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古风故事号
1
“听说没,俞家大少爷病得要死了,府里正给他寻媳妇冲喜呢!”
“啧啧,定亲的那家早退婚了。谁还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高门大户自是不可能。可有不少小门小户打算卖闺女过活的呀,那俞家可是家财万贯,也不是谁都要的。”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黄鹂正在河边拆茧。把泡软的蚕茧剖开,取出蚕蛹,留下蚕丝,手冻得通红。她家几代都为俞家养蚕,自是知道俞家的财力。
若能嫁进俞家,当真是一步登天。
黄鹂收拾好归家,恰好听到爹娘在提她的婚事,便竖着耳朵在屋外偷听。
家底薄弟弟娶不上媳妇,竟然想用她换亲。换亲的那户人家她认识,那家女子倒是个全乎人,哥哥却是个爱喝大酒的跛子,长得歪瓜裂枣。
黄鹂一口气堵在胸口,可她知道抗争无用,自小家里拿她当草,不会在意她的死活,说不定还会被锁起来。
她忽然想到那俞家大少,若能嫁进去,哪怕当寡妇,也比在寒门受苦强万倍。
2
黄鹂听闻城中有一处荼靡雅舍,一楼是普通点心铺,二楼做的生意可以成人所不能,便在一个夜晚摸黑扣开了铜钱街十六号的门。
二楼入眼一红一白两株荼靡开得茂盛,神态慵懒的男子正在给它们浇水,正是这里的主人,观月。
黄鹂局促地上前请求,让她成为俞家大少的媳妇。
观月停下手里的活计,说:“你的愿望我可以帮你实现,但要你用自由换,你愿意么?”
黄鹂犹豫了一下,点头,只要能过上好日子。
观月摆摆手,小厮端来一块被桑叶托着的白玉糕。告诉她,吃下之后,方可心想事成。
黄鹂从未吃过点心,拘谨地掩下袖口的破洞,小口咽下。
观月目光温柔,小声告诫,在这里做过生意的人,此生不能做恶事,如有违背则死后灵魂不入轮回,归雅舍所有。
“姑娘,有得必有失,人生十全九美已是极好。”
黄鹂点头,乘着夜色离去。
第二天,俞家来人向黄鹂提亲,说是算命先生算过了,黄鹂姑娘的八字和俞家大少的八字十分相合。若能娶了黄鹂,少爷必将逢凶化吉。
黄家二老自然十分欣喜,俞家给了厚厚的彩礼,完全够给儿子娶媳妇,还能再购置几亩田地。
黄鹂在屋里听得真切,这一次也算是给自己挣个命。
3
唢呐一吹,不是升天就是拜堂。黄鹂觉得自己这亲结的可能两样全占。俞大少病得起不来床,黄鹂只得和公鸡拜了堂。
也许黄鹂真的旺夫,她嫁进来不久,俞大少的病竟然渐渐痊愈。
那天他们补了个洞房夜,黄鹂没想到俞少爷竟然如此温柔,和她温存了小半夜才要了她,缓缓地。
俞川,她默念相公的名字,胸口好像藏了个宝贝。
成了俞家的大少奶奶后,下人送来不少锦衣华服,上面都有织缕阁的刺绣。黄鹂从小养蚕,却一直穿粗布衣服,除了出嫁那天,这还是第一次绫罗加身。
她一件一件地试,不管是绣着彩色鸳鸯的旗袍还是浅葱絮有貂毛的秀禾,她穿在身上衬得身段婀娜,明艳端庄。
当真人靠衣装。
丫鬟的眼神也艳羡地黏在上面,黄鹂见了便问,“可是喜欢这件衣服?”
丫头点点头,又惶恐地摇摇头。
黄鹂笑了,“怕什么,这衣服赏你了。”
丫头惊喜地收下。
第二天,黄鹂便和管家说自己的衣服不见了,一搜,果然在那丫头的房中搜出。不论丫头如何哭诉冤枉,还是被赶了出去。
黄鹂从底层爬上来,自然看得出她试衣时,那丫头的眼神从羡慕变为嫉妒。有妒有欲望,便会生出走捷径的心思,况且她的少爷那么俊......
她不允许身边有这种威胁。
4
俞川痊愈后不久,老夫人便觉得黄鹂配不上自家的儿子。当初娶她是为了冲喜,说破大天也就是个下贱的粗俗丫头,怎能配金尊玉贵的少爷。
俞老爷是老儒生,中过进士,分外在乎家族声誉。在外人看来黄鹂救了自家儿子一命,所以决不能休弃。俞夫人是大家闺秀出身,在乎门当户对,这么个丫头媳妇,实在不对她胃口。
俞夫人带她去交际,可她什么都不会,又没见识,窘得不知道如何。俞夫人失了颜面,觉得十分丢人。
回来便以没有规矩为由,让她在太阳底下站了两个时辰。幸亏黄鹂底子好才没有晒晕过去。
余夫人给她请了几个老师,从仪态到琴棋书画,从头开始学。
黄鹂学得头晕脑胀,一天十二个时辰,偏偏连一刻都不能自主,心里十分苦闷。
晚上回去找俞川哭诉,俞川安慰她,“娘也是为了你好,而且她年纪大了,还是顺着她一些吧。”
黄鹂点点头,继而双颊发红地把俞川拉到怀中,“我以前学过些按摩手法,定能让夫君舒服。”
俞川则把头从黄鹂的腿上撤出,“这些事让丫头去做,你是主子,只要端庄即可。”
她愣了一下。
5
隔天,黄鹂发现她喜欢吃的肉菜全被撤走,只剩下绿油油的一片。原来是余夫人嫌她胖了。
一上午头顶着碗练习走路的仪态,肚子饿得狠,稍微错一步那几个嬷嬷便上手拧她,全是在不能见人的位置。
不能吃多,不能自主,什么都不被允许,还要被教训,像极了笼中鸟。
黄鹂觉得要疯了,第一次顶撞了婆婆,推了管教嬷嬷,直奔书房找相公。
俞川,俞川,她心里默念着在这个家唯一给她温暖的人。
谁知书房里却传来不该有的声音,黄鹂通晓人事,颤抖着身子,逼自己顺着门缝窥探,面色惨白。
青天白日,书桌案台,墙上还挂着圣贤语录,俞川竟按着一丫头做那事......
