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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岳苏和最近时常去皇后宫中小坐,皇后既不躲着她,又不十分热络。后宫中最尊贵的两个女人就那么对坐着嗑瓜子,一磕起来,一日的时光就消磨过去。
岳苏和拈起一枚瓜子,对准牙齿间隙,“咔”一声轻响,两瓣完好的瓜子皮就从手中掉落。
“昭妃这瓜子磕得有水平。”
岳苏和欠一欠身子,讪笑道:“娘娘过奖。娘娘这瓜子磕得才真是……臣妾望尘莫及。”
她一个前任宠妃有什么法子呢?红颜未老恩先断,当然是要想方设法拍上皇后娘娘的马屁,才能在宫中勉强维持得了平静的生活。
皇后拨弄着指甲,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从她脸上轻飘飘掠过。岳苏和纵是女子也被这艳光所摄,心中暗道,皇后这么美貌非凡,怎么皇上就对她不动心呢?
“昭妃从前连请安都不肯按时来,怎么这些日子来本宫这里比跑戏园子还勤呢?想是皇上两个月没去你那里,你也尝到深宫寂寞的滋味了?”
一枚瓜子仁还没咽下去,皇后就发难,岳苏和张了张口想说话却没发出声音来。
“昭妃怎么不说话啊?”
“娘娘。”岳苏和哑着嗓子说,“臣妾磕齁着了,能不能管娘娘讨杯茶喝?”
皇后摆摆手,身边的大宫女端上一杯茶来。岳苏和赶紧接过润了润嗓子才道:“臣妾从前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才知道皇后娘娘光芒普照四方,臣妾从前身在福中不知福,是臣妾的错。”
“嗯。”皇后点点头,“两个月前确实是要比现在年轻多了。”
岳苏和犹自面红耳赤,就有宫人来报,苏美人来请安了。
皇后甩了甩帕子,不耐烦道:“就说本宫头痛,不见客,叫她回去罢。”
苏美人正是皇上对岳苏和腻烦之后官员献上的新宠,温柔如水的江南女子,惯会讨人喜欢的。
这么看起来,她岳苏和还能有幸坐在这里被皇后刁难,已经算是优待了?
果然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她抬头看了一眼殿外,日光西斜,她站起身道声时候不早了,不敢打扰娘娘休息,她先行告退。
皇后懒洋洋说了句:“昭妃明日再来啊。”
才出凤仪宫,就看到苏美人还在外边宫墙边上静立着。她摇曳生姿地从苏美人身旁走过,侧首浅笑:“这日头还有些毒呢,妹妹小心晒黑了皮色,皇上可就不喜欢了。”
不错不错,她这过气宠妃当得很是尽职,皇后娘娘知道了也一定会对她大加赞赏。
苏美人一脸娇怯怯的神色,“不知妹妹做错了什么,让昭妃姐姐如此不喜。”
“没什么,你在这宫里我就不大欢喜。”
说完岳苏和上了步辇准备离开,却见苏美人朝身边宫女使了使眼神。她自幼练出的好身手,还不等宫女将腿完全伸出横在步辇之前,就往旁边一斜,整个人从步辇上滑了出去,恰砸在苏美人身上。
好好一个美人,摔得个四仰八叉。岳苏和倒是拍拍土就从地上站起来了。
“哎呀,真是多亏了妹妹,不然本宫今天可就狼狈了。”
苏美人趴在地上疼得“嘶嘶”作声,强忍着回她道:“姐姐没事就好。”
跟她斗?哼!
2
明徽殿中,李修篁正襟危坐,一张脸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
岳苏和刚跨过门槛,就被殿中阴沉沉的人吓了一跳,怪不得刚刚进了宫门都没人吱声呢,连只鸟叫都没有。这人兴师问罪来了?不至于吧,苏美人就摔破了手而已,太娇气。
“你又去皇后宫里了?”
她也不答话,自顾自去往脸上撩了两把水,先把一脸的细汗冲洗下去再说。
“岳苏和!你听没听见朕跟你说话呢?”李修篁是真动了气。
岳苏和拧了把手巾,把脸埋在里边闷声道:“皇上两个月没来,一来就大呼小叫。干嘛呀?”
