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长身高的八字 八字断身高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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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家仇待雪,挑汉透底燕门;

病属指点迷津,少女弥惠色病。

术精岐黄断病状,妙手回春得机密;

自曝师门引杀心,龙潭虎穴寻仇人。

怨侣冰释前嫌,破镜重圆;

伉俪杀敌报仇,闺家团聚!

不长身高的八字

第一回 不速之客扰祭祖高深莫测讨唇点

唐州城东南的祁阳镇,坐山面北,三水环抱。深秋的上午,漫山褐红,一缕青烟从山脚下袅袅升起,把山间的画景儿,幻化成如海市蜃楼。

青烟起自山坡间,一溜儿自上而下的坟头间,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跪在坟头烧纸钱,男的脸上挂满了泪花,女的不时用手绢为男青年擦泪。

十五年前,唐州城祁阳镇仝府五岁小儿仝小小被绑票,他父亲仝一浩请兵进山剿灭土匪,计划被仝府管家武大财泄露,武大财联合土匪,仝府上下数十口人,除仝小小外全部被杀。仝小小被割了脚筋,侥幸被江湖异人欧阳一陌所救,保住性命。

十五年岁月,仝小小拜师学艺,悬梁刺股无寒暑,他凭借医术扬名立万,人称唐州神医仝瘸子。他用师父传授的岐黄之术,独闯匪巢,剿灭明匪暗盗,了却家仇宿恨,今日特地携妻子柳湘帘来上坟,告慰亡灵。

仝瘸子夫妇在祖坟前祭祀未毕,一个头戴宽大遮耳帽、留长发的中年男子,手提香表供品,从山坡一旁来到坟茔前,不声不响地摆上供品,挨着仝瘸子和柳湘帘身边跪下,化钱祭拜。

来人无话,仝瘸子没作声,柳湘帘更是不言语。

仝瘸子烧完了最后几张纸钱,方才扭脸看身边专心烧纸钱的陌生人,因他戴有宽大遮耳帽,仅能看到半边长盘脸。

仝瘸子正欲问来者何人,只听那人开口道:“贺喜神医死而复生,唐州百姓之福也!”

仝瘸子心头一震——自从他喝下仇人武大财的毒茶后,为避免再生事端,便放出风声,说自己已被毒杀身亡。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自己没死呢?

仝瘸子的思维快速转动的同时,头也不回地说:“世上已无神医,您认错人了。”

“您不承认自己是神医就罢了,难道仝府的仇,您也不打算报了?”

闻此言,仝瘸子十分诧异。他回到唐州之后,已经杀了仇人,怎么说自己不打算报仇了呢?这个人是什么来路?

仝瘸子虽然好奇,但他一直谨记师父教诲,江湖险恶,凡事小心。为了不让陌生人看出自己有心事,他头也不回,也不应声,这反倒更能刺激陌生人说出秘密。

果然,陌生人又说话了:“挑汉儿顺水万送神医把子,冷子点口天万儿没土,扯活了。”

仅此一句,仝瘸子就猛地站着了。陌生人说的话是江湖唇点,翻译成常人的话就是说:“我姓刘,是一个卖药的,那个害你家的仇人武大财没死,已经逃跑了。”

武大财的头都被割下来了,怎么会没死?这不是活见鬼了吗?

姓刘的已从坟头前站了起来,正看着仝瘸子。

此人已经以江湖人的面目出现了,江湖人不能随便问对方的底细,那是禁忌。仝瘸子只好按江湖规矩说话了:“瓢都青了,还会扯活了?”

“顺风子左右了吗?”

听此一说,仝瘸子马上惊愣在了原地,又和那人用江湖话交谈了几句。仝瘸子从口袋中掏出一大锭银子,又说了几句柳湘帘听不懂的话,递给了那人,那人拿了,转身就走了。

两个人的对话,把柳湘帘听得一头雾水,望着惊愣的仝瘸子,问:“他是谁?你们在说什么?”

柳湘帘的话把仝瘸子从惊愣中唤醒,说:“他姓刘,是一个卖药的,他说武大财没死,还活着。”

“不可能,武大财是我亲手杀的,人头都验过,还能有假?你们刚才的话我怎么一句都没有听懂?”

仝瘸子此时忽然想起来,他和姓刘的说的是江湖黑话。柳湘帘是拳会中人,他与姓刘的是皮门中人,虽然都是江湖人,但各个派别的唇点不同,所以柳湘帘听不懂他们对话的内容。想到这里,仝瘸子拉着柳湘帘的手,说:“回去吧,路上我跟你慢慢地说。”

途中,仝瘸子告诉柳湘帘,刚才他们是在用皮门唇点说话。行医卖药这个行当,在江湖上称为皮门,又分内皮门和外皮门。内皮门是指精通医术的医生、开铺子卖药的固定行当;外皮门就是没什么医术,以行走卖药为赚钱目的之人,这些人中“腥”(假)者较多,但也不乏藏龙卧虎的真人,统称都叫挑汉儿。

仝瘸子把刚才的话翻译成常人的话:“那个人说,他是皮门卖药的,姓刘,给我个信,武大财没死,已经逃跑了。我问他,姓武的头都被割下来拿走了,咋会没死呢?他说,‘你看看被割下来的人头上的耳朵缺的是左耳还是右耳,不就清楚了?我听到这句话时惊呆了。当时你替我杀掉了武大财,我因受了伤身体不好,确实忽略了人头上的耳朵是缺少的左耳还是右耳,姓刘的问这话时,我没法问你当时是否确认过。”

柳湘帘插言说:“今天不提,我还真没想过这事儿。武大财缺左耳,我杀他的时候没有注意这个细节,这么一说,那贼子确实有可能易容之后,找了个替死鬼!”

“这事儿不怨你!”仝瘸子说,“今天,姓刘的唇点中,有武大财耳朵的详细细节,所以我就问他,你咋能叫我相信?多少钱?卖药地说,唐州燕门当家女瓢把子的女儿长相俊美,可惜得了神神兮兮的好色病,你得到她们那里去找线索,她们知道详情。燕门线索,你可以去问一个叫刘江山的人。姓刘的给这唇点,可是下大套子啊,他不仅告诉我们到哪儿去找依据,还说出了燕门隐秘的家事,迫使我不得不问他,‘我怎么报答你?这姓刘的也真敢要价钱,竞说,‘钱您随意给,但请送一两个唇点给我!”

柳湘帘问:“什么唇点不唇点的?”

仝瘸子说:“我们是江湖人,得守江湖人的规矩。一个人人身江湖拜师以后,师父首先教的江湖行话就是‘唇点,这是江湖人特殊的语言讯号,江湖中人彼此联系的一种特殊语言,南方江湖行话叫‘春,北方叫‘典。南春和北典后来相互融合统称为‘春典,也就是唇點。江湖艺人不论是哪一行,先得学会了唇点,然后才能够吃生意饭。江湖艺人中历来就有‘能给十吊钱,不把艺来传;宁给一锭金,不给一句春之说,江湖人把各行生意的技艺,看得重如泰山,他们怎能把自己吃饭的本事轻易传人呢?但是现在,我得知道那个被你割去的人头,是不是武大财的人头,尽管姓刘的要价贵了点儿,只要能完成报仇大愿,我愿意买单,于是就答应他了。”

柳湘帘说:“那我们还等什么,找燕门瓢把子问情况去!”

仝瘸子问:“你知道燕门瓢把子在哪儿吗?”

柳湘帘怀疑地问:“你不知道?”

仝瘸子笑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么多年了,师父什么都传授,唯独燕门的事儿,讲得最少,偶尔提及也是一句话带过,似乎有什么禁忌,你让我去哪儿找?当务之急,我要验证我们埋的是不是武大财的头。”

柳湘帘说:“那东西不是我处理的,这事儿得去问师父。”

说话间,一串“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柳湘帘指着右前方惊喜地说:“师父来了!”

一前一后是两匹马,后面一个人他们都不认识。这么多年来,仝瘸子已经养成了习惯,凡是师父不愿意说的事儿,他从来不问。

柳湘帘急忙迎上前去,说:“师父,我们正急着找您,您老人家就来了。”自从柳湘帘离开拳会来到仝府后,也随仝瘸子叫欧阳一陌师父了。

欧阳一陌下马,说:“你们找我,是为查验武大财的人头吧?我已经把人头带来了,而且已经查看过,这个人头缺少的是右耳,是易容的替身,不是武大财。这事儿不能怪柳姑娘,她不认识真正的武大财,完全不知道他能找到替身。当时你的病还没有完全恢复,心里又很是激动,猛然间也不会想到一只耳朵上会有异;别说你,我当时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上的出人,人头上到处都是血,谁会考虑那么细呢?”

仝瘸子闻言,“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起誓道:“仝府屈死的众亲人在上,我一定会杀了武大财,报仇雪恨!不杀奸贼武大财,我誓不为人!”

欧阳一陌闻言,问仝瘸子:“找武大财的事儿,你有线索吗?”

经师父这么一问,仝瘸子就把刚才坟前神秘人的话复述了一遍,说:“我要去找燕门瓢把子,打听武贼的下落。”

“你说什么?去找燕门瓢把子?”欧阳一陌吃了一惊。

仝瘸子话中的“燕门”,勾起了欧阳一陌深埋心底的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不长身高的八字

第二回 反清复明志不灭 入宫行刺遭软禁

欧阳一陌是个孤儿,自小无名无姓,后来被师父欧阳慧明收留,随了师父姓,取名一陌。他的师父是一个江湖异人,皮门医术无所不通,与江湖各派多有接触,师父教他练功、学艺,要求极其严格。在他八岁那年,师父欧阳慧明被召入宫,进了太医院,他也跟着师父住到了宫内。

后来他才知道,他的师父是反清复明组织明会中人。明会动用全会之力,打通各级关节,通过各级主管官员的层层选拔和推荐,举荐欧阳慧明进入太医院,实施推翻清廷的计划。

自满清推翻明朝政权入主中原以来,中原汉人的反清复明组织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推翻满清朝廷的努力,明会就是其中一脉。他们设想的是,欧阳慧明顺利成为御医入宫,如果刺杀皇帝和慈禧太后成功,全国上下反清大旗一举,清廷就能土崩瓦解。

被录取的新御医到宫内御医房上任第一天,还要经过院长考核一关。可欧阳慧明上任的第一天,考核人不是太医院的院长,而是两朝帝师、当朝宰相翁同龢,而翁同龢与欧阳慧明是认识的。

同治十年,翁同稣的母亲许氏病逝,翁同龢获准回老家江苏常熟为母治丧,明会首领得此消息,立即派人带领欧阳慧明奔赴常熟,设计让欧阳慧明与翁同龢接触,拜其为师,为日后人宫做铺垫。当时虽然拜师未成,但他终归还是与翁同稣见了一面,聆听过翁同龢的教诲。转眼间将近二十年过去了,不想自己在宫内又与翁同龢见面了,而且翁同稣仍然认识他,开口第一句话就叫出了欧阳慧明的名字。

当时的欧阳慧明想,不管翁同龢认不认他这个学生,考核这一关应该没有问题。可接下来的事,让欧阳慧明吃惊了——翁同龢没有对他进行任何考核和问话,就把他扔进宫内太医院值班房的后院了。翁同龢还留话说,没有他的命令,欧阳慧明不准离开半步,谁也不许见。也就是说,翁同龢把欧阳慧明软禁起来了。

以欧阳慧明的能力,宫内虽然高手如云,他要是想逃出去,应该还是有希望的,但自己一旦动了逃走的心思,那么整个明会的心血就全废了。

他决定按兵不动,等待结果。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翁同龢终于来了,对他说:“慧明啊,来当御医可不是你的目的,对不对?”

“请老师明示。”欧阳慧明怕自己说错话,同时也想打探翁同龢的心思,小心地回答。

翁同龢直视着欧阳慧明的眼睛,说:“你的真实身份是明会杀手,以御医为幌子,寻机刺杀皇帝和太后才是目的,对不对?”

翁同龢的话,使欧阳慧明极为震惊:他怎么会对自己的身份和此行的任务了如指掌?他此行人宫,只有明会舵主和为数不多的几个核心人物知道,会是从哪儿走漏的风声呢?难道是明会内部出了叛徒?

欧阳慧明的头脑正在快速转动的时候,只听翁同稣又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明会内没有人出卖你。我多年前就知道你的身份了,不过没拆穿!”

欧阳慧明说:“那您为什么还不杀我?”

翁同龢笑着说:“你看,这里只有我们俩,我不仅不是你的对手,也没有杀我的迹象啊。”

“是因为您是我的老师吗?”欧阳慧明说,“但我是反清的。”

翁同龢说:“我是辅国为民的。”

“辅佐清廷就是清廷的……”欧阳慧明把话说了半截,突然刹住不说了。

翁同龢知道欧阳慧明要说的是什么,但并没有恼怒,平静地说:“怎么不继续说下去?好了,咱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不杀你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要想杀你,等不到你进入太医院就已經把你杀了。可是你想一想,如果我杀了你,还有下一个继续进入太医院的明会人,什么时候是个头?杀你并不难,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进太医院,身后牵连了多少参与此事的知情人?杀了你,因你又要连累多少无辜的人?”

