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科技复联汪,作者|风千语
老榕树树身中的大洞也不知填了多少禽兽、人体的干尸,这些干尸无一例外,全被从玉棺中生长出来的红色血脉细线缠绕,这些血脉最后都扎进动物和人类尸体的七窍中,好像把它们的鲜血活生生地吸干,再传导至玉棺中。
以上是《鬼吹灯之云南虫谷》中的一个段原文,在进行网剧改编时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呈现(有改动)。
只是其他片段就没有那么幸运。
早该播出的《云南虫谷》送审几次,终于在2021年8月底上线。作为原著中最精彩的一部,《云南虫谷》经历的删减波折几乎在意料之中。
随着剧情推进,评分一路下跌,目前豆瓣评分7.2,和2019年《怒晴湘西》的最终评分相差无几,离《精绝古城》和《龙岭迷窟》的评分还有一定距离。
同为盗墓IP,《鬼吹灯》系列改编的口碑总体要超过《盗墓笔记》,这固然与原著本身的改编难度有关,更与IP后续在不同团队手中的流转有关。
两个系列的改编都始于2015年左右(阅文也是2015年成立),中间几度口碑跌宕,又在2021年呈现回光返照之相,其背后映照的是整个影视资本市场善变的喜好。
那颗热衷“流量+IP”的心逐渐冷却,同时凉掉的还有为小众题材冒险的勇气。
神秘职业在荧幕上的光明化盗墓实在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行当,几乎从人类开始注重墓葬起,盗墓行业就兴起了。作为一个并不光彩的行业,直到网络小说兴起,盗墓贼才成为主角(这个说法如果错误,不吝赐教)。
早期的网络小说创作氛围远比现在开放,还有专门的灵异频道,现在总是不经意间就能触碰到血腥恐怖、封建迷信的红线,随时都有三观不正、教坏小孩的风险。
从某方面来说,盗墓题材是带着“原罪”的,真按《刑法》规定的来判罪,小团队够坐几辈子牢了。所以,不能怪主角们一口一个“上交国家”,主动寻宝变为被迫下墓。
《鬼吹灯》与《盗墓笔记》作为盗墓网文的两座高峰,几乎奠定了很多普通人对盗墓、摸金的这些神秘行业的印象。后来者想要超越比较难,加上题材和各种审核机制的变迁,写盗墓小说的也只会越来越少。
能把盗墓小说写好并不容易,作者不能一味只会制造恐怖悬疑气氛。不说奇门遁甲精通,风水八字、周易六爻等学问都得懂一点,他得是个民俗学家,粗通历史,了解水文地理。
另外可能还需要懂点生物学,一般人通常无从得知张雨绮台词中“拥有轮状神经组织,并且具有复合式细胞结构”的怪异生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越是庞杂各家学问于一身,神秘职业就会显得愈加捉摸不透。侦探、忍者、间谍同理,一个优秀的主人翁,必定什么都会一点。
当然也有一开始什么都不会的主人公,比如《火影忍者》里的漩涡鸣人,忍者原本也是个神秘职业,是岸本齐史将其彻底改变,把一个原本躲在黑暗地方做着各种不可告人、残忍事情的职业,描绘成了世界上最骄傲光辉的事业。
盗墓还不一样,它不仅是个神秘职业,它还是个违法职业,要将这样的职业光明化起来,就得一开始把表情摆对,绝不能因为找到了藏宝图上的地点就喜笑颜开。
他的表情得肃穆,不然不足以敬畏古人造物的智慧,眼神要犀利,随时警惕黑暗中同伴伸出的贼手,台词要悲愤,时刻讨伐封建王朝(甚至奴隶时代)对劳动人民的剥削。
盗墓的人甚至也不配拥有梦想,假设一下主角像路飞一样大喊:“我是要成为盗墓之王的男人。”大概在开口的时候就被正道之光闪瞎了眼,再也进不了墓穴。
淡化盗墓动因以后,盗墓题材的影视作品基本就在往探险、悬疑靠近。《鬼吹灯》系列有几部改编还算成功的网剧,如《精绝古城》等,就是因为保留了原著惊险刺激的元素才受到追捧。
杨洋和李易峰主演的《盗墓笔记》则偶像剧光芒太盛,悬疑和惊险都少了许多,唯一跟盗墓有关的东西只剩下片名。
说到底,观众会对神秘职业感兴趣,与这个职业行动的过程有关,一如推理过程之于侦探,探险过程之于盗墓。所以对于这类题材而言,怎么改编都可以,只要别把该有的惊险过程给吞了。
主角光环该弱化就弱化,大可不必按大男主塑造,在这里,主角唯一需要的光环就是:活着。
