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婚受辱
“礼成!送入洞房!”
大红盖头下,程漓月双颊似染了红霞,羞涩的向身旁的夫君撒娇:“霄哥哥,我看不见路。”
宫夜霄看着程漓月大红衣袖中伸出的芊芊玉指,眸中闪过一丝犹豫。
可一想到那日丛林中看见的旖旎,宫夜霄的眸光就冷了下来:“慢着,本宫还有一事宣布。”
他没带一丝温度的话语让程漓月心里一紧。
“采薇自小服侍本宫,今天借着大礼,本宫抬她为侧妃,也算双喜临门。”
程漓月脑子里嗡的一声,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直到听见采薇给自己见礼的声音,程漓月才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是真的。
程漓月一把扯下盖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宫夜霄。
程漓月不愿意相信他会给自己这样的难堪:“霄哥哥,就算你想抬举她,总该等到日后再说,今日……今日是你我的大喜之日。”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宫夜霄呵斥,冰冷的目光让程漓月很陌生。
“我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正妃!”有那么一瞬间,程漓月有拂袖离去的冲动,可她忍住了。
宫夜霄毫不顾忌她的颜面:“你若不愿意嫁就自己回程府去!此事已定,无需再说!”
程漓月面颊上的红霞褪去,一片苍白。
张了张嘴,程漓月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深深的看了一眼站在宫夜霄身后的采薇。
事已至此,满堂宾客,她不会给自己再添难堪。
虽然心里明白,可目光触及宫夜霄冷酷的面庞,程漓月心尖就是一颤。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宫夜霄。
“都出去守着,我自己待会儿。”
回到新房,屏退了丫鬟嬷嬷,程漓月心乱如麻。
直到外面传来了宫夜霄今日留宿在侧妃房中的消息,程漓月彻底隐忍不住,一滴清泪无声的从脸颊滑落,程漓月立刻拭去,强把泪逼了回去。
“月儿,你相信我,日后我登上皇位,必定封你为后。”
十六岁的少年那信誓旦旦的话语仍绕在程漓月耳畔,可这才过了三年,他就变了。
自从两个月前秋猎回来之后,宫夜霄就对她愈发的冷淡,就连她给他写的信,他也从未回过。
程漓月心里酸涩。
为了宫夜霄她几乎放弃了自己的一切,他现在怎么能这么对她?他怎么可以喜欢上别人?
夜半。
宫夜霄徘徊在程漓月院外许久。
他忘不掉那日在丛林间看到的一幕。
他心尖上的人儿,竟然被他亲哥哥……
那个一直柔柔的喊着他霄哥哥的声音,那日竟然更加婉转的在别人身下响起!
他当时只想撕碎了那对不知廉耻的奸夫淫妇!
可是以当下的状况,他不能。
他失魂落魄的离开,途中遇袭,正巧采薇过来寻他,替他挡了致命一箭。
采薇浑噩中说她喜欢他,所以他才生出了这个主意。
他要让程漓月后悔!
可心里想的再坚定,到了夜半时分,他还是不甘心的来了。
他要看看程漓月这颗心到底装的是谁!
走进婚房,大红的绸缎在月光下格外温柔。
程漓月穿着红纱寝衣侧卧在床上,已经浅睡。
她紧闭的眼角还带着尚未干透的泪痕。
宫夜霄坐在床边看着程漓月的侧颜,心里杂乱无章。
程漓月听见声音睁开眼睛,见宫夜霄坐在床边,下意识的擦去了脸上冰凉的泪痕:“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声音柔柔的,程漓月心里却在思虑着他为什么会这时候来。
少女的馨香钻入宫夜霄的鼻尖,红纱下依稀可见白皙的肌肤,一阵情动。
“你为什么要纳采薇?是因为我父亲还是……”
没等程漓月说完,宫夜霄扯下了她的单薄的寝衣,毫不怜惜的含住了程漓月的红唇允咬。
程漓月身子一僵,热烈的男人气息让她红了脸,只乖巧的闭上了眼睛接受他的采撷,心里对他的怨也消散了大半。
他是她的夫,她该信他的。
宫夜霄的唇从她的唇上离开,含住了她圆润的耳垂,惩罚似的咬了一下。
“轻……轻点。”程漓月忍不住轻呼出声。
宫夜霄听到这一声娇呼,如遭雷击,那日程漓月婉转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铁青着脸从程漓月身上爬起,宫夜霄一声没吭转身离开。
“霄哥哥!”
程漓月叠声呼唤,可他的脚步没停顿半刻。
程漓月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所以。
第2章 本宫觉得恶心
程漓月痴痴的等着,从天黑到天亮,一双桃花眼红肿不堪。
这半月来宫夜霄一直宿在采薇那里,连看都不曾来看她一眼。
甚至三朝回门那日,宫夜霄也未曾陪她回家。
直到今日,侧妃有孕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子府,宫夜霄喜不胜收,在府内宴请好友亲朋。
程漓月听到了消息心中一震。
整个皇子府,她怕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人吧?
原来他和采薇早就暗通款曲,怪不得大婚当日他会弄那么一出。
可是宫夜霄如此做,又置她于何地?她程漓月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婢女?
“绿竹,你说一个人怎么会变得这么快?”
绿竹也忍不住抱怨道:“就是一般大户人家,也没有庶子先于嫡子先出生的道理!也不知道二殿下这是怎么想的,那个采薇容貌身份哪里比得上您?”
“成亲之前二殿下对您那般殷勤,可现在却变了个人似的,若早知如此,当初您还不如答应了大皇子殿下呢!”
程漓月听了立刻喝道:“住口!谁教的你妄议主子?”
话音刚落,程漓月的房门就被人踢开。
“全都给本宫滚出去!”
宫夜霄眼底带着阴霾,进门就把丫鬟婆子全都撵了出去。
然后一把捞起程漓月扔进了大红烟帐,面色阴沉的将程漓月压在身下。
“霄哥哥,你醉了。”程漓月能闻见他身上的酒气,更能看见他依旧清明的双眸。
她想和他好好谈谈,她要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她转变了态度,难道只因为一个采薇?
她不信。
“是啊,醉了,不醉,怎么能碰你这副肮脏的身子?”
程漓月根本来不及想宫夜霄这话是什么意思,单薄的衣裳就被他一把撕开。
可再怎么挣扎推拒甚至是哀求,她的那点力量落在他的眼中不值一提。
“不要!”
撕裂的疼痛让程漓月忍不住扭动身体,双手的指甲陷入了他的背脊。
宫夜霄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白日昭昭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拿我当什么?”
“在本宫这儿装起贞洁烈女来了?程漓月,你别再惺惺作态了!”
可无论程漓月怎么抓他咬他,他依旧不肯放开她,程漓月如同一程浮萍。
程漓月逐渐放弃了挣扎,强忍着不让自己哭泣,可泪珠儿还是不听话的从眼眶中滚落。
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发自程漓月心底的屈辱感!
咬紧了嘴唇,程漓月的双手无助的攥紧了床单。
指甲断了一只,鲜红的血染红了床单,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的心也在颤抖,从前那些对所谓爱情的坚守有了一丝动摇。
这不是那个她心心念念想嫁的霄哥哥,不是……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开了禁锢她的手,留下一床狼藉。
程漓月起身,目光落在了床单之上,她已经分不清哪里是落红,哪里是自己指甲断裂的血迹。
床上的女人似一朵被摧残过的花儿,明明满脸泪痕,可那双桃花眼中却写满了不忿,看上去委屈的紧。
“委屈什么?”他抬起了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没让你生下本宫的第一个儿子,觉得委屈?”
“霄哥哥……”
“别这么叫,本宫觉得恶心!”
一阵尖锐的疼让程漓月忍不住捂住了胸口。
曾几何时,他说过这辈子永远都不会负她,她说这世上除了她以外,没有别的女子值得他动情!
他说能得她的倾心,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现在他却将她视如敝履,反而将那个婢女视若珍宝!
他还想让那个女人生下他的第一个孩子?
她可以容忍他宠幸其他的女人,却绝对不会容忍他的长子从其他女人肚子里蹦出来!
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一夕之间,他怎么会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忍心?”
程漓月眸中透出的伤痛不似作假,宫夜霄讽刺的看着她,她也知道痛吗?
宫夜霄起身穿戴好了衣裳,只丢下了淡淡的一句话,却让程漓月彻底跌落入了地狱。
“你这种不知廉耻的贱人,不配生下本宫的孩子!”
程漓月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背影,耳中回荡着他冰冷的话语。
她哪里不知廉耻了?她不配生下他的孩子?
程漓月觉得自己火热的心脏在一瞬间被他的话冰封,甚至空洞的已经感觉不到它的跳动。
第3章 栽赃陷害
自从那日宫夜霄离开,又是三天未见他的人影。
程漓月养好了身子,又叫人去查这些日子宫夜霄都做了什么,她不相信宫夜霄会无缘无故的对她转变了态度。
刚用过饭,采薇就穿着一身艳红的衣裳到了程漓月房中,张狂得很。
“姐姐安好。”采薇脸上得意的喜色毫不掩饰:“早就来想给姐姐请安了,只是殿下一直顾念我侍寝辛苦,一直拦着不让来。”
程漓月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心底酸涩,可表面上却云淡风轻的浅啜了一口茶水:“若不懂规矩,我派人教你。”
说完,扫过采薇的眼底深藏着一抹讥讽。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而已,她还当宫夜霄的眼光多好。
采薇却笑吟吟的走到了程漓月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放肆!”
采薇对丫鬟的话置之不理,反而笑着对程漓月道:“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殿下为什么对你的态度突然骤变?”
程漓月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看着采薇堪称清秀的面庞,她怎么也猜不到宫夜霄的心思。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她若无其事的又啜了一口茶,饶有兴趣的看向采薇。
采薇低头一笑,从程漓月不停啜茶的动作来看,她是紧张的。
采薇挑衅似的看着程漓月道:“两个月前那次秋猎,我故意找了酷似你身形容貌的女子,然后又故意让殿下看见你和旁的男子苟合,让殿下误会。”
“你以为你说这些莫须有的,我就会信你?”
程漓月眼神毫无波动,她并不相信采薇的话,她不信区区一个婢女,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采薇见程漓月对她的话不为所动,又添了一剂猛料:“然后我又雇人暗杀殿下,然后故意替他挡了一箭,殿下这才对我……青眼有加。”
说完,采薇近乎挑衅的扬起了眉毛:“殿下许诺我,日后待他登基,就会休了你,而我腹中的这个孩子,会变成他的嫡子。”
她从小就被蜀国送到身为魏国二皇子的宫夜霄身边做了一名婢女,一步一步取得了他的信任。
这次蜀国不想看见程家和宫夜霄联姻,所以她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将程漓月除去!
而这次,她要付出的代价,是她腹中这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
原本在采薇的计划中,程漓月听了她的话以后会勃然大怒,对她下手,她再顺势假装流产,栽赃陷害。
可怎么也没料到,程漓月此刻正嘲讽的看着她,笑容玩味。
采薇看着程漓月如常的脸色,心里开始焦急。
“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故意激怒我?然后……”程漓月的目光锐利的仿佛能洞穿一切。
程漓月父亲身为兵马大将军,后院的女人多得数不清,这些腌臜的手段程漓月从小见得多了。
采薇不是傻子,能堂而皇之的把一切告诉她,并且还态度挑衅,只能说明她是有目的的。
所以就算程漓月听了采薇的话之后,心中开始有些疑虑。
她并不完全相信采薇,可到底还是把她的话记在了心底,打算稍后再派人去查。
采薇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门外响起了一串熟悉的脚步声。
她突然一把抄起桌上用来削水果的刀子,用力刺向了自己的小腹,然后在宫夜霄推门的一刹那倒在程漓月身前。
“姐姐,求你别伤害我的孩子...”
第4章 程家出事
“殿下!快救救我们的孩子!”采薇痛苦的蜷作一团:“求您了!”
程漓月立刻否认:“我什么都没做!是她自己扎的自己!和我无关!”
宫夜霄扫了程漓月一眼,心里对她失望透顶。
俯身抱起了采薇,看着她腹上的刀,宫夜霄突然觉得自己不认识面前这个叫程漓月的女人了。
“霄哥哥,她是骗你的,你先听我说,我有证人。”程漓月抓住了宫夜霄的胳膊,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不能放他离开,她必须先让他听她的解释。
宫夜霄愤怒的一脚踹开程漓月,沉声警告道:“程漓月,若是采薇和她腹中的胎儿有分毫差错,本宫饶不了你!”
在宫夜霄转身出门的一刹那,屋里传来了丫鬟的惊呼:“来人!娘娘晕倒了!”
宫夜霄的脚步一顿,可随即毫不留恋的抱着采薇大步离开。
————
程漓月一病不起,原本就单薄的身体更显瘦弱。
“程将军?别拿程将军压人了,满京城谁不知道程将军犯事被关进天牢了?”
恍惚间,程漓月听见了一阵女子尖锐的声音,心颤了一下。
“谁在外面说话?”程漓月向外张望。
绿竹慌乱的立刻遮掩:“没事儿,您别听她们瞎说。”
程漓月蹙眉,她并未听清外面那人说的是什么,可绿竹的反应让她觉得蹊跷。
拉着问了绿竹半天,绿竹才吞吞吐吐的把事情说了。
原来,她父亲早在半月前就被以涉嫌勾结外寇的罪名被打入了天牢,只是宫夜霄却吩咐不许透漏消息给程漓月。
“你是我的丫鬟还是他的?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瞒着我?快给我更衣,快!”
程漓月整个人如遭雷击,挣扎着从床上起身。
“程府出了事,您能倚仗的就只有殿下了,您千万别再惹殿下不快。”
程漓月恍若未闻,自己穿戴好了衣裳,酿酿跄跄的去了前院。
宫夜霄正好从外面回来,看见程漓月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已经入了冬,程漓月只穿着单薄的外裳,连个小袄都没加一件,脸冻的发红。
“霄……殿下。”程漓月改了口,焦急的问他:“殿下可知晓我父亲的事情?”
宫夜霄一怔,态度凉薄:“既嫁给了本宫,程家之事与你何干?”
“殿下!”程漓月惊呼,声音都带了颤抖。
她不敢相信这话会是宫夜霄说出来的。
“我父亲对朝廷向来鞠躬尽瘁,怎么可能勾结外寇?你再帮我查查,不看别的,好歹……好歹他也是你岳丈。”
程漓月目光闪烁,声音并不自信。
这些日子她看出来宫夜霄真的变了,她再也不能同从前一样和他相处。
“难道你忘了?你害死了本宫的第一个孩子,你还妄想让本宫帮你?”宫夜霄厉色道。
攥紧了拳,程漓月跪在了宫夜霄面前,膝盖落在了刚刚落下的一层薄雪上。
“算我求你了,殿下,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父亲蒙受不白之冤!若你怨我,你拿我的命来抵,只求你帮帮我父亲……”说到最后,程漓月的声音近乎哀求,可双眸却依旧倔强的盯着地面。
“放肆!父皇向来英明!你父亲分明是死有余辜!”宫夜霄大声呵斥程漓月,同时给程漓月使着眼色。
他何尝不想尽快替程父洗清冤屈,可程振廷功高震主,已然让皇帝忌惮,他若再替程振廷说话,恐怕不会有半分效果,反而会让自己也陷入险境。
只是隔墙有耳,就连在自己府中,他也不敢表露出自己的任何心迹。
程漓月却没看见宫夜霄给自己递的眼色,她失落的低头看着地上的白雪,心中一阵悲哀。
她没想到他竟然对自己无情如斯!
可这回也让程漓月彻底看明白了他的为人!
甚至程漓月心里还有一个荒唐的想法,宫夜霄是骗她嫁他,故意让父亲和姑母生分!
他的目的就是搞垮程家,方便他以后去夺那个位置。
想到这儿,程漓月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膝盖传来的阵阵寒意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不敢再想。
摇摇晃晃的从雪地里挣扎着站了起来,程漓月看着宫夜霄,一字一顿对宫夜霄道:“既然你不愿意帮我,我也不会再求你。”
转身的一刹那,程漓月眼底含着淡薄水气,才没走几步,她就眼前一黑,倒在一片白雪之上。
恍惚间,程漓月感觉自己被人抱起,过了许久,她才似乎听见有人说了一句:“恭喜殿下,娘娘这是有喜了。”
程漓月想问问谁有了身孕,可她就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再次沉沉睡去。
第5章 她的心凉了
皇子妃怀有身孕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府邸,采薇得到了消息,气的立刻摔了手中的汤婆子。
“一个个的都是废物!”
她特意让人透漏给程漓月程父出事的消息,就是为了让她遭受更沉重的打击,可现在突然传来了程漓月有孕的消息,让她怎么能不气?
不行!她必须想办法除掉程漓月!
采薇深吸了一口气,趾高气昂的来到了程漓月的屋里。
程漓月刚喝了一碗安胎药,擦了擦嘴角,连一个正眼都没给她。
采薇对程漓月一笑:“听闻姐姐有喜,我倒是要恭喜姐姐了。”
“殿下又不在府里,你这副假惺惺的样子做给谁看?”程漓月警惕的注意着采薇的动作。
“放心,我不会害你腹中的孩子。”采薇状似随意的拿出了一个荷包把玩:“殿下说了,这孩子生下之后,无论男女都会交由我抚养。”
程漓月瞳孔一缩,采薇把玩的那个荷包,是她亲手送给宫夜霄的。
他竟然把它给了采薇?