听到这里,欧阳慧明实实在在地震惊了。翁同龢所说的问题,他压根儿就没有想过,更想不到后果会这么严重,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杀你不能解决问题。就是把明会成员杀完,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明会,人是永远杀不尽的。杀人不是终结,我们的目的是要国泰民安,国家富强。你、我、明会,都应该为民着想,去异求同,携起手来,共同解决这个问题。”翁同龢铿锵有力地说。

欧阳慧明问:“老师,您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了吗?”

翁同龢道:“要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其实并不难,只要能顺应历史的潮流,放下历史仇恨,抹平种族观念,正眼看待社会发展,看百姓现在的生活就行了。凤凰寻梧桐而栖,不论谁是主子,只要他能让黎民百姓平安富裕,我就辅佐他。时至今日,反清复明运动究竟还有多大的意义?你入宫密谋的刺杀行动会是什么结局,你想过没有?结局只有两个——一个是你死,并连累一大串无辜的生命,还带着一个未成年的徒儿;第二种结局,假若你刺杀成功,接下来就是无休无止的报复和战争,遭殃的是谁?是天下黎民百姓啊!”

欧阳慧明听得胆战心惊,陷入无尽的惊惧之中。

“道理我不再多说了,我也不会杀你。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永远住在这个院里,不准再与外面接触。明会里的那些头领,我会想办法去一一说服。你想好了,马上告诉我。”

翁同龢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太医院。

欧阳慧明把自己关在小屋里足足想了三天,第四天一大早,他就让八岁的徒儿欧阳一陌去门口告诉守门太监,说他要见宰相大人。

下午,翁同龢来到了太医院值班房,进入小院后,就屏退了所有的随从。

欧阳慧明把徒儿欧阳一陌支使到前院去玩,然后直截了当地问翁同稣:“我可以答应您的要求,但我的徒儿,您准备怎么处置?”

“他可以陪你一直住在这里,直到成年为止,你还是他的师父,传授他什么都行。但是,你得向我保证,不向他提明会之事,绝不能培养他的反骨。”

欧阳慧明再问:“他成年之后呢?”

翁同龢说:“给他一笔钱,出宫自谋职业。”

为了徒儿,欧阳慧明同意了翁同龢的安排。

第三回 祁阳镇上收遗孤 相思店内断情丝

十二年的宫里生活,欧阳慧明恪守誓言,没离开软禁地半步,悉心教导徒儿。但欧阳一陌与宫里人熟了之后,经常溜出宫去玩,欧阳慧明怜他久居于此,也就放任他去了。

一次出宫,欧阳一陌遇到了一个侠女,名叫婴仙儿,一见钟情,二人私定终生,当夜就做了夫妻。

第二天上午,欧阳一陌从婴仙儿家回到宫里时,欧阳慧明告诉他:“你与那位婴姑娘的事儿,就此结束吧!”

闻言,欧阳一陌如雷轰顶。师父如何知道他在宫外的事?来不及细想,他本能地说出了“不”字。

欧阳慧明问他:“你知道婴仙儿的背景吗?”

欧阳一陌摇摇头,说:“这重要吗?”

“非常重要!”欧阳慧明着急地说,“昨天晚上,你在她家睡大觉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来过宫里了。她接近你,或许有几分真心,但最重要的目的,是要拿你身上的腰牌,好混进宫!”

欧阳一陌吃惊地问:“她来宫里干什么?”

欧阳慧明叹了口气,道:“她要刺杀慈禧太后!”

欧阳一陌忍不住“啊”了一声,立即问:“她现在人呢?”

欧阳慧明说:“我把她送走了。”

听了这句话,欧阳一陌长出一口气,然后问师父:“她一个弱女子,为什么要刺杀太后呢?”

欧阳慧明看着徒儿,无奈道:“弱女子?她是明会安插在京城燕门中的人。燕门,是江湖四大门派‘风马燕雀之一,因其行当门类繁杂,派系非常多,易于隐藏,明会才把落脚点选择在京城燕门。婴仙儿是明会培养的待选秀女,将来要入宫侍奉小皇帝,伺机刺杀皇室成员。就因为你的出现,导致婴仙儿叛逆心起,昨夜私自入宫行刺,多亏被我及时拦下,并修书一封,要求她立即停止刺杀行动,解散京城明会组织,即刻离开京城,避免国家再生乱象!”

说完,欧阳慧明严肃地问:“你真的喜欢婴仙儿?”

欧阳一陌亦严肃地答:“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你确定婴仙儿也喜欢你吗?”

欧阳一陌果断地说:“喜欢!”

“既然这样,将来你出宫后可以去找她。现在婴仙儿的刺杀计划已经引起了宫里的注意,早晚会怀疑到咱们师徒身上。为师向翁同龢保证过,今生不离值班房。你与我不一样,留居紫禁城到二十岁的期限已经到了,可以走了,京城不能再久留。你现在还是宫中之人,走前得经宫内备案。宫内到处都是密探的眼睛,慈禧太后又是一个多疑之人,你跟随我修研医术和武功的事一定瞒不过他们的眼睛。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你出宫之前,得向慈禧太后保证永不参与江湖之事。对于你,是不是太残酷了?”

欧阳一陌说:“只要能与婴仙儿在一起,徒儿什么都能做到。可是师父,您怎么办?”

“我从没出过宫,谁也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我是担心你以什么名目才能离开内宫,也不知道慈禧太后会不会同意……”

“这个请师父放心,他们都知道我是孤儿,就说我打听到了爹妈的一些情况,出宫去找父母,况且,我还可以让皇上替我向太后求情。”

“皇上?”

看到师父的惊异,欧阳一陌低下头说:“这事我一直没敢跟师父说,我和皇上的生父是故旧……”

原來,光绪皇帝载湉,是慈禧太后的外甥、慈禧的妹妹与醇亲王的儿子。光绪入宫后,因慈禧的多疑性格,怕日后光绪不认她这个“国母”,就不准光绪与生母再见面了。后来有一天,慈禧听说醇亲王府中有一棵千年老柏树,团团如伞盖,树阴达几亩地,风水先生说这是“王气”,醇亲王府还要出皇帝,说“柏”和“白”同音,柏树荫庇着一个醇亲王,“白”下有“王”,正是“皇”字。

慈禧闻言大惊,亲自到醇亲王府,对醇亲王奕譞说:“你宅中有一棵柏树,是真的吗?”

奕譞说:“确实有。”

慈禧就到柏树下,东看看,西看看,然后对奕譞说:“宫中要盖一座大殿,没有好材料做大梁,我看这棵树最合适了。”

奕譞说:“只要太后愿意,就砍下吧。”

砍树那天,慈禧还亲自到现场监工,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树中竟有好多蛇,有一条竟落到慈禧面前了!慈禧受到惊吓,几天没有上朝,奕譞怕她降罪,也忧郁成疾。

一天,欧阳一陌跟随一个太医去醇亲王府为奕譞看病,太医走时,欧阳一陌主动留下来为奕譞熬药,欧阳一陌知道醇亲王的病是因心病所起,就有意为他宽心治病,悄悄地告诉醇亲王说:“王爷,您府里的千年老柏树,做成了宫中大殿的大梁。”

醇亲王看着欧阳一陌,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欧阳一陌说:“王爷您想想,‘白下有‘王是‘皇,大殿的大梁支撑着整座大殿,说明皇帝亲政指日可待!”

说来也奇,欧阳一陌离开醇亲王府后,醇亲王奕譞的病真的好了许多,光绪皇帝知道后,也对欧阳一陌另眼相待了。

听完来龙去脉,欧阳慧明说:“如果皇帝同意你离开,那你就更走不了!”

欧阳一陌不解地问:“为什么?”

欧阳慧明说:“慈禧太后多疑,众人皆知,她怕皇帝一旦羽翼丰满亲理朝政,就会夺了她的大权。所以,凡是皇上想做成的事儿,太后就不会让他做成。”

欧阳一陌笑着说:“这好办,我让皇帝下旨不准我出宫,太后以为皇帝要拉我为心腹,肯定就会让我走了。”

欧阳慧明笑了,手指着他的头說:“反其道而行之,试试也可!”

就这样,欧阳一陌先求光绪假意在慈禧面前极力挽留自己,慈禧见状,立即下旨让他出宫,说是“不能让皇上沾了江湖邪气”。欧阳一陌当着慈禧的面对天起誓,即日起不再使用任何武功,不在民间行医,慈禧太后才准许他离开皇宫自谋生路。

离开皇宫前,师父给他上了最后一课,问他:“现如今,谁有能力一统江湖?”

欧阳一陌想了一想,说:“风门排‘风马燕雀之首,应该最有能力一统江湖。”

“错!”欧阳慧明摇头说,“风门排前,但人多势小,雀门在末而吏寡权重,岂能以众寡论强弱?武功天下第一,焉能指令朝廷?江湖最大者,能一统江湖者,朝廷一人!”

欧阳一陌醍醐灌顶,但心有不甘,又问:“这么说,江湖从来就没有人一统过?”

“有。至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秦始皇,一个是朱元璋。”欧阳慧明说到这里,拿出一个金牌,交到欧阳一陌手中,说:“你看看这是什么?”

欧阳一陌看那金牌,梯形,手心大小,上下首分别是一个“武”字,左右两边一龙一凤,中间一个“令”字,问:“难道这就是一统江湖的令牌?”

“是指令江湖的令牌,从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手中传下来,秘传至今已近五百年。”欧阳慧明看着徒儿,严肃地说,“我把这个令牌给你,你出宫后秘密前往城内李纱帽胡同慧明庄园,把令牌给他们,然后带上明会使者,马上离开京城,再也不要回来。”

师父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心里有疑不敢问,嗫嚅道:“师父,我还是不明白。”

欧阳慧明说:“慧明庄园,是我进京前在京城内准备的明会临时总舵,那里有明会的使者,找到他们后,你就带上使者去找婴仙儿和她的姑妈。或者,你先去唐州东南祁阳镇仝府,仝府大东家仝一浩,是我早年结交的一个大善人,对我有大恩,他会安排你今后的生活……”

欧阳一陌先到慧明庄园,找到使者之后,他却发现婴仙儿失踪了。他遍寻不获,只好带着使者先去祁阳镇,到时已是日落时分,晚上不宜求人,他们找了一家旅店住下,等第二天上午去仝府拜见。当天晚上,仝府就出事了,全家被土匪打劫,他只在慌乱中救下了遗孤仝小小。为了逃避追杀,他顾不得别的,带上仝小小隐匿到人迹罕至的黑虎山深处,想方设法躲避仇家追杀,婴仙儿的事儿,他也无暇去想,只想留住师父的恩人最后这一点儿血脉。

第二年的春天,使者进城购货回来,向欧阳一陌说:“唐州燕门向江湖发出了寻人帖,寻人帖上没有文字,只有画像,画像上的人是您。我暗中打听,并潜入燕门暗访,原来发出寻人帖的人是婴仙儿和她的姑妈婴凤鸣。”

欧阳一陌十分惊讶,问:“她们来了唐州?”

“我打听过,她们刚来唐州不久。现在,婴仙儿已经是唐州燕门的掌门瓢把子(掌门人)了,身边还有一个几个月大的女儿,听说是她自己的孩子。主人,您见她不见?”

“见!”欧阳一陌闻知婴仙儿已有女儿,料定她负了自己,心想,“你既然负了我,为什么还要发江湖寻人帖找我?我倒要看看,你找我为了什么!”

第二天,欧阳一陌把仝小小托付给两个使者,独身一人出山去唐州城单刀赴会了。

在唐州城相思店二楼一个僻静的房间里,欧阳一陌见到婴仙儿的那一刻,不温不热地问:“不知婴瓢把子找我何事?”

婴仙儿见到他,激动道:“一陌,你一直音讯全无,日子怎么过的?”

“我有儿子陪伴,日子过得非常好!”欧阳一陌想起婴仙儿已经有了女儿,心里猛地一酸,就想起了可怜的仝小小,何不气气她呢?!

婴仙儿瞪大眼睛问:“你有儿子了?”

欧阳一陌冷笑道:“我为什么不能有儿子?”

“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婴仙儿愤怒地吼。

“你有闺女,告诉我了吗?我有儿子,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婴仙儿憋了满腹委屈,泪水夺眶而出,咬牙切齿地吼,“你是个大混蛋,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二人不欢而散。回到黑虎山深处之后,欧阳一陌怕唐州城一行暴露了踪迹,就搬家到桐柏山深处隐居,彻底断了对婴仙儿的思念,立誓永远不再想绝情的婴仙儿和她的燕门。

第四回 悬壶游走查线索 病属临行指迷津

如今徒儿长大成人,回到唐州报完了家仇,可是想不到,武大财竟然没死,而且徒儿还要去燕门找线索。婴仙儿是唐州燕门瓢把子,自己当年与婴仙儿之间结了那么深的隔阂,她一旦知道仝小小是他的徒弟,不但不会帮他,说不定还会害他,那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欧阳一陌说:“咱们先回去,到了家,我们再想办法。”

回到家里后,欧阳一陌说:“按照挑汉儿的唇点,要找到武大财,必须先找到唐州燕门瓢把子。燕门分支繁杂,唐州燕门是哪一支,我们暂且不去管,挑汉儿唇点中说唐州燕门瓢把子是个女的,小小得去给她的女儿治病才能接触到她。那姑娘得的病是色病,治病过程离不开柳姑娘。据我所知,唐州燕门总舵已经秘密搬离唐州城两年有余,至今谁也不知所在,明日我就出门打听,你二人好好在家等着,小小也趁这个时间养养身子,等我打听到燕门总舵所在,就回来告诉你们。你二人要切记,不能让婴瓢把子知道你们是我的徒儿。”

“为什么?”仝瘸子和柳湘帘几乎同时问。

“到了时间,为师自会告诉你们。”

师父走后,仝瘸子就想,整日窝在家里等也不是个办法,何不出去转转,一边悬壶治病,一边打听燕门婴瓢把子的下落?正好也让湘帘见识一下皮门为人治病的医道。只要不离开家太远,师父回来,很容易找到。

第二天开始,仝瘸子就携柳湘帘到周边巡游,这一转悠,就是七八天,方圆二十里内的村庄几乎跑遍了,除了偶尔给人看看病,燕门也好,武大财也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这天,他二人决定走远点儿,这稍微一远,就遇到了一个寨门高筑的大村子,进城驿道穿村而过,必是繁华村落。寨门内,一普通人家的门口,一个老人正坐在门墩上唉声叹气,里有小孩哭啼不止,嗓门儿都哑了。仝瘸子問:“屋里的孩子哭得这么厉害,嗓子都哭哑了,是怎么了?”

