是为了体恤香兰一家,
有智谋,有胆识,还有善心,这个三小姐当真不错。
可笑风华院那群人还以为三小姐只是个玩泥巴的小女孩。
当刘嬷嬷带着香兰回到松桂堂以后,便拉着芸壁和芸荷说了一会儿话,三人故意透了个消息,秦夫人得知陈嬷嬷想拖她下水,于是给陈嬷嬷下了一贴药。
老夫人得知陈嬷嬷病重后,柔声道:“到底是府里的老人了,送她家去吧,她的东西都给她,府里的东西可得看住了。”
“奴婢知道的。”
刘嬷嬷正在给老太君沏茶,突然听见芸壁哎哟了一声。
“大呼小叫成什么样子?”
“奴婢去瞧瞧,芸壁姑娘素来是个稳重的。”
不多时芸壁领着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那小丫头一脸惨白,芸壁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老太君赎罪,奴婢见今儿日头好,就想着把您的秋衣拿出来晒晒,谁知这衣服领子里头竟然扎着一根针。”
“小鹤不当心被针伤了手,您看······”
芸壁的话还没说完,小鹤赶紧求饶。
“老太君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弄脏您的新衣服的。”受伤的小丫头哭成了个泪人。
芸壁道:“小鹤人年轻给针扎一扎本不要紧,若是扎在······”
刘嬷嬷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的站着。
老太君面色凝重。
“小鹤赏一个月月钱,回家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再给她派活。”
“谢老太君。”
小鹤抹了一把眼泪退了出去。
“芸壁,今年的秋衣是谁负责的?”
“回老夫人,是章裁缝。”
“趁早换了。”
说完老太君又补充了一句。
“府里之前和陈嬷嬷要好的管事都得换。”
“奴婢明白。”
刘嬷嬷见芸壁退了出去,她也跟着往外走。
老太君吩咐道:“这点小事就让芸壁和芸荷去做。”
“老二家的媳妇和我说起她娘家送来了一些鱼,我琢磨着把大家伙儿叫到一起来吃个饭,你去跟老大媳妇说说,到时候选一处园子,咱们在一起吃鱼看戏。”
“好,奴婢这就去办。”
芸壁和芸荷出手很快,只用了三五日就把府里陈默默的心腹换了个遍。
这一日孔请仪正在浇花,孔清瑶领着两个丫鬟来了存菊堂。
“到底是三妹妹福气好,种花养草好不惬意。瞧瞧你这些花开得可真好。”
跟在孔请瑶身后的芙蓉插嘴道:“三小姐这养花的手艺,比府里周大爷的手艺还要高超。”
紫玉和紫烟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一个庶女的丫鬟还敢打趣三小姐,三小姐金枝玉叶怎能和府里的奴才相提并论。
孔请瑶和她的两个大丫鬟丝毫不觉得方才的话有任何错。
又把孔清仪园圃里的花夸了一回,孔清仪有一搭没一搭的回了两句。
孔清瑶献宝似的从芙蕖手中接过一个托盘,然后把一匹锦缎递给了她。
“母亲得知祖母要办宴会,特意差我把舅舅送来的锦缎找出来给你,虽然你一向深居简出但是头面和首饰却不能少,你拿着去做一套新衣服吧。”
“多谢太太体恤,可二姐姐这是秦大人送给姐姐的东西,所以我不能收。”
紫玉帮腔道:“我们三小姐懒得收拾自己,二小姐这么好的料子还是自己留着吧,不然岂不是白白糟蹋了。”
她可不是个懒人嘛,既懒得收拾自己,也懒得收拾别人。
芙蕖也觉得紫玉这话说的很对,于是伸手准备把托盘端回来。
要知道这一匹锦缎可是值一百两银子的,三小姐不要正好,到时候二小姐就会把锦缎赏给自己了。
谁知孔清瑶见了芙蕖这举动立刻生了气。
“送出去的礼岂有往回收的?我与三妹妹话还没说完,你这么急着将料子收起来做什么,可是想私吞。”
自己的心思突然被主子看穿,芙蕖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二小姐息怒,奴婢是觉得三小姐平日里并不怎么出门,这么好的料子给了她,她也是压箱底,还不如咱们自个儿留着。”
孔清瑶本就是自私自利的主,再加上秦夫人好孔熙既聪明又有手段,虽是庶女却过得比嫡女还要好。
以至于跟着她的丫鬟也眼高于顶,格外瞧不起人。
芙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二小姐要这么“大度”,固执的以为好东西都应该是风华院的, 所以她根本理解不了孔清瑶的用意。
“她如何处置这块料子是她的事,送不送是我的事。”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揣摩我的心思。”
“你是想以下犯上吗?”
“奴婢不敢。”
“二姐姐别生气了,仔细气坏了身子,芙蕖姑娘说的本没错,既然姐姐执意要送,妹妹收着便是了,何苦责罚芙蕖姑娘呢。”
“紫烟快把料子收起来。”
“好的,小姐。”
“二姐姐来要尝一尝我的花茶,味道很不错的。”
“茶就不必喝了,你先歇着吧,我还要去荷香院送东西,你不必送了,留步吧。”
“既如此姐姐慢走。”
孔清瑶一走,紫妍便低声骂了。
“猫狗一样的玩意儿也敢打趣三小姐,大老爷可真是越来越糊涂了,让个妾氏管家不说,二小姐都快爬到小姐头上了。”
“照我说下回小郡主来玩,三小姐就该好好吐吐苦水,然后让慎王爷张罗着早日娶一位主母回来,不然风华院那一群奴才越发眼里没人了。”
“你受了伤,出来做什么?”
“奴婢就是看不惯她们这么作贱您。”
“这些话以后可不准再说了。”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咱们府里是时候迎娶一位新的当家主母了。”
往期回顾,第一章:她不过是侍郎府养的一条狗,算哪门子长者;第二章: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