心底泛上淡淡的涩。
瞥了一眼得意的采薇,程漓月吩咐道:“采薇以下犯上,不敬主母,掌嘴十次撵出院去,以儆效尤!”
采薇脸色一变:“你没听清我说什么是吗?”
程漓月恍若未闻,保持着最端庄的仪态,待屋里彻底清净了,嘴角才露出苦笑。
事到如今,她有了身孕,就不得不为腹中的孩子考虑,又怎么会轻易动怒?
想了好一会儿,程漓月才吩咐丫鬟:“绿竹,你一会儿出府,想办法给钰表哥递信儿,让他想办法救我父亲。”
绿竹面露犹豫,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的回话:“娘娘,殿……殿下给咱们院子下了禁令,任何人都不允许踏出院门一步。”
“那就遣人传话,等殿下回府,请他过来一趟。”
程漓月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宫夜霄回了府邸,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程漓月派人掌掴了采薇。
本来就寒着的脸又覆了一层冰霜。
程漓月终于等到了宫夜霄回府,只是他进屋后并没有程漓月想象中的小意呵护,反而冷着脸质问她:“听说你打了采薇?”
“是她对我不敬在先……”
没等程漓月解释完,宫夜霄就打断了她:“够了!你别再狡辩!身为主母不安分守己,竟还迫害妾室?这就是你程家的规矩?”
程漓月愣住了,宫夜霄的话如同一只手紧紧攥着她的心,他多说一个字,她就更疼一分。
张了张嘴,程漓月不想再和他在这个话题上争论。
程漓月努力扯出了笑容,声音尽量的温顺:“现在我有身孕了,能还殿下一个孩子了,那你能不能帮帮我,帮帮我父亲?”
他那么看重子嗣,总会顾忌这个孩子的吧?
“生下本宫的孩子?你也配?”宫夜霄的眸子寒潭一般,只看了一眼,就让程漓月遍体生寒。
没等程漓月缓神,宫夜霄就从随从的手中接过了一碗汤药,逼近程漓月:“这落胎药,你自己喝,还是本宫喂你?”
程漓月脑子里嗡的一声,立刻白了脸。
连连后退,程漓月的声音已经哽咽,眼神慌乱:“霄哥哥,这是咱俩的孩子,你不能这么做,我求你了。”
宫夜霄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可到底强硬的把程漓月逼到了死角,捏着她的下颚把一碗落胎药灌进了程漓月的口中。
程漓月用手抠着喉咙,想把药吐出来,却被宫夜霄束住了双臂按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眼泪成串的顺着脸庞往下流,程漓月愤恨的盯着宫夜霄,嗓子苦涩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宫夜霄偏过头,可按着程漓月的手却愈发用力。
小腹一阵绞痛,一阵暖流从身下涌出,程漓月知道,自己真的失去了这个孩子。
宫夜霄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床榻,不知为何,心忽然一下子就空了。
程漓月颤抖着摸着小腹,任由身下血流如柱。
看着她亲手缝的大红帐幔,程漓月目光呆滞。
这就是她费尽心思求来的姻缘?
她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凉了。
第6章 贬为妾室
二皇子妃有孕的消息还没传出府去,就又传出了二皇子妃德行有亏,被贬为妾室后伤心落胎的消息。
“我德行有亏?”程漓月的目光空洞,听完绿竹的话冷笑一声:“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夫人,您少说两句吧。”绿竹捂住了程漓月的嘴:“殿下派人在外间守着。”
程漓月闭上了眼神,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
罢了,她什么都不想了,宫夜霄爱如何就如何吧。
她只求父亲安好。
可命运似乎是在故意捉弄程漓月,她想要什么,偏偏就会失去什么。
十月二十九,兵马将军程振廷勾结外寇,证据确凿,判斩立决,当日行刑。
这条消息避无可避的传进了程漓月的耳中。
“都滚开!谁敢阻我,我日后决不饶他!”
程漓月拿剑指着守着自己院落的侍卫,怒目而视,已经快过了午时,她必须出去,哪怕只能见父亲最后一面……
侍卫无动于衷:“这个时辰程将军说不定都人头落地了,您去了也是徒增伤悲,就别为难我们了。”
“宫夜霄呢?我要见他!”程漓月急的双目赤红,被侍卫的话刺激的精神一阵恍惚。
“殿下不在府中。”
手中的剑无力的落在了地上,程漓月的小腹又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痛。
难道她就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直到夜幕落下,程漓月都没等到传来宫夜霄回府的消息,却突然有人通禀宫钰来看望程漓月。
宫钰步伐沉重,进屋后一言不发,关切的看着程漓月。
程漓月看着宫钰的眸子尚带着一丝希望:“表哥,他们说我父亲出事了,你告诉我,那不是真的,是不是?”
在此刻的程漓月心里,宫钰比宫夜霄可靠的多。
宫钰眸色悲痛:“月儿,节哀,这是舅父临终时让我交给你的。”
说着,把一个玉佩递给了程漓月。
程漓月颤抖着手接过玉佩,整个人呆若木鸡。
她父亲真的没了?
这一瞬间,程漓月比失去了孩子还难过,她想痛哭一场,却忘了该怎么流泪。
程漓月攥紧了父亲贴身的玉佩:“我想再见父亲一面,你能帮我吗?”
宫钰的目光透出一丝迟疑,随后安慰道:“我已经将舅父下葬,你放心吧。”
“葬在何处?”程漓月声音哽咽,目光又空洞了几分。
宫钰眸光闪烁,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转而问她:“月儿,你出嫁前舅父可曾把什么东西交给你保管?”
肯定的话已经到了嘴边,程漓月又咽了下去。
她眼底带着狐疑看了宫钰一眼。
她这个表哥,平日里最是温雅,可今天却对她的问题一避再避,行事又格外急切……
所以程漓月佯装懵懂:“父亲给了我许多东西,我的嫁妆册子就在那边,我拿给表哥看?”
那个东西是父亲留给自己保命的,她不能轻易显露出来,她谁也不信。
“不必,我只是问问。”宫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看着程漓月苍白的脸,宫钰心中暗道了一声可惜。
枉费他讨好程漓月了十余年,若当初程漓月嫁的人是他,他现在也不至于落到这么被动的局面。
程漓月眸光又暗了几分:“表哥,我父亲临终可托你给我带话了吗?”
宫钰点头:“他托我照顾好你,让我告诉你好好活着,替他报仇。”
说完,宫钰心中讽刺一笑,死到临头,他那个好舅父竟然还威胁他!
宫钰笃定那样东西绝对在程漓月手里,她现在不愿意拿出来没关系,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心甘情愿的给他。
报仇,两个字犹如星星之火,迅速蔓延了程漓月整个胸膛。
对!她要报仇!她不能让父亲死不瞑目!
可突然推门进来的人的一句话,浇灭了她满腔热火。
第7章 她什么都没有了
“皇兄到访,怎么没到我那?”
宫夜霄身披大氅,脸色不善。
“我来只是看望表妹,自与你无关。”宫钰只淡淡回道。
表妹两个字落在宫夜霄耳中很是刺耳。
宫夜霄的眼神让程漓月知道,他现在很愤怒。
程漓月不想让宫钰因为自己的缘故出什么事,低声道:“表哥,你先回去吧,不必担心我。”
宫夜霄目如寒剑射向程漓月,她竟然到了现在还护着他?
宫钰对程漓月点点头,转身要走,却被宫夜霄伸手拦住了:“我有话和你说。”
宫钰摇摇头,状似无奈:“父皇传唤,皇弟若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谈。”
宫夜霄看他的目光带着一抹讥讽,看了一眼紧张的程漓月,宫夜霄攥紧了拳头,却也没再为难,任他离去。
程漓月总算松了一口气,她父亲尸骨未寒,她实在不想在多添事端,她没那个心力再管。
宫夜霄转身就看见程漓月手中握着程振廷的玉佩。
怪不得他寻了一个时辰也没找到,原来是被宫钰拿走了。
宫夜霄心里涩涩的,忍不住嘲讽道:“怎么?本宫一天不在,你就耐不住寂寞了?”
“宫夜霄!你混蛋!”程漓月心中悲愤交加,挥起巴掌就要打他。
宫夜霄钳住了她的手,满腔的怒火在看见程漓月眼中泪光的一刹那消失了一半。
程家突逢巨变,她心底肯定是不好受的,他一个大男人,没必要和她计较太多。
宫夜霄缓缓松开了程漓月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会命人厚葬程将军。”
程漓月冷笑一声:“我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现在你如意了?我父亲死了,是不是再没有旁人阻碍你了?”
说完,程漓月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那般凄美。
宫夜霄皱眉看她,他不知她怎么会这般想他,难道在程漓月的心里,他就是一个无耻之徒吗?
宫夜霄不说话,程漓月只当他是默认,自嘲一笑,程漓月抬头望他:“那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了?二殿下,你打算什么时候送给我上路?”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宫夜霄突然摔门而去。
不可理喻?是啊,她不可理喻的喜欢上了他,不顾一切的嫁给了他,现在落得这副下场,也算活该。
程漓月游魂一般漫无目的的在屋里游荡,最终找了一个角落,蹲在那里整个人蜷成一团。
屋里炭火烧的正旺,她却如坠寒潭,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她努力想象母亲的模样,可她怎么也记不起来。
她本来就没有母亲,现在就连父亲也失去了,她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了。
不过也好……这次母亲和父亲就能团聚了,父亲不会再思念母亲了。
芙蓉院内,采薇脸色同样不佳。
宫夜霄这些日子以来,每次来她这儿都魂不守舍,更多时候只是枯坐两个时辰便起身离开。
想了一会儿,采薇拿出了一个暗盒,悄悄交给了蜀国暗卫。
“记得,破绽别漏的太大。”
其实按照计划,她已经可以收手了,可她出于私心,绝不允许程漓月留在殿下的身边!
这次,她看宫夜霄如何再护那个贱人!
第8章 你想杀我?
就在程将军身死,满朝文武人心惶惶的时候,京城内的一个消息又如平地惊雷一般炸响。
士兵巡夜的时候经过程府,看见了一个可疑的黑衣人,悄悄跟了上去。
没想到那人竟然悄悄潜进了程府,熟门熟路的去了程漓月的房间,还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木盒打算烧毁。
士兵突然发难,那黑衣人仓惶之下逃离,却留下了还未完全烧毁的木盒。
士兵扑灭了火,从里面拿出了还未完全烧毁的信笺。
“你猜那信里是什么内容?”路边一个男子绘声绘色的向同伴描述:“竟然是那程家大姑娘和蜀国五皇子通信的消息!那信里还说蜀国五皇子就在京城!”
皇帝大怒,连夜派人捉拿了程漓月,打入天牢。
宫夜霄跪在御书房内:“父皇!您把程漓月交给儿臣审问!儿臣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她是你的女人,你舍得?”皇帝眯着眼睛,眼神探究。
宫夜霄跪地作揖:“儿臣只忠于父皇一人。”
“既如此,那事情便交给你了,七天之内朕要知道那蜀国皇子的下落,寒儿啊,别让朕失望。”皇帝走到宫夜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皇帝的话意味不明,宫夜霄只连声应了,转身迈着稳健的步伐离开。
“这个儿子最像朕,正是因为像啊,朕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皇帝食指轻叩桌面,半晌才吩咐道:“无论如何,这个女人不能再留。”
出了御书房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宫夜霄不敢耽误一点时间,连忙赶去了天牢,看着桌子上呈着的证物,宫夜霄心乱如麻。
片刻,宫夜霄把证据收好,去了关押程漓月的牢房。
程漓月心如死灰的坐在稻草上,见宫夜霄来了也只抬了一下眼皮,然后又靠在墙上,不知在想什么。
宫夜霄君高临下看着程漓月:“你有什么想说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程漓月嗤笑:“既然你们说是我写的,那便是了。”
她在这世上再无旁的牵挂,了无生趣,早点去和父母团聚也好。
程漓月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让宫夜霄心焚如火。
宫夜霄蹲在她的面前提醒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告诉我实话!”
程漓月抬眉,嘴角一抹无奈的笑:“我说我是清白的你不信,我说我没害采薇你也不信,我说我父亲是清白的你还不信。现在我如你的意,我承认是我写的,你还不满意。”
“那你说,你想听什么?我说就是。”
宫夜霄心里莫名的不舒服,程漓月话中的真假他现在无从分辨。
可他知道程漓月绝对做不出通敌这种事情出来。
宫夜霄想不明白,程振廷已经死了,程家再对谁构不成威胁,又有谁会故意栽赃陷害程漓月?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宫夜霄拉着程漓月问道:“你父亲是不是之前交给过你一个兵符?你把它给我,我保你无恙。”
兵符……
程漓月目露讽刺,她就应该知道宫夜霄不会无缘无故的对自己突然改了态度,原来他的目的在这。
“你放开我,我给你拿。”程漓月突然抬头对宫夜霄一笑。
那笑容纯洁无暇,和他印象中的那个女孩儿一般无二,宫夜霄一下子就看痴了。
程漓月却突然从袖中抽出了一只银簪,用力扎进了宫夜霄的胸膛,可她高估了自己,一个簪头还未全完抹去,她的手就被他紧紧攥住。
宫夜霄不可置信的看着程漓月:“你想杀我?”
程漓月只笑不语,心里已经淌出了血。
他那么看着自己做什么?
他杀了她的孩子,又害了她父亲,她不该杀了他为父为儿报仇?
宫夜霄动手拔下了银簪,鲜血染红了衣襟,深深看了程漓月一眼,起身离去。
第9章 不贞的女人
“殿下,崔公公悄悄到了天牢,故意躲开了咱们的人。”
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宫夜霄又回到了牢房。
这次他没再问她旁的,只把证物一一摆在了她的面前,仿佛他刚刚对程漓月的那点耐心此刻全部消失。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程漓月看都懒得看一眼:“都说了是我写的。”
“那好。”宫夜霄又问:“你告诉本宫,蜀国五皇子现在何处?”
程漓月不说话,只倔强的看着宫夜霄。
“来人!用刑!我倒要看看,你的嘴能硬到什么时候!”
程漓月看着狱卒拿着拶指过来,本来就苍白的脸变得白纸一般。
他这算是恼羞成怒了吗?不然又怎么会如此喜怒无常。
宫夜霄竟然想要对她用刑。
程漓月一点都不诧异,连他的骨血他都能亲手杀掉,还有什么是宫夜霄不能对自己做的?
只是程漓月心里还残存着一缕希望,她多希望他会叫停,也不枉她痴心一场。
可程漓月这缕希望注定不会长存,宫夜霄亲眼看着程漓月被上了刑具,一言不发。
随着狱卒拉紧绳子,十指连心,难以忍受的疼痛让程漓月额上立刻布满冷汗,程漓月咬牙挺着不想出声,可随着狱卒越来越用力,程漓月忍不住喊叫。
程漓月下意识的把手往回缩,换来的只是一阵更加钻心的疼。
她强忍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就是疼死,也绝对不会再求他一次!
宫夜霄背对着程漓月,听着她痛苦难耐的声音紧攥着衣袖。
身后突然没了声音,转身发现程漓月昏倒在地。
狱卒这才摘下拶指,程漓月的十指手指肿的发紫,看上去惨不忍睹。
“殿下,她疼晕了。”
宫夜霄心惊肉跳,低头检查了一下,面无表情道:“断了两根手指。”
“接下来怎么办?”狱卒问。
宫夜霄张了张嘴,宫夜霄张了张嘴,终究只换来二字:“泼醒!”
程漓月被冷水激醒,打了个寒颤,随即手上的疼痛让她重新又晕了过去。
眼看着宫夜霄又要下令,狱卒劝道:“她一个女子,怕是承受不住。”
狱卒心里纳闷,也不知道殿下怎么忍心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下手的。
宫夜霄这才点头。
程漓月蜷缩在稻草堆上,神智不清的胡言乱语。
嘴里一会儿念叨着自己没错,一会又念叨自己是被冤枉的,一会儿又哭着喊着要宫夜霄赔她的孩子。
宫夜霄听在耳中心烦意乱,脑海中浮现了程漓月去年生辰悄悄和他跑去了南山的景象。
那时候程漓月尚还是那个纯洁美丽的少女,他在树上刻字问她嫁他可好?
她羞涩的刻下一个好字,却说什么也不准他看。
“霄哥哥,别杀我的孩子!”程漓月的声音戛然而止,彻底昏睡过去。
宫夜霄的心随着她的呼喊一紧,他低头看程漓月,深敛的凤目意味不明。
片刻,宫夜霄转身离去。
一个不贞的女人,还不值得他留恋。
第10章 希望被彻底掐灭
采薇踱步走进天牢,捂着鼻子对这里的环境厌恶不已。
只是当看见程漓月蜷缩在那个角落里瑟瑟发抖时,她眉目之间闪过几丝痛快与得意。
“弄醒她。”采薇冷声吩咐。
一阵尖锐的刺痛将程漓月从昏迷中拉了出来,是狱卒攥住了她断掉的手指。
“是你?”看见采薇,程漓月瞬间清醒,咬牙坐了起来,不想被她看见自己的狼狈。
“啧啧,昔日的程家大姑娘,人中之凤,怎就落到了如今这般田地?”