老人说:“是我的孙子,才九个月,不知为什么,昼夜哭啼,请了很多医生,一直都没治好,都快把我们给急坏了!”

仝瘸子一听,说:“能把孩子抱来让我瞧瞧吗?”

“您是医生?”老人惊奇地问,随即就说,“好多医生都看了,一直不行……”

仝瘸子知道,老人说这话,是信不过他,把他当骗子了——只有骗子才会找上门主动给人看病,于是就说:“孩子惊哭,有很多种情况,也不是所有医生都能治的,不瞧也罢。”说完,携起柳湘帘的胳膊,继续朝前走。

老人见状,连忙说:“二位请等等。”随之就朝院内喊,“常女儿(常姓的儿媳妇),把孩子抱出来让先生瞧瞧。”

两人回头时,一个年轻妇女抱着一个孩子从屋内走了出来。

仝瘸子近前瞧了一眼,见孩子上眉紧缩,啼哭不止,就对老人说:“老人家,您去打盆水端过来。”

老人想,这个人真是奇怪,给孩子看病要水做什么?但为了孙子,他还是打了一盆水端出来,问仝瘸子放哪儿?

仝瘸子说:“把水放地上吧。”

老人依言把水盆放到了地上。仝瘸子对年轻妇女说:“把孩子放到水盆前的地上,使其捧水玩耍。”

女人看看怀里哭叫的儿子,又看看地上的水盆,不知怎么好,犹豫再三,才把哭啼的孩子小心地放到水盆前。

小儿一见水盆内有水,立即捧水玩耍,停止了惊啼声。

孩子哭声一止,一家人都跑出来看稀奇。

仝瘸子叫上柳湘帘离开,老人立即拦着说:“恩人,俺孙子现在不哭了,离开了水盆还哭怎么办?”

仝瘸子明白老人的意思,就说:“孩子的病已经好了,还哭什么呀?”

一家人都感到奇怪,孩子惊哭了这么长时间,那么多的医生都没治好的病,怎么一见水盆,病就好了呢?于是就问仝瘸子是怎么回事。

仝瘸子说:“你家孩子哭啼不止,那是得了惊悸症,我让孩子在水盆里玩水,其实是一种用游戏治病的方法,医者叫‘掬水为戏以止啼,出自《医部录·医术名流列传》,就是《内经》上说的‘喜胜忧的道理。让孩子‘掬水为戏,是让孩子的注意力得到转移,故而不哭了。”

“神医,神医呀!”一家人要请仝瘸子两人进门。

仝瘸子说:“谢谢你们的美意,我们是路过,对了,我们在找燕门,也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

众人摇头。仝瘸子说:“没关系,我们是随便问问,告辞了。”

老人再次拦着说:“我们还没给您医钱呢。”

“举手之劳,何谈医钱。”仝瘸子说着话,与柳湘帘坚持要走,孩子家人却诚意挽留。这时,村里一个肩背包袱的人急匆匆从门前经过,正在挽留仝瘸子的男主人喊:“大柱,你急匆匆上哪儿去?”

“我们少爷得了急病,老爷让我去城里请医生。”大柱脚步不停地回答。

男主人说:“别去城里了,我们这儿正好来了位神医,刚治好了俺家孩子的病呢!”

“真的假的?”大柱停下脚步问。

“不信你来看看嘛。”

大柱转回来一看,孩子真的不哭了,正高兴地在盆边玩水。在场的只有仝瘸子和柳湘帘两个陌生人。大柱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瘸子,一个是女人,不相信,更怕耽误了少爷的病,犹豫地说:“老爷让我进城请医生呢。”

男主人说:“现成的神医不用,等你从城里请回医生,恐怕孩子早就没命了。听我们的没错。”

大柱一听也在理,就问仝瘸子:“你们真的是神医?”

仝瘸子与柳湘帘此番外出的主要目的是寻人,而不是游医治病,但治病救人是做医生的职责本分,于是就说:“我们不是神医,只是多少知道一点儿医术,你家少爷是什么症状?”

大柱说:“我们家少爷刚才突然倒下了,口角流涎,手足搐动,脖颈强直,脸色赤紫,可吓人了。”

仝瘸子听情形,心下就想,这可能得的是急惊风,应该好治,就说:“快领我们去看看。”

大柱把仝瘸子二人领到东家大门外时,主人一见大柱这么快就回来了,身后还跟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还是瘸子,就要对大柱发怒,大柱赶快说了刚才见到医生时的情况。

大刘庄没有医生,给儿子看病关紧,不管中不中,好歹是医生,主人只好把仝瘸子二人领进门。

仝瘸子一看门楼就知道这是个大户人家,院内格局,更是气派讲究。进入室内,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牙关紧咬,口角流涎,颈项强直,兴许是体内血气受阻,脸上呈现出可怕的赤紫色。站在一旁的是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此时目光呆滞,一张富态的脸上,现出焦急和茫然,坐在床边垂泪的是孩子的母亲,非常年轻。

仝瘸子看了看,说:“小孩得了急惊风,治病分秒必争,如果再晚一会儿,恐怕是神仙都救不了。”

孩子的母亲一听,“扑通”一下跪在仝瘸子面前,哀求道:“我求您了,救救我儿子的命吧!”

柳湘帘扶女子起来,仝瘸子说:“小儿稚阳纯体,易受邪气,抽搐目斜,角弓反张,此状系生死关头,不过——”

“不过什么?”孩子的爹问。

“孩子目眦,额上有微汗,说明体内腠理未密,太阳脉络紊乱,造成气血相阻,用针灸法针刺合谷、人中、百会,兴许能出维谷。孩子的病情已十分严重,不马上医治就会有生命危险。孩子是你们的,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治不治,还是你们说了算。”

孩子的父母尽管救子心切,但对仝瘸子没有把握的话,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少许,小孩的父亲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先生,您就大胆治吧。”

听了这句话,仝瘸子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有十几枚长短不一的银针,仝瘸子从盒内取出银针,手指移动的瞬间,小孩的合谷、人中、百会穴位上,就已经扎上了枚枚银针。接着,仝瘸子又抽出一支长约8寸的银针,从孩子阳关之上的险穴命门插了进去。

屋内的人全都屏住呼吸,注视着孩子身上的银针。

仝瘸子迅速转动着银针,孩子的父母一直盯着双目紧闭的孩子,几乎承受不住,即将绝望。

突然,孩子“哇”的一声哭出来,仝瘸子趁势在孩子的内关、风池穴位上扎了两针,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孩子活过来了。

一家人千恩万谢,仝瘸子说:“举手之劳,何必称谢。”

“医药钱总得给吧,管家,把酬金拿来。”

酬金早就准备好了的。主人话音刚落,管家双手托着托盘中的酬金送进屋,送到了仝瘸子面前。仝瘸子目视管家,见他双手托盘超过头顶,长发遮脸,仝瘸子道:“你能抬起头让我看看吗?”

“小人不敢。”管家像是定住了身子,站在原地说。

主人及时解围道:“管家面部狰狞,怕吓着了医生。”说着对管家摆手,“下去吧。”

“是,会长。”管家把托盘放到桌上,退出了屋。

主人拱手道:“鄙人刘江山,谢过神医救命之恩!”

刘江山?不就是那挑汉说的知道燕门内情的人?仝瘸子一惊,忙问:“先生就是刘江山?我想问问,您可听说过唐州燕门的事儿?”

刘江山一愣,过了一会儿才说:“这没听说过,我们这一带好像没有姓燕的。您有啥事?”

“我只是随便问问。孩子病好了,我们该走了。”仝瘸子向柳湘帘使了个眼色,两人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刘江山拦着说:“这礼金虽不多,是一点儿心意。”

仝瘸子说:“本人不坐堂,不收金,请员外不要坏了规矩。告辞了!”

见状,刘江山突然问:“先生,您可是唐州神医仝……”

仝瘸子立即摆手说:“您想多了,在下什么也不是,略知药理一二,机缘援手而已。令公子病愈,合时合地合缘而已,与在下技艺无关。若有缘,后会自有期,在下告辞。”

仝瘸子不要礼金,刘江山也不好强送,仝瘸子两人要走,刘江山不好阻拦,只好说:“恩人,日后有用得着我的时候,捎个口信,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仝瘸子拱手道:“举手之劳不言谢,告辞。”

刘江山担心仝瘸子腿脚不便,坚持送了一匹马给二人。

两人骑着马,慢慢地往外走。路上,柳湘帘问仝瘸子:“刚才你看没看出,那个管家有问题?”

“刘江山更有问题,他應该就是唐州长春会的会长。”仝瘸子说。

柳湘帘说:“他一定知道燕门总舵和婴瓢把子在哪儿!”

仝瘸子果断地说:“改天再来会会他们!”

两人出村时间不长,刚走到一棵大柳树下,就听见后面有人喊:“两位恩人,请留步!”

仝瘸子和柳湘帘回头看时,追来的人是刘江山。

刘江山正往这边跑来,气喘吁吁地一边招手一边说:“我知道燕门总舵在哪儿!”

第五回 神医眷侣访密园 妙龄少女得色病

刘江山告诉仝瘸子和柳湘帘说,两年前,婴瓢把子的女儿婴宁得了一种怪病,请了很多医生都治不好,为了不受外界干扰,婴瓢把子秘密把总舵迁到了黑虎山鸡鸣岭。那地方很神秘,没有知情人的引荐,谁也别想见她。

仝瘸子问:“如果是为她女儿治病呢?”

刘江山摇头说:“我就是来劝恩人,不要去趟浑水,没有医生能治好她女儿的病!”

仝瘸子惊讶道:“怎会有这种事儿?能给我说说具体情况吗?”

“恩人您真的不知道吗?”刘江山诡秘地看着仝瘸子说,“婴瓢把子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儿,叫婴宁,刚满十六岁。婴宁本是一个聪明伶俐的漂亮女孩,加之她又是燕门瓢把子的独生女儿,被婴瓢把子视若掌上明珠,找上门说媒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但没想到在她十四岁那年,突然得了一种怪病,说话变得嗲声嗲气,浑身一股媚态,时常疯疯癫癫,人见皆毛骨悚然。婴瓢把子只好把女儿关在家里,不再让她单独出门。婴宁不出门,就整日在家里照镜子,前照后照,变换各种角度自我欣赏,千种风流,万种妖媚,顾影自怜。高兴时手舞足蹈,悲伤时大哭大叫说有人要强奸她。婴瓢把子几乎倾其所有,找遍了名医为女儿治病,都没治好。婴瓢把子已对女儿的病失去了信心,恩人最好不要无事找事。”

二人谢过刘江山,便回了家。

得到燕门总舵所在地的消息,仝瘸子和柳湘帘非常高兴。师父若是知道了,也一定高兴。可是自从仝瘸子出山之后,都是师父找他,他从来不知道师父的行踪,也无法向师父报喜,但他们又没有耐心等到师父回来后再去燕门找婴瓢把子打听仇人的下落。仝瘸子坚信,自己只要能治好婴瓢把子女儿的病,婴瓢把子一定会帮他,于是决定第二天就去黑虎山鸡鸣岭。

但柳湘帘担心,婴瓢把子把总舵设在那么隐秘的地方,外人岂能随便进入?仝瘸子说:“我们是医生,她是病属,岂有病人把医生拒之门外的道理?”

“可她们不知道我们是医生呀?”

“帘妹你忘了吗,我仝瘸子每到一地开山(也叫安窑,开场子)立柜(规矩)的漂托(亮拳、亮相,引起人注意的常用方法)规矩?”

“你是说‘铜锣响,神医到?你那把戏在唐州城中管用,到了黑虎山鸡鸣岭不一定管用,况且我们已经放出风声说你已经死了,要是人家拿我们当骗子,不让诊病呢?”

仝瘸子说:“燕门是江湖门派,不会轻易听信坊间传闻。不管如何,我们得试一试!”

