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惜吾
太子詹事孙珍问侍中崔约曰:"吾患目疾,何方疗之?"约素狎珍,戏之曰:"溺中则愈。"珍曰:"目何可溺?"约曰:"卿目睕睕,正耐溺中。"珍恨之,以白宣。宣诸子中最胡状,目深,闻之大怒,诛约父子。
太子詹事孙珍因自己眼睛患病,所以向侍中崔约询问治疗的方法。崔约这个人呢,历来喜欢戏弄孙珍,就开玩笑的告诉孙珍往眼睛里撒尿就可以治好疾病。孙珍大概是求医心切,竟然把崔约的话当真了,不解的继续询问,于是崔约嘲笑他:"你的眼窝很深,足够可以把尿液撒在里面了。"这时才反应过来的孙珍才明白了崔约是在嘲笑自己的相貌像是"羯胡"人,于是他利用自己亲近太子石宣的优势,在石宣面前告状。以残暴著称的石宣认为崔约同样会在暗地里嘲笑自己的长相,于是勃然大怒,找了个理由就把崔约一家灭门了。
这事儿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因言获罪"的典型了,而且有着特殊的历史背景。金戈铁马、纷争不已的十六国时期大概是中国历史上最混乱的时期了,多个北方少数民族纷纷南下,并在蚕食西晋北方领土的基础上建立了多个少数民族政权,也诞生了众多的英豪人物。而石勒显然是其中不可忽视的一位。
石勒,山西武乡人,祖上是"羯胡"一个部落的首领,后来在建立了十六国中赫赫有名的后赵国。"羯胡"被认为是入塞的匈奴十九种之一的羌渠,即"羯胡"为"匈奴别部羌渠之胄"。关于"羯胡"的民族成分,历代史学家皆有考证,比较有代表性的有陈寅恪的月氏人说、唐长孺的西域胡说、王仲荦的石国人说和童超的康居人说。总体上,"羯胡"应是偏印欧人种的族群,他们在历史上被匈奴击败,成为了匈奴的奴隶,由此被称为"匈奴别部",随着匈奴人的大量南迁而进入中原地区。
正因为"羯胡"是印欧人种,所以他们往往"高鼻深目",这显然与蒙古人种的扁平大脸有着很高的辨识度。《汉书·西域传上》记载:"自宛以西至安息国,……其人皆深目,多须髯。"这一总结性的概括是汉朝出使西域的使者反馈给中央的报告,从那时起"高鼻深目"几乎就成了西域胡人的代称。石勒本人就是极好的例子,少年时代,乡亲父老就认为他"状貌奇异",在被卖为奴隶后,其主人"奇其状貌而免之"。
正是因为自己特殊的外貌特征,石勒在建国称帝后,将与"羯胡"人有相似相貌的多个少数民族列为"国人",并让他们享受特殊的待遇,而且规定不允许其他人使用带有污蔑性的"胡"来称呼他们。但也透露出石勒及其家人在内心里对自己的相貌严重不自信。而这正是崔约一家人悲剧的根源。
文中的孙珍是时任后赵太子石宣的宠臣,当时担任太子詹事一职,主要负责管理太子石宣起居及生活;崔约,字道恭,时任侍中,历来爱开孙珍的玩笑;太子石宣则是后赵太祖石虎的次子。石虎父子的残暴在中国历史上是出了名的,石宣本人最后也是被其父石虎用酷刑折磨致死的。
作为著名的"神经分裂症"患者,石宣在孙珍谗言的刺激下直接杀死崔约一家也就不足为奇了。历史总是令人吊诡的,石勒及其家人对自我相貌的不自信而采取的种种优待"后赵国人"措施,最后却给这些人带来了灭顶之灾。350年,冉魏武悼天王冉闵为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而发动了对"后赵国人"的大屠杀,他"班令内外,赵人斩一胡首送凤阳门者,文官进位三等,武职悉拜牙门。"由此,"一日之中,斩首数万。闵躬率赵人诛诸胡羯,无贵贱男女少长皆斩之,死者二十余万人。"虽然他的本意只是清除对他政治地位有威胁的"后赵国人",但由于奖赏有功人员的标准是"胡首",由此导致不仅"后赵国人"被滥杀殆尽,同时"高鼻多须至有滥死者"。
这一历史故事虽然有些残酷,但它着实告诉我们,即使自己是个颜狗,也切莫只因别人的外貌而嘲讽他们,以免对自己的生活、工作带来不可预知的负面影响。
一个标准的“颜狗”,自身既要有出众的颜值,更要有正确欣赏别人颜值的素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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