程漓月不屑与一个下人争口舌之利:“如果你是我看我笑话的,那你可以走了。”
“别再做出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了,程漓月,你当真以为还是从前?”采薇讽刺的将一个玉牌甩到了她的面前:“这个东西你认得吧?”
程漓月眸光猛地一缩:“你什么意思?”这是她弟弟的贴身玉牌!
采薇笑了:“皇上仁慈,留了那个小见种一条性命,贬他为奴,我不忍心见他落入那等境地,便好心买了他。”
“只可惜他实在不听话,竟然还咒骂我!我在想……要不要割了他的舌头以儆效尤?”
“你敢!”程漓月被刺激的双目通红,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向采薇扑了过去!
可她身子虚弱,采薇用力一推便叫她失了平衡摔倒在地。
“采薇!你这个无耻的卑鄙小人!”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浑身没有一个地方是有力气的,特别是手,刚一碰到地面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骂吧,就算骂的再大声,也无法改变你眼下的处境。”采薇笑着,可说出的话却恶毒至极:“程漓月,你就留在这里等死吧!我和你的霄哥哥一定会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就在这时,狱门忽然开了。
看见采薇在,宫夜霄眸光闪烁:“你怎么在这?”
“妾身来找殿下,想着到底姐妹一场,便过来看看她。”采薇瞬间一改方才的,温顺的很:“姐姐也真是心狠,殿下是不是疼得厉害?”
程漓月浑身颤抖,恨不能立刻撕掉采薇这张虚伪的面具!
“回去。”宫夜霄声音清冷。
采薇一愣,没料到宫夜霄会是这样的反应。
“回去。”他有些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
宫夜霄心烦意乱,没有半点应付采薇的心情。
“那殿下注意着身子,妾身等您回去。”采薇面色微变,却是顺从的欠了欠身,只在转身时狠狠的瞪了程漓月一眼。
“醒了?”他踱步走进牢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狼狈不堪的她,他心里竟然有些不忍。
程漓月没回话,只冷眼看着他,那目光里是令人心惊的恨意。
这恨意森然,叫宫夜霄心中一凛,瞬间收起了所有同情与不忍,他蹲在了她身前:“要么把东西给我,要么说出蜀国五皇子的下落。”
“你做梦!”程漓月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
此时,她看向他的目光完全没有了温柔小意,除了很意之外,余下的只是防备和警惕。
他似乎没什么耐心,直接钳住了她细弱的脖颈:“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罚酒?”程漓月忽然笑了,凄美动人:“殿下如今还能给我什么罚酒吃?不外乎要了我这条命罢了。”
“性命?殿下想要就拿去好了。”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从脸颊流淌而过,打湿了脸颊,最终滴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此时这滴泪已混浊不堪,宫夜霄看着她,终是收回了手。
宫夜霄走了,牢房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程漓月心中那剩余不多的希望也彻底被掐灭,她靠在牢房的墙上,双目空洞。
死?
她不怕死,甚至于恨不得现在就去死!
可是她还不能!她不甘心!
程漓月觉得自己很累,发自内心的疲惫,可是双手的疼痛却叫她的神志分外清醒。
牢房里昏暗,她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多久了,只是听送饭的狱卒说,天又亮了。
天又亮了,可她的心里却依旧黑暗,看不见半点光亮。
狱门再一次开启,程漓月原以为是宫夜霄又来了,却意外的看见了是宫钰。
第11章 从未有人真心待她
“表哥?”程漓月起初有些激动,可是想到那日宫钰说的话,她瞬间便警醒了几分。
看见程漓月,宫钰大惊失色:“月儿?你怎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他咬牙切齿,看起来很是气愤:“宫夜霄这个畜牲!他怎么舍得这样对你!”
程漓月来不及说其他,只焦急的道:“表哥,采薇说良儿在她手里,你快去救救他!快去!”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他出来的!”这句话叫程漓月瞬间心安,可还没过半瞬,便听他话音猛地一转:“可是眼下事态紧急,我暂且没有办法。你听着,你只要将舅父留下的兵符给我,一切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兵符?
听见宫钰直白的说出了兵符两个字,程漓月便知道,自己的那些猜测是真的。
她微微发怔,甚至分不清宫钰脸上的焦急和心疼是真是假。
看着宫钰脸上的急切,程漓月忽然笑了,笑的凄凉。
原来这世上从未有人真心待她!呵!真是可笑!
“月儿,你笑什么?”宫钰不解。
程漓月缓缓收敛了笑,淡淡的看着他:“表哥将良儿救出来,我自会将东西给你。”
宫钰目光微闪,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温润:“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月儿,我是你表哥,我不会害你的!你相信我,先把东西给我。”
程漓月桃目微垂,双唇张了又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狱门再次开启,宫夜霄从外面走来,神色冷凝:“皇兄怎么在这?”
他脸上没有半点意外,想来是得了消息的。
宫夜霄来的如此之快,这叫宫钰有些意外,他眉头皱起:“这似乎与你无关。”
“父皇吩咐说,不准……”没等宫夜霄说完,宫钰便拿出了一道手谕:“这是父皇的手谕,二皇弟要过目一下?”
宫夜霄半点没客气,接过看了一眼,方面色不佳的还给他:“此乃要犯,我要审讯,劳皇兄移步。”
宫钰并没坚持,只看向程漓月:“月儿,你好好想想表哥说的话,千万别想不开。”
他离开了,宫夜霄看向程漓月的目光充满了嘲弄:“皇兄对你也还真是用情至深,竟都追到了此处来。”
他其实不想说这些的,可是看见程漓月和另外一个男人有牵扯,他便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
许是早就听过了更加残忍难听的话,许是这颗心已经被伤的千疮百孔,她甚至都没有力气去愤怒。
“你知道吗?我突然很庆幸。”程漓月抬眸看着他,语气从来没有过的平静。
“庆幸?”宫夜霄有些听不懂。
“我忽然很是庆幸没能生下那个孩子!因为你不配!你不配给我的孩子做父亲!”
“程漓月!你再说一遍!”
看着宫夜霄这张恼怒的脸庞,程漓月忽然笑了。
“霄哥哥。”她忽然轻声唤道。
这三个字叫宫夜霄眸光微微闪烁,可没等他来得及心软,便听程漓月又道:“你知道我现在想起这三个字有多恶心吗?”
“这是你的真心话?”宫夜霄被这句话气的身体颤抖,双目通红。
“我对你说过的话,从来没有半点假。”可笑的是,她从不曾骗过他,他……却不信她。
恶心?那她曾经说过的那些话算什么?!
宫夜霄咬牙切齿,气的头昏脑胀,忽然猛地对程漓月身后的墙壁挥出了一圈,指节处直接血肉模糊。
程漓月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说不清心里是酸冷更多,还是悲凉更多。
他又说了几句话,可程漓月耳边一阵嗡隆,已经听不清那些话到底是什么了,只茫然的看着他,不曾有半点回应。
“若是我死了,你会不会心疼?”忽然,程漓月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没等宫夜霄回答,她便自嘲一笑:“一定不会的,你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杀掉,又何况是我?”
提起那个孩子,宫夜霄握紧了拳,甚至于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愤怒的甩袖而去。
她依旧站在原地,泪水无声的落下。
想着自己为了嫁给宫夜霄而跪在父亲面前苦苦哀求的那些画面,程漓月心尖儿仿佛被什么掐住了一般,口中忽然感觉到了一阵腥甜。
她低头看着自己咳出来的鲜血一阵发愣。
她这是要死了吗?可她还不能死!
对,她不能死,她要为父亲报仇!为自己那可怜的孩子报仇!她不能留在这里等死!绝对不能!
倏地,程漓月脑海中闪过一道精光,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声喊道:“来人!去告诉皇上!我程漓月手中有程家兵符!我愿用兵符换一条性命!”
第12章 坠崖
消息在第一时间传进了宫中,自然也很快的传入了宫夜霄的耳朵。
“什么?”宫夜霄初听消息先是一愣,随即猛地站起:“她疯了不成?”
那兵符留在她身上她尚且能保住一条性命!可若是直接交给了皇帝……宫夜霄脸色瞬间变了,匆匆赶到了牢房。
可他终究是晚了一步,此时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该死!”他攥紧了拳,慌忙转身夺门而出。
在这一刻,他心里忽然很是慌乱。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慌乱从何而来,她明明只是个不贞不洁又凉薄冷情的女人罢了!根本不值得他浪费感情!
可……他偏偏就慌了。
程漓月站在程府之中,看着往日熟悉的一切景象变得分外陌生,她一阵失神。
这才短短多少时日,热闹荣华的程府就变得苍凉破败,甚至于她父亲亲手写的匾额都被砸碎。
“您快点动作,咱家还紧着回去交差呢!”
说话的人程漓月认得。
他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往常见了她,他都是一副讨好的模样,可现在,他趾高气扬,甚至于目光还在肆意的在她身上打量。
她知道此时的自己早就失去了愤怒的权利,只淡淡的道:“东西在我父亲书房。”
李公公有些怀疑,可还是轻车熟路的带了程漓月过去。
“我须自己进去找,否则你们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将东西交出来。”她道。
李公公有些不耐烦,也怕程漓月耍什么花样:“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快些将东西找出来!”
程漓月平静的看着李公公:“要么你就杀了我,要么就让我自己进去找。这书房想来已经被你们翻了个底朝天了,东西藏在暗处,除了我以外,你们绝对找不到。”
李公公狐疑的看着她,又怕耽搁时间,便索性将她放了进去,又命侍卫将整个书房围得水泄不通。
程漓月的心跳越来越快,她强装镇定走进了书房,又关上了门。
十指红肿不堪,一碰到东西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程漓月咬牙忍着这疼痛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反插上了门,轻车熟路的拨动了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墙砖。
很快,地板上便出现了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孔洞。
程漓月的心跳得很快,这洞里黑漆漆的,可她根本来不及找照明的东西便跳了下去,随即便是在黑暗中发了疯的奋力奔跑。
这是她父亲留下的暗道,能直通北山一处地界!只有几个人知晓!
程漓月知道那些人迟早会追上来的,只咬着牙奔跑,想尽量为自己多夺得一些时间!
事实上也正如她所想的一样,地道开启时声音便惊动了人,她几乎刚刚跳下去便已经有耳朵灵敏的侍卫发现了不对,破门而入。
只不过好在他们不清冷地道里的情况,找火烛探路耽搁了一些时间,李公公贪功非要打头阵,他身材微胖跑得慢,又耽搁了一些时间。
程漓月这段时日被折腾的身体极度虚弱,半路时她便听见了身后有人追赶的动静,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硬是坚持着下来。
地道的尽头是一个极为隐蔽的小山洞,程漓月跑了出来,最终在一个悬崖上方停下了脚步。
她缓缓转身,毫无意外的看见了李公公喘着粗气带领着十几个侍卫同时赶到。
听着耳边的簌簌风声,程漓月终于感觉到了阔别已久的轻松。
她真的很希望自己这一跳就能得到永远的自由,可是……
“你是跑不掉的!赶快跟我们回去!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看着围堵着自己的这些人,程漓月笑了。
跑?
她从来就没想过能跑掉。
众目睽睽之下,程漓月转身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她一身白衣染着鲜血似点点红梅,凄美绝伦,当宫夜霄奋力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绝美的画面,却叫他瞬间红了眼。
“程漓月——”
第13章 交易
他瞠目欲裂,失声大喊,无力的伸出了手,却终究只是徒劳。
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崖边,宫夜霄的心瞬间空了,在这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破碎。
李公公大惊,瞬间趴在崖边往下看,腿肚子一阵发软,吓得他立马收回了目光。
“下去找!都下去找人!”宫夜霄脑海之中忽一阵晕眩。
李公公大喊:“这么深的悬崖,跳下去肯定是尸骨无存了!这下咱家该如何向皇上交代!”
宫夜霄几乎咬碎了牙,赤红着双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
不知过了多久,昏迷中的程漓月隐约的听到似是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迷迷糊糊的,程漓月蹙紧了眉头,她不是跳下山崖了吗?怎么还会有人的声音?难不成她被人找到了?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程漓月瞬间睁开双目,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双黑色绣着金色云纹的靴子。
她大惊,下意识抬头看去,便见一个身穿紫袍的男子正低头玩味的看着自己。
这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子,可那双眼睛却透着邪气。
程漓月猛地坐起,满目防备:“你是何人?”
他是不是宫夜霄的人?如何会出现在此处!
一瞬间,很多想法出现在程漓月脑海之中,她甚至已经做好了真正跳崖的准备。
“我叫荀殷,听说京里最近有很多人都在找我。”
荀殷轻轻一笑,眸中却满是寒意,这一切都得益于采薇那个叛徒!她倒是胆大!竟想出卖自己去讨好宫夜霄!
荀殷?程漓月一愣,若她没记错,蜀国五皇子的名讳便是荀殷!他竟真在京中?
荀殷打量着平台上的逼仄,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真没想到,这里竟是别有洞天,倒也不枉费我冒险下来一场。”
程漓月依旧警惕,目光闪烁:“你是怎么发现此处的?”
她父亲年轻时曾失足跌落过此山崖,机缘巧合之下发现这里有一处凸出来的平台,而且因为视线原因,站在崖上并看不见此处,后来,她父亲特意秘密挖了这样一条暗道,并告诉她,若将来程家出事,她可用此法活命。
想起自家父亲,程漓月的心便是针扎般的疼痛,想来她爹早就猜到了会有这样一日,当初那会那样反对她嫁给宫夜霄!
“这个你就别管了。”荀殷忽然蹲下,平视着程漓月:“程大姑娘?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个交易?”
没等程漓月拒绝,荀殷便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末了一笑:“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绝对不会拒绝这个提议的。”
程漓月瞳孔猛地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
她爹说过,为人一场骨气绝不能丢!她就是死!也绝对不能和蜀国之人同流合污!
可这个念头刚升起,程漓月便想到了宫钰给她送来的那块玉佩!
她父亲对皇帝忠心耿耿!可到头来却换来了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她又何必愚忠!
“报仇?”她怔怔的抬头看着荀殷,好看的眸子里忽然迸发出了强烈的恨意!
荀殷颔首,声音半带蛊惑:“对!你要报仇!为你父亲!也是为了你那可怜的孩儿!”
既然他能寻到自己,必是有备而来!程漓月一点都不意外他为何知道这些。
“你也想要我的兵符?”她问。
“兵符?”荀殷笑着摇头:“我要那个东西做什么?就算你程家的兵再认虎符不认人,也不会傻到听我号令吧。”
这话有几分道理,程漓月握紧了袖口,忽然道:“若想叫我助你成事,你需先帮我做一件事情。”
荀殷有些意外于程漓月这个时候还敢和他讨价还价,他嘴角笑容更盛:“不愧是程大将军的女儿,心性倒是坚韧。”
程漓月冷静的看着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她很清冷,宫夜霄不是好东西,荀殷同样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只要能达到她的目的,她不在乎被人利用!
程漓月猛地攥紧了拳头,手很疼,却半点都比不上她这颗已经支离破碎的心。
第14章 她要报仇
“怎么回事?不是叫你们看好了他?他怎么就跑了?”采薇大惊失色。
丫鬟瑟瑟发抖:“这…婢子也不知道。”
采薇愤怒的看着丫鬟,刚想叫人去找边忽然想到了什么:“罢了,跑了就跑了吧!左右如今那个贱人已经死了,留他本来也没什么用处!”
一想到程漓月已经跳下山崖没了命,采薇的心里就异常雀跃。
那个贱人还想跟她斗?真是笑话!
“殿下怎么样了?”采薇话音一转。
丫鬟低声道:“殿下他…今日依旧滴水未进。”
闻言,采薇目光一凛,不由冷笑:“我倒真是小看了程漓月在他心中的地位!”
话落,她眼中闪过深深的嫉恨。
丫鬟不敢接话,忽又听她道:“一会儿送碗羹汤过去,便说是我亲手熬的。”
与此同时,书房之中。
听着侍卫回禀的消息,宫夜霄的一颗心越来越空。
侍卫已经在崖底寻找了整整三日,却依旧不见程漓月踪迹,有人说,她可能是落入了崖底的湖水之中被冲走了,也有人说,她的尸身可能被猛兽叼进了山里。
纵然知道程漓月跌落山崖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性,可只要没看见她的尸体,宫夜霄依旧不愿意相信她已经死了!
就在目睹她跳下山崖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自己依旧是很在意她的。
宫夜霄不愿意承认,可他心里明白,哪怕程漓月婚前不贞,他依旧无法彻底对她狠心!