柳湘帘只好同意了。

到了第二天,旭日高照,碧空如洗,唐州城东南五十里黑虎山腹地鸡鸣岭内,除了仝瘸子柳湘帘二人,难见一个人影。

“咣”的一声锣声脆响,在山谷内久久回响,锣声响起的地方,是一处隐秘的庄园。

庄园大门紧闭,不见有人,亦没有应声。仝瘸子示意,柳湘帘右手上扬,铜锣自她手中射出,悠悠旋转着飞向空中,仝瘸子躬身,手中弹弓弹射出的弹丸飞向旋转的铜锣,“咣——咣——咣——”三声铜锣的连续脆响在空中炸响,铜锣开始旋转下落。等铜锣落到柳湘帘手中的那一刻,声音戛然而止,庄园大门洞开,一个耆艾老妇出现在门口。

老妇问:“耆艾老眼昏花,听锣声,可是神医伉俪驾到?”

仝瘸子施礼道:“神医不敢当,晚辈略知医术而已。”

老妇说:“神医过谦,不知神医伉俪来这深山荒野,有何贵干?”

仝瘸子说:“鄙人听说贵府千金身体有恙,不请自来,冒昧献丑。”

“谢谢神医美意。我们这里没有病人,就不劳烦神医了。”老妇说完,就要关门离去。

柳湘帘见状,上前一步道:“原来燕门这么怕家丑外扬,瓢把子连亲生女儿有病不敢张扬,这不是让女儿等死吗?我们走!”

“请留步!”

话音刚落,一个摄人魂魄的浑厚女中音传过来,随着声音,一个国色天香的中年女子出现在门口,道:“你是威震江湖的泌阳拳会首领柳姑娘吧?”

这中年女子的美貌让柳湘帘惊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反问道:“是又怎么样?谁还愿意求着病人诊病?反正我们要走了。”

中年女子朝仝瘸子和柳湘帘恭敬道:“看来我女儿有希望了,二位请。”

仝瘸子问:“您就是婴瓢把子?那么,您不担心我们的医术吗?”

“神医既然能找到这里来毛遂自荐,我怎敢还不相信呢?”婴仙儿回道,伸手示意说,“二位请!”

老妇在前边带路,婴仙儿陪着仝瘸子和柳湘帘穿过庄园内层层亭台楼榭,来到一处满园花草的庭院,进入一幢楼阁。大厅内,摆设华丽大气,井然有序,婴仙儿为二人让座,老妇斟上茶水。婴仙儿道:“二位稍等,我去叫小女来见神医。”

不一会儿,婴仙儿带着女儿婴宁从二楼下来。

这母女俩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的水蛇腰,天生丽质,所不同的是母亲微胖些,沧桑些,是颗熟透的红蜜桃;女儿偏瘦些,像颗带点儿青涩的鲜葡萄。

婴宁一人大厅,仝瘸子就发现她的步子与众不同,脚尖对着脚后跟儿走路,臀部一左一右摆动,整个人姿态媚极了!她那双眼睛使劲地盯着仝瘸子,盯得仝瘸子一悚一悚的。

柳湘帘有点儿吃醋了。

婴仙儿看了看柳湘帘,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仝瘸子脸上。

仝瘸子默默无声地走近婴宁身边,婴宁警觉地注视着仝瘸子。

仝瘸子伸手抓住婴宁的手腕,婴宁挣脱不掉,便嗲嗲地骂了一声:“好色的和尚!”

仝瘸子看了一下嬰宁的手掌,接着把脉,把完脉,坐回座位,呷了一口茶水,对婴仙儿说:“婴瓢把子,我先说说病人症状,说得不对,我立马走人;说对了,医不医由你。”

婴仙儿点头。

仝瘸子道:“病者有三大病状:一,长期宿便难畅;二,经血不调,一般女子一年12次,病者一年来经次数不少于15次;三,心律不齐,有早搏、心悸、心慌的现象。当然这是明症。还有一个暗症,大腿内侧有红痧。”

婴仙儿看似平静地说:“症状准确了。不过,你说的暗症,我确实不知道。”

仝瘸子道:“那你现在把病者叫到房间里去检查。”

婴仙儿听罢,面露愠怒。柳湘帘也愤怒地看着仝瘸子。

仝瘸子严肃地说:“验证有无红痧,是验证病者有无必要治疗的关键。”

“检查那个地方……”婴仙儿有点儿犹豫。

“一定要检查吗?”柳湘帘亦是酸溜溜地问。

仝瘸子并不直接给两人做解释,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把大半杯温热的茶水泼向婴宁的下半身,婴宁的裤裆全被茶水淋湿了,吓得她跺脚直骂:“色和尚,色和尚!”

仝瘸子恶狠狠地对婴宁说:“你这尼姑,再不回房间换裤子,和尚就和你同床。”

婴宁吓得拉起母亲,逃上了二楼。

仝瘸子示意柳湘帘跟上楼去。

不一会儿,柳湘帘率先从楼上下来,对仝瘸子耳语道:“婴宁的大腿内侧是有几条红痧。”

柳湘帘话音刚落,婴仙儿领着女儿下楼,对仝瘸子深深一礼,道:“先生真是神医,快救我女儿吧!”

仝瘸子看了柳湘帘一眼,转向婴仙儿道:“古人云:男女授受不亲,虽有吾妻监场,但病者……”

“病很重吗?”婴仙儿焦急地问。

“瓢把子多虑了。在下的治疗方式,是利用经络治病。经络治病必须要选择好时辰,古人把一天分为十二个时辰,而人体上的十二条经络又恰巧对应十二个时辰。也就是说,气血迎时而至为盛,气血过时而去为衰,逢时为开,过时为阖,就如潮汐一样。人体内的十二条经络按时间的顺序,流动到气血最旺盛的那个时辰,在此时辰扎针、按穴,下药调理该脏器,就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病者的病症出在三焦经、胆经、肝经上,所以必须选择亥、子、丑三个时辰点上,因这三个时辰点是在晚间至深夜。故此,我要请您全程监督,湘帘妹子全程陪伴协助。”

婴仙儿激动地道:“如今神医已指出了我女儿的明症、暗症,您就放心大胆地治疗吧。”

当天晚间,仝瘸子在婴仙儿和柳湘帘的陪同下来到客厅,一直跟在身后的婴仙儿忙问情况。

仝瘸子说:“瓢把子您都看到了,病者已在针灸中睡着,有治愈的希望。”

“能彻底治好吗?”婴仙儿不放心地问。

仝瘸子说:“眼下还不敢保证。”

第三天针灸结束,仝瘸子为婴宁开出药方,让婴仙儿按方剂抓药,并详细地交代了药的用法。婴仙儿问:“这样的治疗还得多长时间?”

仝瘸子说:“只需用药三个疗程,即可病愈。”

婴仙儿听到此,躬身就要往地上跪,被仝瘸子和柳湘帘及时拉住,说:“瓢把子不可。”

婴仙儿道:“神医治好了我女儿的病,就是我燕门大恩人,我……”

仝瘸子拦着说:“治病救人,乃行医之人职责所在,哪能妄称恩人。”

婴仙儿见仝瘸子拒辞,就说:“也好,大丈夫有恩必报,不拘小节,从今之后,我燕门就是神医眷侣的家,上下人等,随时听遣。”

仝瘸子忙道:“谢谢婴瓢把子美意,在下不敢。”

婴仙儿忙道:“有什么不敢的,恩人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仝瘸子试探地问:“那……婴瓢把子可听说过武大财?”

婴仙儿诧异道:“江湖传言,他已经被柳姑娘杀了啊!”

仝瘸子说:“江湖不是传言我也被他‘毒死了吗?可我现在活得好好的呀。”

婴仙儿听到这里,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平静地说:“看来坊间传言不可信呀。对了,神医您医术出神入化,不知师从哪位高人?”

“家传!不过家父早已去世了!”仝瘸子想到师父的告诫,立即回避了师门之事。

婴仙儿闻言,又问:“二位找到我这里,可是为了打听武大财的下落?”

仝瘸子点头,接着又摇头。

柳湘帘说:“我们主要是为婴宁治病。”

婴仙儿问:“丫头,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刘江山让你们到这里来找我的?”

柳湘帘闻言,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仝瘸子见婴仙儿已经把话挑明,也不再支吾,说:“刘江山会长也是一番好意,指引我们来这里是为令千金治病;我们打探武大财的下落,是为报仇,婴瓢把子若能相告武大财下落,我感激涕零。”

婴仙儿说:“神医为什么不去问刘江山?”

仝瘸子问:“瓢把子是说,刘会长知道武大财的下落?”

嬰仙儿不置可否地说:“我可没说。”

仝瘸子拱手道:“谢谢婴瓢把子,我们明天就去大刘庄拜访刘江山。”

第六回 二进刘府遇急病 妙手回春得机缘

第二天,两人到了大刘庄,老远就看到刘府门口有好多人在忙碌,到了楼门口,仝瘸子就问:“府内是不是有啥事儿?”

老人见到是仝瘸子,也不顾得回话,立即就喊:“神医到了,老爷有救了!”

听老人这么一喊,仝瘸子和柳湘帘惊呆了,那日是孩子有病,今日怎么老爷又有病?

听到喊声,那天出门请医生的大柱快步跑了过来,不停作揖说:“神医,您快救救我们老爷呀!”

仝瘸子和柳湘帘跟着大柱步入内院,先前见过的那个年轻女人正指挥着人们把昏迷的刘江山往马车上抬。仝瘸子摆手制止说:“别来回抬,放在地上吧。”

年轻女人一见是先前为儿子治病的先生,立即跪到仝瘸子面前,说:“神医,快救我家老爷啊!”

仝瘸子说:“别哭,我这就看是怎么了。”

仝瘸子站在担架前,扒开刘江山的眼皮,只见他双瞳扩散,显然是中风了。刘江山的印堂已然泛起黑气,仝瘸子一把脉,发现刘江山心律紊乱,这是将死之兆了。

刘江山是他正要见的人,对他非常重要,不能死。仝瘸子仔细观察,只见病人脸色青紫,眼睛、鼻子、嘴里流出黑紫色的血,此时一旦被抬上车,车子一颠,就会加速刘江山的死亡……

仝瘸子不敢再往下想下去,问:“病人昨晚是不是吃鹰龟和鹿鞭了?”

女人回答:“是!”

“病人是不是几个晚上没睡好觉?”

女人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盯着仝瘸子回答:“是!”

“病人脾气火暴易发火,这病是不是发火时突然出现的?”

众人皆惊。这个人是神还是仙?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细?女人心惊肉跳地回答:“是!”

仝瘸子命令道:“放在地上吧,否则来不及了!”

“快把老爷放到地上。”仝瘸子问出的这三个问题,使所有的人都把仝瘸子惊为神人,奉为神仙,立即照他的话做。

病人被放到地上后,仝瘸子从怀内取出排列着长短不一的银针的盒子,从中取出一枚长约4寸的针,用指头弹了一下,银针发出一降悦耳的颤声。

仝瘸子凝神贯注,将针刺向刘江山脐上4寸的中脘穴,银针一人,仝瘸子眉头微皱,没想到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坏得多,但嘴上没敢说。他捻转银针柄时,发现刘江山根本没有任何感觉,这是阳脉行阴气,肝与脾失序,肝藏血,脾统血,肝与脾运输相互失制。从下针后病者的反应的情况来看,病者的内出血没止住。遇上这种情况,必须先止血。

仝瘸子不敢怠慢,把针刺进止血穴位,确认血止住后,再取针刺入印堂、风池、百会……

众人看着仝瘸子,不敢说话。仝瘸子此时已是满头大汗,神情专注地对病人进行治疗。枚枚银针,提插深度、捻转幅度越来越大,并配以刮针、震颤手法,进行强而持久的刺激。直到病人脸上紫气渐消,咳出一口血痰来,他才停止了刺激强度转为弱刺激。渐渐地,病人脸色转好。过了一段时间,病人又猛地吐出了一口痰,脸色恢复了红润,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垂死之人,被救活了。

仝瘸子缓缓吐出一口憋在心里的闷气,站起来说:“把病人慢慢抬回屋里了,不能颠簸。”

女人试探地问:“老爷这病?”

仝瘸子说:“回屋再说吧。”

回到屋里,安顿刘江山睡下后,仝瘸子才说:“你们不该让他同时吃鹰龟和鹿鞭这两样东西。鹰龟是极阴极寒之物,鹿鞭是极热极燥之物,两物一起食用,一寒一热碰在一起,就像烧红的烙铁掉进了冰水里,冲击力太大。他应该是还喝了酒,酒这东西就成了鹰龟和鹿鞭的引药,把这两种相畏、相恶、相杀的补品药力引到发病的地步,能不出事吗?”

“这两种补品老爷也是偶然吃在一起的。”女人告诉仝瘸子说,“中午老爷吃的是肉桂炖鹰龟,这些天我见老爷累,晚上就把客人专程给我们老爷送来的西伯利亚鹿鞭炖成汤送给老爷喝了,这是一个高人传授给我的方子。而且家里上下都知道,我们老爷晚上有喝酒的习惯。”

“晚上喝酒后,是不是还为什么事儿发过火?”仝瘸子又问。

女人想了想,说:“今天早上,老爷的一个朋友又来找过他一次,那人走后,老爷就犯病了。”

“这个人是他的什么朋友?是非常要紧的事吗?”

女人吞吞吐吐地说:“这个,我不知道,人我也不认识。”

仝瘸子见女人不愿说,也就不再往下问。

女人问:“我家老爷早不病晚不病,到底是咋回事啊?”

