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充,微山项家湾人氏。项家湾在微山岛东岸,三面环水一面靠岛。项充自幼生长在微山湖里,祖祖辈辈靠打鱼为生。父亲项仁,也是位侠肝义胆,见义勇为的人物。崇宁元年秋,组织渔民抗苛捐失败,被官军抓进微山县大牢,后被杀害。那时项充才十岁,被渔民保护,他母子才留住了性命。他年岁虽小,却练就了水上的一身好功夫。他立志要为父亲和死难的渔民报仇。十一岁那年告别母亲,讨饭到泰山学艺,拜外号草上飞水蛟龙李剑为师。李剑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神行太保戴宗,再一个就是项充。
项充学艺五年,十六岁时不光长成了身个,高高大大足有丈余,膀大身宽,豹头虎目,双眉入鬓,鼻直口方,膂力过人,而且十八般兵器样样皆精,尤其水上功夫更无人能比。在水内五六天不出,还能听到二十里以外的声音,在水面上行走好似平地,快似流星,走个三里、五里不费气力。如若借几片薄瓦相助走得更快,三十里、五十里只能望见水丝如雾,看不见他的身影。在陆地行走,不亚于他的师兄戴宗。草上飞水蛟龙对项充爱如亲子。见项充武成艺就,一天把项充叫到面前言道:"徒儿,你跟为师学艺五年,你没见过大师兄戴宗,他在江州任两院押牢节级,为师虽不让他这么办,也无有办法呀,以后他会走上正道的。如今社会黑暗,贪官横行,望你不要助纣为虐,要讲忠讲义,助弱为民,杀富济贫,孝敬老母,速返故里去吧!"
项充跪拜于地:"我武艺不精,愿永随恩师不离。"
李剑说:"你父仇家恨没报,老母在家需你行孝,渔民有难也需你帮扶。武不欺弱,但要杀富济贫,久后有难再返泰山,师之所愿,快快下山去吧!"项充拜别恩师,返故里项家湾。依然以打鱼为生,孝敬老母。
一天,项充下湖捕鱼,正摇船前进,忽听湖中两位少年争吵不休。项充上前劝解,一少年蛮不讲理:"哪里有鱼我就在哪里捕,我看谁敢不让,你小子访访,李衮在微山湖怕过谁?"那少年说:"我们家几代就在这一片下网,你为何这么霸道?告诉你,我吕方也不是省油的灯。"
项充听他俩争吵,向前劝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这么争闹?"那李衮头一歪:"少管闲事,管不好我连你一块揍!"
项充听此气上心头:"我好言来劝,你出口伤人,我看你也欠揍!"说后从船上跳上水皮,如走平路一般,李衮、吕方见此,也不争吵了。
"好功夫!好功夫!"他三人从此结拜为兄弟。项充为大,李衮排二,吕方排三。他们三个常领渔民和湖舶司、税监司作斗争。这么一来,他们年龄虽不大,却自然成了渔民的头领。税监司一些小吏目也都怕他们三分。
在项充二十三岁那年春末的一天上午,项充、李衮、吕方、项青和一些渔民在龙王庙愤愤议论"落地百货捐"的事儿。
李衮气愤愤地骂道:"张光那小子喝了,渔民几代人多少血汗,买了个湖舶司、税监司的官儿。刚上任三天就贴出了'落地百货捐'告示,想敲咱们的骨髓油啊!"
吕方怒道:"真他娘的逼急了,咱抗他娘的税,反他娘的,也比这样无法儿活强!"
一位老渔民说:"可反不得啊,十几年前项充的爹也是愤不过,领大家抗苛捐杂税,还不是张光那坏小子带领官军抓去杀害的吗?胳膊扭不过大腿啊!"
项充听人提到他爹的惨死,立时青筋直暴,一拍桌子骂道:"张光这个狗娘养的,他欠咱们多少血债呀!他多少年来一直勾结官府,狼狈为奸,喝干了咱们渔民的血汗,现在又想嚼咱们的骨头。这'落地百货捐'就是嚼咱骨头的狼牙啊!"
李衮骂道:"咱们不能再咽这口窝囊气,贪官污吏把咱们渔民看成肥肉,啥时想吃啥时割啊!"
