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惨重的车祸,毫无征兆,就无情地降临到表姐身上。
一切都似乎纯属偶然。我想,假如时光可以倒流,假如事情可以从头来过,表姐一定不会选择那天去城里进货,即使去,也不会再选择乘坐那样毫无安全保障的机动三轮拉客车。
然而一切都无法预料,命运就是偶然,偶然就可以改变命运。途中,三轮车与一小型货车因争道相撞,不幸造成车翻人伤。
车内五人,表姐受伤最严重。据说,当时表姐面部血肉模糊无法辨认,身上血流不止,送到医院经检查发现腿部、臂部、肋骨、肩胛骨全身几处骨折,连面部下鄂骨都发生骨折错位,因失血过多而生命垂危。幸亏输血抢救及时,才算从阎王爷手里捡回了一条命。
那些情景以及日子,对表姐来说,真是仿佛可怕的梦魇一般。然而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无情,它不会像梦一样一觉醒来又回到从前。
我知道消息后去看望表姐时已是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了。表姐依旧昏迷沉睡,打着点滴,面部下鄂骨的错位尚未矫正,脸部伤口缝着线,我不忍目睹,心里沉沉的,酸酸的。表姐的身体每天都要输血。除了表姐夫外,表姐娘家的两位表哥和表嫂从家赶来轮流守护照料。
拙于言辞的我,不知如何去安慰他们。只是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听他们议论了一些事故的责任及如何要求对方赔偿事宜,也询问了他们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听母亲说,这件事本来一直想瞒着我的老姨和姨夫的,他们已年近八十,不想让他们知道了伤心难过,但后来他们还是从村里人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不过,他们知道事情发生已经二十多天了,表姐的伤势已好转许多,只是因骨折仍需住院治疗。后来,我又去过几次,真不知那三四个月的时间表姐是如何熬过来的。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忍受着疼痛的折磨,连吃饭都得有人喂。
表姐夫倒是很有耐心,不仅要照料表姐,还要交费拿药,跑前跑后,和表哥们商议事故赔偿事宜。真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厄运!家里孩子大的正在上学,小的正嗷嗷待哺,表姐的烟酒门市关了门,表姐夫的生意也停做了,一时断了经济来源,幸好原来做生意有些积蓄。
从表姐夫那英俊的脸上可以搜索得出一丝淡淡的阴郁,但你又不得不佩服他的坚强与隐忍。是啊,事情既然已经降临到头上,也只有勇于面对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能够活下来就已经很幸运了。”当母亲心痛地对我提起表姐时,我只能这样安慰母亲。
我们一家人对表姐的感情还是比较深的。近年来,表姐和母亲也没有中断联络。小时候上小学放秋假时,我在农村老姨家住过几天,遵照父母的要求去体验农村生活,曾和表姐住在一起。
那时,表姐正值青春妙龄,黝黑粗长的辫子,一双明亮的眼睛,人长得十分耐看,又注意穿着打扮,农村话讲是干净要好,为此也常遭老姨的唠叨,说整天穿着那么讲究,一点也不象干活的庄稼人。
那时,表姐正在镇上地毯厂里做临时工织地毯,据说一块干活的姐妹都没有她的技术好,织出来的毯子精致好看。给表姐提亲的人也不少,但表姐总看不上。后来总算遇上了现在的表姐夫,模样英俊潇洒,人又机灵能干,虽然家里较穷,但表姐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也许真是像老姨说的那样,表姐能够旺夫?小时曾让算命先生给他们几个儿女“称”过命,表姐的命最“重”,将来必定富贵。
这话在表姐婚后倒是好像应验了。由于表姐夫的聪明机灵,表姐的勤劳能干,待人又实诚,两人开门市做生意,包车跑运输,日子渐渐红火起来,成为了村子里数的着的富户人家,再加上儿女双全,聪明可爱,真是幸福圆满让村人称羡了。
令老姨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算命先生的话怎么就不灵了呢?这么不幸的事,怎么会摊到表姐身上?是啊,为什么呢?是算命先生当初算错了命,还是上帝,我们中国人都称为老天爷,这种冥冥之外的神秘力量在安排支配人的命运的时候出了差错?这,谁又能知晓呢?
所幸的是,大半年过后,表姐终于依靠双拐能站立并且走路了,一支胳膊能够活动做些简单的事情了。对于当初伤势那么严重的表姐,恢复到这个状态就算是已经很不错了。
我听到这些,心中也为表姐而感到庆幸。直到不久后的一天,我听到了一个令我深为震惊的消息,我的心又被揪紧了,为表姐的命运之苦而再次陷入深深的悲悯之中。
表姐家开了个烟酒门市,为了看货,表姐夫常在门市上住。一个清晨,表姐在门市前听到里面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她奋力把门打开,不由惊呆了,表姐夫居然和本村的一个女人睡在了一起!
表姐一时气极,拿起手中的拐棍就抡了过去。那女人仓皇而逃,表姐夫抱住了表姐,求她原谅。表姐欲哭无泪,一时感觉天昏地暗。
她仔细回忆寻思,感觉表姐夫和这女人也许早就不是一日两日了。那女人有家有孩子,并未有离婚之打算,也许仅仅只是为了男人的钱?而表姐夫呢?原来一直表现不错的表姐夫又是为什么呢?难道可爱的人都不可靠?是原来伪装太深没有发现,还是一时糊涂而移情别恋?
表姐对公公婆婆哭诉了此事,而表姐夫竟矢口否认。天下竟有这样的男人!表姐茫然不知所措。离婚么?可是怎么舍得下一双儿女?还有自己这残疾需要有人照料的身体,又如何谋生和生存下去!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在无情的命运之前,人,就是如同一介小草一样,无奈地听从其摆布而无能为力么?
以后每当那个女人从表姐家门前走过时,表姐就会骂起来,以解心头之气。那个女人便灰溜溜地躲着走。表姐虽然勤劳而善良,但她毕竟没上过几年学,没有多少文化,对于她来说,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样了。日子还是要继续,至于她和表姐夫的关系又是如何,我不得而知了。
作为我,一个处于远距离的局外人,一个和表姐虽然有着亲情关系但生活环境思想阅历又截然不同的人,能做些什么呢?我不可能因为此事专门去安慰表姐,而我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安慰的语言。除了痛恨那场可恶的车祸外,便是深深的同情和默默的祝福了。
希望表姐的身体能够恢复得更好些,未来人生的天空不要再充满阴霾,早日雾过天晴,幸福和谐的人生还能够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