仝瘸子说:“雄鹿是性欲十分强的生物,鹿鞭更是男人补身体的佳品。而西伯利亚的鹿种是严格的一夫一妻制,所以此鹿鞭是特别珍贵的阳性补品。而肉桂炖鹰龟是极阴的,极寒极热两种物流汇合成一体,一阴一阳两气相撞,在体内乱窜,使体内神经开始紊乱。热汗有恶冷镇住出不来,恶寒有热气裹住驱不走,于是病邪向体内纵深发展。加之他平常睡眠极端不足,引起血虚、气虚和心脏衰弱。碰巧今天早晨又来了一位客人,也许客人跟他说了点儿什么事儿,就如三伏天突然下了一场大雪,他心理负荷猛然间超过了自身的承受程度,急火攻心,导致脑血管破裂,造成九死一生的血颠。若不是用银针及时止血,即使不死,也会因大脑淤血,成为废人一个。”

仝瘸子说到这里,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让人给病人服下。

服了药丸后,不到半个时辰,刘江山就起身大解,解出来的全是污水血物,腥臭不堪。大解后,他就觉得神清气爽,耳聪目明,犹如无病一般,跟仝瘸子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恩人,您不是在向我打听武大财吗?我的确知道他的一点儿消息。数月之前,他曾经来过我府上。年轻时,我做商人,与他和他的土匪哥哥有过来往。自从那天恩人您来给小儿治病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刘江山说到这里,突然又问:“恩人不是去燕门總舵了吗?婴瓢把子没给你们说点儿什么?”

仝瘸子说:“婴瓢把子让我们来找您。”

刘江山说:“恩人呀,你们知道我的病是谁使的诈吗?这一切,都是婴仙儿使的奸计啊。”

原来,刘江山中午吃的肉桂炖鹰龟,晚上喝的西伯利亚鹿鞭汤,都是婴仙儿早就算计好了的,是她给刘江山的夫人暗中传授的补身秘方,西伯利亚鹿鞭,也是她临时派人送来的……

二人听了刘江山的叙述,柳湘帘悄悄地对仝瘸子说:“咱是不是得赶紧回鸡鸣岭去了,以免引起婴仙儿的怀疑?”

仝瘸子点头,交代刘江山养病期间的注意事项后,即刻告别刘江山一家,回鸡鸣岭去了……

途中,柳湘帘问仝瘸子:“在燕门总舵,你随意抓了一下婴宁的手,就诊断出她的病有三大病状,是不是又是骗术?”

仝瘸子认真地说:“帘妹,你误解我了。病者,必形于外。婴宁的手指、手掌上都能见到数条青筋,豆蔻年华的少女,青筋毕现,肯定排便不畅,这是其一。其二,她的‘大鱼际外侧有青筋,代表心律不齐,心脏跳得快慢不一。第三,她手掌的颜色明显偏红,气血暖宫,女人那个器官需要气血浸润方能风调雨顺,经期有序,可她偏偏阴虚火旺,内热外寒、抑郁等病变导致月经失调。”

“那你咋会知道婴宁私密处的暗症红痧呢?”柳湘帘打破砂锅问到底。

仝瘸子说:“那是婴宁每晚自己捏的。”

柳湘帘虽为女人,但仍然大惑不解:“这就更奇了,一个十六岁的大姑娘,每晚捏自己的私处你都知道,你是人还是鬼?”

仝瘸子一听笑了,说:“帘妹你是少见多怪,江湖医生,三分治病,七分、诳人。”

“此话怎讲?”

“隔行如隔山,帘妹你是女子,怎么就不知女孩子的个中五味。这捏红痧,是我给婴瓢把子的一个面子,说白了,就是婴宁手淫造成的。”

“骗子,你坏。”柳湘帘怒道,“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仝瘸子笑颜说:“古代记载,说一个为老不尊的人因为‘日淫数女被抓,判以斩刑。有一个狱卒可怜他是老人,对他很照顾,两人久而成友。一日,狱卒苦恼地说:‘我虽然有老婆,可妻子不喜周公之道,有朝一日,我怕禁不住也去淫女。出于感激,这个老人在临刑前告诉狱卒,每到夜晚戌亥相交之时,你去捏你妻子气冲处穴位,先轻后重,捏红了,捏出痧,她就想要你了。你别小瞧穴位蝇头之地,它能通天彻地,尽藏玄机。婴宁正值青春年华,气血两旺。气和血化为人体的能量,在体内周而复始运行,如果生气的时候强压下怒火,或者情欲初发时受到压抑,使它不能及时宣发,那么这时它就变成一匹脱缰的野马在人体内横冲直撞,体内无法疏导的气血转化为邪气、淫气,如果这两股子气冲进大脑,大脑就失控成为毫无羞耻之心、神经错乱的疯子。”

柳湘帘听得面红耳赤,但她似乎看出了其中的玄机,小声说:“这么说来,你询问婴宁大腿内侧有无红痧,是验证婴宁有无羞耻之心了?”

“完全正确。帘妹你的悟性终于提高了。”仝瘸子笑着说,“我不是神医,如果确实是癔症,我没办法医好。婴宁体内无法排散的邪气在戌亥相交时,正好在气冲相撞成高潮。大腿内侧出现了红条花痧条,这实际上是中医的刮痧疗法。痧条出来了,那股血脉贲张的气血就消逝了。天长日久,捏痧上瘾,一到那个时辰,不捏痧就无法入睡。从婴宁偷偷摸摸的‘自慰来看,她还有羞耻心,不敢让她母亲知道,只是失神,没有失智。”

仝瘸子终于结束了这段十分拗口、充满学问、不知如何对柳湘帘说的话。

二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间早已进入了黑虎山地界,柳湘帘问:“哎,对了,婴瓢把子若问我们这一天到哪儿去了,我们怎么说?”

仝瘸子笑道:“实话实说嘛。”

第七回 自曝身份引杀心 诡异病因藏玄机

仝瘸子和柳湘帘回到鸡鸣岭见到婴仙儿时,她吃惊地问:“你们怎么回来了?找到武大财了吗?”

仝瘸子说:“刘江山生病了,武大财也失踪了。”

婴仙儿又说:“那你们赶紧为他治病呀,回来这么急干什么?”

柳湘帘说:“婴宁的病不是还没有痊愈吗?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婴仙儿忙说:“宁儿的病已经稳定,治刘会长的病更要紧,况且你们还得指望他找武大财啊。”

仝瘸子接过话茬,说:“刘会长的病已经好了,但身体虚弱,还需调养一阵子才能痊愈,我们也不忍心再打扰刘会长,更何况他也不知道武大财会藏到哪儿,我们就只好回来请婴瓢把子帮忙。”

婴仙儿想了想,说:“那两位恩人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等我打听到武大财的下落,就立即告诉你们。”

仝瘸子夫妇互望一眼,没有说话。

吃饭的时候,婴仙儿看似不在意地说:“刘会长身体那么好,怎么说病就病了呢?也多亏神医你及时赶到,要不然,他可就惨了。”

“吉人自有天相啊。”柳湘帘看了婴仙儿一眼,说,“如果他知道是婴瓢把子让我们去找他要人,一定对婴瓢把子感激涕零。”

婴仙儿说:“感激什么呀,柳姑娘不是说了吗,那是刘江山的造化。对了,神医的医术是从哪儿学来的?真让人羡慕。”

还没等到仝瘸子答话,就听柳湘帘说:“我们不是告诉过瓢把子,那是家传吗?”

柳湘帘的话提醒了仝瘸子,他暗想:“婴瓢把子可能已经知道我的师父是谁了,以她多疑的性格,即使我们治好她女儿的病,她是否会告诉我们武大财的下落?也罢,我不妨露出一点儿师门关系,看她有什么反应。”

思毕,他就接过柳湘帘的话说:“师父爱我胜过亲子,说是家传,不足为过。”

柳湘帘猛听得仝瘸子说这话,心里猛地一惊,试图阻拦,说:“相公……”

仝瘸子摆手阻止了柳湘帘要说的话,继续说:“婴瓢把子想知道家师是谁,告知也无妨——我的师父是已经金盆洗手了的名医欧阳一陌。只是在下学艺不精,只学到了师父技艺的九牛一毛。”

婴仙儿闻言,愣了半晌,过后才说:“这就对了。”

仝瘸子奇怪地问:“婴瓢把子,您认识我师父?”

婴仙儿点点头,问:“你师父一家现在可好?”

柳湘帘笑着说:“婴瓢把子您看,我们好吗?”

婴仙儿盯着柳湘帘,惊讶地问:“你是说你们?”

柳湘帘答道:“是呀。相公、我、还有师父。”

婴仙儿看看柳湘帘,再看仝瘸子,问:“你究竟是他什么人?是他儿子?还是徒弟?”

“干儿子。”柳湘帘接过话说,“刚才相公不是说了吗,师父爱他胜过亲儿子。”

听柳湘帘这么说,婴仙儿直视着仝瘸子,问:“你师父家人现在哪儿?”

“除了我和湘帘,师父没有家人。”

“他儿子和夫人呢?”

仝瘸子说:“十五年前,师父收留我,为了我,他一直没有结婚,哪儿来的夫人和儿子?”

婴仙儿大惊失色,问:“你是说,他把你当儿子,就没有再婚娶?”

仝瘸子点点头,说:“我也把师父当父亲敬仰!”

婴仙儿闻言,暗自气得浑身发抖。她这才知道内情—_原来当年拆散她与欧阳一陌的,竟然就是眼前的这个孽种!欧阳一陌为了抚养他,退隐这么多年,对自己不闻不问。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但眼下,婴仙儿还是耐着性子,不把自己的心思表现出来。她要在女儿的病痊愈后,让孽种去死,因为他,让自己母女孤苦伶仃十五年,她要让欧阳一陌后悔一辈子!

她想,孽种和小jian人说过,婴宁的病,只要按他们开出的药方用药,三个疗程即可病愈。药剂处方有了,煎熬服用时辰用法都掌握了,何不问问疗程期间有无变化和其他注意事项,三个疗程之后是否还要用药?是否痊愈?如果痊愈不需其他用药,那她不就不用如此等待煎熬了,立刻杀了他们!

心想至此,婴仙儿故作感恩地说:“婴宁的病,多亏遇上神医,也不知婴宁这病什么时候能痊愈,我们母女如何感谢恩人呢?”

仝瘸子客气地说:“行医治病,是我的本分,不用说什么感谢。婴宁小姐的病,其实已经好了,最后这两个疗程,只是恢復,没什么可担心的。”

婴仙儿闻言,兴奋地说:“恩人您是说,宁儿的病已经好了?就按现的在方子和方法用药,三个疗程用完,病就彻底好了?”

仝瘸子说:“大体应该是的。”

“大体?什么意思?”婴仙儿吃惊地问。

仝瘸子说:“我是说,病能治好,只是……”

“只是什么?”婴仙儿焦急地问。

仝瘸子说:“要是能够找到婴宁姑娘发病的病根最好。把病根除掉,病就永远不会再犯。病根不除,会有复发的可能,几率虽小,但不得不防。这也正是我们这些天没有急着离开的原因。”

“那你们赶快找啊。”婴仙儿急了。

柳湘帘说:“婴瓢把子,您还没看出来,我们也很着急呀。”

仝瘸子道:“要是师父在就好了。”

“那还不……”婴仙儿一句话还没说完,心思一转,心生一计,就说,“快把你们师父请来,或者告诉我,你们师父在哪儿,我立即派人去请。”

仝瘸子说:“一直都是师父找我们,我们不知道师父在哪儿。”

婴仙儿闻言,故意说:“原来是这样啊。要是你们的师父在多好,你们就可以腾出身子来去找武大财报仇了。”

“婴瓢把子,您打听到武大财的下落了?”柳湘帘听婴仙儿这么说,试探地问。

婴仙儿闻言笑了笑,故意不说话了。

柳湘帘见婴仙儿长时间不说话,就问:“婴瓢把子,我说得对吗?”

“对。”婴仙儿果断地说,“武大财的藏身之地我已经打听到了,都是我私心太重,想等你们把我女儿的病治好,祛除病根之后再告诉你们。但我又想,现在我如果不告诉你们,万一武大财再换藏身之处怎么办呢?婴宁的病现在已经好了,即使犯病,也不是马上就会犯的,是不是?查找病根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的,你们找武大财报仇,那可是大事呀,我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女儿耽误恩人的报仇大业呢!我现在就把武大财的藏身之地告诉两位,等你们报完大仇之后再回来为我女儿查找病根。武大财藏身在……”

“不忙。”婴仙儿话还没说完,就被仝瘸子拦住了,“我现在不急着找武大财了。”

听到这话,柳湘帘非常惊异,只听仝瘸子继续说:“我想我已经找到了婴宁生病的原因。”

因为此时,仝瘸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那日他和婴仙儿去婴宁闺房给婴宁针灸治病期间,看到房内的墙上,挂了一块红幔,偶然掀起红幔看了看,红幔后是一幅署名卡拉瓦乔的水彩画《丘比特的胜利》,现在讨论起婴宁得病的病因时,他就突然想起了那幅画,于是对婴仙儿说:“刚才我突然想起来了,婴宁的闺房内不是有一幅名叫《丘比特的胜利》的水彩画吗?我总觉得那幅画有点儿怪怪的,也许,婴宁的病就出在那幅画上。”

婴仙儿诧异极了,问:“你是说,婴宁的病就是因为那幅画?”

仝瘸子说:“婴瓢把子能把婴宁得病的经过和那幅画的来历说说吗?”