这也是《盗墓笔记》改编的难点之一,瓶邪cp魅力无穷,有时候甚至盖过了盗墓故事本身。到底是优先照顾角色粉们还是优先还原故事情节,就成了一个很难平衡的东西。一来,人物形象太鲜明,光芒太过就容易让人觉得自己看的不是盗墓,只顾着做剧情大概又会冒犯到原著粉敏感的角色情怀。
《精绝古城》是一个不错的例子,其实在不少原著粉心目中,靳东太正并不像胡八一,有沧桑感的潘粤明更像胡八一,但这不影响《精绝古城》最后取得较好的口碑。
当然,《盗墓笔记》改编失败的原因还有很多,它诞生在资本最爱流量的时候,获得过太高期望,以至于忘了盗墓本身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行当。
前段时间,三星堆出土青铜神树,不少媒体跟着蹭《盗墓笔记》热点,说明还是“心里没点数”。
很多人大概是忘了, 2016年,株洲市攸县公安局曾抓获一伙盗墓团伙,其中大部分盗墓者表示寻找古墓、怎样盗掘都是从《盗墓笔记》等小说和影视作品里学来的。当时的报道显示,团伙里有人在一处岛上挖了20多天还没找到盗洞,最后被村民的狗追着咬。
但凡心里有点数应该知道,有些神秘职业之所以神秘就在于不可知,不该知,更不能广而告之。
类型剧的康庄大道在哪儿如果去掉原著的影子,单看外景、特效和叙事线,《鬼吹灯》好几部改编剧其实都具备不错的冒险片潜力。
其实国内很缺冒险题材的影视作品,热血故事要么是抗战时期的全民觉醒,要么就是战狼式的嘶吼。在中国人的骨子里,似乎就缺一点对大自然的探索精神,或者说国人中庸,总是不爱冒险。这个特点在整个东亚都明显,所以亚洲不会有西部片之类的类型片。
日韩山川特色甚少,可以理解,但华夏大地,三级阶梯,除了古今文明,还有很多风光值得探索和展示。
讽刺的是,现在的剧组拍任何东西,图快,倒是外景也不愿意跑了。反而是拍盗墓的团队去将那些个大漠风光、密林丛山领略了个遍。
《云南虫谷》《怒晴湘西》的导演费振翔基本就是本着拍电影的心态在拍《鬼吹灯》系列。时常拉着两三百人的团队到一些无人涉足的地方,环境困难到群演直呼“不赚这钱”,要打道回府。
拍完《黄皮子坟》后,费振翔收获一片骂声反而很高兴,因为终于得到了关注。再到后面《龙岭迷窟》时,费振翔已经成为了一位成熟的类型片导演。
这个时候,一些人才注意到,费振翔原来是张国荣版《霸王别姬》里面饰演少年段小楼的演员。梨园世家出身的费振翔会出演《霸王别姬》并不意外,后来陈凯歌拍《梅兰芳》时,费振翔还为电影编排了所有戏曲段落。
跟了陈凯歌一段时间后,费振翔和管虎走到一起,这个时候才正式开始了自己类型片导演的职业生涯。
或许是继承了一些陈凯歌对于美景的执着,几部《鬼吹灯》系列里都有非常鲜明的地域风光,从黄土高原到热带雨林,人物和景融为一体,各有韵味。
在展示一些少数民族特色时,《鬼吹灯》也有自己优秀的地方,看得出有用心研究,败笔只在加戏加得比较生硬,没能和主线剧情完美融合。
到此,《鬼吹灯》改编剧其实已经逐渐超出盗墓IP所能带来的衍生价值。
费振翔在采访中曾表示这些剧就是他心目中的偶像剧,他对帅也有自己的定义,形容鹧鸪哨为
“行走在风中,像刀子一样的男人”。
行走在风中,难免让人想到侠客,“侠”其实也算传统文化中最接近热血的符号。所谓侠肝义胆、侠骨柔肠,凭的正是一腔热血。
铁三角做的很多事,例如对剧中反派以德报怨,不计得失的救助等其实已经很接近侠的内涵。只是侠离贼太远,盗墓的没法摇身一变成为真正的侠客。
这一切在冒险题材中完全不成问题,没了盗墓这层有原罪的壳子,人物可以得到更加肆意张扬的体现,环境也可以不局限于黑暗的地下或山中。
说起来,以前真正称得上有奇景和冒险元素的电影还得属成龙的,而且那些被归类为动作片。
受源头和审核所限制,盗墓IP前景肉眼可见的窄。即便是国外,《夺宝奇兵》《古墓丽影》之后鲜有同类的优秀电影,《木乃伊》系列到最后明显的江郎才尽,灵感匮乏,唯有冒险精神永远不朽。
冒险是一个更接近文艺创作母题的概念,与其拘泥于已经有很多珠玉的悬疑类型片,资本或许应该多找找市场缺口。
按照《鬼吹灯》原著,《云南虫谷》之后还有《昆仑神宫》《巫峡棺山》,导演在拍完这些系列剧以后,不妨考虑一下冒险题材,那是一片比盗墓要广阔太多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