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预感
文/周长行
笔者诞生于一九四九年农历二月十六日,一个永远属于春天的日子。按照编年史的界定,我应该属于解放前生人。然而,这一切,仿佛都被母亲和奶奶的“预感”所忽略。
我属牛,母亲说我是一头有福气的牛。我是晚上亥时出生,相当于晚上九点半左右。那时的农村普通百姓家里哪有钟表,也不大有人讲究时辰。然而,恰恰逢到我出生时,一位私塾先生到我家借阅家谱,听到我出生时的第一声啼哭,顺口说了一句“这孩子的生辰是亥时。”接着又说了一通吉利贺喜的话儿,全家人高兴不已。
母亲说我是一头福牛,可能是受到“亥时说”的启发,也可能是母亲认准的“感觉”,这个没法考证,也不必考证。母亲自有一番道理,她告诉我,亥时的牛用不着耕地拉犁受苦受累,正好是上槽吃料(草)的享福时刻。她认准了我的这一刻就是我的一生。母亲如此笃信生辰八字,在我的记忆里就是这件事儿,堪称母亲的“唯一”。
奶奶却固执在她的一个噩梦里。在我出生的头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家里的那头牤牛被“老缺”(当地人对土匪的习惯性称谓,共和国黎明前的黑暗,当地“老缺”偷牛成风)牵走了,奶奶心痛大哭,一家人半夜起床来劝慰她。
家里的牛在奶奶的梦中被“牵”走,而我这头“牛”却来到了现实世界中。奶奶据此却认为我很难长大成人,不知啥时候就会被老天爷“牵”走。奶奶从此坐下了一块心病,也落下了一个哆嗦病。本来就一向胆小怕事的奶奶越来越敏感于我的头疼脑热,只要我有一点儿病痛,她就会认为大事不好,往往吓得她浑身颤抖不止。偏偏我不够争气,二十岁之前大病小病接连不断,奶奶的“哆嗦病”不断加剧,受尽折磨。
在我三岁那年的春天我患了一场重病,连续13天不吃不喝,奄奄一息。那时农村谈不上医疗条件,家里做好了两手准备。母亲抱着我四处求医,碰运气。有人劝我母亲说“不行了,扔掉吧”,而母亲总是把我抱在她怀里,一丝丝放弃也没有过。奶奶却吓得走不动路了,近乎瘫痪。然而,她仍挪动着颤抖的身子撕捋了一捆“秆草”(谷子的秸秆。当地埋葬早夭的小孩必用此秸秆捆扎)预备着送我上路。
然而,命运却安排我活了过来,长大了,上学、参军乃至结婚成家了,拥有自己的子孙了。母亲欣慰地说她的感觉没有错嘛,直到2011年3月22日老人家辞世,弥留之际,她还是没忘说那句话:“儿啊,你是有福的!”然而,奶奶的“怕”依然如故。直到她1974年3月16日离世。那时我正在湖南某部担任排长执行一项国防施工任务,奶奶在弥留之际却念叨着我的奶名说我已被“牵”走了,亲人们都惊骇不已,并以加急双挂号信件的方式询问我的近况。
在过去好多年里,母亲的说法和奶奶的担忧有时被家人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有时又被当作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呢,自打进入古稀之年在反复咀嚼回味陈年往事时,好像突然间才懂得奶奶和母亲的各自“预感”其实是一种共通的刻骨爱怜,犹如一缕缕温煦的春风常常在我心头拂过,伴着隐隐的痛,无尽地追思与怀念……
(写于2022年3月22日)
【作者简介】周长行(男),1949年2月出生于山东省汶上县南站镇黄南村。1969年2月参军入伍。1990年9月转业回地方供职于济宁电视台。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资深记者、诗人。出版有长篇报告文学《鲲鹏腾飞的地方》、长篇传记文学《不醉不说 乔羽的大河之恋》《乔羽恋歌》《伟大的我们》《大浪淘金》等。曾主笔撰写中央电视台39集大型电视系列片《大京九》,其由铁道出版社出版发行的《大京九解说词》已被中国传媒大学作为正式教材使用。退休后,致力于网络文学的写作,以其接地气、独立特行的作品获得国内外读者好评如潮。“作品至上,读者至上,生活至上”的理念,正是他奋力笔耕下潜民间的动力和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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