吕方跳将起来:"逼急了,杀这些狗日的,在微山岛上造反,在水上同龟孙子斗,他们来个千军万马也咬不了咱们的球!"你一言他一语越说越气。
正说之间,只见湖舶司里走出一个吏目,向龙王庙走来。
来到龙王庙门外喊:"项充在这吗?"接着就走了进来。"噢,你们都在这里,正好。项充你是头儿,马上跟我到湖舶司大堂走一遭,新上任的张光张相公有钧旨传谕你。"
项充听后没有言语,李衮道:"有啥事在这里说好了。"
吕方说:"有屁就放!"吏目听此,又见李衮、吕方横眉竖眼,不是好缠的茬儿,只得说:"有关新章程,大人让我来传,我只得例行公务,还是去去为好。"
项充的叔叔项青说:"我去听听好了。"
李衮说:"我也去!"
项充想了想说:"那也好,他俩去和我去一样。"李衮、项青跟随吏目到了湖舶大堂。只见张光坐在堂上,一见项充没到,怒吼道:"项充那厮为何不前来?"
项青说:"我是他叔,他还有其他事,让我和李衮前来听听。湖上渔民的事我说了算。相公有何事只管对我说好了。"
张光捋了捋几根稀黄胡须,老鼠眼挤了几挤,拿腔作调地说:"你俩可要听明白,如今朝廷颁下新税法,你们各捕鱼船只,一律需再加'落地百货捐',限三天之内将船上放的,地上走的,水中游的,铺的盖的,用的,大小东西都重新登记,另造清册。为清得快,从今天起,停止捕鱼、卖鱼。将清单缴到本司后,待派员查验以后,方可开湖,不得有误!"说后拂袖而去。
还是那个吏目把李衮、项青叫到另一房内,从里间走出一个人来。此人姓王名理,长着一双蛤蟆眼,酒糟鼻子,像狼一样的大嘴,上嘴唇薄,下嘴唇厚的包天的嘴。一说话眼要挤个不停。
王理挤着眼说:"两位请了,刚才湖舶司张相公说的是朝廷的公事。要知道现如今公事可以私办。两位都是渔民的头头,你们也都明白,明人不要细讲。你们可以先进些礼物到湖舶司相公处,然后对新捐税有些表示就行了。你们看昨样为好?"
项青说:"如今世道虽然兴此,但我俩也不好当家,回去商量后再说。"
王理说:"也好!也好!要不然惹恼了湖舶司张相公,按章办可就不好了。"
咱不说项青、李衮从湖舶司走向何处,单说项充从龙王庙回家正吃午饭,还没吃完,就见一青年满头大汗闯进他的家门言道:"项充哥哥,湖舶司和税监司贴出告示,在新的百货落地捐未办以前,每船要先交五两白银方可卖鱼;并限三天内交完,从今天起就要先交银后卖鱼。要不然不准入湖打鱼,偷捕者以抗国税论罪。现在正是捕鱼旺季,不让捕、不让卖,咱们怎样生活?”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项充听后把碗一顿:"真他娘的狠毒!"项充话音一落,吕方气冲冲地跑了进来:"项充兄,湖舶司、税监司派了人正在各船收银子,渔行那里已停止收鱼,现在天气热,鱼说坏就坏。鱼不让卖,渔民咋着生活?我气不过,要同他们讲理,项青叔从湖舶司回来正好赶到,怕我发作惹出事来,叫我来找你。"
项充刷子般的浓眉动了几动说:"走!咱看看去。"他们三人大步流星向鱼栈门前走去。远远望见排着长队的人有些骚动。
只听有的渔民喊道:"这是什么章程?我们该交的税早交了,现在又要每船收五两白银才准卖鱼,你们还让我们活吗?"
走近看到渔栈门上还贴着告示,渔案内站着一个猴头猴脸,倒八字眉,尖嘴薄唇的四十多岁渔监小吏目,指指划划地说:"这是咱新任湖监使张光张相公,遵京城蔡太师公告办的,名叫'落地百货捐'。每船先交五两白银不算多,要按落地捐交纳还要多得多。告诉你们,不愿交的,速速滚出微山湖,卖鱼者要罚银十两,鱼没收,不服者以抗国税斩首!你们有几个脑袋?"
排队的渔民一听,好似胸中火烧,要炸似的。项充见此,大步走向前去,拨开众人怒道:"你算什么鸟人,快快让张光那龟孙出来,他渔民爹没银钱交,不让卖鱼,老子揪他的龟头!"
那猴脸吏目怒道:"是谁这么胆大包天,胡言乱语?"