婴仙儿沉思了一会儿,开始慢慢地说:“那是两年前发生的事了。那时候,我女儿十四岁,機灵睿智,活泼懂事,人见人爱,不仅是我的宝贝,更是燕门上下可爱的小精灵。我们燕门在唐州这地盘上,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即使与雁子班有点儿不太融合,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更别说过节什么的了,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害我的婴宁。现在想起来,婴宁得这病也怪我,平时我都在忙门内的事,女儿很少管束。有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发现女儿与以往有些不同,吃饭不多,心思也不专一。我问她,她说自己好好的。我仔细地观察了几天,发现女儿经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内,很少外出,再后来我就发现,只要女儿在自己的闺房内,总是看着墙壁沉思,墙上会有什么呢?我进屋一看,才发现屋内的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一幅洋人的画,当时我就说,中国的画那么多,洋人的画有什么好看的,就想把画拿走,婴宁不让,后来就用一块红幔给遮起来了。我也曾问过她画是从哪儿弄来的,她不说,我也没有追究,况且她已经把画遮了起来,我也就没有太在意……”

婴仙儿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接着道:“后来我找过很多中医给女儿看病,都说是气血虚而神光不足,痰火壅盛,神昏不定,吃几服药就好了。可是我女儿吃了好些药,病不但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医生不能治病,反倒说我女儿的是‘邪祟症。那时候我很愧疚,觉得都是自己平时关心女儿太少,才造成了女儿这病。于是,我就带上女儿隐居到这个地方,希望在寂静的环境里漫慢治好女儿的病,但是一直没有用。我也想过,女儿的病是否与那幅画有关,试图从女儿的房间里摘走那幅画,可女儿一日不见那画,就疯得要死,那画我就再也不敢摘了。前几天,我有意无意间问起那幅画的来历,婴宁说是两个她不认识的陌生人送给她的,那天她在外游玩的时候,碰见两个人,那两个人看她可爱,送了她这幅画,还一路给她讲故事,送她回家。”

婴仙儿讲到这里,仝瘸子插话问:“婴宁说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了吗?”

婴仙儿说:“送她回来的一个人个子矮小,八字胡;另一个人穿长褂,大帽遮脸,看不清脸面。”

“后来这两个人可曾又出现过?”仝瘸子问。

婴仙儿想了想,说:“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婴宁得病之后,一个八字胡洋医生曾主动找上门来要给婴宁看病,我一见是一个洋人,就把他轰走了,也不知婴宁说的矮个子八字胡是不是那个洋人。”

仝瘸子简短地说:“恐怕就是他们了!”

婴仙儿问:“婴宁的病,是出在这幅画上?还是送画人身上?”

仝瘸子说:“都有关系,送画之人早就对婴宁实施催眠术进行心理暗示了。”

“催眠术,心理暗示?”婴仙儿不解地问,“那是什么?”

“通俗地讲,就是巫咒。”仝瘸子说,“婴宁闺房内的这幅画,是临摹的外国人卡拉瓦乔的水彩画《丘比特的胜利》,之前我一直觉得那幅画怪怪的,瓢把子这一说我想起来了,此画虽是临摹,但画的内容与气场,与原画有极大的出入:画面中的丘比特显示的是一个侧影,手拿弓箭,脚踏祥云,美轮美奂,勾人魂魄,似欲从画上走下来一般,陌生人引导婴宁回府,也许是在路上对婴宁实施暗示催眠,并且已经成功;婴宁到家后收藏此画,并把此画挂在墙上,那就是心理催眠暗示的继续。她整日看到的丘比特只是一个侧影,就潜意识地想看到丘比特的正面,天天对着那画想入非非,不知不觉就神魂颠倒,害上了相思病。”

婴仙儿等不及了,问:“神医,病因找到了,能给婴宁解除病根吧?”

为了安慰婴仙儿,仝瘸子道:“应该没问题。”

仝瘸子想,送画人用心理暗示催眠术致使婴宁生病,要除掉婴宁身上的病根,还得用暗示去驱除。于是他就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便问婴仙儿道:“婴瓢把子,您知道‘蓬鬓荆钗世所稀,布裙犹是嫁时衣。胡麻好种无人种,正是归时又不归这首唐诗吗?”

婴仙儿不解地说:“这首唐诗我有印象,但这跟婴宁的病,有关系吗?”

仝瘸子点点头,说:“诗中‘正当归时又不归中的‘当归两字,是重点。”

婴仙儿听得一头雾水,问:“神医您是说,当归能祛除婴宁的病根?”

仝瘸子说:“当归,根上端称‘归头,主根称‘归身或‘寸身;支根称‘归尾或‘归腿,全体称‘全归。全当归既能补血,又可活血,统称和血;当归身补血,当归尾破血。婴宁妹妹的病因气血迎时盛过时衰所致,故用此药调理最佳。黑虎山不缺这味中药,我与湘帘找时间带你们去认药,再让她传授婴宁一些疗心固体心法,静心平性。”

婴仙儿急不可耐地说:“这味中药我认识,我一会儿就去后山找药,湘帘姑娘快传授婴宁疗心固体心法吧,我想让我的女儿赶快好起来。神医,我这就去找药了。”

婴仙儿说完这句话,就出门了。

婴仙儿走后,柳湘帘问仝瘸子:“你说,那两个给婴宁送画的人会是谁呢?”

仝瘸子说:“根据婴宁的描述,送她回家的人,可能是一个日本人,另一个人,可能与咱们在刘会长家遇到的管家相似,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可能是刘江山与婴瓢把子的私怨,也不得知。”

柳湘帘点点头,又摇摇头。

婴仙儿采药回来,柳湘帘也把疗心固体心法传授给婴宁了。第二天早上吃罢饭,婴仙儿对仝瘸子和柳湘帘说:“婴宁的病根眼看就可以祛除了,我也該告诉你们武大财的藏身地了,他就在四方山密林丛的中燕家村,你们若是感到有困难,我随你们二人一道去,也好为你们打个帮手。”

“谢谢瓢把子的好意。”仝瘸子说,“只是我早已立下毒誓,我要亲手杀了武大财,为仝门亲人报仇,这事儿婴瓢把子就不用插手了,免得为我结下不必要的梁子。”

婴仙儿闻言,点头道:“神医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搅和了。以神医的手段,我相信对付一个武大财绝不是问题。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去燕家村?”

仝瘸子说:“我们想再等等,婴宁的病还没完全好,等好点儿之后,我们再动身去燕家村。”

婴仙儿虽然感动,但内心的仇恨很快将这感动驱散,她装得非常关心的样子,说:“我建议你们今天就去,万一武大财离开了燕家村,再想找到他就难了。至于婴宁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留下的病根,等你们杀了武大财回来继续治疗,也不晚啊!”

柳湘帘看仝瘸子,仝瘸子看婴仙儿。最后,仝瘸子说:“也好,我们走后,瓢把子要注意婴宁的变化,至于那幅画,暂时别动,等我们回来想办法移除。”

婴仙儿点头道:“记下了,我等你们回来。”

仝瘸子和柳湘帘离开鸡鸣岭后,婴仙儿就去婴宁闺房取墙上的画,想不到遭到了婴宁的强烈反对。婴仙儿试图强行取画,但当她看到女儿那歇斯底里的暴怒情绪时,她怕了。她再也经不起女儿的第二次病了,只好停手,反过来安慰女儿。

她想,白天不行,就夜里来,晚上待女儿睡熟之后,悄悄进屋把画取走,反正,让女儿生病的恶画,一定不能存在女儿的闺房内。

晚上还没等到,欧阳一陌就找上门来要人了。

第八回 昔日离恨生怨侣 今朝相逢添新仇

欧阳一陌到达鸡鸣岭,是在下午。在此之前,徒儿和柳湘帘去鸡鸣岭燕门总舵为婴宁治病的事儿,欧阳一陌并不知道,他回来打听再三,才知道仝瘸子夫妇去鸡鸣岭的事。

他不放心,四处打探,找到鸡鸣岭,想去找婴仙儿问问是怎么回事。尽管他在内心里不想见婴仙儿,但徒儿若有事,他如何面对师父,如何向仝府的冤魂交代?祁阳镇仝府满门血海深仇,还等着徒儿去报。如果婴仙儿一定要对付徒儿,他舍了老命也要婴仙儿放人。上一代的恨,与下一代没有关系。何况当年是你婴仙儿负我,我对得起你婴仙儿!

欧阳一陌找到隐蔽在鸡鸣岭密林中的燕门总舵,敲开总舵隐秘的大门时,开门的还是那个老妇,仝瘸子不认得,欧阳一陌却认得,这是婴仙儿的姑妈婴凤鸣。欧阳一陌深感意外,赶快深深一礼道:“见过姑妈,您老万寿无疆!”

“你认错人了,我们这里没有你的姑妈。”婴凤鸣冷冷地回了一声,就要关门。欧阳一陌赶紧说:“没认错,我是欧阳一陌,来看您老和婴瓢把子。”

“我不认识什么一陌二陌的,我们这里也没有什么瓢把子。”说完再次关门。

欧阳一陌身子一晃就到了门前,一手抓住即将关上的大门,大声说:“我要见婴仙儿!”

婴凤鸣突然抬头,怒视着欧阳一陌,说:“你还有脸来见她?滚!”

“让他进来吧!”不知何时,婴仙儿已经出现在了大门口。

婴凤鸣看了婴仙儿一眼,放欧阳一陌进院了。

婴仙儿也不让座,自个儿斟满一杯茶水,坐到了雕花圈椅内,冷冷地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儿?”

欧阳一陌早有心理准备,也不在乎婴仙儿的冷落,在婴仙儿的对面坐下,说:“我是来找我徒儿的。”

“你找徒弟到我这里来干什么?我这里的所有人,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好好好,我不想与你争吵。”欧阳一陌摆手示意,“就算是我与你没有关系,那我的徒弟到你这里来,可是为你女儿治病的……”

欧阳一陌一句话还没说完,婴仙儿就突然站起来,说:“医生来为我女儿看病,不应该吗?”

欧阳一陌坐着没动,说:“我刚才说过,我不是来与你吵架的。我早就听说我的徒儿与柳姑娘来贵府了,我现在有急事,急着见他们两个。”

婴仙儿冷笑道:“你说向谁要人,谁就能给你人吗?”

“你女儿的病应该已经好了吧?也应该放他两个走了呀。”

“你还好意思问我的女儿?”婴仙儿狠狠地说,“我的女儿要是有什么好歹,我首先要杀的就是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混蛋!”

欧阳一陌心想,是你婴仙儿无情在先,弃情嫁人生女,现在倒埋怨起我来了!但他为了尽快地见到徒儿两人,一再忍着,从婴仙儿的话里他也听出来,婴仙儿女儿的病似乎还没有彻底好,徒儿也许在这里还没有走,于是问:“你女儿病还没有好吗?”

婴仙儿听他口口声声说“你的女儿”,气不打一处来,就说:“你不是想见你的徒儿吗?我女儿的病是好了,只是心里还有一个结需要解开,你把我女儿的这个结解开,我就告诉你,你的徒弟在哪儿。”

欧阳一陌沉默了半晌,说:“我离开皇宫时,就当着慈禧太后的面金盆洗手,立誓不再为人治病,你也知道,以慈禧太后的狭隘之心,我若是不发誓金盆洗手,我就别想离开。行走江湖,守的是信誉二字,所以说,我不会为任何人治病。”

欧阳一陌说出这样的话,是婴仙儿始料不及的。欧阳一陌不愿出手为女儿治病,女儿将来一旦犯病怎么办?婴仙儿气得身心震颤,手指着欧阳一陌吼道:“你混蛋!金盆洗手了,为什么有徒儿?”

欧阳一陌道:“授徒与治病是两码事,我当年的誓约是不治病,并没有说不授徒。只要你把我的徒儿叫出来见我,我可以帮他分析病情,参谋疗法。”

婴仙儿说:“你急于要见你的徒弟?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欧阳一陌问:“什么条件?”

“很简单,你告诉我根治女儿病根的方法,我就把你的徒弟还给你。”

欧阳一陌不悦地说:“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我还能信你吗?”婴仙儿盯着欧阳一陌道,“你要是不想见你的徒儿,那以后再说。”

欧阳一陌不明白婴仙儿为何对他如此冷酷无情,只好无奈地说:“我不知道你女儿的病情,你叫我怎么说出祛除病根的方法?”

婴仙儿说:“我可以告诉你呀。”

欧阳一陌道:“好,你就说来我听听。”

婴仙儿把婴宁生病以及仝瘸子与柳湘帘给婴宁治病的全过程详细地复述一遍之后,才说:“你的徒弟说我女儿的病根就在那幅画上,移除了那幅画,也就是拔掉了病根,可是我今天上午去女儿房间取画时,却遭到了她强烈的反对,歇斯底里的情绪,如果移除了那幅画,反使她病情加重,那我可怎么办?”

欧阳一陌听完,说:“你能让我见见你女儿,还有那幅画吗?”

婴仙儿说:“我这就去楼上把她领下来。”

婴仙儿点点头,吩咐下人去叫婴宁,自己领着欧阳一陌往院子里走。

欧阳一陌跟在婴仙儿身后,沿鹅卵石铺就的路面,穿过层层亭台楼榭,走进一处满园花草庭院的亭子里。

婴宁被带下楼,婴仙儿把女儿介绍给欧阳一陌。欧阳一陌看到婴宁的那一刻,心里一动,这不就是十五年前的婴仙儿吗?