“你还知道朕两个月没来,一来就看你这卸了妆的脸吗?”
她对镜理了理弄乱了的鬓发,回头道:“是。臣妾去皇后宫里嗑瓜子了。”
李修篁气得三步并作两步走,手指翻开她的上唇:“吃吃吃!迟早把牙磕出个大豁口来。”
岳苏和扭了扭脑袋,挣开他的手指,道:“知道臣妾卸了妆丑,还把嘴翻开,那么丑您看得下去呀?”
李修篁的指尖仍停留在她的唇上,听见这话突然轻笑一声,慢慢描摹过她的唇形,“朕自己选进宫里来的,再丑也得看下去。”
岳苏和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搞得心神俱荡,但转念一想,这个人这么久不来看她,一来不知道又发的哪门子疯?
她抬起手把李修篁的指头拍下去,白了他一眼,扭头走开了。
“爱妃是怪朕许久不来了?”李修篁跟在她后边把她拉到榻上,箍在自己怀中。
“皇上有苏美人陪着,臣妾气不气的,也不打紧。”
“提起苏美人,你能不能给朕老实一点,天天惹是生非。”
果然还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皇上心疼苏美人去吧,来臣妾这干什么?”
李修篁忽然正色道:“朕是最近去苏美人那多了些,那你也不能一生气就去找皇后呀。万一皇后对你素日里的怨气都发出来,又有镇南王当靠山,没朕护着,你不得被活剥了?”
岳苏和本想张口反驳,皇后也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么坏。但又想到自己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她入宫三年,就在这后宫里嚣张跋扈了三年。
晨昏定省偷懒耍滑那是家常便饭。上树摸鸟下水捞鱼不过小巧。
训斥妃嫔顶撞皇后……自是数不胜数。
甚至于夜开宫门跑出去逛戏园子,咳咳,也偶有为之。
曾经有一次,皇后想要出手整治她,巴掌还没甩下来,她自己就站起来扬长而去,气得皇后让镇南王上书说她十大过失要废她尊位逐出皇宫。李修篁收到也不过是一笑了之。
她也不是故意的,全赖皇帝陛下纵容着,不然,别说皇后,御史台那帮老头子就能拿唾沫把她淹死。
诶,还是年轻啊,谁年轻的时候能想到君恩如流水,匆匆不回头呢?这不就轮到她自食恶果了。
“你在想什么呢?”李修篁不满道。
“哦……臣妾是想,皇后对臣妾,其实还行。”
“怎么个行法,你说说?”
岳苏和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陪臣妾嗑瓜子,她那里有各种各样口味的瓜子。还找来新的话本子给臣妾看,都是戏园子里边没演过的。”
“岳苏和,你真是俗不可耐!”李修篁直接戳在她脑门子上,愤愤道。
“是,臣妾不是那苏美人,画作不来,诗吟不出,每天只会像个傻子一样乐呵。”
“臣妾俗,俗自个儿的,又没拉着皇上俗。怎么皇上就非拉着臣妾干您那雅事呢?”
李修篁反被气笑了,“这么说,朕让你没事读些正经书,练练字画个画是朕的不是了?”
岳苏和严肃地点点头。
“那……咱们今天干点不雅的好不好?”李修篁低着声音在她耳边说。
“诶?”
“唔……”
岳苏和在被扑倒的刹那心想,李修篁你装什么装,你才是大俗人,白昼宣淫你个昏君。
3
外边蝉声阵阵叫得人烦躁,可殿里还是一脉清凉,博山炉里袅袅升起烟雾,满室甜香。
岳苏和正裹着纱被睡得安稳,李修篁自己穿好衣服,回身瞪了她一眼,她倒是睡得香。
表面盛宠新妃,冷落我的皇帝,暗地里却追来寝宫黏着我侍寝
李修篁走到庭院中,唤过随身太监来,“昭妃宫里的瓜子,一律不准再供。哦,皇后那的也给断了。”
再吃下去,她那牙是不能要了。
岳苏和等他走后,缓缓睁开眼睛,她其实很清醒。
只不过,不想听他道别罢了。
这一走,不知道又要什么时候再见。
这事,李修篁知,她也知,可是谁也不曾对对方言明。
岳苏和本不必进宫的,她曾经同皇后的族兄有过一纸婚约。
那年,她十六岁。
岳苏和的爹爹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新贵将领,在朝堂也算是炙手可热,但到底门楣低了些。因此便攀上了皇后娘家这桩婚事。
皇后姓卓,名凤梁,是李修篁刚继位就昭告天下迎进宫里来的结发妻子。卓家世代公卿,可这还不是最要紧的。皇后的母亲是唯一异姓王爵镇南王的女儿,家世之贵不言而喻。
是以这样出身的皇后难免性子暴躁了些,新婚伊始就传出帝后不谐的流言。
岳苏和想,倒也不能全怪罪于皇后的脾气。李修篁自己向来就偏爱轻灵缥缈的美人,对着一卷洛神图都能魂牵梦萦。试问,把一块排骨放到只爱吃草的山羊面前,难道是排骨的错吗?
