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博物馆内的客家婚嫁雕塑。 南方日报记者 何森垚 摄
“六礼仪式”向世人展示了这个民系独特的追求幸福的过程。
南方日报记者 何森垚 摄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乃古人所谓人生四大喜事。其中,与“洞房花烛夜”息息相关的婚俗也成为中国传统文化中重要的一部分。
客家婚礼习俗从中原婚俗发展而来,保留着许多中原的传统礼仪,但也颇具客家特色,其“六礼仪式”向世人展示了这个民系独特的追求幸福的过程。虽然由于地处山区,物资匮乏,客家地区在以前也出现过“童养媳”“等郎妹”等畸形的婚姻形态,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如今的客家婚俗在摈弃糟粕的同时也传承了更多美好的部分,从而衍生出融传统与现代于一体的独特的客家婚俗。
●南方日报记者 陈萍 汪思婷
男行冠礼女盘发代表可成婚
在古代,男子一般到了二十岁会举行冠礼,而女子一般十五岁也有相对应的成人礼——笄礼。到了那一天,女孩的家长会替她把长发盘起,加上一根簪子,改变发式表示从此结束少女时代,可以嫁人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在以前的客家地区,到了婚嫁年纪,男方的父母便托人做媒,寻访门当户对人家的未婚女子。托媒婆向女方父母说明男方家庭、男子年龄、品貌等,若女方父母同意,便可进行相亲,这就是当地所谓的“啦(看)屋舍”(客家方言)。而如今这一程序已经简化在婚礼前夕与送聘礼一起完成了。
所谓“啦屋舍”就是女方母亲再加几位至亲内戚(以女性为主)前往男方家具体了解家庭境况和人品,男方在家中设宴款待并赠送礼品,旧时女儿本人不出现在这一仪式当中。“现代婚礼中依然保留着这一习俗,虽然有些男女不是通过相亲认识的,但还是要走这一程序,现在女儿是可以陪着一起去男方家了,是女性解放或地位上升的表现之一。”从事多年婚庆工作的铂菲时刻婚礼策划师张健蔚介绍。
“男人八字无假,女人八字无真。”了解了男方的情况后,若双方无异议,女方便将女儿的出生年、月、日、时(俗称“生辰八字”)写在红帖上送往男家,谓“送庚”。“看日子”是将双方的“八字”交神灵审核的环节。相传女方会在上面做文章,即尽量把自己的生辰八字改好,以迎合男方需要。男家将“庚帖”放在祖牌位前,若三天内诸事顺遂,则进一步请日课先生“合八字”,如认为“合”,婚姻就算定了。“随着时代的进步,现在一般都不会算两个人合不合,提供双方的生辰八字主要是为了挑选结婚的日子、进门的时辰。”张健蔚说。
接下来便是“送聘礼”,这一程序在今日的婚俗中仍有保留,是男方将聘金等礼物送往女方家。家住在梅县区隆文镇的李增华夫妇是当地有名的“金婚”夫妇,今年已经84岁的他和妻子携手走过了60多年的风风雨雨。他说,当年由于家境贫苦,他们的婚礼一切从简,但他看过不少当地有钱人家的婚礼,至今印象深刻。“解放前,大家都还遵循传统,聘礼除了聘金身价银外,还包括生猪一头及鸡、鸭、熟盆、生盆和果盆等,聘礼用‘礼楼’(或称猪羊楼)送去,很是壮观。”
据了解,客家人的礼金要逢“九”(如999元、699元、99元,勿齐头),“九”谐“久”,意即长长久久。女家回送帽鞋、衣服给男方,从此,女子便是男家的人。“当年我爸就是用99.9元把我妈娶回家的!”如今也正在筹备婚礼的小王笑着说,现在的价格可能要高一些,不过都是图个好意头,钱多钱少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两情相悦。
“备嫁妆”一直以来都是传统婚礼中的重要环节,一般是女方根据男方送来的聘金、礼物等置办嫁妆。据李增华老人回忆,他当年结婚的时候要准备一只“鸡乱哩”(乡俗又谓“祖婆鸡”)和男家带来的雄鸡(又谓“带路鸡”)共笼带回男家,意为传宗接代,还有长命草和五谷,表示女方到男家后,生根、开花、结果,五谷丰登。“还要配上拜箕,装上红枣、莲子、花生等喜糖喜果,以示连子连孙,这些东西在结婚时放在洞房里,讲究的还得配上衣橱梳妆阁等。”
大婚之日喜迎花轿仪式感强