就似先前她父亲出事,他是心疼她的,可皇令如山,为了护住程漓月,他当着父皇的面故作厌弃程漓月,把她从正妃的位置上贬弃,还保证不会让程家的血污了皇室血脉。
否则以父皇多疑的性子,不仅程漓月难逃一死,就连他也会被忌惮。
甚至他都不敢明着关心她,他必须做出宠爱侧妃的假象,麻痹这府中耳目众多。
纵然她一次又一次的冷心薄情,纵然她不忠不洁,纵然她变得面目全非,纵然她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的底线,他心底依旧还有她。
他甚至还傻到想找机会替她父亲翻案!
宫夜霄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是可笑,可他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这颗心!
侍卫又道:“已经查明,夫人那通敌的书信是伪造的,这些是证据。”
终于查出来了?
可现在查出来又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宫夜霄甚至看都没看那些所谓的证据一眼:“继续找人!”
侍卫劝道:“殿下,属下等几乎将崖下翻了个遍…再找也是同样的结果。”
“找!”宫夜霄一意孤行,听不进去半句劝告。
十数里之外,一所普通的民居之内。
荀殷把玩着一柄折扇,目光却一直盯着他面前的女子:“你要救的人我救了,接下来,你也该履行承诺了吧?”
程漓月已经重新梳洗好了,露出了那张绝世倾城的脸蛋,虽着布衣,却依旧美的惊心。
她颔首:“只要你别忘记了答应过我的,我一切都遂你意。”
救下了弟弟,为程家留下了最后的血脉,她已经了无牵挂。
荀殷拍了拍手:“程大姑娘果然爽快,希望咱们合作愉快,你也千万莫叫我失望才是。”
程漓月没回话,只任着疼痛,不断的用她那红肿的手指摩挲着一块玉佩。
这是她父亲留给她唯一的物件。
“他这几日一直派人在寻你。”荀殷忽然道。
寻她?程漓月的心有那么一瞬间跳动的快了些,可随即便越来越缓,越来越慢。
他派人寻她……怕也不过是想要找她身上是否带有兵符而已。
看着她那麻木的表情,荀殷忽啧了两声:“如此绝色,宫夜霄倒是真狠得下心。”
若在从前,程漓月听了这话一定会怒斥他是轻浮孟浪,可现在……这句话甚至无法叫她的心起到半点涟漪。
心死了,便没有什么值得她在乎了。
不过她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采薇竟然是蜀国的探子?呵!果真好笑!
想着宫夜霄那张愤怒的面孔,程漓月忽然笑了。
若宫夜霄知道他心爱的女子竟是这种身份,会不会大跌眼镜,再一次恼恨自己有眼无珠?
到时候他又会如何待采薇呢?会不会也像对她一样薄情寡性?!
她忽然很是期待。
第15章 失忆
得知程漓月坠崖那日,皇帝立刻便命人将程漓月的所有随身物品收缴了上去,连着她的丫鬟都收监审问,目的昭然若揭。
宫夜霄毫不在乎,只每日翻看着山崖下的地形图,期待能为她寻到一丝生机。
采薇再一次送来了补汤,他置之不理,逐渐冰凉。
忽然,侍卫推门而入:“殿下!属下等找到了夫人!”
宫夜霄的心忽然一紧,就连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找不到程漓月时,他心中还能怀有几分期待,可现在…他极其害怕从侍卫口中继续听见什么,下意识的想要逃避。
却不料竟听侍卫道:“属下等是在一户农家中发现的夫人!万幸!夫人安然无恙!”
宫夜霄先是一愣,眼中随即绽出了光茫:“你说什么?”
“夫人身体安然!可是……夫人她好像摔伤了脑子,什么都不记得了。”
听了侍卫的话,宫夜霄瞬间夺门而出,打马狂奔。
低矮的土屋中,简陋到只摆放着一张破旧的床和桌子。
程漓月穿着半旧的布衣倚在床头,戒备而又茫然的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宫夜霄,虚弱的仿佛是被风雨摧残过的花儿,分外可怜。
宫夜霄看着眼前的人儿,激动到就连指尖都有些颤抖。
他整个人都充斥着那种失得复得的喜悦,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活着就好,只要她还在,就连从前那些她做下的所有错事,他都可以放下。
他看着她,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可最终,他只轻唤了一声:“月儿…”
月儿?这个称呼程漓月已经许久都未曾听见过了,久到她甚至觉得有些陌生。
听见这两个字,她耳边回荡的全都是他曾经在她耳边低喃的情话。
只可惜就算情话再好听,终究是他负了她。
纵然心里对他恼恨到无以复加,程漓月还是难免被这些情绪所扰,她暗暗捏了下手指,疼痛刺激的她瞬间清醒。
掩饰好了自己的所有的情绪,程漓月故作茫然的抬眸看着他:“你是谁?”
“你果真不记得我了?”他伸出手,似要触碰她的发。
程漓月下意识的向后一缩,娇媚的桃花眼中满满都是戒备。
一边的侍卫适时道:“殿下,已经叫大夫看过了,大夫说夫人后脑受创,已经忘记了先前的一切。”
瞧着她眼中的陌生,宫夜霄心中滋味纷杂,喜悲参半之外,隐约的还有几分庆幸。
他在想,既然她已经忘记了从前的所有,那是不是…他与她便能从头开始了?
“别怕,我是你的夫君。”他声音很轻,似是怕吓着了她。
“夫君?”程漓月喃喃的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努力回想着什么,忽然,她痛苦地抱住了头:“疼!”
她虚弱无助的模样叫宫夜霄一阵心疼,瞬间将她轻轻揽在了怀里:“别怕,有我在。”
程漓月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沉香味道,却感觉不到一丝从前的温暖与眷恋。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膛。
一片冰凉。
感受着她的颤抖,他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看着宫夜霄表现出来的温柔与关心,程漓月眼中的茫然也有了几分真,因为她分不清这到底是真是假。
若他真的有心,又如何会舍得那般践踏她的真心与情意?
怕是从前她以为的那些真,也都是假的。
程漓月表现出了适当的抗拒和惊慌,他不曾怀疑,赏了那将她从树上“救起”的农户丰厚银两,便将她带了回去。
一路上他一直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表现的极为反常,程漓月不知他目的何在,唯升起了满心的戒备。
屋里伺候的丫鬟全都换了。
程漓月刚进屋便注意到了这个,眉目微敛。
他刚刚将她放在床上,便听下人道:“殿下,皇上派了人过来。”
第16章 受此之辱
“听说了殿下府中发生的事情,皇上心中惦记着,特意派御医过来给她瞧瞧。”
崔公公身后跟着两位御医,进屋便径直盯紧了程漓月。
程漓月局促的坐在床边,目光在屋里人的身上转了一圈,最终惊惶的看向宫夜霄。
“别怕,让御医给你看看身体。”他心知皇帝此举是何意,根本无法拒绝。
两个御医先后给程漓月看了,都言之凿凿的说她的确是伤着了头脑导致失忆。
程漓月不由暗暗心惊,荀殷的手竟然伸得这样长!
听闻御医此言,崔公公闻言狐疑的打量了程漓月两下,忽然叹道:“程将军身首异处,有不少百姓都叹他可怜!”他紧盯了程漓月的表情:“可要咱家说呀,程将军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斩首可是太便宜他了!当初就该将他五马分尸!死后再挖出来当众鞭尸!方解人心头之恨!”
他咬牙切齿,程漓月依旧是满面迷惘。
“昨儿程家女眷都被充入了教坊,程家那几个庶出的姑娘倒还都分外抢手,听说李家公子与赵家公子还因着程四姑娘当众打起来了!”
程漓月狐疑,似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宫夜霄袖中的手攥成了拳,心里反感异常,可想着宫中那位多疑的性子,他强忍着未曾阻拦崔公公。
崔公公对这位程家大姑娘还算熟悉,知她被程将军惯坏了,素日里可不是个能忍的主儿,可如今看着她脸上那反常的平静与茫然,崔公公觉得不似有假,皱眉道:“难不成真是忘了?”
他似是吓到了她,程漓月往床里缩了缩,下意识的看向宫夜霄,声音娇软,隐隐发颤:“我怕。”
宫夜霄看了看她,面露不忍:“崔公公请,咱们这边说话。”
崔公公与宫夜霄去了外间,程漓月头低低垂着,肩膀微颤,看起来似是害怕,可无人能看见的地方,她满目恨意,一口银牙几乎都咬碎了!
她父亲已经去世了!他们竟还不肯放过程家!想想她那几个如花似玉的妹妹竟遭受如此之辱!程漓月恨不得立刻将他们这些罪魁祸首诛之殆尽!
恍惚间,程漓月隐隐听见外边传来兵符二字。
兵符?
程漓月嘴角泛起冷笑。
她知道,兵符不仅不能保住她的性命,反而还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可是只要兵符在她身上一日,就没有人会真正要了她的性命。
因为程家几万家兵只认虎符不认人!哪怕是皇帝亲临!他们依旧不会认!
只要皇帝还想将程家家兵占为己有!他便不可能杀了自己!
她如今无人可依,只能凭着这点倚仗活下去,活到帮爹爹报仇的那一日!
不知二人具体说了什么,崔公公很快便离开了。
程漓月瞬间收敛起了自己眼中情绪,问询的看向正走来的宫夜霄,似有满腹疑问。
宫夜霄想着崔公公的话,心烦意乱,可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莫名安稳。
“手怎么样了?”
程漓月闻言,低头看着自己一双被包扎成了粽子般的手,已经过去了许多天,她却依旧记得那刻骨惊心的疼痛。
她也依旧清晰的记得,他曾不止一次夸过她的手好看,亦最喜欢听她弹上一曲凤求凰,那时的他眸光温柔,眼中似只有她一人。
可如今……她这双手怕是毁了,这辈子,也再奏不出那凤求凰了。
不过这也无妨,就算她一双手依旧完好,曲子又能奏与何人听?
宫夜霄目露心疼,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却瞬间抽了回去,抗拒他的触碰。
他微怔,不过想着她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便释然了。
他格外后悔将她伤成这般,可那日他在狱中审问,崔公公就在一旁暗处看着,他就算再于心不忍,为了打消皇帝疑虑,还是狠下了心肠。
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便不想的,就如方才,崔公公的话依旧萦绕在他脑海,他在心中长叹了声:“月儿,你先好好歇着,我去处理一些事情,晚些再来看你。”
程漓月乖巧的点了点头,因怕眸中情绪泄露,她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失得复得的喜悦叫宫夜霄不曾注意到这些细节。
看着他的背影在自己眼前消失,程漓月有些恍惚,分不清这一切是虚是真。
她知自己回来后无法与宫夜霄再继续和平相处,便特意选择假装失忆,以便蛰伏在他身侧。
他的表现出乎她的意料,她想过他多少会顾及过去那残留的情分,却未曾想过他竟会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待她如同往昔一般。
能更加轻松的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明明该高兴的,可此时,她心里却偏偏像是堵了一块大石般,闷的要命。
第17章 三月初十
宫夜霄深吸了一口气,方推开御书房的门。
未等他作揖行礼,皇帝便劈头盖脸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摔坏哪里不好!为何偏偏就摔了头?”
崔公公就站在皇帝身侧,宫夜霄收回目光,一五一十的回答了一遍。
“兵符还没找到?”皇帝的眉头几乎拧到了一处。
“未曾。”宫夜霄道。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却故意问道:“依皇儿来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御医说,只要不再刺激到她,加以引导,她有概率想起过去的一切。”
皇帝不满:“你的意思是要慢慢等她记起一切?”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便是审也审不出什么。”宫夜霄声音平静:“而且儿臣也怕真的刺激到她,再叫她不管不顾的选择自戕,得不偿失。”
皇帝也知宫夜霄言之有理,他想了想:“寒儿啊,你可是朕最看重的皇子,千万别叫朕失望!”
宫夜霄单膝跪地:“儿臣为父皇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皇帝嗯了一声,摆了摆手:“好,回去吧,别忘记朕的叮嘱。”
“是。”随着宫夜霄离去,皇帝的脸色愈发难看。
只恨先皇太过重情,竟赐程家如此荣宠!允程家豢养几万家兵!自他登基以来,这几万家兵一直都是他心头之刺!却不想那程振廷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简直死有余辜!
宫夜霄回家途中特意买了程漓月素日里爱吃的点心,却不料刚进家门便听到了宫钰过府的消息,他握着绳结的手猛地紧攥。
“皇兄倒是殷勤。”宫夜霄踏过门槛,满目讽刺。
宫钰似未曾看见,只轻叹道:“表妹死里逃生,我这个做表哥的自然要来看看,怎么?皇弟是想拦我不成?”
自从他舅父出事,他连带着也被皇帝愈发不喜,当下他的路唯有一条!那就是尽快拿到兵符!
“她伤了头脑不记得一切,皇兄见了也是徒劳,不如请回。”宫夜霄拒绝。
宫钰道:“表妹经此苦难,不亲眼见她安好,我实难心安。”
他甚为关心程漓月,这让宫夜霄心里十分不虞,他冷颜道:“我是她的夫君,自会照顾好她,不牢皇兄担忧。”
“夫君”二字宫夜霄咬的很重,拒绝之意更是明显。
宫钰闻言冷笑:“夫君?皇弟倒是果真厚颜!你害她到如此田地!便不觉得提起这二字羞愧?也不知她当初是有多伤心,方会那般绝望的跳下山崖!”
他不能如意!宫夜霄也别想舒舒服服心安理得!
被宫钰这般指责,宫夜霄脸上愈发难看,往昔的记忆瞬间涌入心门:“皇兄若真是个男人,当初又为何在坏了她的清白之后不负责?反叫她嫁我为妻!她如今这般,不也是拜皇兄所赐?!”
这是他第一次在宫钰面前提起此事,整个人都在颤抖。
宫钰一愣,随即痛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
未等他说完,宫夜霄便愤怒地打断了他:“难道皇兄能否认当初在北山的事情?”
“北山?”宫钰满目狐疑,更加不解。
“难道皇兄还用我提醒一下在三月初十那日发生的事情?”提起那日,宫夜霄的心依旧疼得快要滴血。
他瞠目欲裂,双目赤红。
“三月初十是我姨丈生辰,我整日都在沈府贺寿,如何会去什么北山?”宫钰果断否认,冷笑道:“皇弟就算想要往我身上泼脏水,也得算好了日子!”
他认为宫夜霄是在故意坏他名声,好叫他更加失宠于御前!
这些愣住的人轮到了宫夜霄。
宫钰言辞凿凿,不像是在说谎,可那日他分明看见了宫钰与程漓月缠在一处,难解难分。
直到宫钰离去许久,宫夜霄依旧怔在原地,满脑子都是那日自己看见的旖旎景色。
其实他一直都想不通,当初程漓月待他那般情深,又为何会做出那种水性杨花之举?可那日他眼见为实,一切不容他去怀疑!只是……想着宫钰方才的表情,他凤眸微垂。
“去查三月初十那日,夫人都出现在何处。”他吩咐了一声,想了又想,方抬步去了程漓月房中。
程漓月已经睡下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眉头轻蹙,似乎睡的极不安稳。
宫夜霄坐在床边,眸色复杂。
当年他初见她时,她不过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跟在程将军身侧,娇俏可人,小小年纪便美的如画一般。
后来一年正月十五,她在宫中拦住了他的去路,大着胆子说喜欢他,双颊酡红,甚为醉人。
他亦将她视为珍宝,却不想那日竟撞见她与人苟且!他对此一直深信不疑,心痛至极!甚至不敢回忆,更不敢叫人去查!他怕从旁人口中听到程漓月那些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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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着今日宫钰说的那些话,宫夜霄心乱如麻,甚至都不敢想下去。
第18章 你就这点能耐?
宫夜霄有意瞒着府中众人程漓月回来的消息,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当天夜里,采薇在听到程漓月回来的消息时瞬间一愣:“程漓月?她不是死了吗?”
“说是掉在了一棵树上,那树下有块凸出来的山石,有个素日在山崖边采草药的农户发现了她,便救了下来。”丫鬟道。
“她的命竟这样大?”采薇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恨得指节咯吱作响。
她道今日怎么突然传出来了澄清先前程漓月通敌一事乃遭人诬陷的消息!原来竟是这样!
采薇些局促不安,除了程漓月又回来了之外,她与五皇子也已经许久没了联络。
她先前之所以敢用五皇子做筏子去陷害程漓月,就是想在解决了程漓月之后顺势将五皇子的下落透漏给宫夜霄,好为他的将来铺路!更是为了提升他对自己的信任与感情!
可是现下她根本没有任何关于五皇子的消息,这是极不正常的!
她有些慌,却无计可施。
翌日一早,医女过来给程漓月看了身上的伤,又开了药。从崖上坠落,程漓月身上有许多划伤与淤青,瞧着赫人的很。
丫鬟们暗暗记下程漓月的情况与医女的话,方便一会向宫夜霄回话。
医女前脚刚走,采薇便进了门,她瞬间盯紧了坐在桌边的程漓月,似笑非笑:“姐姐死里逃生,可真是万幸。”
程漓月拘谨不已,下意识看向丫鬟:“她是谁?”
丫鬟刚想回答,便听采薇道:“你们都先出去,我有几句贴心话想和姐姐单独说。”
丫鬟面面相觑不曾动作,采薇一皱眉:“怎么?我说的话不好用?”