岳苏和在刚订下婚约时,就是抱着这种心情来宫里拜见皇后的。
前来拜见的还有京中其他几家贵女,其时皇后午睡才起,还未梳妆完毕,便嘱咐人带她们在御苑中随处逛逛。
太液池畔,各家小姐都对她未来夫君很感兴趣,撺掇着她细细讲来。
岳苏和家出身行伍,她又不是在深闺中养大的女儿,不怎么懂得女儿家要知羞这回事。她舞着一把团扇上下翻飞,讲得起兴极了:“皇后一家都人品出众,她那个族兄我虽没见过,却也听人说起风姿俊逸得很。”
她说话的神气就像是在显摆刚刚买到手的一只价格不菲的珠钗,带着足以令其他女孩子艳羡的自得,极是可厌。
李修篁躲在假山后听得发笑,他并非刻意偷听,不过是垂钓坐得久了,午后困倦在此处小憩,谁知被这一班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给闹醒了。他挥挥手招来随从,道:“去看看讲话的是谁?”
小太监去了一会儿回来禀报:“皇后娘娘今日请了几位大人家的小姐入宫叙话,刚刚说话的是岳将军的千金。”
“岳正祥攀上了皇后家?他心思倒是活络。”李修篁冷哼了一声,“他女儿长得怎么样?”
小太监突然红了脸,道:“好看。”
李修篁不屑地看了眼他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想,再好看也不过是个浅薄张扬的庸脂俗粉。
但心里到底存了念,回御书房处理了一会政务还是耐不住好奇去了皇后宫中。
当然了,岳苏和虽然生性登不得大雅之堂,但装还是会装一下的。皇后面前的她,未语人先笑,面露三分羞,总还是个仪态端庄的大家小姐。
李修篁一进宫里放眼看过去就知道哪个是岳家的千金了。一是因为她确实生得好看,岳苏和的美是有一点点俗气的美,不够轻灵飘逸,但勾得人心痒痒的。即使在素来以艳丽夺目著称的皇后面前也丝毫没有落了下风。
二来嘛,她人也实在是个俗气的人,眼角眉梢尽是甜腻,连脸上挂的笑纹儿都透着装腔作势四个字。
李修篁暗自叹了口气,可这样的美貌之下即使虚伪也只觉得虚伪得可爱。
座中诸女见他驾到,齐齐行了大礼。
李修篁已是半月不踏足凤仪宫,皇后见他挑了这个时候来,知道他是听闻她请了客人,心里便存了老大的不高兴,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了众人。
李修篁眼睛还没来得及从岳苏和身上挪开,皇后脾气就开始发作了,阴阳怪气道:“不知道皇上贵步临贱地,是瞄上了哪家的闺秀,要来臣妾宫里相看?”
李修篁迎娶皇后本来就是迫于镇南王威势,又实在厌恶皇后的臭脾气,往往见面不到两句就闹得脸红脖子粗。他听见皇后语气不善,也换了吊儿郎当的样子道:“皇后贤德,深得朕心。”
“你!”
“既然皇后如此贴心,那朕明日就下旨册封岳将军的女儿为妃,如何?”
皇后气得扇子都要戳到他鼻子上,“李修篁你知不知道她已经许给了我们卓家?你存的什么心?”