沉默半晌,他收回颤动的心,慈爱地说:“姑娘,我来给你号号脉。”

婴宁在病中,整个人浑身溢着一股奇异的媚态。婴仙儿赶紧扶女儿坐下,把她的手递给欧阳一陌。

欧阳一陌诊完脉,对着婴仙儿使了个眼色,婴仙儿赶紧叫人:“姑姑,把宁儿带去逛逛。”

说话间,婴凤鸣进门,拉上婴宁说:“乖孙女,姥姥正找你呢,走,姥姥带你逛逛去。”

婴宁顺从地跟着婴凤鸣走了。

婴宁走后,婴仙儿领着欧阳一陌上楼。看了那幅仿制的卡拉瓦乔名画《丘比特的胜利》后,就赶紧下楼,他们怕婴宁一旦突然回来,撞上引反感,反而对治疗婴宁的病不利。

二人下楼后,婴仙儿问:“找到方法了吗?”

欧阳一陌说:“这幅画与卡拉瓦乔的名画《丘比特的胜利》有极大的出入。原画中的丘比特是正面的,显得极为真实而活泼,形态自然清新,处处洋溢着一种毫不生疏的亲切感,丘比特手拿弓箭,脚下踩踏着象征着战争与和平的艺术象征物,画风手法极为细腻,画面非常优美,生动地表现出‘爱神的特征。这幅盗名的水彩画,表现的却是丘比特的一个侧面。而且,画中布了一个邪毒的气场,再加上神秘送畫人的暗示引诱,婴宁就生病了,初时食欲不正常,好像还有很大的心事,继而心火攻胃火,心中烦闷,最后心病加重,忘了羞耻。病由心起,仍需心医。你可听说过一则画是医病心药的传说?”

婴仙儿摇头。

欧阳一陌说:“相传,唐朝著名诗人王维善画,有《辋川图》是医病的心药,世称名画。宋哲宗年间,秦观在汝南郡当学官,其年夏天,他得了肠胃病,久治不愈,甚是怪异。一日,有位笔友来探望他,带给他一幅前朝王维的山水画《辋川图》,然后挂于床前,说,‘这是王维名画,有心药之称,我曾用此画治好过几个人的怪病,你不妨一试。病好后我再来取画。秦观半信半疑,名画能治病?可朋友说得真诚,绝非戏言,只好试一试。秦观躺在床上,睁眼就看到了《辋川图》。这图画得妙,群山环抱,飞瀑流泻,树林掩映,山清水秀,天高云淡,鸟语花香,生机盎然,亭台楼榭,古朴端庄。别墅外,云水流逝,偶有舟楫过往,悠然超尘绝俗的意境,给人以精神上的陶冶和身心上的审美愉悦,百看不厌。秦观反复仔细观看,只觉得景物自然,天生成趣,空气清新,沁人肺腑,不由得坐起来了。再三端详,竟举步走到画前,似徜徉在山水之间,流连于花草之中,身也轻了,气也顺了,心情豁然开朗,悟出画中真趣。经过几天画中游览,心灵与画境沟通,秦观的病神奇般地痊愈了。”

听到这里,婴仙儿不解地说:“不对吧?王维的画《辋川图》是医病的心药,这幅卡拉瓦乔的《丘比特的胜利》却是致病毒药,怎能相提并论?”

欧阳一陌说:“结局向逆,道理相同。医病心药的画拿来观赏养心治病,致病毒药的画,就必须移除,断其病根。”

婴仙儿担忧道:“婴宁护那毒画护得像命根子,我要强行拿走,那宁儿再犯病了怎么办?”

欧阳一陌肯定地说:“不让别人去拿,可以让婴宁自己自愿把画移除,彻底销毁,拔掉了病根,病就永远不会再犯了。”

婴仙儿迫不及待地问:“那你快告诉我,怎样让宁儿自个儿移除销毁那幅恶画?”

“前面我已经给你说过,我只说病,但不治病。这事儿,得让我那徒儿去办。”

“你好狠心!”婴仙儿脸色突然变了,狠狠地说,“如果你那徒弟来不了呢?”

“那我也不能违背誓言。”

“如果你的那个孽障徒儿已经死了,你也不愿意为我女儿治病吗?”

“你说什么?”欧阳一陌闻言,霍地站了起来。

“我问你,如果你的那个孽障徒儿死了,你也不愿为我的女儿治病吗?”婴仙儿瞪着血红的眼睛问欧阳一陌。

欧阳一陌怒道:“小小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

“你那孽障爱徒,还有那个小妖精,已经去雁子班七星阵赴死去了!”

第九回 龙潭虎穴寻仇人 伉俪同闯七星阵

四方山路上,两个人影在并肩疾行。

柳湘帘问仝瘸子:“咱此去雁子班找武大财,你可听说过雁子班的‘七大天王和‘七星阵?”

仝瘸子说:“听说过,江湖传言,雁子班的‘七大天王武功超群,‘七大天王组成的七星阵很少有人能破。”

“你可还记得‘文曲星是谁?”

“记得,‘文曲星就是贼子武大财,现在应该就在雁子班中!”

柳湘帘又问:“那我们到了雁子班,是直接找武大财,还是找文曲星呢?”

仝瘸子说:“帘妹问得好。我们不能说是找武大财,那样会引起怀疑,我们只找文曲星。”

柳湘帘仍是不放心地问:“那他们要是不说呢?”

仝瘸子果断地说:“那我们就逼他们亮出七星阵。”

“凭咱们两人的功力,那不是在找死?”柳湘帘猛地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仝瘸子说。

“也未必。是阵,都有破解之法。”仝瘸子平静地说,“七星阵,一定是按七星星象变化组成的阵。七星,对应的位置应该就是雁子班的七大天王;阵法,对应的应该是天宇星象阵图中的北斗七星阵。北斗七星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组成。古代人把这七星联系起来想象成为古代舀酒斗形。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组成斗身,日魁;玉衡、开阳、摇光组成斗柄,日杓。北斗星在不同季节夜晚出现于天空不同的方位,人们就根据初昏时斗柄所指的方向来决定季节: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七星阵的布局,就是按照七星的运动变化设计出的阵势,《易·传》曰:‘帝出乎震,震卦在东,也就是说,掌穴的在震位。而武大财号称文曲星,即是排在星阵中的天权宫,亦是阵中的第四位置。只要七大天王星阵出现,不论武大财作何伪装,仅从七星阵的位置,我们马上就可以找到他。”

柳湘帘说:“找到他,不代表我们能够杀了他。况且以我们两人的力量,也不一定能破了他们的七星阵。”

仝瘸子想了想,说:“等我们找到了武大财,再见机行事。总会有扭转势局的机会,如果我们不找到武大财,就是没有机会。”

柳湘帘不放心地说:“我们这是闯鬼门关,一定要想好退路。”

仝瘸子坚持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只有走一步说一步,到时候见机而行。四方山快到了,我们不谈这个。”

柳湘帘只好点点头……

四方山深处,一条清澈的溪流在山脚下环绕出一片低洼的平原。靠山面南,一处自下而上的庄园在山坡密林中时隐时现,等近了,方看清整个庄园是沿南北中轴线上下构成五处院落,皆深藏在密林中,大门外则是十亩大小的小平原,被开垦为田地,地里有蔬菜,亦有庄稼,一个农夫在田地里劳作。

仝瘸子和柳湘帘走上前,友好地问:“大伯,这里可是雁家村?”

农夫头也没抬,说:“山野敝乡,哪来的名字?二位真是稀客。”

仝瘸子觉得奇怪,又问:“大伯,我们向您打听一个人。”

农夫一边劳作一边说:“这里恐怕没有两位要找的人。”

仝瘸子笑着说:“一定有,我找天权宫文曲星。”

老农抬起头,看了仝瘸子和柳湘帘一眼,说:“你一定要说有,自己去那邊问去。”老农用手朝庄园的方向指了指。

二人来到院子里,院内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仝瘸子示意,柳湘帘手中多出了一面铜锣。

“咣!”一声铜锣的脆响在山间回响。

许久,从旁边一个房门中走出一个少年,仝瘸子上前搭话,少年用手比划,原来是一个哑巴。仝瘸子再问,少年用手朝后边院子指。

第二个院子内,有一老叟在浇花儿。见了仝瘸子两人,说:“刚才的锣声是二位打的?可惜我们这里没人看把戏。”

仝瘸子又把要问的话说了,老叟说:“你们自己去后边问去。”然后用手朝后边的院子指了指。

第三个院子内,一个老叟在教一群孩子读书,老叟见两人进来,抬头愠怒道:“学生正在上课,谁让你们在前院敲锣,赶紧走!”

二人又走进第四个院子内,一个老叟在看书,不理他们;第五个院子内,人员庞杂,一人读书、一人习字、一人画画、一人扎马桩、一人躺在睡椅上闭目养神。仝瘸子和柳湘帘进院,并无人理会。仝瘸子仔细看了一下,从外面看,这里是最后一个院落,可是院落的后面,还有一个通往后面的过道,他就想,难道这第五个院落的后面还有一个院落?或是通往后山的门洞?因没人理会他们,仝瘸子本想击锣明示,但考虑到第三个院落正在读书的学生,他忍住没有那么做,一躬身道:“在下唐州仝瘸子,打扰诸位一下,我们是来拜见贵门七大天王之一的文曲星的。”

听到仝瘸子第二次说话,躺在睡椅上的人吐出了一句话,但不是对仝瘸子说的:“中院散课了吧?”

正在扎马桩的应了一声:“该散了。”

读书的说:“还让读书不?”

练字的说:“这一笔重了。”

画画的摇摇头,收起画笔和宣纸准备离开。

仝瘸子强忍住胸中的气愤,再次说:“在下唐州仝瘸子,特来拜见天权宫文曲星。”

散步的停下脚步,说:“你的话我们不明白,走吧。”

仝瘸子一听,心中有气,道:“堂堂雁子班总舵,原来也不过如此,连自己的七大天王都不敢承认。”

仝瘸子话音刚落,躺在睡椅上的人就站了起来,愠怒道:“年轻人,这话是不是有点儿霸道了?”

仝瘸子知道这些人轻易不会告诉他武大财是否在,就有了刺激对方的想法,柳湘帘心领神会,右手一扬,铜锣凌空飞起,正在练扎马桩的中年人忽地拔身而起,去抢铜锣,就在中年人即将接触铜锣的一瞬间,柳湘帘随着铜锣飞起的同时,身体随后而至,已经把铜锣收进了自己的手中,而在两人争抢铜锣的缝隙间,仝瘸子弓身射出三粒弹丸,已从锣面撞击而过,响起“咣!咣!咣!”三声脆响。

对面响起“啪啪啪”三声掌声,接着是一个浑厚的声音道:“好潇洒的身手!铜锣响,神医到,神医伉俪远道而来,有失远迎!”随着话音,一个身穿红缎子长衫、五十来岁的汉子从门洞内走了出来。

仝瘸子躬身一礼,问:“请问先生是?”

那人道:“在下龚道通,不知神医为何说我们这里是雁子班总舵?还口口声声向我们要什么天权宫文曲星,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仝瘸子言而有据,不卑不亢地道:“龚先生不承认这里是雁子班总舵也罢,别的不谈,请您交出武大财。想必龚先生不会不知道,武大财血洗仝府,又借官府之名杀害江湖结拜兄弟,杀老乡冒名顶替做县令等事,都是罪大恶极。如果你们要想保护武大财,雁子班众兄弟今后将是官府和江湖各派的共同敌人。交出武大财,将是给你的雁子班换来平安、不受追责的最佳选择。”

龚道通愠怒道:“神医,你这是在威胁我?”

仝瘸子说:“在下是在给你的雁子班指条明路。”

听到此,龚道通突然笑了起来,道:“好大的口气,小小年纪,竟然敢称给我雁子班指路,这话传出去岂不是让江湖人笑掉大牙了吗?哈哈哈……”

仝瘸子道:“你终于承认你们是雁子班了!如果不听在下的劝告,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仝瘸子话音未落,画画人的身后突然向仝瘸子和柳湘帘所在的方位飞出两把飞刀,同时又传出一声暴喝:“小心魔医施毒,杀了他!”

这声音,仝瘸子再熟悉不过了,不是仇人武大财,还会是谁?!

两把飞刀瞬间就到了仝瘸子和柳湘帘面前,仝瘸子手中的弹弓还没出手,柳湘帘腰间的软剑已经拔出,“当当”两声脆响,飞刀落地,武大财已融入七星中间,阵形幻化,那七人瞬间戴上防毒蒙面头套,仅露一双眼睛,仝瘸子已认不出哪个才是真正的武大财了。

武大财加入,七星到齐,仝瘸子和柳湘帘瞬间被围在了七星阵中心。

仝瘸子左手持弹弓,右手藏弹丸,柳湘帘软剑护面门,仔细地注视着七星阵的变幻,找天权宫所在的位置。

七星阵脚变幻迅疾,位置幻化多变,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只能在某一个瞬间才能看到天权宫所在的位置,而在这个位置停留的时间非常短暂,出手若不是非常准确迅疾,很难实现对武大财的一招绝杀。

仝瘸子要找的是武大财,他不想误伤与他家仇无关的任何一个人,半是激将半是勸诫地道:“诸位都听清了,我不想伤及无辜的人,还请各位不要为难我!”

