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三十六把天罡刀伺候,圣婴大王被折磨得号啕大哭,跪地求饶,金箍圈降伏,五十三参,参拜观音,被收为珞珈山善财童子。
当菩萨听闻红孩儿以假变她的模样欺骗八戒的时候,观音气不打一处来,当着孙猴子的面,小手一挥,咣当一声,把手中的杨柳玉净瓶摔出去老远,直接给拍飞了。饶是见多识广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也被吓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一向稳如泰山的南海观音,今儿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羞得满脸通红,失态了。
杨柳玉净瓶多金贵的宝贝,菩萨怎么说摔就摔呢?一言不合就摔东西,拍桌子,翘板凳,身份尊贵的七佛之师,西天绕来佛祖钦定的取经计划负责人,这个时候为什么一反常态,发了无明火呢?
长公子扶小苏认为,菩萨之所以有如此举动,也是符合人之常情的,不要小看红孩儿变假观音这个事件,故事的背后另有玄妙。通过这段小插曲,我们仔细品味,就会发现,红孩儿此举太逆天了,牛魔王父子拉大虎皮讲故事,深深地刺痛了菩萨那颗慈悲之心,她的心在隐隐作痛。我们一起来尝试分析下这个谜中谜——不施霹雳手段,怎见菩萨心肠。
目中无人:红孩儿假变观音,讥讽菩萨为“脓包”。西天取经工程浩大,道祖牵头,天庭与西天联手敲定,如来佛祖承接工程,把这个光荣而又神圣的使命交到了观音菩萨手中。为什么会是观音菩萨?一言以蔽之,观音菩萨在西天有七佛之师的称号,在天庭也颇有面子,王母蟠桃宴必请的贵宾,在东土大唐也不乏盛名,可谓是神人仙佛三界六道口碑极佳,从者芸芸,深受爱戴。
天不怕地怕,无法无天的美猴王孙悟空一生只拜过四个人,菩提祖师,唐僧,观音菩萨和如来佛祖。尽管取经路上悟空对菩萨有所怨言,抱怨,总体还是非常恭谨的。有时候跟菩萨开个玩笑,多半属于逗趣,解闷,无伤大雅,很有分寸。
红孩儿却做了连猴哥想都不敢想,想干不敢干的事情。
红孩儿施展三昧真火,烟熏火燎,冷热相激,冰火两重天,猴哥楞是被圣婴大王的一套免费推拿术给送掉了半条命。大师兄受难,二师兄猪八戒主动请缨,代替猴哥去请南海观音助阵。结果八戒上当了,被红孩儿截胡了。
八戒一路向南,红孩儿猜到要请的是观音菩萨。于是他摇身一变,变作菩萨的模样,瞒天过海,哄了八戒,把他骗去火云洞,活捉了老猪。
这个时候,红孩儿说了一句逆天的大话,骂人的脏字。他说猪八戒有眼无珠,请的是个什么脓包菩萨,言外之意,不顶用。就是真的南海观音来了,他也无所畏惧。圣婴大王何以如此嚣张?他认识观音菩萨,他能变菩萨,他听说过有关菩萨的故事,结论是不过尔尔,徒有虚名。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接着往下分析——子不教父之过。
有恃无恐:手眼通天的牛魔王父子与他们的自以为是。孙悟空变作牛魔王,跟红孩儿之间有过两段风趣的对话,由此我们脑洞大开,大开眼界,长见识。原来这对父子不简单,难怪牛魔王家族会被称作西游世界中的第一妖怪家族。
愚男一则请来奉献唐僧之肉,二来有句话儿上请。我前日闲行,驾祥光,直至九霄空内,忽逢着祖延道龄张先生。——《西游记》
孙悟空不肯吃唐僧肉,引起了红孩儿的怀疑。套话,辨真假。红孩儿张口提及到的就是张天师张道陵。天庭四大天师,引荐玉帝的不二人选,凌霄殿前真正意义上的四大护法,比卷帘大将牛气多了。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四大天师等于是天庭的四大基石。张天师更是不得了,张道陵实际是人间道教的创始人,类似于道祖太上老君的衣钵传人。老子《道德经》背得是滚瓜烂熟,烂熟于心,修为高深莫测。西游中没有更多的实力显示,可能是大人物太多了,玉帝,佛祖,道祖,地仙之祖,天仙之宗,东来佛祖,竞争得厉害。导致了四大天师不显山不露水,埋没人才。
红孩儿张口就是张天师,他跟张道陵天师有交情,能攀上关系,随便出门溜达,都能见个面,老熟人。这样看的话,我们确实小看了牛魔王一家的实力,这个老牛不简单。我们一般以为,牛魔王犀利非常,势力庞大,所谓的佐证,即是他广交好友,以前的花果山七大圣,后面的如意真仙、万圣龙王、九头虫,甚至八戒和老沙他都找过,加上铁扇公主和红孩儿,足够犀利。没想到,他们一家子还能攀上张天师这样的高人。
他见孩儿生得五官周正,三庭平等,他问我是那年、那月、那日、那时出世,儿因年幼,记得不真。先生子平精熟,要与我推看五星,今请父王,正欲问此。倘或下次再得见他,好烦他推算。——《西游记》
红孩儿这番话虽然是临时编造的,但是,也不出实况,大致情况属实,不算胡编乱造。红孩儿之前编造家庭故事,说他祖上如何如何,家里如何如何,概括起来就是,牛魔王腰缠万贯,家里有钱,朋友多,家庭变故。如意真仙卖落胎泉水,女儿国独门生意,不少捞好处;铁扇公主自称是公主,自然有殷实的家底;玉面公主同样不必说,万岁狐妖给她留下了丰厚的遗产;牛魔王朋友多多,也不是什么秘密。如此,红孩儿编故事也是有根据的,不是信口开河的。
张天师对红孩儿的评价是什么呢?颇为高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贵不可言。
父王把我八个字时常不离口论说,说我有同天不老之寿,怎么今日一旦忘了!——《西游记》
牛魔王的话就更直接,说他儿子红孩儿有与天不老之寿。老牛很傲娇,他的儿子自打出生起就注定是个长生不老的神仙。老牛这话说得就有点诡异了,匪夷所思。牛魔王曾经是花果山七大圣之一,齐天大圣的哥哥平天大圣,牛气哄哄。然而,实际也不过如此,放在三界翻不起什么大浪,悟空就是例证。他凭什么能如此断定呢?谁给他的勇气?