他轻轻拨开皇后的扇子,“无妨,这婚事朕没点头就算不得数。不光是许给卓家,就算是许给镇南王府,朕想要,就有。”
“事情就这么定了,劳烦皇后收拾出一间宫室来,迎新人入宫吧。”
岳苏和就这么在帝后的吵闹声中莫名其妙成了嫔妃。
4
岳苏和从进宫第一天起,给自己的定位就很明确。
一个活靶子。
她爹爹岳将军是李修篁在军中一手培植起的势力,唯皇帝马首是瞻。她在后宫自然也要善体上意,想皇帝之所想,急皇帝之所急,做好皇帝的马前蹄。
帝王家的真情,她万万不敢奢望。
皇帝需要她气皇后,她就倨傲无礼。皇帝需要她做好一个宠妃,她撒娇撒痴也是样样做得来。李修篁虽不明说,但他的满意程度从这三年对岳苏和的专宠也可见一斑。
她可真是有个聪明的小脑袋瓜。
可惜,现在连活靶子都轮不到她当了。
她打听过,那个苏美人的父亲,曾在镇南王手下效力,现在又为李修篁所用。江山代有才人出啊,这下想当炮灰的命都没了。
李修篁这日来一次,可不是又得成月见不到了嘛。
第二天,岳苏和还躺在床上想着今天还去不去皇后宫里,凤仪宫就派人来请了。
岳苏和心里盘算着今天这关可要怎么过啊?她想,皇帝虽然终于来了一次,可她也不能给皇后扎心呀,既让皇后不痛快不说,说不定还给自己招麻烦呢。
谁知道皇后见了她,眼里居然还有一丝同情,叫人端了碟核桃仁出来,还有比平日多上数倍的话本子,开口道:“昨天的事本宫也听说了。皇上如今心尖上的是苏美人,难免偏袒一些,你别放在心上。”
岳苏和有些摸不到头脑,什么事啊?
“皇上也是的,几个月不去,一去就对你大吵大闹,还叫人断了咱们宫里的瓜子。也不知道磕个瓜子怎么就碍了他万岁的眼?”
岳苏和抖着脸皮“呵呵”笑了两声,这皇后的耳目实在不太中用。
她脑子里突然有了点想法,不如趁此机会和皇后拉近一下关系?同病相怜什么的最能促进感情了。俗话说得好,安慰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看到你比她还惨。
“您好歹是中宫皇后,又家世显赫,皇上一年到头总还是要多来上两趟的。臣妾就不一样了,再怎么折腾,皇上的眼皮也不会夹一下我这种人。”
皇后深看了她一眼,心想往日里这个昭妃目中无人,没想到一朝落魄起来,本身还是挺可爱的嘛。
于是,皇后娘娘和昭妃娘娘这俩缠斗三年的冤家对头,感情突飞猛进。
李修篁坐在御书房扶着额头,脑袋都要被她气大了。
现在正是他要出手将镇南王连根拔起的关键时刻,岳苏和还如此不知死活上赶着往皇后身边凑。一旦皇后起什么阴毒心思,后果他都不敢想。
他让岳苏和进宫确实一开始存了让她和皇后打擂台的打算,可此一时彼一时。从前她受了挫折,回宫只会换来他一顿嘲笑,如今却是半点风险也不想让她担了。宠时一味纵容,爱时只会束缚。
他如此煞费苦心地冷落她,还特地在她前边找了苏美人替她挡着,岳正祥甚是能干,怎么就生了个这么蠢的女儿?
李修篁越想越气,索性拿了张大纸过来练字静心。这么紧要的关头,他得冷静下来。
心里思绪万千,手下却拣了一篇逍遥游来写。
太监进来禀报:“昭妃来了。”
岳苏和还在殿门口就呛得连连咳嗽,李修篁在殿里沉声问:“怎么了?”
“臣妾最闻不得这些香的味道,皇上这里的龙涎香太呛了。”她手不住地在鼻子下边挥动想把香气扇走。
“你那明徽殿里还不是总点着帐中香,倒不嫌呛了?”
“宫里老人儿说,皇上喜欢那个味道,说臣妾若是不叫点,皇上就不来了。”
李修篁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倒是嘴甜。”
“要臣妾说啊,市井里的包子味最好闻,还有三月郊外的青草香,还有……”
他说:“吩咐下去,昭妃宫里的鹅梨帐中香给去了吧。”
又看向岳苏和:“你来做什么?”
