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看过一些命书,一个人八字定了,寿元星定了,临终有几个子女送终都是定数,后天人力是无法改变的。父母养育了我们姐弟三人,也许我父亲的生辰八字中命中注定是两个子女送终吧。
父亲是8月7日晚上送到衡水哈励逊医院,8月18日凌晨2点去世的,终年84岁。在这十来天的时间里,姐姐和弟弟日夜守候在父亲病床边,由于精神高度紧张和缺少睡眠,姐姐和弟弟都出现了短暂的血压升高,而我在父亲最后的十来天里,没能见上老父亲最后一面,也是我一辈子的痛和遗憾,每每想起来热泪滚滚,悲痛欲绝。
我是在父亲住院前的一个月刚刚探望过他的。在7月5号到10号,五六天的时间,正赶上父亲的84周岁生日,每年也是正逢暑假,基本上每年这个时间回去看望老父亲。7月那几天,父亲跟往常一样,每天有姐姐的悉心照顾,身体并无大碍,每天到楼下呆一两个钟头。那几天我做得最多的最快乐的事,就是陪老父聊天,陪他聊老家村里的人和事,聊我的工作和日常生活,聊我一直感兴趣的游泳,有时候聊着聊着还会聊到毛泽东和蒋介石。姐姐和弟弟常年在父亲身边,而我很长时间才探望父亲一次,因此,老父亲最喜欢和我聊天了,说我比姐姐和弟弟有见解。说起来无比惭愧,在探望父亲的最后日子里,我也几乎未曾为老父亲做过任何事情,除了陪老人聊天。7月份在家住了五六天后,我就返回北京了。准备为即将开始的暑假做些准备。临走之前,父亲叮嘱姐姐为我打理好路上带的水果等物品,姐姐曾不服气地反驳,“她都五十岁的人了,本该照顾别人的年龄,还等着被别人照顾,让她自己弄去”,到最后还是姐姐帮我整理了一些东西。是的,有老父在,我虽然是50岁的人,仍然被当做孩子,享受着被关心,被爱护。而今,我终究是福缘浅薄,再也无福享受父亲的指导和关心了。当时,姐姐和弟弟都曾经劝我暑期在家多住两天,可我是凡夫俗子啊,不可能预料到父亲病会恶化,会在短短的一个月后,面临与父亲的生离死别啊!人生最恨是离别,这一次的离别不幸成了我与父亲的永别。7月份陪伴父亲的这五六天时间是我今生最珍贵的记忆了。从此以后,今生今世,我永远失去这种幸福了。
父亲是晚期心衰病人,对冷热的感知极差,应该是全身血液流通不畅的缘故吧。七月份我探望他时,正是七月流火的季节,别人都穿着裙子,短裤,也是大汗淋漓的,他还穿着秋衣秋裤,楼下呆一段时间,上楼后,开了空调,听姐姐说我走后没几天,老父亲就感冒犯病了,家人也曾经劝他去医院,父亲脾气很犟,不肯去医院,在父亲的心衰病的四五年间,每次感冒,自己吃些药,过段时间就没事了。家人都想着这次会和以往一样,吃点药过段时间好了的。谁也没有想到,一天天拖下去,父亲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在父亲住院前几天,8月3号,我还和他视频聊天过,那几天,他还是照例到楼下呆一小会儿的。
8月7号晚上,父亲的病实在支撑不下去了,才连夜被送进衡水哈励逊医院。医生当天就开出了病危通知,听姐姐说,医生要给老父亲抽肺部积水,姐姐考虑老人年龄大了,又受罪,风险又大,没有同意,才采用保守治疗。在父亲住院的第二天8月8号,姐姐就微信通知我了。一开始,没想到会如此严重,以为还会像五年前得病住院那样,又由于疫情期间,不允许探视,接连几天每天微信语音病情,延误了几天没有动身。当我终于赶到医院时,又由于疫情期间行程码的问题,最终无缘与老父相见。我只能辗转从姐姐和弟弟的口述中得知父亲的病情,零零碎碎记下来,当作永久的回忆吧。