那天,因为对婆母不敬,她被罚跪了一夜祠堂。
穿堂风凉得通透,像极了她现在的心情。
而那丫头没多久便从小门抬进了俞家,成了府里二姨太。
敬茶那天,二姨太“不小心”泼洒了茶杯烫伤了她,可众人漠视了这点,没人替她说话。二姨太敷衍地道歉,满脸讥讽。
趁没人的时候,二姨太和她耳语,“家妹多谢夫人照顾了。”
那女人淬毒的眼光,瞧得她心慌。后来她才知道这人叫梓桃,是被她冤走的丫头的姐姐。
都是报应。
6
先是一条项链,再是一件衣服,桃姨娘仗着宠爱一件一件抢她的东西。
从敬茶那事开始,她就明白了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娘家没背景,偶尔还来打秋风,表面被人尊为夫人,实际连下人都瞧不上她。
黄鹂越发低调沉默。
可桃姨娘却不想放过她,又瞧着她好拿捏,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一日晚饭,桃姨娘趁全家都在,斩钉截铁地说黄鹂与扮作丫头的小厮私通。
黄鹂面上装得极为镇定,“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尤其是这种污人清白之事。”
桃姨娘冷笑道,“你还懂得什么叫污人清白?我是亲眼见到的,不然把你屋里那个男扮女装的丫头叫出来,咱们来对峙!”
黄鹂点头,但她说不知是哪个丫头,便由桃姨娘来指认。一个管事嬷嬷带那人进到屋里去验明正身。
桃姨娘正得意洋洋地瞧着黄鹂,却不想那嬷嬷验证完了出来,证实那人是女儿身。
桃姨娘大惊,“不可能!我明明见到......”
“人是你认的,还有假?妹妹应该是看错了。”黄鹂黑洞洞的眼睛看着她,让桃姨娘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黄鹂证明了清白,俞夫人便对桃姨娘问起责来了,“没有证据就瞎嚷嚷,想让外头的人都听见俞家的大少奶奶偷人了?”
俞家父子脸色难看,外头的人怎么会管真相是啥,姨娘嚷出去的主母偷了人,谁还不信?到时候别人怎么看俞家,妻妾不和,头顶戴绿?
于是,桃姨娘失了宠。
7
黄鹂回去后便给了那丫头一笔钱,没多久那丫头便辞工了。
是了,那丫头和她哥哥是如照镜子般的双生子,那日特意要桃姨娘瞧见哥哥后,就让他走了。黄鹂特意设下这个局,为的就是请君入瓮。
果然桃姨娘中招。
她知道要脸面的人家最忌讳这种事,尤其像俞家如此迂腐伪善的人家。于是打蛇打七寸,她之前的隐忍就是为了这一刻。
没了桃姨娘生活还在继续,黄鹂依旧被婆婆磋磨。
婆婆嫌弃她没有一身雪肌玉肤而让她整宿泡澡,还让人将她搓得皮肤血红。
她稍加反抗便会被骂贱骨头。
那一声一声,嫌弃而厌恶,似要砸进她心里,黄鹂恨得出血。
终于有一天,井里发现了婆婆的尸体。
那是黄鹂忍无可忍的后果,那天浴室只有她和婆婆,便趁其不备将其溺毙,然后抛尸到井里。
如果是平常的女人做不到这些,可这点力道于从小做惯粗活儿的她来说,不算什么。
黄鹂笑得扭曲,“贱骨头?呵,贱骨头就是硬。”
8
二姨娘失宠,俞夫人死了,黄鹂终于扬眉吐气。
她拿到管家钥匙,一瞬间百感交集。
她可以不用看人脸色,终于可以自由地过活了!
俞川死了娘,伤心了一阵。黄鹂心疼他,特意亲自下厨给他煲汤补身体。而俞川则不允许她再做这些,因为这不是一个主母该做的。
黄鹂不听,以为他只是心疼自己,第二天照去厨房,却被丫头小厮请了出去,因为少爷嘱托过不许少奶奶入内。
黄鹂心凉了一半,她总觉得和夫君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怎么都穿不透。
晚间俞川回来,黄鹂抱住他,对他倾诉由来已久的爱意。
她爱这个男人,想要他的心。
俞川却拉下她的手,不以为意,“作为主母,你只要端庄地活着就好。”
她忽然想起来,俞川对她,从不做出格的事,哪怕是在床上。可他会对别的女人用花样,说不正经的话,但对她永远温柔而冷漠。
他只是将她当成一个正室夫人的幌子。
而不是一个人。
黄鹂趔趄而出,早有嬷嬷拦下,嬷嬷面无表情冷声道,“夫人已落下许多功课,该好生弥补才是。”
黄鹂面上一片死白,更深的恐惧从她的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雅舍的红色荼靡又绽开一朵,开得明艳而娇嫩,观月知道又有一个灵魂在死后将被他收入囊中。
真可怜,到了还是逃不过笼中鸟的命运。
作者介绍:冉墨飞,一个随便写文的业余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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