想着殿下最近对这位侧妃颇为宠爱,丫鬟们也不好坚持,默默的退了出去。
采薇打量着此时满脸茫然与好奇的程漓月,忽一笑道:“听说姐姐忘记了当初的事情?”
“你……是谁?”程漓月问。
采薇并未回答,只自顾自的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若真是忘了,用不用妹妹替姐姐回忆一下?”
“好啊。”程漓月柔柔一笑,看起来人畜无害。
既然宫夜霄已经证实过,采薇对程漓月失忆一事不疑有他:“你可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坠崖?”
程漓月摇了摇头:“你可是知道?”
看着她满目好奇与期待,采薇眸中忽绽了一道光芒:“该从哪里与姐姐说起好呢?若不然便从你与殿下大婚那日说起可好?”
程漓月闻言便大抵知道采薇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她忽然笑了,满目讽刺:“采薇,你就这点能耐?”
这一句话叫采薇目光猛地一变:“你没失忆?”
程漓月瞬间换上了满眼的茫然,仿佛方才那个讽刺采薇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你为何要假装失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采薇拍案而起。
程漓月摇摇头:“这话我听不大懂,你在说什么?”
“程漓月!你别再装了!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欺骗殿下!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了丫鬟给宫夜霄问好的声音。
程漓月嘴角轻勾,倒也不枉她曾经日日掐算着他下朝的时辰。
就在采薇下意识欢欣的看向门口之际,忽听程漓月大喊了一声:“不要!”
采薇还未反应回来,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与此同时,程漓月整个人向后仰去。
这一招是她对付过程漓月的!采薇大惊,下意识的去拉程漓月,可偏偏这样才叫人更加误会。
宫夜霄看着眼前的一幕,神情猛然冷肃。
第19章 他误会了她
“殿下!妾身没有碰她!是她自己摔倒的!她是故意栽赃!请殿下明察!”采薇心里简直恨极了程漓月这个贱人!
程漓月没有解释,只倒在地上满目慌张的看向宫夜霄,一派无辜可怜。
采薇紧忙又道:“殿下!她没有失忆!她还记得妾身的名字!她是假装的!”
“我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程漓月这才看向宫夜霄,她似是被采薇吓着了,眼眶微红。
“别怕。”宫夜霄大步向前,将她扶起护在怀中,轻声安慰。
这一幕何其熟悉,程漓月心中倍感讽刺,在没人能看见的角度,程漓月对采薇微微一笑,眼角眉梢尽是挑衅。
采薇脸色愈发难看,刚想继续揭发程漓月,便听宫夜霄呵斥:“够了,采薇!你别再闹了!”
前些日子宫夜霄对她甚为关心爱护,这突来的转变叫采薇一愣:“殿下……您怎么舍得凶臣妾?”
“回去!”宫夜霄重复了一遍。
采薇方寸大乱:“殿下?”
宫夜霄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采薇纵然再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故作懂事的退了出去。
“吓着了?”宫夜霄看着怀里的人儿,声音忽然轻柔了许多。
程漓月从他怀中挣出,彷徨无措:“她是谁?”
宫夜霄顿了一下,方回道:“采薇,我的侧妃。”
“那我呢?”
“你……”
自程将军出事后,程漓月便从皇室玉牒中除了名,可若说贬做妾室,她至今也未有个明确的位份,这一时半刻,宫夜霄也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
看着宫夜霄的表情,程漓月心中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
既然连由妻贬妾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他有什么可说不出口的?
“她方才告诉我……”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她告诉你什么了?”
“她说咱们两个成亲了没错,可你心里没我,喜欢的人更不是我,日后……也不会是我。”程漓月微垂下头:“你先前…是不是很不喜欢我?”
宫夜霄闻言眉头一皱,不知采薇为何要与程漓月说这些?
他立刻否认:“别听她胡说,那都是假的。”
看着他这张信誓旦旦的脸,程漓月心里满是讽刺,装的还真像。
“昨日那个人说程将军?他是谁?对了,方才那个采薇的人叫我程漓月…我叫程漓月对吗?我与那程将军可是有什么关系?”
她看起来很是急于想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过往的一切。
“这些我日后慢慢告诉你,你先好好歇着,别想太多。”
宫夜霄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决定将一点一点将事情告诉她,至于如何粉砌那过去的一切,他还不曾想好。
好在她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他的话不曾有半篴^麓^嬛^迎^伱分怀疑。
经历了先前那些痛苦折磨,程漓月的身子很虚,一天有七八个时辰都在沉睡中度过,宫夜霄对此很是担心,还特意请了个大夫常驻在府中。
两天后,一道消息送入了宫夜霄手中。
三月初十,程漓月辰时二刻抵达沈家,酉时末方归,期间未曾离开沈家半步,有数人可证;宫钰巳时初到达沈家,未时初归,之后便进宫陪伴程贤妃,宫禁前离开。
而他那日撞见二人苟且时,是申时一刻。
按照纸上的时间推断,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北山。
看着白纸黑字,宫夜霄的心里只激动了片刻,忽然就沉重万分。
“继续查,查三月初十那日都有何人到过北山,事无巨细,务必查清。”他深呼了一口气,头脑之中一阵发麻。
若当初真是他误会了她,那这之后的一切……
宫夜霄的心猛地一颤,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20章 巨大的代价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程漓月一直在安静的养伤,整日里做出一副懵懂迷茫的模样,什么都不曾做过,以便获取他的信任。
在这段时间里,宫夜霄一直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只对她的过往闭口不言,甚至就连下人都缄口不言,不曾叫她听到半点关于她过去的事情,采薇更是再没来过。
宫夜霄这举动叫程漓月觉得有些可笑,更可笑的是,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甚至对他的柔情与关切差点就信以为真。
程漓月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一切全是假的,他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要获得她的信任,方便骗取她手中虎符而已。
她也明白,三年的感情不是那般容易说没就没的,或许她心里依旧有他,但是恨也是真实存在的。
只要一想到她的父亲惨死在他的父亲手中,她的孩儿亦被他亲手所杀,她心里的那些犹豫彷徨便瞬间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今个儿十五了,晚上夫人若有闲情逸致可去亭子里赏月。”
丫鬟的一句话提醒了程漓月,她看向窗外的天色,直到酉时末才起身:“我出去走走,你们不必跟着我。”
支开了丫鬟,程漓月按照荀殷先前说的,在她院里一块不起眼的松动墙砖之下抽出了一封信。
信刚刚展开,程漓月忽听身后传来了宫夜霄的脚步声。
瞬间,冷汗遍布了程漓月整个背后,她立刻将信塞进袖口,略有些慌乱。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在看什么?”
程漓月故意打了个激灵,在回头看见是宫夜霄后才松了口气,她轻声道:“这墙上有几只蚂蚁,我想瞧瞧它们能爬到何处去。”
宫夜霄随意瞄了眼墙砖,目光便落在了她面上:“夜里凉,再出来时添件衣裳。”
程漓月点了点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这个笑容一如往昔,宫夜霄瞬间心软似水,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她细嫩脸颊。
自她回来之后,对其他人都很是戒备与抵触,只肯与他一人亲近,也只会对他流露出依赖的目光。
这叫他很是欢喜,却也在面对她时更加愧疚。
回去时,他想拉她的手,怕被他发现袖中的信,程漓月立刻躲开。
“疼。”她立刻寻了个借口。
其实她的手恢复的差不多了,唯那折了又被接上的两根还不能回弯。
宫夜霄看向她的手。
就在此时,外头匆匆跑进来了一个丫鬟,跪伏在宫夜霄面前:“殿下!我家主子昨夜梦见了那个与她无缘无份的孩子,很是伤心,夜里哭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未醒来!请殿下怜惜,过去瞧瞧我家主子吧!”
“青竹,叫个大夫过去给她瞧瞧。”宫夜霄吩咐了一句,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殿下不过去看看她吗?”程漓月忽然抬头看向他。
往昔,他便是与哪个姑娘家多说了句话,她都拈酸吃醋的拉着他嘟囔个没完。
“不去。”宫夜霄道。
“殿下去瞧瞧吧,她…听起来很是可怜。”程漓月攥紧了袖筒,恨不得他立刻就走,她忽然轻叹了一声:“不知为何,提起这个…我心里忽然很是难过,一个母亲失去了孩子,天底下怕是没有比这个更叫人伤心的事情了。”
看着她露着哀伤的眸光,宫夜霄忽然想到了她腹中的那个孩子。
他眸光微闪,在那一瞬间几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宫夜霄离开了,只不过并没去采薇那里,而是出了趟府,再回来时,带着浑身的酒气。
这一夜,他宿在了程漓月房中,自她回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
想着那个无辜的孩子,程漓月有些抗拒他的亲近,可为了不叫他怀疑,到底是咬着牙受了。
枕边之人的呼吸声已经平稳,可程漓月却毫无睡意。
他素日不喜饮酒,便是在宫宴之上也只浅尝两杯,而今日却醉成这般。
她想不通,一个侍女的孩子都能叫他这般在乎,那他到底是有多厌恶她,才能狠到亲手拿了她的孩子?
想想,她爱慕的他这四年,过的真真像是场梦一般。
梦迟早都是会醒的,可她醒来的代价未免也太过巨大。
泪水自程漓月眼角流下,待再睁眼,眸中已是一片冰凉。
第二日清晨,丫鬟端来了一碗药。
味道她很熟悉,是避子汤。
程漓月并不意外,反而觉得宫夜霄这样安排才正常了几分。
她默默喝了药,苦涩的味道叫她更清醒了几分。
想着昨日收到的那封信中内容,程漓月眸光微闪。
一切,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第21章 真相
采薇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竟然惹得宫夜霄对她那样不喜。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程漓月回来之后,他不仅没去过她那里,就连两个通房都一个没招过,想来…他这冷淡也不是单单只对自己。
她更想不明白的是,明明二殿下先前对程漓月厌恶非常,怎么突然就改变了态度?
当务之急,她还是得想办法将程漓月的面目揭露出来才行!她绝对不能让殿下受她蒙骗!可是…她到底该怎么做呢?
采薇心急如焚,一夜未睡。
宫夜霄下朝归府后第一件事便是过去瞧了程漓月。
程漓月早晨醒来用过避子汤后又睡下了,烟被之外,她雪白的肩头落着点点红痕,一道淡粉色的疤煞是显眼。
这是她跳下山崖时刮破的。
指腹从她伤疤处轻轻划过,宫夜霄眸中闪过一缕心疼。
恰丫鬟端了糕点进屋,他扫了一眼,低声嘱咐:“这糯米糕不易消化,你们看着她点,别叫她一次吃的太多,她最贪这个。”
“她就算要冰盏也不许给她,她身子弱,一贯受不得凉,一杯冰盏下去,她说不准要难受多久。”
“蜜水里最好用龙眼蜜,她最是喜欢那个味道,别用百花蜜,她吃不惯。”
程漓月缓缓睁开了眼睛,里面多了几丝困惑。
他还记得她的喜好。
一时间,往事浮上心门,叫程漓月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她明明什么都懂,也什么都明白,可是当他一旦对她有那么一点点好之后,她这心里便跟喝醉了酒似的,难以控制。
两种情绪相交,叫她难受的要命。
她背对着他,他未曾发现她的异样,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被人叫了出去。
“殿下,一切已经查明。”
宫夜霄拿起纸张,心跳的忽比往常快了几分。
“经过走访,属下等查明那日的确有一个神似夫人的女子曾出现在北山,不过经过调查后属下确定,那人只是个神态模样都很像夫人的女子,属下追查后发现,她如今已经彻底失了踪迹,估摸着八成可能是已经被人灭口了。”
在这一刻,宫夜霄心中有着几分惊喜,几分激悦,几分释然,可同时,还伴随着一阵深深的刺痛。
假的!果真是假的!可他之后做出那些伤害她的事情,却是真的。
他一颗心复杂而又斑驳,几个深呼吸之后,宫夜霄问:“那男子又是何人?”
“和那女子一样,模样身形都很像大皇子殿下,可确实不是,具体的情况都呈于纸上,殿下请看。”
白纸黑字,事无巨细。
每看一个字,宫夜霄心中的愤怒便多添一份!
他竟被人算计了!可叫他想不通的是,那布局的人为何要算计他与程漓月?目的为何?
宫夜霄强忍住胸中愤怒:“谁动的手?”
侍卫看了宫夜霄一眼,方道:“采薇。”
这个答案叫宫夜霄很是难以置信。
“采薇?”他重复了一遍,觉得这个答案简直是天方夜谭!可心里却知侍卫绝对不会出错!
就在他诧异之际,侍卫又道:“不仅如此,在属下等经过仔细的推理调查之后发现,那日的一切也都是采薇设计的。”
这一切二字指的是什么宫夜霄自然知道!
那日他心灰意冷,若非采薇舍命救他主动投怀,也不会有这之后的一切!
宫夜霄一双手瞬间紧握成拳,指节发白,咯嘣作响:“她一个婢子如何会有这样大的能耐?”
采薇在他身边伺候多年,向来老实本分,谨守规矩,他一直对她很是信任!却不想她竟包藏祸心!
侍卫道:“这个还没查出来,属下等正在继续追查。”
“先无须动声色,也切莫打草惊蛇,继续查下去!宫倒是想知道,她身后究竟站着谁!”
第22章 唤我声霄哥哥,可好
就在侍卫领命出门的那一刹那,宫夜霄忽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双目无神。
他眼前时而闪过那日自己看见的苟且一幕,时而闪过程漓月满脸不解,哭着向他解释的画面,最终,画面定格在了大婚那日,她一身喜服满面悲伤。
后悔、恼恨、惭愧、内疚,种种情绪在一瞬间充斥了他的心。
宫夜霄忽然猛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眼珠红的吓人。
是他瞎了眼!错信了不该信的人!反而将程漓月伤成那样!
再想想,虽说一切因采薇设计而起,可终究是他错了!
若他当初能对她多一点信任,若他当初可以不顾及那些所谓的体面与自尊叫下属去查探一番,便不会有这之后的一切!
终究是他有眼无珠!是他负了她!
难怪…难怪她竟会伤心到选择跳崖自戕!
想着程漓月跳下山崖时的画面,宫夜霄浑身颤抖,心疼的似是有血在滴落。
他在书房里呆坐了许久,直到听下人传话说程漓月起身了,眼中方恢复了一些神采。
今日阳光正好,程漓月蹲在门口逗弄一只不知从何处来的野猫。
他站在门口,神色复杂,她笑容美好,单纯的像个孩子。
脚步沉重万分,宫夜霄甚至不知自己还有何颜面去面对她。
她忽然看向了他,露出了娇花般的面容:“殿下回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做出了一副轻松模样,犹豫着问出了一句:“可想起了些什么?”
程漓月摇摇头,满目不解:“殿下何不直接告诉我?为何总叫我自己去想?”
宫夜霄未曾回答,满脑子都是曾经她巧笑嫣然的画面,他很是抵触,甚至是害怕她想起曾经的一切。
看着程漓月这双迷惘的眼睛,宫夜霄心里的惭愧与内疚愈发膨胀,几乎占据了他整颗心。
他忽然将她抱在怀里,声音颤抖:“对不起。”
程漓月看过昨日的信了,也大抵知道他此刻都“查”到了些什么。
听见他这一声对不起,她心神微荡,鼻尖一酸,也说不清心里是委屈还是什么,总之难受的要命,仿佛是被谁狠狠的攥了一把似的。
她咬咬牙强忍住泪意,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程漓月昨夜几乎没睡,除了是因为他醉酒而伤神之外,大半还是因为在想宫夜霄在知道一切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她原以为自己对宫夜霄很是了解,但昨夜她想了许久,依旧是满心的茫然,她发现…纵有着几年相处,可自己其实并看不清他。
她更是自认为做好了迎接一切状况的准备,可到了此时,她却如此没用。
只是对不起三个字,便叫她几乎有些承受不住。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他抱着她的双臂愈发用力,仿佛怕她消失一般。
“什么事情?”她声音有些发闷:“你是说之前吗?我…我不记得了。”
好在他一直牢牢将她抱在怀里,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月儿,从前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一定。”他信誓旦旦。
可这话听在程漓月耳中却格外好笑。
补偿?
他如何补偿,才补得上她这一颗支离破碎的心?才偿得起她那无辜的孩子?
程漓月忽然在这一瞬间清醒。
“殿下到底在说什么……”她轻轻挣开了他,满目不解。
他未曾向她解释太多,只整整陪了她一下晌,目光更是从未离开过她身上半分。
用过晚饭,他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一场欢愉过后,他揽着她的纤腰,满目温存:“月儿,唤我声霄哥哥,可好?”
她张了张嘴,这个往昔在她看来分外甜蜜的称呼,却在此刻哽在了喉间,如何也说不出来。
她脑海里瞬间想起了他曾说过的那句话:“别这么叫我,本宫觉得恶心!”
是啊……恶心。
她也觉得恶心。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三个字,心里有些难过,似被谁掐了一把似的。”她呆呆的看着他,手轻轻捂着胸口,眸中浮起哀伤。
宫夜霄瞬间改口:“那就不叫,是我不好,你别想太多。”
看着宫夜霄那后悔愧疚的表情,程漓月忽然垂首,满目苦涩难掩。
她给他一片真心,他弃如敝履,她如今对他巧言令色,他反而信以为真。
何其可笑!何其悲哉!