“皇上,听说京中有个新的戏班子,臣妾想和皇后偷偷出去看场戏。”她把李修篁的笔放到一边,摇着他的胳膊不住地晃。
“不许,现在京中正乱。”
“皇上……”这人的声音甜起来也是真能把人腻死。
“好了好了,朕派人去查查戏班子的底细,若是没有问题,叫进宫里给你演上一天。行了吧?”
她就知道,就算不看着她,看在她爹爹的面子上,李修篁也会答应她这个要求的。
“你呀,说了多少遍都不听,叫你离皇后远点。”
“您不该这么对皇后。”她突然有点心疼皇后了。
“打住啊,岳苏和,这些事情你别掺和。”
岳苏和瘪了瘪嘴,朝他刚才写好的字上看了一眼,眨眨眼睛道:“皇上您心里有事啊,那臣妾就不打扰了。”她指了指“逍遥”两个字,“皇上这两个字写得,啧啧,忒不逍遥了,憋得慌。”
说完一阵风似的就跑没影了。
这丫头,不是不通文墨吗?看得倒还挺准。
5
李修篁十年精心部署,岳苏两家里应外合,镇南王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终于轰然倒塌。
皇后母家虽然与镇南王结为姻亲,但卓家到底没什么不臣之举,李修篁略加惩戒也就放过了,他还不打算动皇后的后位。
倒是皇后的母亲,因为承受不住镇南王府顷刻覆灭的祸事,急火攻心,一怒之下就去世了。
没有了顾虑,李修篁马上就以岳正祥平乱有功为名晋岳苏和为宸妃,极尽荣宠。
他终于不再需要担心有人会对她不利,终于彻底有了保护她的能力。
“所以,你宠爱苏美人是为了给我挡灾?
“你逼我看书练字也是想让我修德立威?”
她脑子有点蒙,山羊不爱吃排骨,倒喜欢上五花肉了?
李修篁抽了抽嘴角,“很难接受吗?”
岳苏和一脸纠结的表情,“倒也不是。就是你爱我难道不是爱我本身?附加了这么多条件的算什么爱?”
李修篁无奈道:“可你肩上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责任,从前那是形势所迫,需要你不得已为之。”
“可我没有不得已啊,我挺开心的。”
李修篁无语了。
岳苏和忽然整个人郁郁起来,李修篁问她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对不起皇后……好像我存心去骗她似的。”
她这样说,李修篁也觉得有点愧意了,把女人卷进无端是非当中确实不是君子所为。
岳苏和想了好几天,终于决定还是去探望一下皇后。
往常凤仪宫就一派深宫寂寂的样子,现在看来,更是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整座宫殿,冷清得让人心里发慌。
“你来了?”皇后斜倚在凤座上,眼皮轻抬,显得寥落又妩媚。
岳苏和郑重朝皇后下拜,“臣妾来给皇后请安。”
“你莫不是来看本宫笑话的吧?”
“臣妾若说,自己事先并不知情,皇后娘娘信吗?”
皇后嫣然一笑:“我信。”
岳苏和有些震惊。皇后缓缓走下凤座,伸手扶她起来。
“就凭你还愿意来看我,我信。你不用挂心,本宫现在不是还好好活着吗?”
“可臣妾内心难安。”
皇后的袖中突然亮出一把匕首横在岳苏和颈间,轻轻在她耳边吐声:“当真难安吗?”
岳苏和起先一惊,随即又立刻平静下来,“你想做什么,皇后娘娘?”
匕首还牢牢抵在岳苏和的皮肉上,皇后整个人却像是困倦极了一般,下巴搁在岳苏和的肩头,缓缓道:“你不用紧张,去吧,去向皇帝求救吧。”她挟持着岳苏和一步一步走到阳光下,岳苏和留在宫门口的宫女见此情景吓得跑着去向李修篁禀报。
“岳苏和,你猜本宫恨不恨你?”