三书六礼是中国的传统婚姻习俗礼仪,客家人也一直承袭中原之风,保持着“六礼”的习俗,除了上述的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最重要也是最后一步便是——迎鸾,即举行婚礼。
在客家地区,女方在出嫁前一天下午要敬天神、拜祖宗等,用男方所送聘物中的肉菜请亲朋吃晚饭,俗谓“轿下酒”。
在以前,客家女子出嫁当天的梳妆打扮是极具仪式感的。新娘在出嫁的前日,要请一位好命的至亲叔婆、伯姆“掷寒毛”,并用线夹面颊上的“冬瓜毛”。出嫁那天早上起床后,先由本屋懂礼节、有生活经验的中年妇女给新娘梳妆打扮,比较传统的是头戴凤冠,身穿蟒袍,足着绣花鞋,脸上垂挂珠帘,使人看不到面部。如今,许多仪式都已简化,新娘子只需要美美地出现即可。
“我是用花轿抬到丈夫家的!”这是旧时妇女一辈子都值得骄傲的资本。以前的人们迎亲用的是花轿,在结婚的当天,女方要备办早上的酒宴款待接亲者,酒宴结束后,由哥哥或叔叔拿一只米筛遮在姑娘的头顶上,由房间送到大厅,祭祀祖先。
据了解,新娘出屋时,撑伞站在门边,其长辈一般会叮嘱曰:待人处事,切记“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等。由父亲向伞顶洒茶、酒各一杯,并念祝福词:“茶香酒香,子孙满堂。”然后在大门外上轿,跟着迎亲队伍到男家去,伴送者有祖母或胞弟。新娘胞弟是婚礼送嫁队伍中的男性代表,谓“做阿舅”。送嫁队伍中共有三顶轿,一为新娘轿居中,在路上如遇另一位出嫁新娘,则双方换手巾,以示吉利;二为阿舅轿断后;三为媒人在前面“径”露水。
在平远县,一个小孩会托一茶盘,上置槟榔、茶叶、红仪请新娘出轿,新娘会以一红包和原茶盘上的红包互换。新娘下轿后会将预先准备好的糖果、红枣、花生、铜钱等撒于地上。围观孩童在爆竹声中一哄而上,忙着捡钱、糖,一边捡一边说“我捡到很多钱”,欢天喜地。“在我小时候,记得我小姨出嫁的时候我还去捡过硬币,非常热闹,很是好玩!”今年25岁的李颖说。
新人来到围龙屋的上堂后,一拜天地,二拜祖宗,三夫妻对拜,后入洞房。洞房内点双盏灯,桌上放两个红鸡蛋,一碗圆板红枣莲子汤。长辈敲去蛋壳,需要边敲边念:“打卵(蛋)团团圆,生子中状元;打卵康康确,生子满司角。”由新娘喂新郎吃红鸡蛋,意为团圆。当他们饮交杯酒吃蛋时,牵新郎、新娘的人会说“早生贵子”之类的好话。尔后,新人返回祖公厅拜同尊辈,但婆婆要到祭拜灶君那天才能拜。
拜完堂后便是宴请宾客,称“喝喜酒”,礼节甚为隆重。现代客家婚礼中这一环节也是最为隆重的,一般都会把场地定在酒店,邀请亲朋好友出席,宾客按尊卑、远近、长幼入席。
在客家地区,婚礼后的第三天,有个仪式叫“三朝回门”。在这一天娘家要设宴席请女儿、女婿。女儿以客人身份回娘家,可坐首席,宴后当众脱去红衫,改穿普通新衣裳。这天不能在娘家住宿,无论远近都要赶回夫家。
礼节化繁为简却不失客家特色
“五十年代一张床,七十年代一包糖,九十年代星级宾馆讲排场,二十一世纪特色婚宴个性扬。”短短几句话形象地总结出客家人的婚俗变化。随着时代的变迁,婚庆方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些礼节化繁为简,但依旧保留有客家特色。
“老板娘,帮我准备一份新娘的嫁妆。”“没问题,皮箱、红伞、九九带和一些生活用品都要吧?”“都要。”梅城老街的婚庆百货店老板娘余兰辉正有条不紊地帮客人准备嫁妆。在中华街与油罗街交叉口处,映入眼帘的就是挂满大红灯笼和对联的门店,让人一下子融入到十分喜庆的氛围。
在客家婚俗中,办嫁妆是具有地方特色的一个习俗,嫁妆丰厚俭朴相差很大。旧时一般嫁女的妆奁有五色衫裤、梳妆台、脚桶、尿桶、门帘席、木箱或皮箱等,富贵人家则加绫罗绸缎、被褥毛毯、金银首饰等,招摇过市,极尽炫耀。嫁妆送到后,男家宴请亲朋“看嫁妆”。
客家女儿出嫁时父母必郑重其事地把一些谐音吉利的蔬菜,如芹菜、大蒜、香葱、韭菜等等,逐样用红绳或红布条捆扎,作为陪嫁,以表示对女儿女婿的美好祝愿。更有趣的是客家还有用“长命草”为陪嫁的习俗。长命草为一株野草,用红绳扎好,陪嫁到夫家,挂在洞房床头竹篮里,第二天栽于菜园中,以示扎根。