“我累了。”
她合上双目,再不想与他说半句闲言。
第23章 故意激怒
又过了两日,府中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程漓月并不觉得奇怪,若宫夜霄这个时候就将采薇抓起来审讯,程漓月反而会心生诧异。
值得一提的是,他这几日对她愈发的好,好到她觉得一切有些不真实,好到叫她觉得压抑。
她看得出来,他那些柔情与体贴不是假的,她忍不住的想,那过去的几年…就算他再过薄情,对自己也总归是有些感情的吧。
只是那感情,最终敌不过现实罢了。
这日天气不错,程漓月去园子里看了会荷花,成亲之前,宫夜霄特意与她说过为她在新家里种了一池荷花,几个月了,她还是第一次来看。
时节过了,荷花谢了大半,正如现在,一切物是人非。
看着池子里的残败,程漓月满脑子都是她昨日“睡下”之后,宫夜霄在她耳边的低语。
她有些分不清这一切是真是假,是虚是实。
摇摇头,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傻下去了!她允许自己因为过去的事情而伤神纠结,却绝对不允许自己因为那些事情而扰了今后的路!
回去的路上,丫鬟忽然崴了脚,程漓月叫另外一个丫鬟先扶着她回去了。
一个拐角后,程漓月眸中猛地一凛,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方道:“殿下胆子倒是大的厉害,竟连皇子府邸都敢闯。”
荀殷一笑,眼眸轻转:“被抓到了还有你陪我一起倒霉,黄泉路上有美人相伴,我怕什么?”
他一派淡定,想来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程漓月逐渐放松。
“信看见了?”他问。
她颔首。
“你可有什么想法?她当初害你不浅,你便不想报复一番?”荀殷笑着,可眼神却愈发冰冷。
“我?”程漓月歪头看向他,大抵明白了荀殷的意思:“五皇子殿下知道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叫人绝望心凉的是什么吗?”
“什么?”荀殷很是好奇。
程漓月微微一笑,并未回答。
荀殷忽然道:“宫夜霄如今在她身边留了暗卫,你说话办事小心一些。”
程漓月点头,沉默了半刻方问:“我弟弟怎么样?”
“放心就是,本殿从不食言。”荀殷道。
“多谢。”她轻轻欠身。
荀殷忽然用折扇抬起了她的下巴,眼眸含笑:“若真有心谢本殿,程大姑娘不如考虑一下以身相许?”
“殿下说笑了。”她躲开了他的扇子,无悲无喜。
“无趣,走了。”话音刚落,他便几个起落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程漓月垂下眼帘,想着荀殷说的话,回屋坐了一会儿,她忽问丫鬟:“采薇那里怎么样了?”
丫鬟有些意外:“听说身子不大好,夫人怎想起问她了?”
“殿下这几日未曾去瞧她,想来她也挺可怜的。”程漓月道:“你随我去瞧瞧她吧,大家都是殿下的女人,我若不去瞧瞧总归是不大好的。”
采薇害她落得如此田地,她于情于理都该回敬几分,眼下…也是时候了。
站在采薇门外,程漓月那颗沉寂的心竟忽然有些激动。
“你来干什么?”在看见程漓月的一瞬间,采薇满眼警惕。
丫鬟扶着程漓月坐下,她看向采薇:“我听说你近来身子不大好,特意过来瞧瞧你。”
“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采薇看着程漓月这张虚假的脸,愈发觉得可恶:“你以为我会信?”
程漓月看着她,露出了一个很是讥讽的笑:“我知道,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失去孩子是一件很伤心的事情,不过……这总比怀不上孩子好,你还年轻,肯定还会有机会的。”
她背对着丫鬟,也不怕被自己的表情被人看见。
“你!”采薇被这话刺激到了,脸色猛地一变:“你什么意思?”
程漓月只笑不语,眸光轻轻扫过采薇的肚子,那意思不言而喻。
第24章 报仇雪恨
程漓月分明就是在笑她不得宠爱!只能假孕骗人!采薇差一点便忍不住了,好在她还留有一丝理智,记得先将丫鬟们都支出去。
当丫鬟都退出去之后,采薇才露出真正面目,她看着程漓月冷笑:“就算那个孩子是假的又如何?当初殿下他不还是选择信我了?在他的眼中!就是你伤了我!”
纵然是自己主动提及,可当程漓月真的听见采薇这番话之后,还是不免感到了一阵疼痛,她下意识的捂住了小腹,嘴上却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假的?我何时伤过你?”
采薇看着程漓月那忽然苍白了的脸色,心中痛快了几分。
“过去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殿下说叫我不要信你,你现在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你就不要多费心思说这些话来离间我与殿下之间了,还有,我知你是因为殿下这段时间冷落了你才如此恼我,可殿下喜欢谁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你…这样不好。”
她声音很轻,可字字句句都在刺激着采薇。
“你别再装了!我知道你什么都记得!”果然,采薇的反应不出程漓月所料。
“你为什么总说我什么都记得呢?”程漓月似乎是被吓着了,声音里带了颤抖:“我倒是期望自己什么都记得。”
采薇实在看不下去了,忽然从床上一跃而起,扑向程漓月:“你这个贱人!我要划破了你这张虚伪的脸!看你还拿什么蛊惑殿下!”
屋里一阵混乱,尖叫声与叱骂声同时传出,听到了声音的丫鬟们一拥而入,将缠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程漓月被丫鬟们扶出了房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她堂堂将军之女,竟然和一个卑微的婢女缠打在一处!
不过若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也不觉后悔——她父亲已经去世了,她此刻不过只是个连自己的命运都左右不了的可怜人罢了,本也没什么将军之女的谱可摆。
只是不知宫夜霄的暗卫合格否,她…很是期待。
此处发生的一切,很快便传入了宫夜霄耳中。
宫夜霄在听了暗卫说的话之后一阵发怔,就连手上的杯子都一个不稳摔落在地。
许是先前所受到的震撼更大,在听到当初采薇怀孕一事为假时,宫夜霄虽感到惊讶,却不至于震惊。
他之所以发怔,是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曾想到,曾经叫自己对程漓月产生了嫌隙的一切都是假的。
这让宫夜霄大受刺激,曾经的一幕幕不断在他脑海中回荡。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纵然未曾查到采薇身后之人,可宫夜霄一想到自己曾经竟被采薇玩弄于股掌,终是无论如何也再忍不住了!
程漓月离开之后,采薇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何那样心急!若程漓月回去之后再添油加醋的告她一状,怕是会叫宫夜霄对她更加不喜!
就在她想着如何挽救之时,忽见宫夜霄忽然踢开了房门,面色阴沉,满目愤怒。
“殿下?”采薇大惊,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我在问你!什么是假的?”宫夜霄怒气冲冲,一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殿下在说什么?”采薇心下大叫不好,瞬间做出了一副迷茫模样:“可是她与您说了些什么?”
见她到了此时竟还惺惺作态,宫夜霄火冒三丈
“贱妇!”
采薇捂着脸颊,不敢置信的看着宫夜霄。
他竟打她?
“殿下!”她惊呼出声:“她究竟和您说了些什么?妾身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她心急如焚,知道自己此时只能咬准了不承认!让她不解的是,他为何会如此听信程漓月的谗言?他先前明明不是都不信她了?!
“到了此刻,你竟还能装下去?”
宫夜霄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从身后侍卫手中接过先前查到的一摞子证据摔在她面前。
看着那散落一地的纸张,采薇双膝一软,脸色忽然苍白,
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第25章 那份情,到底算什么
宫夜霄从采薇那里离开之后,顿感一阵疲惫,他从未感觉这样累过。
一想到自己错信了采薇那么久,他就特别痛恨自己有眼无珠!更觉对不起程漓月!
他独自一人在廊下伫立许久,方吩咐侍卫:“仔细查查程将军勾结外寇一事。”
侍卫一怔,规劝道:“殿下,此事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您这样做,怕是会惹圣上不悦。”
“叫你去做,你便去做,无需废话。”宫夜霄摆了摆手,满面愁容。
既然大错已铸,他能做的也只是尽力去弥补,只是不知若有朝一日她记起一切,是否会原谅自己。
他很想去看看她,却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坦然的面对她,直到天色晚了,他才迈着沉重的步伐过去。
刚一进院,他就瞧见程漓月倚在窗口,眉宇之间透着几分哀愁。
程漓月未料到他此时会出现,瞬间垂下眼脸,浓密睫毛遮住了眼中情绪。
正在她苦思该如何掩盖之时,忽然他问:“是不是被采薇吓着了?”
程漓月顺着台阶拉着宫夜霄的袖角,咬了咬下唇,睫毛微颤,看起来孤助无依:“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总说我什么都记得?我也想什么都记得,可我…偏偏就是记不起来。”
“殿下为何不肯将过去的一切告诉我呢?殿下是不是如她所说,果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瞧她看我的眼神……很是可怕,她还说……”
“别说了。”宫夜霄再也听不下去:“过去…是发生过一些事情,也都怪我,是我对不住你。”
他看起来似是真心后悔,满目愧疚,还有着一些慌乱。
程漓月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忍不住一阵失神。
“她说的是真的吗?”她喃喃问:“那日殿下对我说对不起,也是因为这个?”
一时间,宫夜霄眼中愧色更深,他动了动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可以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看着他,程漓月忽然问了一句:“殿下是否在骗我?殿下…心里当真有我?”
宫夜霄拉起了她的手,轻轻的按在自己胸膛:“这里全都是你。”
他眼中情意浓厚,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程漓月一怔,再也装不下去,眼泪决堤一般夺眶而出。
他慌乱的给她擦着泪,程漓月哭的哽咽。
宫夜霄将她抱在怀中,轻声安慰,细言细语,程漓月有些恍惚,总觉得仿佛回到了曾经那些年月。
直到哭够了,她方抬眸瞧着他,眼中除了那浓重的悲伤之外,剩下的全是茫然。
“我也不知为什么,忽然很是伤心。”她终是没忘了解释这一句。
一觉醒来,程漓月两只眼睛肿的似核桃一般。
丫鬟取了冰块,同时也带回了采薇被关起来的消息。
宫夜霄对外没说原因,程漓月却全都知道。
可以说她如今的一切多半都是拜采薇所赐,可程漓月此时心里却没有太多的欢喜雀跃,反而有些沉重。
她忽然觉得宫夜霄挺悲哀的。
看似他掌握着一切,却偏偏被两个女人骗来骗去。
从前是采薇,如今是她。
想想先前他误会了自己时那绝情模样,再想想他如今对采薇的做法。
程漓月更加茫然,不知他心中的那份情到底算什么,喜欢…又算是什么。
第26章 一个都别想跑
程漓月不知道的是,宫钰这段时间曾找借口来过二皇子府几次,却都被宫夜霄拦在门外。
宫钰实在无门,干脆心一横,直接去了御书房。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皇帝不怒自威,眼中情绪不露分毫:“你说他私藏兵符,可有证据?”
宫钰道:“父皇也知他二人情意颇深,以程漓月的性子,肯定一早就将兵符给了他!而且那兵符又不是小物件,二皇弟他若真心想找,便该挖地三尺!儿臣便不信那东西真能上天入地!”
“如此说来,你只是猜测。”皇帝似有些不满。
“纵是猜测,也是有迹可循。”宫钰紧张的手心满是细汗:“眼下他对外说是要等程漓月恢复记忆,可谁知他心里到底藏着什么心思?父皇可别忘了,当初程将军被处决前夕,他不是还曾为其求过情?”
皇帝什么都没说,可宫钰看出来他在思考。
宫钰抓紧机会,紧接着又道:“退一万步说,眼下程漓月失忆,就算照料,那也该由我母妃这个做姑姑的照料方能好的更快一些。”
皇帝忽然问道:“皇儿说了这么多,是什么意思?”
宫钰瞬间明了,作揖道:“母妃思念表妹成疾,想接表妹进宫多住些时日,还请父皇允准。”
“朕需仔细想想。”皇帝话是这样说,却满意的颔首。
“那儿臣便不打扰父皇了。”
宫钰转身的一刹那,双眸中满是阴狠。
晌午过后,程漓月算着时辰支开了丫鬟们,将荀殷放置的纸条拿了出来,看完之后将其毁了,又提笔写了一个纸条压回了原处。
程漓月起初有些好奇荀殷为何对皇子府如此熟悉,不够后来转念一想,既然采薇都能蛰伏在宫夜霄身侧那么久,这倒也并不奇怪。
而且想来,这府中也不会仅仅只有采薇一个蜀国的奸细。
程漓月猜的没错,就在她送出消息的第二天,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敲开了她的房门:“我家主子想请您过去一趟,她有些旧事想与程夫人说。”
采薇说是被关了起来,其实还是在她以前的住所,唯一不同的只是多了几个守门的侍卫而已。
“我家侧妃请程夫人过来叙话。”丫鬟话音刚落,就被侍卫撵开了。
丫鬟哼道:“真是世态炎凉,往日里这方上总是会站着几只鸟儿等着投食,今儿也不知飞到何处去寻富贵地界去了,畜牲还真就是畜牲!”
她看似在指桑骂槐,程漓月却是暗暗记下了这话,示意侍卫开门。
侍卫有些犹疑,可想着这位如今很是得宠,也不敢得罪,只在开了门后迅速叫人去给宫夜霄传了消息。
“有些事不方便叫他人知晓,我家侧妃请程夫人独自进去。”
程漓月闻言似是有些犹疑,可最终还是不顾身边丫鬟劝告关上了门。
程漓月进门便瞧见了被五花大绑的采薇,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采薇瞬间怒不可遏。
站定在采薇面前,程漓月微微一笑:“是不是觉得今日这一切很是熟悉?我姑姑曾告诉我,报仇这事儿最讲究要以己之道还至彼身,这样方最让自己快活。”
她的声音很轻,至少外面的人绝对听不见:“我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采薇,你觉得呢?”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残忍的事情就是被自己的心上人误会伤害,她当初对这一切可是深有体会,感触颇深。
不过采薇这倒也不算是被误会,全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你终于装不下去了?”采薇狠狠瞪着程漓月,咬牙切齿:“你千方百计的欺骗殿下!就是为了害我是不是?”
程漓月浅浅一笑,俯首在采薇耳旁道轻声道:“不止是你,还有他,伤害过我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第27章 我从未害过你
采薇瞳孔猛地一缩:“殿下他如今对你这样好!你竟然还忍心害他!”
程漓月觉得这话有些好笑。
凭什么她受到了伤害不能还手?凭什么只因为他的一点点好,就得大度的选择原谅?
“好?”她捏住了采薇的下巴,目光瞬间冷了下来:“你想不想受受他对我的这些好?你想不想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采薇自然听不进去这话,只狠狠的啐了她一口:“呸!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程漓月眨了眨眼,不怒反笑:“可他偏偏就是信我,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采薇一口银牙几乎都要咬碎了,恨不得立刻就在殿下面前揭穿这个骗子的真面目!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怒不可遏?是不是很想立刻将我杀之而后快?”程漓月的手轻轻落在她脖颈之上:“当初我也这样想……只可惜,你怕是再没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你要干什么?你敢杀了我!殿下不会放过你的!”采薇惊恐的看着程漓月。
“嘘……小点声。”程漓月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怕什么,我是不会杀了你的,毕竟留着你,我还有许些场好戏可看。”
看着采薇那双愤怒的眸子,程漓月忽然感叹还真是世事弄人,不知采薇会不会觉得最近发生的一切格外熟悉。
说起来,她如今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把采薇给过她的还回去罢了。
采薇痛骂着程漓月,程漓月充耳不闻,只静静的等待着宫夜霄过来。
果然,没等采薇骂个痛快,宫夜霄便匆匆进了门,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此刻如同泼妇一般的采薇,眉头紧皱,方看向程漓月:“不是告诉你不许理会她?怎么又过来了?”
“她说想告诉我从前的一切。”程漓月垂下了头:“对不起……我想知道,便没听殿下的话。”
采薇大声反驳:“殿下不要听她胡说!我没有!”
宫夜霄不顾采薇聒噪,紧张的看着程漓月:“她都告诉了你什么?”
程漓月摇了摇头,看起来心情有些低落。
她的反应叫宫夜霄心里慌乱极了,偏采薇还在大声否认:“没有!殿下!她是骗您的!她明明什么都记得!您千万别被她这副模样蒙住了双眼!她想害您啊殿下!”
宫夜霄冷冷的扫了采薇一眼,却是轻轻握住了程漓月的手,柔声道:“月儿,你先回去。”
程漓月看了一眼采薇,又看了看宫夜霄,似有些不大情愿,却还是被他好言好语的哄出了门。
宫夜霄回身,冷眼看着采薇:“你都告诉了她什么?”
“她是骗您的!采薇说的真的都是真的!请殿下相信我!”采薇忽然比面对程漓月的时候多了几分柔弱。
在宫夜霄眼中,她完全是在惺惺作态。
他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这话采薇心慌不已:“殿下!采薇是真心待您!就算当初采薇做了错事!也全都是为了您好!”