仝瘸子话音落下的同时,身体下躬,柳湘帘手中的软剑幻化出朵朵剑花的同时,脚已踏上了仝瘸子的肩头,飞鹰展翅人剑合一,柳湘帘手中的剑花一旋,仝瘸子右手中的弹丸弹射而出,七颗追魂夺命弹丸齐刷刷地飞向天权宫的位置……

武大财见识过仝瘸子追魂夺命弹丸的厉害,也自知不能全部躲过,立时就地拔葱飞射而起,用脚踢开没能躲过的两粒弹丸,四散炸响……

初次交手,“七大天王”中除了天权宫文曲星武大财之外,他们还没等见到拳会会首柳湘帘的手段,就已被仝瘸子出手极快的追魂夺命弹丸震慑到了。这两个年轻人虽然—个残疾,—个女流,却不是善茬,为了雁子班七星阵的名声,这两个人,今日一定要绝招杀之!只听“七大天王”中一人叫了一声:“流星雨!”阵势立变,七件武器一齐待势欲朝两人飞来。

仝瘸子肩上的柳湘帘亦在七件武器待势飞来的那一瞬间,整个身体突然在仝瘸子肩头快速旋转起来,下面的仝瘸子在柳湘帘飞旋的身子下,在向着相反的方向快速旋转,下衣角瞬间撩起,弹弓已经拉开。

双方都是用的绝杀招数,谁死谁伤,瞬息之间!

突然,一声“神医手下留情——”的浑厚声音破空而来,伴着声音的响起,又是两个蒙面汉子从院墙外飘落下来……

来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阻止仝瘸子出手?

这还得从欧阳一陌说起。

第十回 前嫌尽释天伦乐 花好月圆合家亲

欧阳一陌在鸡鸣岭燕门总舵内,当婴仙儿说到仝瘸子和柳湘帘已经于今天上午就去了雁子班时,欧阳一陌就问:“原来你早就知道武大财藏在雁子班?”

“我可不管武大财在不在雁子班,重要的是你的徒儿已经去送死了,我女儿的病根未除,你一定要治。”

欧阳一陌说:“我说过,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婴宁的病根儿,还是等我那徒儿回来后让他治。我相信他一定能平安归来!”

婴仙儿没想到,欧阳一陌对自己十五年前曾经的誓言是如此的死守,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她那白里透红俊俏的脸蛋儿,气得几乎没有了血色,逼视着欧阳一陌,说出的话,冷得发飕:“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你欧阳一陌没有徒儿,或是你的徒儿已经死了,是你的亲生子病了,你也见死不救吗?”

欧阳一陌道:“你的如果不成立,我没有亲生子。”

婴仙儿怒道:“如果你有亲生子,而且,你的亲生子病了,你也见死不救吗?”

欧阳一陌听糊涂了,不解地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婴仙儿含泪道:“如果,婴宁就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也不救吗?”

欧阳一陌心里猛地一震,仍是不敢相信,问:“你……你在胡说什么?”

“啪”的一声,婴仙儿抓起桌子上的茶碗摔了,放声大哭起来……

婴仙儿把欧阳一陌哭得手忙脚乱,不知怎么安慰才好,慌忙说:“十五年前我离开京城前专程找过你呀,遍寻不见。后来听说你嫁人了,你来唐州我又去见你,可是那时候你已经有了孩子……”

婴仙儿怨恨地说:“当时你不是说你也有自己的孩子了吗?”

欧阳一陌道:“那是我心里有气,说的气话呀。我至今一直没有结婚。快告诉我,婴宁真的是我们俩的孩子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婴仙儿哭了一会儿,说:“刺杀失败之后,我被你师父所救,逃出宫,不久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坚持留下这个孩子,不得已对外宣称我已嫁人了……”

欧阳一陌捶着自己的头,说:“妹妹,都怨我,我不知道你的处境……”

婴仙儿接着说:“在我生下咱们的女儿之后,姑姑就带着我,按照你师父在密信中指的路,来唐州祁阳镇找—个叫仝一浩的大善人,在那里与你团聚。可我们到了唐州祁阳镇找你的时候,仝一浩一家已经遇难,你也不知去向了。我和姑姑就只好重操旧业,接管了唐州燕门,生活刚稳定下来,就向江湖发出寻人英雄帖找你。可是那天我到相思旅店见你,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说你已经有儿子了,你是在逼死我啊!”

欧阳一陌不停地擂着头,说:“一切都怨我啊,我真混,当时我怎么就没问你是怎么回事儿呢?”

婴仙儿又问:“问我?你问过你师父吗?”

欧阳一陌猛地抬起头,问:“我师父他怎么了?”

嬰仙儿含泪道:“他为了彻底断掉宫里找人的线索,在你离开京城后,断脉自尽了……”

婴仙儿的话句句如晴空霹雳,把欧阳一陌击得肝肠断裂,失声痛哭:“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女儿,对不起你们母女!我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

欧阳一陌哭,婴仙儿也哭。哭够了,婴仙儿说:“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救咱们的女儿吧!”

欧阳一陌擦干泪水,说:“女儿的病没事儿,好治。等小小和柳姑娘回来,女儿的病根儿马上就会祛除的。你放心,宁儿是咱们的亲闺女,亲闺女的病我能不管吗?小小和柳姑娘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说起来,我还得代小小谢谢你,武大财还真的在雁子班呢。”

婴仙儿吃惊地问:“武大财真的在雁子班?”

欧阳一陌道:“我也是昨天才打听到武大财在雁子班总舵秘藏的消息,今天来,就是告诉小小他们去那儿找武大财报仇的,凑巧你已经给他们指路了,我代徒儿感谢你。”

婴仙儿关心地问:“这么说,我是歪打正着了。你那愣小子和柳姑娘不会有事吧?”

欧阳一陌胸有成竹地说:“不会有事儿。我教过他怎么破解七星阵,他天资聪慧,一定能化险为夷。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昨天我探明武大财在雁子班的消息后,为了防止武大财再溜走,已经派使者去四方山监督武大财了,雁子班若有异动,使者自会处置。等他们一回来,就让他们给闺女解除病根。”

婴仙儿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再说四方山雁子班总舵内,一声“神医手下留情”,双方都下意识地停了手。只听空中的声音再次传来:“神龙使者到!”

随着话音,从院墙外落进两个蒙面汉子,手拿三角黄旗,分左右站立警戒,随后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汉子落下,站立到了两个汉子中间。

在此一瞬间,七大天王剩下了六个,一齐躬身作礼:“恭候神龙使者!”

柳湘帘从仝瘸子肩头跳下。二人环视众人,站立不动。

神龙使者看着仝瘸子道:“神医好大的架子!”

仝瘸子目视着蒙面人,道:“自称神龙使者,就是使者了?”

蒙面人笑了笑,从怀内掏出了一块令牌。

仝瘸子见到令牌,才稍一抱拳道:“见过使者。”

七星惊异,这瘸子见了神龙使者还摆谱,他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对神龙使者不恭?只听仝瘸子对神龙使者一点也不恭维地说:“你们放走了武大财!”

“是吗?”神龙使者拍了三声巴掌,墙外立时又落下三个人,两个蒙面的,押着武大财,七星之首贪狼星君龚道通站出来,说:“神龙使者,您这是不公!”

“我是在救你们雁子班。”神龙使者转身面向仝瘸子,“你给他们说说。”

正好,此时有一只猫从院墙上跳了下来,仝瘸子手稍微动了一下,距离他数丈之远的猫立时倒地。七星中的其中一人走过去,捡起猫儿一看,猫已经死了。

神龙使者说:“告诉他们是怎么回事?”

仝瘸子简短地说:“我的绝活,毒药闻立死,闻者必死!”

七星听了,大惊。幸亏神龙使者来得及时,要不然,雁子班将遭灭顶大灾。

只听仝瘸子说:“我要检查这个人是不是真正的武大财。”

神龙使者点头。仝瘸子在柳湘帘的陪同下,走向被抓回来的人,发现他左右两边都有耳朵,心下大惊,难道又抓错了?

仝瘸子盯着此人,伸手把此人长发拔起,长发瞬间离开头皮,还带出了一个完整的人皮头套!光滑的头皮左边,正好缺了一个左耳,此人正是仝瘸子要找的仇人武大财!

柳湘帘见状,软剑陡指,就要杀掉武大财,被仝瘸子拦住了,说:“现在还不能杀他。”

柳湘帘不解地问:“为什么?”

仝瘸子回头看着雁子班众人说:“雁子班已经是武大财的帮凶,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我不想难为雁子班的朋友,我只想知道,武大财顶替吴大印当上唐州县令的真相。如果雁子班的朋友能够告诉在下,我想请江湖神龙使者作证,通知江湖朋友和官府,不再追究雁子班的责任。”

雁子班众人不相信地看着仝瘸子,再看向神龙使者。

神龙使者道:“神医话已至此,本使者尊重神医善意,雁子班还不谢罪?”

雁子班六星匍匐在地,叩谢道:“谢神医指路,望使者大恩调停!”

原来,当年武大财带领刘三麻子一伙血洗祁阳镇仝府后,武大财怕将来仝小小回来找他报仇,就有意避开刘三麻子,上山为匪。当时正好有雁子班到唐州作案,武大财就带着重金投靠了雁子班。雁子班的生意本来是骗官府的营生,当时的唐州县令被骗丢官,正好遇上武大财的同乡吴大印补缺唐州县令,雁子班就帮助武大财,在吴大印赴任途中将其杀害,武大财顶替吴大印赴任县令……

仝瘸子知道了武大财化名吴大印的真相后,逼视着武大财,又问:“燕门瓢把子的女儿婴宁的病,可是你的黑手?”

武大财抬起头来,说:“那不是我,我也没有那个本事。”

仝瘸子不信,又问:“如何证明不是你?”

武大财冷笑道:“好汉做事好汉当,我只是一个指路的,诱使婴宁生病的,是一个日本人。”

仝瘸子觉得诧异,又问:“倭人为什么要害婴宁?”

武大财道:“不是倭人要害那丫头,是婴瓢把子自己害了她女儿。日本人出资,培养燕门杀手刺杀皇帝,想引起清廷内乱,没想到婴仙儿背叛了组织,还暴露了身份,让日本人的心血白费了!日本人用手段对付她那天真的女儿,那是她自找的!”

仝瘸子闻言,叹了一口气。

当天下午,神龙使者协助仝瘸子和柳湘帘把武大财押到祁阳镇仝家的祖坟上,仝瘸子亲手杀了武大财,用仇人的鲜血祭奠祖宗,随后躬送神龙使者一行离去。

神龙使者一行离去后,柳湘帘就问仝瘸子:“相公,今天你说的什么‘闻立死,就那么厉害吗?”

仝瘸子笑道:“你不是都见识过了吗。”

柳湘帘问:“你那药是用什么做的?”

仝瘸子道:“那是我专门收集,并用绝密材料包装起来的,用多种药物混合生成的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气体,闻之立死。”

柳湘帘更奇怪了,问:“那你剿灭黑虎山土匪后,武大财在县府为你庆功时,为什么不用闻立死杀了武大财?”

仝瘸子道:“我要用他的鲜血祭奠咱祖宗。”

柳湘帘想起了什么,又问:“那天在场的人,都闻了毒药,他们没事吗?”

仝瘸子笑道:“你放心,无辜的人一个也死不了。我能收集闻立死,当然就有解药。况且,我是要武大财的人头和鲜血,不要无辜人的血。更何况,我也不想与雁子班的人结怨,更不想滥杀无辜。”

“这还差不多,你还有点儿善心。”柳湘帘说这句话的时候,身子朝仝瘸子拥去,马上又迅疾闪开。因为,从旁边的山坡上驰来了四匹快骑。近了,仝瘸子和柳湘帘认出,是师父欧阳一陌和婴仙儿,还有婴宁和婴凤鸣。一家子都出来迎接他们了。

为了给婴宁解除病根,第二天吃过早饭,欧阳一陌、婴仙儿、婴宁、婴凤鸣四人回黑虎山鸡鸣岭秘密总舵,仝瘸子和柳湘帘去唐州城,高价聘请唐州城著名画师唐三彩临摹了一幅正面的《丘比特的胜利》的水彩画,但仝瘸子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临摹画上的丘比特,原来那幅画中不能看到的半边身子一定要很丑,原来看不到的那半边脸,必须是一脸的麻子,口眼歪斜,非常非常的难看。

仝瘸子与柳湘帘拿到画,回到鸡鸣岭燕门总舵后,把画交到婴仙儿手上,让她晚上等婴宁睡熟后,悄悄把原来的画取下,换上这幅临摹画。

夜里,婴宁醒来,习惯性地掌灯,把墙上的红幔掀开欣赏时,突然发现画中丘比特的身子全部转了过来,原来自己没有看到的美男子的半边身子是那么的难看,特别是原来看不到的那半边脸,口眼歪斜,满脸的麻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把早已嵌刻进她心中的美好想象,突然之间击得粉碎,羞恨恼怒之间,她把画一把扯下来烧掉了。

從此,婴宁的病彻底地好了。

一家人在鸡鸣岭停留几天之后,欧阳一陌带着仝瘸子和柳湘帘回祁阳镇仝府,祭祀祖宗,准备补办婚宴。婴仙儿带着姑姑和女儿回唐州燕门总舵请辞瓢把子事宜,办完交接手续,就去祁阳镇,全家人终于团聚,从此,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