岳苏和尽量将脖子远离刀口,刀刃上已经染了一层薄薄的血迹。她喘着气说:“娘娘想必不恨臣妾,恨的是皇上,即使没有我,后宫的女人总是层出不穷的。”
皇后摇了摇头:“如果是那样,我就不恨了。我只是想来验证一件事。”
不多时,李修篁就带着寥寥几人赶到。皇后见他随从甚少,问道:“你不怕我行刺你吗?”她的语气似乎只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而不是当着皇帝的面讨论行刺这种谋逆之事。
“凤梁,你把刀放下。朕今天带这么少的人来,就是还想保全你一份体面。”
皇后垂首,似笑似泣:“体面?李修篁,到这个时候你想起来给我留体面了?”
“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不干宸妃的事。”
皇后侧首看着岳苏和,“当然关她的事,李修篁你说我要是现在一刀划下去,你的心会不会痛?”
她笑得凄凉,“不然你过来,我放她走,我对你扎上一刀我们之间也就一了百了。”
李修篁一步步走近,皇后突然刀锋对准他,岳苏和想要闪身挡在前边,却被李修篁一把拽到身后。
刀尖停留在距李修篁心口一寸的地方,皇后握着匕首的手在微微颤抖,“你爱她?”
皇后半阖着眼睛,绝望道:“原来你真的爱她。
“今日之事,朕就当没发生过。皇后好自为之。”李修篁将刀一掌打落在地,说完拂袖离去。
岳苏和朝皇后再拜,起身离开。皇后突然叫住她:“昭妃,哦不宸妃,你听过一句诗吗?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岳苏和点点头,“仿佛戏文里听见过。”
皇后怅然地微笑了一下:“我觉得这凤仪宫里的日月真是长啊。”
她十四岁嫁与皇帝,虽不指望三千宠爱在一身,但也是盼着夫妻间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原来一开始,就都是不可能的。
她以为皇帝生性凉薄,只会爱自己的身家性命。
却不想,他的一颗心也会为其他女人殚精竭虑。
是她太傻。
6
晋为宸妃后不久,岳苏和诊出有身孕。
这下皇帝更是日日留宿在她的明徽殿中,下了朝便一刻不停地往她那里去。
一日夜里,他和岳苏和已经安置下了,内监突然气喘吁吁地跑进殿中:“皇上,凤仪宫走水了!”
他陡然惊醒。岳苏和也披衣起身同他出去查看。
“皇后呢?皇后救出来没有?”
“听凤仪宫的宫女说,皇后是把自己一个人留在殿内,没多久就起了火。”
李修篁猛地朝凤仪宫跑去,边跑边喊:“还不快冲进去救皇后!”
晨曦微露,李修篁回到明徽殿中,岳苏和立刻迎了上去。
“皇后娘娘呢?救出来没有?”她急道。
李修篁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是皇后自己放的火。”
他苦笑一下,“我早该想到的。”
“是啊,她生性这么骄傲,家族败落,无异于逼她去死。”岳苏和喃喃道。
她突然悲从中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去。
皇后的死无论是在前朝还是在后宫,都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一个无宠无家族庇佑的皇后,走上这条路也是可以想见的。
停灵,追谥,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
只是皇后总是在午夜梦回时入到岳苏和梦中,在熊熊烈火中满面凄然道:“昭妃,凤仪宫中日月长啊。”
她身怀有孕,本就睡不安稳,还因为皇后频频在梦中惊醒,看得李修篁心疼不已,下令太医给她开了各种各样安神静气的方子。
一日,岳苏和又一次从梦中惊醒过来,李修篁忧心地拍着她的后背说:“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呢?”
她转身埋在李修篁的怀抱里,“臣妾没事,皇上这么静静地抱着臣妾就好。”
“苏和……朕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她抬头看向李修篁。
“朕想,择日立你为后。这样孩子一出生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岳苏和眼前仿佛又出现了皇后艳丽的面容,她摇摇头,“不必了,臣妾这样就很好。”
“唉……”
李修篁看着她慢慢进入梦乡,悄悄下了榻,叫过宫女来:“宸妃睡不安稳,给她将帐中香点上吧。”
他回到榻上,看着岳苏和睡梦中微皱的眉头,心想,无论怎样,她还能陪在他身边就好,就当他是自私吧。
一室甜香旖旎。(原标题:《香事笺:鹅梨帐中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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