刚住院一两天的时候,听姐姐说父亲的脚肿消下去了,又去做各种检查了,有时一些微弱的好转反应给人一种假象,以为有好转,可是姐姐和弟弟一直守在父亲身边,眼看着父亲的情况一天天变坏,没有一点好转。住院后一直昏睡的时候多,很清醒,有精气神的时候越来越少。听姐姐说,父亲刚住院时,还有力气自己下床解手,不让别人搀扶,到后来一天天的,连端碗的力气也没有了。父亲刚住院时,还能吃一个馒头,一碗小米粥,后来,医生不让多吃,小米粥只能吃半碗了。老父亲平时吃饭一贯慢条斯理,一顿饭能吃一个多钟头,可是那几天住院时,姐姐说,老父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吃饭就像抢一样,一顿饭蹭蹭蹭就进肚子里了,速度快的令她和弟弟都很吃惊,就感觉很不正常,有点凶多吉少。姐姐是带着料理机进医院的,那几天听说还偶尔打个苹果泥什么的。姐姐让老父吃低脂纯素食几个月了,略微有些功效,在医院那十来天的时间,每天还是能进食的,直到最后一天的8月17号早晨,父亲还是吃了少量的小米粥的。
父亲在最后住院的十多天里,昏睡的时候多,清醒时间很短,姐姐说每次叫醒吃饭等都很费力。听弟弟说,有一天晚上,父亲清醒时,把自己如何从十几岁时,先在北京当兵,又怎样的进北京钢厂,直到退休。。。。等经历都回顾了一遍,似乎是对自己的一生做了一个总结。可惜当时我不在父亲身边,父亲说的话我永远无缘听到了。
听姐姐说,某一天,父亲身体很难受,让姐姐给他用冷水擦洗,姐姐说他,又没有发烧,这样擦洗就把全身仅有的一点热气擦完了,反驳了几句。那时父亲可能很清醒,就对姐姐说“你就拧吧,一辈子都不听话”。这可能是父亲对姐姐最后的评价吧。
我于8月15日下午六点左右到达了医院,父亲住院已经一周了。原来只知道,探视病人需要有48小时的两次核酸检测,当天六点医院核酸检测人员已经下班了,于是就近找了一个宾馆住下,16号早晨做了第一个核酸,17号早晨又做了一个,17号下午3点拿到第二个核酸结果,原以为拿着两次核酸检测,可以探视老父亲了,没想到进病房时,还要检验行程码,而我的行程码虽然是绿色,但显示北京,那几天北京是零星有疫情,因此带星号的,这又不符合探视规定了。无论怎样向医生和护士哀求,都无济于事。人在极度悲伤,情急之下,脑子都是不活泛的,事后试了试,只要换一个熟人的当地号码,行程码的问题是极其容易解决的。可是,时也,命也,父亲住院恰好是北京有零星疫情期间,我当初也想不到换一个号码,我虽然在父亲临走之前3天到达了医院,一道道门把父女两人生生隔离,那几天我只能在医院病房外四处游荡,伤心掉泪,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17号下午无法进病房之后,姐姐告诉我,她当天下午在父亲耳边低语,“让你家xx来看看你吧”,父亲连连摇头,嘴里喃喃说着“不,不”,父亲知道当时有疫情,不愿意我四处走动。
呜呼哀哉!我就是这样命中注定无缘见老父亲最后一面的。姐姐说,命中注定的事是无法改变的,即使一直守在身边,上厕所的功夫,老人离开了,也算没有见最后一面。17号晚上10点多的时候,弟弟把老父亲身边监护仪的数据视频发给我,我看着各项生命指标数据还是正常的,17号下午,在病房楼梯外面,医生也是这样说的。18号凌晨两点,收到了弟弟的电话,父亲走了。业务不精的护士,叮嘱每隔两小时,给病人翻一次身,其实对于临终病人,本不该这样瞎折腾的。听姐姐和弟弟说,在凌晨两点左右,给父亲翻了一下身,然后突然猛地监护仪震了一下,父亲心脏骤停了。姐姐事后很后悔没有学习一些临终护理方面的知识。
凌晨两点多钟,我泪流满面,一路小跑着赶到父亲病房时,父亲已经离开半小时左右了。父亲的身体还带有余温的,我们姐弟三人流着泪,给父亲擦洗脸颊,穿好衣服,给殡仪馆打电话,带父亲离开。
今生今世,我就这样经历了与父亲的生离死别!
从此,2021年8月18日之后,我成为永远的人世间无父无母之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