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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不是努力就能做好的，所以要放过自己，干嘛一定要追求一个结果。
文 ✎ 蒋平 裘雪琼
编辑 ✎ 张慧
婚纱之于爱情，如同毕业证之于学业——它象征着一个好的结果。当有人将这件特殊的衣服折价出售，背后总有与爱情有关的故事呼之欲出。
在二手网站“闲鱼”上，婚纱转让已渐成气候，鱼塘“省钱新娘”聚集了215.9万用户，日均来访量超过7000次。常见的婚纱转让价格在500~1000元间。
25岁的四川姑娘程又青把只在婚礼当天穿过一次的另类婚纱挂在闲鱼上。“这个平时没法穿，放着也可惜，能出手就出手啦，希望这个特别的款式能够遇到一个特别爱它的人。”她告诉《博客天下》。
这个姑娘从头到脚都是古灵精怪的主意。她和老公选在4月1日愚人节登记，结婚时穿一套白衬衫西裤披着头纱像女侠一样走进礼堂，旁边几个伴郎跳着参差不齐的热舞，台下一片欢呼。家长们蒙蒙的：从家到酒店的路上她还穿着由婚庆公司提供的婚纱，她什么时候换的？
结婚仪式仅12分钟，主持人是她自己。台下的亲戚朋友看着热闹场面还没回过神，仪式已经在一片嘻嘻哈哈中结束。她提仪婚礼宴席吃火锅，被家长否决。
她和老公从初中开始恋爱，生日仅差一天，根据两个妈妈回忆，他们还在同一个病房出生，性格也有些像。
▵程又青在婚礼上穿着喜欢的婚纱（受访者供图）
程又青很早就留意到欧美很流行这种裤装加头纱，“喜欢得不得了，其实很多人喜欢这个款，但碍于传统，怕这样不能接受”。程又青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她找到专门定做时装的店铺，把网上下载的最炫酷的照片给老板看，做出一模一样的衣服。
这套婚纱穿上的确英气十足。上衣是仿真丝材质，用桑蚕丝绣边，裤子坠感好，老公也很欣赏。
“他最让我感动是，钱都归我管，随便我花啊。”程又青说，他们的爱情已经不需要物件来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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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程又青的洒脱不同，浙江姑娘胡烨衣柜里的那条抹胸小拖尾、绸缎面料的白色婚纱，会让她想起上段感情，无关甜蜜与痛苦，更像是“人生中做了一个错误决定，得来的教训”。
教训是：不接受相亲，不强求婚姻。
胡烨和前男友通过相亲认识，直奔结婚主题。胡烨对相亲有点抵触，但也过了“梦想着白马王子”的年纪，“这个时候就要完成这件事情，那我就满足大人的愿望。
”见了面，胡烨并不反感对方——既没有很喜欢，也没有不喜欢，那就接触试试。
当时，姐姐即将结婚，她也和对方相处半年后，感情稳定，“家里人觉得，尘埃落定了，迟早要买婚纱，那就干脆都去一趟”。
结婚之事尚未板上钉钉，25岁的胡烨还是在苏州虎丘婚纱一条街买下了婚纱，胡妈妈认为“质感好，不那么俗气”。
胡烨没有提前告诉男朋友买婚纱的消息。只是站在婚纱店中央仿照婚礼现场搭建的T台上，姐姐帮她拍了照片。她把照片传给男方。“他说，‘哇，好美啊’。没有说‘好想娶你’。”
一月后，婚纱寄到杭州。胡烨专门空出一个衣柜，挂起套在防尘袋里的婚纱。两人的关系却突然变得紧张——面对胡烨的主动联系，对方总以“我在忙”“我太累”搪塞。
喜欢干脆的胡烨，直接跑到对方的水产店面要个说法。“他全程没说一句话。”胡烨说，倒是对方的妈妈道出了婚事搁浅的理由：“你的生辰八字不够明确”——胡烨家不记得她的出生时辰。
她回家委屈地哭了一顿，把手机里的合照全部删除——感情结束了。
那条为婚礼准备的婚纱呢？分手时，胡烨没想起过它。分手后，胡烨也没想过卖掉它，只是随着衣服越来越多，它失去独门独院的特殊待遇。