“现在的人没有以前那么讲究,为了方便简约,大部分人会到我们这种婚庆百货店一次性准备好嫁妆。”余兰辉告诉记者,她们所办的嫁妆都是寓意佳的用品,并非现代意义指的金银首饰、车房之类的嫁妆。余兰辉介绍道,新娘除了准备镜子、梳子、牙刷毛巾等生活用品,还需要准备红伞代表满堂红、针线代表从头到尾和和睦睦、九九带代表长长久久等有象征意义的用品,届时把这些装进皮箱带去新郎家中。
这些嫁妆何时何日带到新郎家也是有讲究的,这时候就需要日课先生的帮助。在客家婚俗中,梅州人特别注重八字、属相等问题,因此少不了请教日课先生。
“一般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双方父母都会拜访生辰八字方面比较有研究的民俗人士,听听他们的建议。”日课先生朱文荣讲道,婚俗在客家人中是十分重视的,婚姻关系到个人、家庭,甚至是社会,因此不能马虎了事。
朱文荣介绍道,如果日课先生提供的方案合乎双方的见地,随即可以互定终身,一般在媒人带领下男的上门见女方,要出面花钱请女方亲戚吃一顿饭,大家互相沟通了解,欢声笑语中把八字互换,这就达成婚姻第一步。
第二步双方沟通开心如意,愿以身相许之时,选取双方最佳结婚的日子,由男方在选好的时辰内到女方家踢门,直到女方愿意开门之时,男方就娶得美人归。
最后,新婚入男家大门时比较隆重,当入门时辰到了,女方由娘家送嫁的亲戚来到男家门口,送嫁娘手捧镜花,先入大门,新娘由男方请来的好命叔姆牵手入大门,大门口放一盆火或一张红纸,新娘由好命叔姆牵过火盆或红纸后,进入大门,上到大堂。
“客家的婚俗流传几千年,大部分都没有改变,比较潮流的青年男女都会去认真对待婚姻,只是把一些不太重要环节省略,比如请媒人等。”朱文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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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的客家婚俗形态
童养媳
童养媳是典型的客家婚俗形态,即男孩很小的时候就买一个女孩来一起抚养,待两人长大成人后,经过简单的仪式结婚,一般不用再请客,也不用再拜堂,只需要在除夕那天吃过面等便可同房,俗称“圆房”。乡俗称“圆房”为“上头”,因为童养媳在年幼时都留长发并梳成辫子,到“圆房”之夜,童养媳便第一次把辫子盘成“髻”挂在脑后,与丈夫在“洞房”中点燃香烛进行“对拜”而开始同床共枕。从此她不再垂辫,而天天“挂髻”,故曰“上头”。
等郎妹
等郎妹是旧时客家山区的一种婚俗,幼女被嫁到没有男孩的婆家,等待婆婆生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就是她的丈夫。这个做妻子的,不但要操劳家务,还要每晚像抚育孩子般地服侍丈夫。
如果等郎妹日久未能等到郎出世,有些人家允许她们外嫁他人。一般认为,等郎妹是一种象征性的婚姻,并不具备一般婚姻的所有要素。但在古代,它是获得客家社会认可的婚姻形式之一。等郎妹这种婚姻的结果,一是女大男小,有的甚至是老妻少夫;二是日久未见郎,而转嫁他人。
在梅州,许多客家山歌、歌谣唱出了这种婚俗所产生的悲剧。一首《十八妹子三岁郎》歌谣唱道:“十八妹子三岁郎,夜夜要我抱上床。睡到半夜思想起,不知是儿还是郎。”
隔山娶亲
隔山娶亲是侨乡的一种特殊婚俗。侨乡男子年轻时就出洋谋生,在家的父母便托媒人找个媳妇娶回家中。这种婚姻形式,俗称为“隔山娶亲”,也称“隔山嫁郎”“隔海嫁郎”。因新郎不在家,入门拜堂时,一般用一只公鸡代替新郎,新娘则与公鸡拜堂成亲。
该女子成为了男方家的一员,婚姻也被族人认可,负有家庭劳作和看管财产、照顾家娘家公等责任,娶回家的女子俗称“看家婆”。旧时采用这种婚姻形式的多为中等以上的富家,还有的是家中有年老父母需要照顾,而劳动力又少的,需要娶个“看家婆”,以维持家中劳动或看管财产。“看家婆”承了某人之妻的虚名,实际上却是守活寡,甚至长年操劳,终老一生都未能见上丈夫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