“闭嘴!”宫夜霄痛斥:“时至今日,你竟然还敢如此恬不知耻!”
他冷冷地盯着她:“我问你,你到底和月儿说了什么?”
见宫夜霄竟然只在乎这个,采薇心里酸涩不已:“殿下竟然如此看重她?难道殿下以为她心里真的有您?真是可笑!您醒醒吧!从始至终!这天下唯有采薇是真心心悦于殿下的!”
她的一番话未曾换来他丝毫动容,采薇泪水夺眶而出,从未向现在这样绝望过。
“既然不愿说,那就换个话题。”宫夜霄话音一转:“你与蜀国究竟有何关系?”
他查出来了?
采薇一愣,身体不住的颤抖,她慌张的看向宫夜霄:“如果采薇说自己从未害过殿下,殿下可信?”
宫夜霄不曾回答,目光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采薇心中一阵无力:“您可以不信采薇!但也绝对不能相信程漓月!她真的……”
没等她说完,宫夜霄便不耐烦的摆手叫侍卫进来审讯,他则转身出去了,未带半点留恋。
采薇哭喊着叫宫夜霄回来,却只是徒劳。
她说的都是真的!纵然她是蜀国的奸细,可她真的从来没有做过半点伤害过他的事情!可他为什么总是揪着她的那点错不放呢?
她忽然想到,当初在面对程漓月的事情时,他也是这样,那时她还曾因此偷笑。
程漓月在自己耳边说的那番话愈发清晰,采薇不禁一阵发怔。
难道真如她所说,一切都是报应吗?
采薇似是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满面悲戚。
第28章 接她进宫
路上程漓月听路边的小丫鬟在悄悄谈论采薇被关一事,不知为何,她在听见之后忽然忍不住笑了,讽刺的笑。
一切多么熟悉,在她身上发生过的一切,又在采薇身上重演了一遍。
采薇得到包袱,她明明该觉得痛快的,可是并没有。
宫夜霄很快便追了回来,一直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问她采薇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程漓月什么都没说,只做出了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她之所以这样做,是想着日后自己若不小心露了什么马脚,还可以用采薇这一日的话来搪塞过去。
宫夜霄怕问急了刺激到她,实在没了办法,只低声道:“你记得,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的。”
程漓月很想问问宫夜霄,她说的人包括他自己吗?包括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吗?
她觉得这话有些无趣,只默默的摸着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里面的跳动。
第二天清晨,府里忽然传出了消息,采薇在夜里自尽了。
程漓月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在想采薇不大可能会选择自尽,这件事情多半是荀殷动的手,他应该很怕采薇将她的一切暴露出来。
说起来,他也是个心狠手辣的,明明能直接杀了采薇,他却偏偏要用她的手先将其折磨一番。
世人总说,最毒妇人心。
可在程漓月看来,男人狠毒起来才是最可怕的,他们往往最擅长杀人于无形。
采薇一死,宫夜霄查到的所有线索都断了,他很是烦躁。
程漓月感受着他的情绪,忍不住问了一句:“采薇去了,殿下便不觉得伤心吗?”
宫夜霄给她夹了块排骨,淡淡道:“她是咎由自取。”
“可她也是殿下的女人啊。”
程漓月有些弄不懂他的想法。
她想,既然宫夜霄能纳了采薇,多少对她是有些感情的吧,可眼下看着,他没不仅没丝毫不忍,甚至于对采薇的死没有一丝动容。
想着当初宫夜霄对自己所做的那些事,程漓月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若当初她真跳下山崖身亡,想来他也只会淡淡的说上一句“她不过只是咎由自取。”
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坚如磐石,却不想依旧感觉到了一阵尖锐的疼。
见程漓月脸色不好,宫夜霄轻声道:“别胡思乱想了,你可想吃什么?我下朝回来给你带。”
程漓月想了想:“糖葫芦。”
夏日炎炎去哪儿买糖葫芦,可宫夜霄依旧微笑着颔首:“好。”
早朝后,崔公公前来传话,请宫夜霄前往御书房。
“父皇唤儿臣可是有事吩咐?”站在皇帝面前,宫夜霄压力倍增。
皇帝面色不清:“将近一月时间已经过去,事情可有什么进展?”
“她还未记起什么,御医也说了,她现在这种情况并不适合遭受太大的刺激,是以…一时还未有什么结果。”宫夜霄垂首。
皇帝嗯了一声,突然道:“程贤妃近来对程漓月甚是想念,朕想着叫她进宫陪伴程贤妃一些时日。”
宫夜霄闻言一愣,立刻道:“她现在不认得旁人,警戒心极重,怕是……”
一句话没说完,皇帝便打断了他:“此事就这么定下了,你回去准备准备,稍后朕派人过去接她。”
皇帝一向独断专行,不容他人质疑,宫夜霄就算心中再不愿,也只能暂且应下。
他前脚离开,宫钰后脚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作揖道:“父皇。”
皇帝点了点头:“去吧,你是朕最看重的儿子,可千万莫叫朕失望。”
回家的路上,宫夜霄心绪极乱,他自然猜的到皇帝心里打着什么样的算盘,也自然是不愿意将程漓月送进宫中去的。
他前脚刚踏过门槛,便听见身后传来了宫钰的声音:“皇弟等等为兄。”
宫钰满面笑容:“得父皇吩咐,我来接表妹进宫。”
第29章 他怕失去她
宫夜霄淡淡的看了他一转,转身时双手却握成了拳,满心想的都是如何才能帮程漓月避了这一劫难。
“表妹,我来接你进宫了!”
程漓月正在屋里发呆,忽然听见宫钰那带着欢喜的声音传来,她微怔,回头便见宫钰和宫夜霄几乎并肩走来。
宫钰满面笑容,宫夜霄则是面色微沉。
程漓月眸光微闪,故意茫然的篴^麓^嬛^迎^伱看了看宫钰:“殿下,他是谁?”
未等宫夜霄介绍,宫钰便迫不及待的道:“我是你表哥,我母亲是你亲姑母,咱们两个从前最是亲近。”
不知为何,程漓月对他的信任竟还不敌宫夜霄。
对了,他方才说什么?接自己进宫?
程漓月心下一阵慌乱,一时间又没个主意,只看向了宫夜霄:“殿下…”
出奇的,她在这个时候竟然会下意识的选择向他求助。
看着程漓月眼中的惶恐与茫然,宫夜霄很是不忍,他知自己这样做会惹皇帝不喜,却依旧说了:“月儿她情绪不稳,怕是突然进宫会很是不适应,我今日好好劝劝她,明日再送她进宫,程贤妃应当也不差这一日,皇兄怎么看?”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不知父皇……”宫钰笑着,可话里满是威胁之意。
宫夜霄只当作没听见,坚持道:“便请皇兄如此回了父皇。”
宫钰不仅没有不悦,反而因他的反应有些欣喜,要知道,宫夜霄竟然违抗圣命,这其中是有很有文章可做的。
他离开了,期间从未对程漓月表现出半分关心。
程漓月并不诧异宫钰的表现,却没想到宫夜霄竟然真会帮自己,一时间,她愣愣的看着他,眼中出现了真正的茫然。
“怎么这样看着我?”宫夜霄不解。
“我害怕。”她垂下眸子,随即找了个借口。
宫夜霄将她拥入怀中,低声保证:“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绝对不会。”
他言语笃定,心里却是没个具体的注意,宫夜霄心烦意乱,一时半会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干脆还因此召集了幕僚商讨个主意。
他离开后,程漓月也在心里打着算盘。
进宫?
程漓月不傻,她知道自己若真的进了宫,怕是很难活着出来。
宫夜霄的保证犹在耳边,可程漓月不敢相信。
她不怕死,却不想在还未替父亲报仇雪恨之前就没了性命!
咬了咬牙,程漓月眸光闪烁,决定赌上一把。
赌他……对她是否还残存着几丝情意。
夜晚的天气微凉,却无法安抚宫夜霄这颗急躁的心。
幕僚说,当前之际,唯有将她送入宫中方是最正确的做法,其余的做法多少都会令皇帝对他心生不满,甚至于不再信任他。
可是就算如此,他心中依旧是不愿的,他…实在无法再接受她离开一次。
站在门口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宫夜霄方抬步进门,却不料打眼便见程漓月手里拿着一块白玉雕成的虎状物件把玩。
他的目光瞬间被那物件吸引,几步上前,目光猛地一凝。
程漓月心跳的有些快,她将虎符摊在手心递给宫夜霄看:“殿下可认得此物?”
她故作迷茫:“我虽不知这是何物,可……我莫名觉得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
看着她掌心的虎符,宫夜霄惊喜之余有些疑惑:“你是从哪儿找到这个东西的?”
“床下,那里有个暗格,下晌我不小心打湿了被褥,丫鬟收拾床铺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了这个。”程漓月问:“殿下认得它?”
床下暗格?
宫夜霄下意识的看向床榻,这床是她的陪嫁之物,程漓月跳崖后,这房间曾被皇帝的人翻过几遍,却无所得。
他未疑有他,只在听了程漓月的话之后略显紧张:“你……可还想到了其他什么?”
程漓月茫然的摇头,伴随着几分失落:“没有。”
宫夜霄这才放心,看着那虎符眸光微微闪烁:“月儿,这个东西可否给我?”
“殿下想要?”程漓月问。
宫夜霄颔首。
程漓月一笑,毫无疑虑的将兵符递到了他手中。
看着宫夜霄将兵符收起,程漓月的心立刻悬了起来。
这是她唯一可用来保命的东西。
第30章 她看不懂他
“那是什么东西?瞧着怪威风的。”她终是没忍住,试探着问了一句。
宫夜霄握紧兵符,解释道:“虎符,供调兵遣将之用。”
他未曾敷衍欺骗于她。
程漓月哦了一声,看起来似是对此事毫无兴趣,却是心尖微颤。
“明日我就要进宫了,殿下要多久才来接我?”她很想故作平静,可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
好在,他只是认为她在害怕。
“你不必去了。”他道。
程漓月一愣,面上故作不解:“为何?殿下不是答应今日那个人了吗?”
宫夜霄轻轻叹了口气,轻抚着她的脸颊:“以后我再慢慢和你解释,你只需记得,我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你的机会。”
程漓月睫毛微颤,心里乱极了,一时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回复他,只点了点头,拉住了他的手道:“我困了。”
第二日,程漓月醒的出奇的早,或许说,她一夜未睡。
眼皮硬的招架不住,可她根本不敢睡,她怕自己一觉醒来,便又重归地狱。
她坐在桌旁盯着院门口,一直等到丑时末。
已经下晌了,宫钰并没有来。
程漓月悬着的心落了地,可与此同时,她的心却愈发地不平静了。
如果宫夜霄将她交出去,再偷偷留下兵符,有着程家的几万家兵在手,哪怕是皇帝也没法动他毫分。
可他没有那样做……
程漓月忽然间更加看不懂他了。
他待她这般好,难道不是得到为了兵符吗?她现在已经将兵符给他了,他却不曾留下,而是为了保住她而将兵符交给了皇帝。
这颠覆了程漓月的认知,亦叫她不知所措。
想着这些时日宫夜霄对她的好,想着他对她说的那些话,想着他脸上的愧疚自责……
她想了许多,越想,便越是心烦意乱。
寅时二刻,宫夜霄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
天气炎热,糖浆粘糊糊的挂在山楂上,咬上一口,酸甜的滋味却叫程漓月觉得有些苦涩。
往昔的一幕浮上脑海。
“想吃什么?”
“街头那家的冰糖葫芦,他家的糖衣最是好吃!”
“多大的姑娘了,还和小孩子一样。”
“我不,我就要吃!”
“好好好,我给你买去。”
他直接将人家的冰糖葫芦包圆,叫她吃了个痛快,导致的后果就是她连着腹痛了几日。
自那之后,他再不许她吃冰糖葫芦,无论她如何撒娇恳求。
程漓月轻轻的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她终归是很难忘记。
晚间,他从背后环着她的纤腰,下巴抵在她的肩头。
“你知道吗?其实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便很是喜欢你。”
“那时候你还很小,跟在你父亲身边,好看的叫人挪不开眼珠儿,我记得清冷,那天你发上带着一对儿蝴蝶珠花。”
“我那时候觉得自己很是不像话,竟然会对一个小姑娘动了心思。”
“你年纪实在太小了,我一直都藏着自己的心思,直到有一日,你忽然拦住了我的去路,说心悦于我。”
“我那时候高兴极了,却故作深沉,惹得你好一阵恼怒。”
“你并不曾放弃,反而三天两头寻机会见我,此事被你父亲发现,气的你父亲将你关在屋里好一阵。”
“后来还是我耐不住去悄悄寻了你,然后咱们两个便在一处了。”
他心情似乎很好,这是自她回来之后,他第一次给她讲过去的事情。
程漓月知道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许多细节她都忘了,可他却还记得清冷。
“再后来呢?”想起后来的事情,她心里一阵发闷。
宫夜霄沉默了片刻:“再后来,我因为一些事情误会了你,做出了一些伤害你的事情,叫你很是伤心。”
他句句为真,便是连里面的情绪都真切到叫人感同身受。
“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听着他满怀愧疚的声音,程漓月一阵恍惚。
在这一刻,她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松动。
第31章 余情未了
半月时间转瞬即逝。
这段时日他待她越来越好,却叫她的一颗心愈发的煎熬。
这日,她正倚在亭中发呆,许久未见的荀殷忽然出现了。
“时机成熟,到了该动手的时候了。”他道。
“你打算怎么做?”程漓月问。
“一月后,皇帝会前往天坛祭天祈福,而祭天一事是宫夜霄负责督办。”
“你想在那日的事情上动手脚?”程漓月闻言一阵心惊肉跳,那日不仅皇族之人,就连文武百官也尽在当场。
荀殷笑的冷薄:“既然要冒着风险动手,总要一窝端了才值当。”
不知为何,程漓月忽有些犹豫:“那日会有许多无辜之人在场。”
这借口有些蹩脚。
“无辜?”荀殷哑然失笑:“想想,你父亲无辜否?你那些弟妹无辜否?你程家上下百余条性命无辜否?”
提起程家,程漓月的心猛地一阵刺痛:“你别说这些!”
“程漓月,你怕不是后悔了吧?”荀殷盯着她:“还是你对宫夜霄余情未了,舍不得下手?”
程漓月下意识的反驳:“你别胡说八道!”
“别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你余生当真能坦然面对自己杀父仇人的儿子?还为他生儿育女?”
“你饶了别人,可想过别人可曾饶过你?”
荀殷的话字字诛心,叫程漓月大受刺激:“我说了!你别再说了!”
“怎么?你怕了?”荀殷却是冷笑着。
程漓月连连摇头:“我没有。”
他却一语中的:“那你为什么犹豫了?”
“我只是……”程漓月眸光闪躲。
荀殷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儿,却未曾逼迫,只道:“你好好想想,有了决定再给我来信儿,我等着你。”
他转身要走,程漓月却是叫住了他:“等等,我弟弟他……”
“放心吧,本殿还不耐烦拿一个孩子威胁你。”荀殷转身看着她:“希望你还记得那日在山崖边你说过的话。”
他走了,她却无法逃离。
这段时日,宫夜霄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清清冷冷,真真切切。
她其实也明白,自己心里依旧还有他——哪怕他曾经那般伤害过她!说她自甘下贱也好,作践自己也罢,她就是没法管好自己的一颗心。
可就像是荀殷说的那样,她也的确没法放下一切,仿若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待在他的身侧。
程漓月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正如刀绞般疼痛。
此时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难过。
是夜。
她如何也睡不着,便出去透了口气,夜黑风骤,她染了风寒,高烧不退。
宫夜霄担忧极了,几乎是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她。
昏迷之中她很是不安,时不时带着哭腔喊着:“霄哥哥…”
见她睡都睡得不安稳,宫夜霄心疼不已,更是下定决心日后尽力弥补之前过错,再不叫她受半点伤害。
第二日,程漓月情况好些了,可依旧是半梦半醒,他亲手喂她喝了药,又给她换了额上的棉巾。
“殿下,昨夜雨停之后下人打扫,在院墙旁发现了一张纸条。”
忽然,丫鬟拿着一张被打湿的纸条走了进来,墨迹散开,并看不清上面写了些什么。
“院墙边?”
宫夜霄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目光一定:“哪个方位?”