没错,猴哥是跟东海龙王夸过海口的,他是天生圣人,天然而然,出生就如此。这是因为他不敢报出菩提祖师的名号,不能说师从何人。牛魔王为什么说红孩儿也是天生的不老仙呢?
牛魔王跟张道陵有深交,这是张天师对他讲的。张天师分量够,这话老牛信。事实也是如此,诚非虚言。再联想到铁扇公主和她的宝贝芭蕉扇,道祖太上老君浮出水面。太上老君,张道陵,铁扇公主,红孩儿,以致牛魔王,一个清晰的线路图就出现在你面前。
牛魔王得意忘形,一番添油加醋,红孩儿可不就飘了吗?圣婴大王不得了,他会神奇的三昧真火,他背后有张道陵乃至太上老君撑腰。观音菩萨算什么呀?脓包菩萨。小小年纪,口出狂言,祸不久矣。
天谴之:菩萨的愤怒与道祖的本意。一个小小的妖精也敢公然叫板南海观音,感情是吃了豹子胆了。
菩萨听说,心中大怒——《西游记》
观音菩萨有修养,可你直接指名道姓羞辱她老人家,事情做得显然过头了,太嚣张了,不当人子。所以你看,菩萨发飙了,心中大怒,怒发冲冠,勃然大怒,怒不可遏。
“那泼妖敢变我的模样!”恨了一声,将手中宝珠净瓶往海心里扑的一掼,唬得那行者毛骨悚然,即起身侍立下面,道:“这菩萨火性不退,好是怪老孙说的话不好,坏了他的德行,就把净瓶掼了。可惜!可惜!早知送了我老孙,却不是一件大人事?”——《西游记》
菩萨怒气冲天,扑腾一下,把玉净瓶摔得老远。吴承恩用的是一个“掼”字,细品极妙,妙不可言。一向慈眉善目的观音菩萨发怒了,发了狠心。猴哥“毛骨悚然”。长见识了,远来菩萨发起狠来也是相当可怕的。
缘何?红孩儿变菩萨的模样固然可恨,也不过是个表象。你拿张天师来压我,甚至拿道祖来出风头,南海观音,七佛之师是那么好欺负的吗?南天门外擒拿美猴王,金刚琢力压玉净瓶,后来通过炼丹炉炼化杨柳枝事件,菩萨找回了面子,还赢了道祖一个三色紫金铃。摁下葫芦浮起瓢,红孩儿不明就里挑衅菩萨,想多了吧。
红孩儿想多了,牛魔王想当然,道祖的本意可不是这样的。孙悟空大闹天宫,一番拳打脚踢,踢翻了老君的炼丹炉,一块火砖落地,形成了八百里火焰山。这个历史遗留问题怎么解决?天灾人祸,火焰山附近的人苦不堪言。甭管老君跟铁扇仙是什么交情,他老人家把芭蕉扇送到铁扇公主手中,目的就是彻底熄灭火焰山,做个了断。老君的承诺是什么呢?就是给牛魔王和铁扇公主的后代有所交代,给一个比较好的前程。
不成想,铁扇公主拿到芭蕉扇后反悔了,贪心过度。隔一段时间搞点福利,索要点供养,扇一扇扇子,给点雨水,就是不扇灭火焰山,把道祖的交代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道祖希望给予人间利好,也希望牛魔王一家能修仙得道,说到底,他庇护的是一方平安与牛魔王一家的向善之心,而不是其他。
铁扇公主和牛魔王一改前非,吃斋诵经,钻研丹书,表现不错。芭蕉扇虽然没有熄灭火焰山,至少给了别人喘息的机会。红孩儿叫板观音菩萨,显然过分了。不符合情理,也不是道祖的意思。如此,也就失去了老君的庇护。
结果你是清楚的,金箍圈伺候,一变五,五个金箍圈闪闪发亮,圣婴大王五十三参,参参见佛。什么意思呢?红孩儿一路跪行,参拜了整整111个山头,50个佛菩萨,才得以成为菩萨身边的善财童子。不用霹雳手段,怎显菩萨心肠。金刚怒目,菩萨低眉。把这句话当作互文来理解,可能更合适。低眉是菩萨,怒目也是菩萨。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魔,一个佛,魔与佛只在一念之间。推倒了别人心中的佛,压在他心头的魔念就会被逼迫出来。妖精菩萨,菩萨妖精,如何区分得了?心存平常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天空放晴,当会迤逦成明丽的色彩,让你我感恩这段美好的春天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