“我对这件婚纱没有注入太多感情，所以就算恋情结束，我也不想毁了它。它就像一件艺术品，我只是想把它放在那儿。”胡烨解释。因为这次采访，胡烨第一次取出婚纱穿上身。朋友想给她拍照，她特意涂了口红，以便气色“衬得上”。
一年前，胡烨认识了现男友。“事业、学习都是努力可以向好的，但是爱情不是努力就能做好的，所以要放过自己，干嘛一定要追求一个结果？”
同样想放过自己的，还有一个人带着七岁的女儿在上海生活的Demi。一个多月来，她已经坚持每天扔五件物品，那件搁置已久的婚纱则尴尬地占据衣柜一个格子，留也不是扔也不是。
那是件至今看来仍然美得动人的婚纱。
一字肩，收腰，下摆略微蓬开。婚纱的主体面料是绸缎，微微蓬开的下摆由绸缎和蕾丝薄纱拼接，走路的时候，里面的蕾丝薄纱会舒展开来，粘烫上去的小水钻就会闪着光跳脱出来。站着不动的时候，裙摆安静垂在裙撑上，刺绣花边儿熨帖无比。屏着气套上它，拉高白色蕾丝手套，一个女孩儿关于婚礼的一切梦想就都实现了。
他是Demi高一届的师兄，Demi大三开始和他在一起，2003年毕业后顺理成章来到他工作的城市生活。他在建筑事务所工作，熬夜加班是常态。她刚到上海没多久，就收到他乐滋滋递来的一个小盒子，打开是新款的摩托罗拉V3手机。这个现在几乎没人知道的手机，当年花了他两个月的收入。
四年后，他们终于拿到了写有自己名字的房产证，Demi的全部热情转移到筹备一场理想的婚礼上。那个年代很流行去苏州买婚纱，九成以上的新娘婚前购置清单中，必有一项就是“去苏州”。“与租一套婚纱相比，这是我自己买来的婚纱，光是想到这句话，就会让人萌生一种奶奶留给孙媳妇的传家宝一样的神圣感。”Demi说。
他们在买房那年的“六一”领了结婚证，后来Demi怀疑自己日子挑的不好，以至于这场婚姻像儿童节般幼稚。
Demi说不清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也许是结婚之后一两年，也许是女儿到来之后，那个花两个月工资送她一部新手机的他，开始数落她浪费。Demi给家里订了鲜花，他说浪费；Demi做了一套新的沙发罩，他说浪费；Demi把自己最喜欢的一张照片做成了十二寸的水晶框摆在电视柜上，他还是说浪费。起初Demi还跟他还几句嘴，可每次他总说，“我说不过你，我不跟你说”。一周一吵变成五天一吵，三天一吵。
Demi最终明白两个人的问题不是有没有多花一点钱，而是价值观的差异，她希望生活是朝气蓬勃的，他希望生活越简单越好；她希望不断挑战新的事物，他希望一切安稳；她希望人生多一些变化，他希望不要瞎折腾。
两个人经历了近一年的分居，去年选择了和平分手。有一次同学聚会，同学问Demi，“他出轨了？”“没有。”“那你出轨了？”“也没有。”“他赚的钱不给你花？”“也不是。”同学问，“那为什么要离婚？”Demi不知道怎么回答。
房子留给了Demi，因为女儿要读书了。Demi打算等女儿读初中了就卖掉这里，换个地方住。在这之前，她打算清理掉没用的东西，给房子通风换气。这些年家里物品越来越多，那件婚纱起初是挂着，后来挪进最里面，再后来被叠好之后压到了储物箱的底层。那天她翻出了婚纱，“可能它运气不好，跟错了主人”。Demi曾经想结婚十年时穿着它拍一张全家福，然后等到女儿十八岁的时候，让女儿穿着它拍一套成人礼的照片。十年差一点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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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mi让表妹帮忙把婚纱处理掉，有个婚纱店老板问过，但出价太低，Demi没舍得。但Demi知道自己早晚会接受一个“有点低”的价格，毕竟生活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山西人周蕊也在为自己的婚纱等待一个合适的价格。怀孕五六个月时，她注册了闲鱼账号，开始转卖家中闲置物品，包括婚礼用品。如今儿子快十个月了，她的婚鞋、秀禾服都顺利出手，标价2400元的婚纱虽创下留言最高纪录，却始终未等到接手的有缘人。