项充吼道:"你项爷爷项充,你那算什么鸟章程?"
突然从渔栈门内踱出张光。他望着项充,把白眼翻了几翻,冷笑道:"谁立的章程?你去问知县大人,告诉你项充,你可要放聪明点。要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留你在微山湖捕鱼就算我张某宽大为怀了。你若敢对抗朝廷王法,将和你爹一样脑袋搬家!"
项充听此,火冒万丈,虎目圆睁,青筋暴出老高,再也忍耐不住了,大吼一声:"你这个狗娘养的,平时狐假虎威,欺压渔民,今日你算有种,敢担当我父亲被你杀害罪名。那好!今天你项爷爷不怕你那鸟章程。"说后转身把那门上的告示撕得粉碎。挥手把碎片向张光撒去。
张光又气又恼大声喝道:"你、你、你这厮,真个目无王法,找死不成?"李衮、吕方和一些渔民一拥而上。他们指着张光:"你这条毒蛇,平时收鱼大秤过,少给钱,这回又想坏点子刮钱,你想给你那知县干爹刮多少钱?"
项充冲向前去,捞过那杆称,往膝盖上一磕,断做两截。随即连秤砣一齐向张光头上砸去。张光没提防,秤砣一下把他右眼砸淌了。
张光用手捂着右眼嚎道:"项充,你、你、撕告示,瞎我的眼,抗税就是造反,来人哪!将项充拿下,送到微山县。一刀一刀剐!"
话音没落,蹿出一条黑大汉——张光的护身教头和十几个打手。那教头闯过来抓项充,其他打手也都蜂拥而上,将项充团团围住。
项充大喝一声,如晴天霹雳:"你们这些奴才,让你们一同去见阎王!"飞起右脚向那教头踢去。那教头急闪躲过。项充转身跃起蹦到张光面前,一伸手将他抓住:"你这龟孙,项爷爷今天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为死难的渔民报仇!"
张光急喊:"快来人啊!"那黑大个教头在背后一拳照项充打来。项充一推,张光栽出数尺远,一抬手架住教头拳头,刷地一拳把教头打倒,一跃而去追张光。那教头一跃而起,随即抽出腰刀,追上两步,向项充后脑便劈。项充疾旋过身,侧身让过那刀,就势踏入一步,将左脚勾住教头的右腿;当即猛力用右手夺过教头腰刀,左手用力一推,来了个空手夺白刃的招数——"双龙探爪",这是项充的绝招。那教头一挣想抽回,没有项充力大,早已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那口刀也被项充夺过:"你这没老师教的本事,也敢在你项爷爷面前卖弄?你助纣为虐,欺压渔民百姓,耀武扬威,今天怎么说?"举刀假装劈去,那教头高喊:"项爷爷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项充说:"今日项爷爷饶你不死,要想杀你还不是像用手捏死个臭虫,滚吧!今后要再助张光害人,我绝不再饶!"那教头爬起来磕三个响头就走了。其他打手,被李衮、吕方、渔民们打得喊爹叫娘,抱头鼠窜。
渔民们愤愤不平,便把渔栈桌子、椅子砸得粉碎。项充说:"一不做,二不休,不反也是反了,一发将那张光龟孙捉来,捣了湖舶司、税监司,省得再害人!"
李衮、吕方高叫:"走啊!"渔民在项充、李衮、吕方率领下,直奔湖舶司、税监司。湖舶、税监司大小头目,见渔民如潮水般涌来,慌忙关上大门。李衮、吕方用锤敲砸,怎么也砸不开。约有半顿饭时间,李衮急了,一纵身跳上墙头,吕方也随着跳上,纵身跳入院内,那些衙役、税丁哪是他俩敌手,被打倒十几个,将大门打开。渔民一拥而进。
项充抓住一个吏目问:"张光那龟孙何在?"
那吏目说:"小人不知!"
李衮怒道:"这些杂种,哪有好的,都是喝渔民血的狼,不说将这小子劈了好了,还问他干啥!"
那吏目听了,立时吓得浑身筛糠,忙道:"我……我……我说,我见他往后跑了,可能开后门登船向微山县去了。"
"走多大会"项充追问。"半个时辰。"
项充说:"他跑不了!"渔民随项充、李衮、吕方向后门奔去。向湖里张望,远远看到三艘大船。
李衮说:"开船追!"