丫鬟带着宫夜霄过去看了。
他盯着院墙好一阵发怔,最后将纸条原处放了回去。
程漓月醒来的当日,那纸条便不见了。
宫夜霄听着消息,神色忽然显露出了几分复杂。
第32章 违抗圣命
程漓月昏昏沉沉的做了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了母亲,梦见了父亲,梦见了从前荣华无两的程府,亦梦见了他。
梦里的一切都很真实,她仿佛重新走过一了遍自己的人生,所有的喜乐极为真实,悲痛哀伤更是叫人刻骨铭心。
梦醒后,她泪流满面,双目空洞。
想着梦里的一切,程漓月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做下了一个决定。
一个让她很满意的决定。
就在她病好后,宫夜霄忽然失踪了两日,程漓月问了丫鬟侍卫,无人知他去了何处。
两日后他回来了,带着些许皮肉伤,她问他去了何处,他只说出门办事,路上遭遇了埋伏。
程漓月心里很乱,不曾多费心神去想他的话有几分真。
其实,宫夜霄在失踪的这两日之内,来到了她那日跳下的山崖。
也不知是不是程漓月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这次醒来后宫夜霄对她愈发的好,恨不得将一颗心掏给她似的。
可她现在不想要他的心。
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什么,她短短几日就消瘦了许些。
睡前,他心疼的摩挲着她的脸颊,忽然承诺:“等你养好了身子,我带你去你父母坟前祭拜。”
程漓月微怔,随即颔首:“好。”
她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了这个,却立刻应下——自她父亲去了,她还未曾过去祭拜过。
宫夜霄未曾食言,在她身子好了一些之后便带着她去了埋葬她父母的山头。
可路上他却忽然说有事不能陪她一起过去了,这反倒叫程漓月心中轻松了不少。
因着程振廷是犯了大案,只被匆匆薄葬,甚至连块墓碑都没有。
跪在坟前,程漓月面色苍白,脑海里回荡的全是嫁人之前她父亲对她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极为清晰。
那时她满心想着的都是要嫁给宫夜霄,并不曾仔细思考她父亲话中深意。
可那场梦叫她想明白了许多。
她父亲其实早就知道了一切,亦明明可以选择带着兵符离开这是非之地!可父亲却因她的苦苦哀求留在了京城!
是她害了她父亲!
程漓月伤心欲绝,纵知身边都是宫夜霄的人,却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跪在坟前泣下如雨,哭晕当场。
最后是宫夜霄将她抱回去的,看着依旧满脸泪痕的程漓月,他忽然明白何为肝肠寸断。
醒来后,程漓月想着该如何向他解释自己哭成那样,他却不曾提起过此事,仿若一切未曾发生。
皇子府里安静异常,外面却是风起云涌。
宫夜霄交出了兵符,却也落了话柄于人,几位皇子不约而同拿此事攻讦于他,说他本私藏兵符,却因情系罪臣之女,不得已而又将其交了出来。
皇帝起初几日未有回应,直到第五日,忽命宫夜霄处死程漓月,以示忠心。
宫夜霄闻言大惊,不曾犹豫便跪地求情:“父皇!她不过只是一个女子罢了,生不出什么风浪,请父皇饶她一条性命!”
皇帝皱眉:“她是程家的人。”
宫夜霄依旧坚持:“请父皇饶她一命。”
皇帝目光一凛:“皇儿是想要违抗圣命?”
“儿臣不敢。”宫夜霄跪地叩首:“只求父皇看在她肯献上兵符的份上,饶她一条性命!”
皇帝震怒。
很快,程漓月就得到了消息,宫夜霄不知因何惹怒了皇帝,被罚俸在家思过。
第33章 彻底的解脱
程漓月本已经提前想好了许多话去安慰宫夜霄,却不想他回来之后竟对此毫无悲伤反应,反而隐隐表现出了一些欣喜。
她不明所以,只将那些话咽进了肚子。
睡前,她迷迷糊糊地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月儿,给我生个孩子可好?”
程漓月微怔,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很快便沉沉睡去。
自这日过后,宫夜霄竟真的断了她的避子汤,留在她房中的次数也愈发多了,看起来似乎是真心想要与她生个孩子似的。
可程漓月却怕了。
她私下叫荀殷送来了一瓶避子丸,日日服着。
宫夜霄不曾发现,依旧每日里对她甚好,好到她觉得心生愧疚。
最重要的是,宫夜霄对她没有半点防备,就连书房都任她随意进出。
将荀殷送来的信销毁,程漓月深吸了一口气,直到传来消息说宫夜霄去了练武场,她方抬步走向他的书房。
“我前日里有本书没看完,过来继续看一下。”
不出程漓月所料,侍卫与小厮都没拦着她进去,她反手关了门,以最快的速度在他书桌之中找到了一份地形图与一份布置图。
果然,他的习惯一直未变。
按照她对宫夜霄的了解,他去练武场最少也要半个时辰。
将地形图与布置图完整的誊抄了一遍,程漓月一颗心几乎快要跳出了胸膛。
就在她将地形图与布置图放回了原处,刚想将自己誊抄的那份收起时,忽然听见门外响起了侍卫给宫夜霄问好的声音。
程漓月瞬间出了浑身的冷汗。
宫夜霄刚要推开房门,却意外的听见小厮说程漓月在里面,他脚步微顿,收回了手:“叫人送些蜜水进来。”
“是。”小厮刚要离开,便又被宫夜霄叫住了:“别太甜。”
耽误了一会儿功夫,宫夜霄这才推门,便见她正低头看着书,温柔恬静。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他看着她鼻尖的薄汗。
“想看书呀。”她窝在他的怀里,温顺的似一只猫儿。
她第一次如此主动,叫他有些吃惊,可抱着怀中的人儿,宫夜霄却高兴不起来。
“殿下,属下有要事禀告。”外面忽然传来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
程漓月很是知趣,立刻便起身离开了。
看着书桌上那细微的变化,宫夜霄眸光微闪,却没去求证,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
侍卫走了进来:“殿下,这是查到的东西。”
看过之后,宫夜霄眸光一阵黯然。
她竟如此恨他。
“此事务必保密,不能叫任何人发现。”
将信烧了,宫夜霄怔怔地看着她方才翻过的书页,忽闭上了双目,满脸苦涩。
程漓月在将地形布置给了荀殷之后,心里一阵慌乱。
她忽然有些茫然,不知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宫夜霄很快便追了过来,却不想进门就见她紧紧握着茶杯,脸色很是难看。
“脸色怎么这样难看?”他问。
程漓月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将头轻轻的埋在他的怀里:“我有些累了。”
她是真的感觉累了,发自内心的疲惫,她很想立刻就结束一切。
然后,彻底的解脱。
第34章 一切终究是错了
一转眼,很快便入了秋。
天气凉了,可程漓月的心却一直烦躁不堪。
离皇帝祭天的日子就只差三日了,离她报仇成功,也只有三日时间。
明明成功就在眼前,程漓月却丝毫高兴不起来,每日看着宫夜霄对她笑,对她好,她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酸滋味。
她信他说的话,她也信他是真的后悔,真的想要弥补她。
可终究是错了,他能加倍的对她好,却无法叫一切重回当初。
这一段时间里,宫夜霄整日里变着法的给她做好吃的,对她体贴入微,她却日渐消瘦,愈发沉默。
皇帝似真是恼了宫夜霄,一月时间内对他不管不问,还是宫夜霄主动派人去问了祭天一事,皇帝才表示允他出府参加。
在他派人去问之前,程漓月几次想要阻止,可想了又想,那句话终究没说出口。
是夜。
程漓月在烛光下绣着帕子,宫夜霄忽从她身后环住了她的腰,轻声在她耳边道:“歇歇吧,别累坏了眼睛。”
她将针线放下,那洁白的帕子上赫然绣着一朵彼岸花,鲜红妖冶。
宫夜霄目光微顿,忽然道:“今日夜色不错,陪我出去走走吧。”
已经快入秋了,天气有些凉,宫夜霄特意给她拿了件外裳。
程漓月与他并肩走着,心很乱,思绪也很乱。
她曾经在无数个夜晚悄悄跑出府,与他这样并肩走在宵禁的京城街道上。
漫长的道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瞧着地上交叠的影子,程漓月一度觉得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分开。
可现在看着地上的影子,她只余满心酸涩。
“你可还记得两年前的中秋?”宫夜霄忽然问。
她摇摇头:“自是不记得的。”
宫夜霄一笑,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那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你却偷偷的跑出来找我,气的你父亲暴跳如雷,嚷着要与你断绝父女关系。”
“后来呢?”她问。
宫夜霄一笑,没有再说话。
程漓月却记得清冷。
后来……
他上了她家的门,主动替她道歉解释,想要求娶她为妻,却险些被她父亲盛怒之下打断了腿,她为了给他解围,大冷的天跳湖吓唬父亲。
曾经真的很好。
可那也只是曾经。
她明明该恨他的。
可此时,却恨不起来。
双手交握,两个人在园子里逛来逛去,谁也没提出来先回去,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晚间,她翻来覆去,他亦是一夜未睡。
离祭天只剩下了两日光景,十几日未出现的荀殷突然再一次来了。
这次他忽然神色认真了起来:“我昨日特意重新查看了地形与布置,胜算很大。”
“那就提前恭喜殿下了。”程漓月淡淡的道。
荀殷张了张嘴,本还有好消息想与她分享,可看着她那双毫无生机的眸子,他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既然不忍心,为何还要坚持?”他问。
程漓月看了看远方:“为人女,杀父之仇不得不报。”
“那你自己呢?”他又问。
程漓月缓缓看向他:“这似乎与殿下无关,我也不必回答。”
她觉得很是无趣,想要离开,他却忽拉住了她的手腕。
程漓月猛地抽回了胳膊。
他看着她,神色认真:“程漓月,等事情结束了,你随我蜀国可好?”
程漓月不解的看着他。
“难不成你还打算继续留在这里?”荀殷问。
“这也与殿下无关。”她摇了摇头,忽欠身道:“烦请殿下帮我照顾好幼弟,若有来世,我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话音刚落,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声响,荀殷匆匆离去,却不忘留下一句:“届时我来接你,一起去看那场好戏。”
好戏?
程漓月抿了抿唇。
她从小就不大喜欢看戏,她更喜欢……身在戏中。
第35章 同归于尽
最后的两日时光,程漓月更加沉默,宫夜霄更为殷勤。
只不过两个人都各怀着自己的心思,谁也没发现对方的不对劲。
很快就到了最后一日。
吃过晚饭,宫夜霄几度想说些什么,可犹豫再三,他也不知该如何向她开口。
最后,还是程漓月先问了一句:“明日祭天,殿下可否带着我一同去?”
宫夜霄从未料到竟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为何?”他指尖儿微微颤抖。
“我想去瞧瞧,亲眼瞧瞧。”她笑的一派天真:“祭天这样大的事情,一定很热闹,是不是?”
宫夜霄拒绝道:“别去了,那种场合规矩最是繁复,怕累坏了你。”
“可我想去,殿下便依我可好?”她拉着他的衣袖轻摇,声音娇软。
他有些不解,可看着她那双满怀殷切的眸子,他眸光微闪。
“我想陪你一起去,我觉得这样重大的时刻,我应当与你站在一处。”她话外有音。
宫夜霄微怔了一会儿,方缓缓颔首:“好。”
程漓月得了他这句话,瞬间像是得了糖吃的孩子一般,满脸满足。
宫夜霄却是看着她,久久未能安神。
这一夜,两个人温存许久。
祭天一事事关重大,宫夜霄起的很早,换上了朝服,气宇轩昂。
程漓月瞧着他,嘴角忽然出现了一丝笑容。
她犹记,自己见他的第一面,他穿着的就是朝服,只那一眼,她便惦记上了他,此后无论风雨,再未忘却。
宫夜霄给她拿来了一身衣裳,那是皇子妃才能穿的朝服。
“这是……”她愣住了。
“换上吧。”
他没解释,她亦未曾继续发问,她或许感觉到了一些什么,却已经不想深究。
路上,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怕不怕?”
她却未能理解他的意思,只摇头道:“不怕。”
宫夜霄笑着轻轻在她额上一吻。
他做错的事情太多,她无法原谅他很是正常。
没关系,她想做什么他都依她。
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依。
天坛之下。
看见宫夜霄竟然带着程漓月出现在此地,皇帝面色阴沉,只不过今日是祭天的大日子,再加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强忍着未曾发作,只冷冷的扫了宫夜霄一眼,转身登上台阶。
宫钰亦诧异不已,觉得宫夜霄怕不是被关疯了吧?
宫夜霄不曾在乎皇帝和其他人的目光,只拉着程漓月的手缓缓走上台阶,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一般。
不知为何,程漓月看着阴沉的天色,心里忽然有了一种特别不好的感觉。
不过没关系,一切都会很快就结束了。
每踏上一级台阶,程漓月的心就会颤抖一下。
纵然这是她自己做下的决定,可到了这个时候,她却依旧难以免俗。
看了看身边的男子,程漓月的心颤的厉害。
其实……她已经不怨宫夜霄了,纵然曾经二人之间误会丛生,他伤她甚深,可经过了这些时日,她却真的再怨不起来了。
可程家覆灭,罪魁祸首是皇帝,为人女,她必须为父报仇雪恨!
今日的事情她本能帮着宫夜霄避过去,但是她也清冷,就算她拉着宫夜霄活下来了,他们之间也没法回到过去。
他父亲杀了她父亲,她又杀了他的父亲。
这种关系之下,两个人日后如何相处?程漓月不敢想,她觉得那未免太可怕了。
既然如此,那大家不如一起同归于尽,尘归尘,土归土。
不能同寝,那便同穴。
看着皇帝走向天坛中央,程漓月的心跳的越来越快,握着宫夜霄的手忽然用力了几分。
他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微微垂首看着她。
“很快,你一切就会如你所愿。”
他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叫她一怔。
第36章 生则同寝,死则同穴
未等程漓月反应过来,便又听他低声道:“我知道,你恨我入骨,恨我父皇入骨。”
这番话叫程漓月大惊失色,她忽抬头看向宫夜霄,看着他那双平静的眸子。
“不过没关系,一切很快就如你之意了。”
宫夜霄默默的从袖口中拿出了一个用金线镶好的镯子,面上一片平静,或许也可以说——是释然。
程漓月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她跳崖时带着的镯子,也是他送她的第一份礼物。
那日,镯子碎在了那个平台之上,她未曾带走。
可现在……它竟出现在他的手中。
程漓月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她颤抖着声音问。
他不曾回答,只拉起了她的手,将镯子套在了她腕上:“碎的很厉害,我尽量修补上了,可是有些难看。”
“断玉难圆,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看着她,忽然露出了一份苦涩的笑:“可是我与你说的话,不曾有半句谎言,你须信我。”
程漓月的一颗心忽然慌乱了起来,她震惊的看着宫夜霄,看着他眼中依旧满载的柔情与愧疚。
他早就知道?他竟然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可他既然知道她要杀他!这段时日为何还对她那样好!
他既然知道她心怀不轨!为何还疼她入骨?
他既然知道一切,为何还是来了?
在此刻,种种疑问已经不再算是疑问。
程漓月眼前忽然被一层水雾覆盖,泪水自脸颊滑落,一片冰凉。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若我死了能叫你痛快一些,我愿意。”他轻轻擦去了她脸颊泪水,声音温柔:“我亦知你不会选择独活,若你愿与我同穴,我欢欣接受。”
他早知她要害他,却甘愿赴死。
程漓月瞬间崩溃,泪流满面。
此时此刻,皇帝已经走上了最中央的巨大平台,程漓月余光扫见,目光猛地一缩。
忽然,她用力的推了宫夜霄一把:“你走!快走!”
宫夜霄倒退了两步,看着她的双目之中依旧满是柔情。
程漓月后悔了!她后悔了!
就在此时,她耳边突然想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隆之声,周围亦开始震动了起来,
最先开始倒塌的,是皇帝所站的巨大平台……
这是她做梦都想看见的一幕,可是到了此刻,她却全无报复成功后的快感,只下意识慌张的看向宫夜霄。
宫夜霄脸上反而没有半丝惊慌,只伸手一捞,将她整个儿的抱在了怀里。
“若还有来世,我必再不负你。”
他目光灼灼,一字一顿,格外用力。
程漓月张了张嘴,根本来不及回应,便觉脚下猛然震动,随着一阵轰隆的巨响,她整个人瞬间没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程漓月被一阵嘈杂声音吵醒,她猛地坐了起来。
“姑娘!您终于醒了?”
程漓月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丫鬟,满眼皆是不敢置信:“清梧?”
清梧是她在家时的丫鬟,并未跟着陪嫁过来。
她瞬间看向周围,竟然发现这里是她在程家时的闺房!
程漓月完全愣住了,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和宫夜霄在天坛之上!之后天坛被炸塌了……
“我怎么会在这?”她喃喃道。
清梧道:“姑娘忘了?二皇子殿下被将军追打,您为了给二皇子解围跳湖吓唬将军,却也不知怎么就沉到了湖底,这不,昏迷了两日才醒过来!真是老天保佑!”
闻言,程漓月一阵发怔,不知道这一切是真是假。
她狠狠地拧了自己一把。
很疼。
是真的?那她与宫夜霄经历的那一切是怎么回事?她是又活过来了?还是那一切只是一场梦?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清梧不解。
程漓月摇摇头,忽然瞥见手腕上挂着一只用金线堪堪缠绕起的破碎镯子。
她的心猛地一阵揪痛。
“殿下呢?”程漓月忽然问。
“在花厅,将军不许他进来。”清梧道。
程漓月点了点头,用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这一切。
她记得,她跳湖是在去年中秋。
那时她与宫夜霄还未定亲。
一切还未开始。
她若想阻止一切发生……可还来得及?
程漓月怔怔的看向前方,双目之中忽生出了几分希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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