这条手工定制的婚纱原价5500元，采用抹胸收腰设计，上半身和裙摆处均镶嵌水钻，没有裙撑，进口白纱层层叠叠，造就自然蓬松的视觉效果。
2015年11月，用几百张火车票熬过磨人的异地恋，周蕊和丈夫在山西大同举行结婚典礼。穿上婚纱的周蕊，站在10米长T台的一端，等待对面西装革履、帅气逼人的丈夫缓缓走向自己。
此前的2013年年底，周蕊在体检时查出肾病。次年5月，她在北京301医院进行肾穿手术。手术很顺利，周蕊意识刚刚恢复，就感到男友的眼泪“啪嗒啪嗒”滴在她的脸上。
第二次出院后，男友向周蕊求婚。“说白了，他怕我死嘛。我那时候生病，也不清楚活多久。而且医生对我说，尽量不要孩子，因为怀孕会对肾脏有压迫。我老公说，不要就不要啊。他越这样，我心里越不好受。”
2014年8月，周蕊病情稳定下来，和丈夫就近在秦皇岛拍了婚纱照。2015年4月，他俩从太原回到丈夫的家乡，边给周蕊求医治病，边装修房子、筹备婚礼。
周蕊眼中，丈夫是个和浪漫不沾边的人。周蕊偶尔撒娇，“老公，你爱我吗？”他的反应是逃避话题，“你说啥呢？”
这个木讷的男人对婚纱却分外上心。按照周蕊的想法，婚纱只穿几小时，双方都是普通人家，“买不值当，租一套就好了”。但丈夫坚持，结婚一辈子只有一次，“我不能让你穿别人穿过的”。
他们去了大同唯一一家婚纱定制门店。婚礼结束后，周蕊把这条婚纱收在衣柜里。很快，周蕊怀孕、产子，婴儿物品迅速抢占家中空间，衣柜变得不够用了。为了孩子，一切都可以妥协——她甚至取下卧室墙上的婚纱照，怕照片掉下来伤到在床上爬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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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卖婚纱，丈夫一开始是不乐意的，周蕊做了一个月思想工作。看着标价一路从4500元降到2400元，丈夫发话了，“（价格）不能再低了”。
周蕊同意不降价。婚纱依然是她心里的宝贝，“是完美的，唯一的”。
（周蕊、胡烨均为化名）
延伸阅读
在eBay上，英国切斯特菲尔德的萨曼莎·萨格拉把自己珍藏的婚纱挂到拍卖到了1.3万英镑。她最初只打算卖500英镑，但无人问津，不过当她在物品说明中注明“卖掉婚纱因为需要钱来应付离婚官司”，并用戏谑地笔调讲了伤心往事后，关注度很快就上去了。
2014年萨曼莎买这件婚纱时只花了2千英镑，还是她父母出的钱。她写道：“婚纱状况很好，但是建议买家穿之前拿去干洗，以便摆脱背叛的痕迹”。在拍卖广告中，她对只放出了两张穿着婚纱的照片道歉，因为“当我发现我丈夫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要和我离婚时，我基本上把所有带有他那张让人作呕的脸的照片都销毁了。”
28岁的萨曼萨属于运营一个关于时尚和生活方式的博客，是操纵文字的高手，她把这份本领充分用在了推销自己的婚纱上，她用笑中带泪的笔调写道：“如果你想要一件蕴含不幸回忆和破碎的希望与梦想的婚纱，那么这件太适合了。希望它带给你的欢乐比我多，如果你和我一样不幸，你总可以再把它卖掉嘛。”
自从把婚纱挂到eBay，萨曼莎每天收到数不清的私信，多数是陌生人对她的安慰和祝福，甚至还有两封求婚信。如今她已不对前夫恶语相向，“我希望他一切顺利。他犯了一个糟糕又伤人的错误，不过将用余生承担后果的人是他又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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