项充说:"你们开船随后到,我先去!"只见项充向上一跃,在后门楼上揭下五片薄瓦。左手拿着四片,右手拿着一片,轻轻踏上水面,向湖里奔去,一溜水花溅出。行一里多远,右手那块瓦再向水皮上平平一甩,那块小瓦像舔着水皮,乘风破浪,"嗖嗖嗖"如流星一般向湖中飘去。项充纵身轻轻向瓦片一点,借着湖水对瓦片一点的浮力,向前面三条大船飘啊飘啊飘去。当第一片瓦的冲力快要消失的时候,他又在水皮上踏水前行。行了二里水路,又甩出第二片瓦,如此接力般地前进。当第四片瓦快要沉时,离三条大船还有半里之遥。项充拿出绝技,在水皮上似蜻蜓点水般,速似闪电般追上中间大船,拧身提气要跳上大船。这船上一人眼尖,早看到在水上追来的项充。见项充将要跃人大船时,那人甩出袖箭数只,直向项充射去。说时迟,那时快,半空提气腾上两丈多高,躲过袖箭,一拧身落到甩袖箭那人背后,右脚一点船板,左脚将那人朴刀踢人湖内;又飞起右脚,将那人踢人湖中。落水那人向湖中飞快游去,项充这时看得清,甩袖箭的那人原来是张光的护身教头。
心想:此贼死不改悔,我刚饶你一条狗命,不料这厮死心塌地跟随张光。这次我饶你不得,将最后一片瓦猛力向教头砸去,正好砸到教头脑门,立时湖水红了一片,教头沉人湖底。其余家丁、税役、打手像下水饺一般跳入湖内。项充在船内左找右找,没有见到张光。再看左右两条船,扯起帆想溜。项充踏着水皮向左边那条大船追去。船上家丁、衙役、打手见项充追来,跪在大船,齐喊道:"项爷爷,不干小人的事。"
项充在船上又找了一会儿问:"张光藏在哪里?""他没上我们的船。"
项充喝道:"将船开回微山岛,不伤你们性命。"
"好!好!"大家齐答道。
项充又向另一条大船追去。霎时追到跳上船去,只听一个吏目喊叫:"不要让项充登船。"项充听到喊声,纵身向喊处跃过,脚一点船板,一伸手便将叫喊的那个吏目抓住:"噢!是你这个小子——王理!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项老弟,有话好说。"王理冒着大汗言道。"我问你,张光藏在哪里?"项充怒道。
"我……我不知道。"
项充揪住王理往上只一举:"不知道也好,你作恶多端,坑害渔民,不说实话,只得让你喂王八去!"说着就要往湖里扔。
这下王理毛了:"我说、我说!""那好,快说!"项充将王理放到舱板上。
"他知道你们定会来追大船,让我们直奔微山县衙禀报,速派官军来剿灭你们。他没上船,藏在他卧室下的地窖里。"王理说着磕头如同捣蒜一般。
项充向微山岛方向望去,见十几只渔船飞速向这边追来,相距只有十几丈远,李衮、吕方高喊:"抓住张光那小子了吗?"
项充说:"船快转舵,速返湖舶司,捉张光老儿去!"
船飞速向微山岛开去。跳入水里的衙役、打手、税丁一个个被渔民像捉鳖一般提了上来。
登上岛进了湖舶司,王理头前带路,项充、李衮、吕方紧随,直奔后宅。进了张光卧室,掀开地板看时,果真下面有个地窖,还能看到灯光一闪一闪的。往里走了数步,只见张光和他老婆正收拾珠宝、金银,听到声响,见项充进来,一口气将灯吹灭,捞起元宝向项充砸了过来。项充眼疾手快,伸手抓住元宝,大喝一声:"张光老儿,我看你还往哪里躲。"话到刀到,只听张光"哎呀"一声,就身首分了家。张光的老婆,摊成一堆烂泥,叫李衮抓住头发像鹰抓鸡般捉了过来,一刀割下她的脑袋。项充让渔民点上灯,吕方向前往张光尸体连劈数刀,方才解恨。将里面金银财宝搬了出来。
项充说:"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在微山岛聚义,准备和官兵大战。"
项充就是这样率领微山湖渔民二千多人,抗渔捐杀张光造反,在微山岛上举起义旗。后来又到水?白梁山入伙,加入了宋江的义军。有诗赞道:
项充学艺在泰山,微山湖里称豪强;
组织湖民反渔霸,除害造反义旗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