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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下午五点，唐年年还躺在床上和周公约会，隐约听到门铃响了一声，她翻了个身，用枕头捂住脑袋，没打算去开门。
本以为是快递小哥，按个几下没人理，就会把快递放在门口，去送下一单。
没想到门外的人十分坚持，足足按了五分钟还没消停，唐年年实在受不了，才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刚刚还睡意朦胧，眼睛半睁的她，瞬间清醒。
贺朝笔挺挺的站在门外，穿着黑色冲锋衣，一手握着行李箱的推杆，一只手悬在空中，原本想要继续按门铃，见门开了，又默默收回手，放进裤袋里。
唐年年皱了皱眉，双手交叉，一脸“你怎么在这”的表情。
贺朝抬眼看她，没说话。
唐年年说了句“无聊。”想把门关上，被贺朝眼疾手快的挡住。
“我没地方去了。”
贺朝留着个寸头，狭长的凤眼微眯，自带气场，加上习惯性地挑眉，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关我什么事。”唐年年不理解。
而且他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是怎么回事，来蹭住还委屈他了？
“你不是租的两室么。”贺朝的手依旧抵在门口，另一只手从口袋拿出来，指骨刮了刮眉毛，“我来借住一段时间。”
好一个肯定句，感情没打算来征求她意见。
唐年年也见惯不惯了，他俩是隔着一条马路的邻居，远是远了点，但两家关系挺好，他俩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但是互相看不顺眼的那种。
唐年年头都没抬，态度坚决，“不借。”
贺朝睨她一眼，语气稍软，“我可以付你钱。”
他倒是了解她，知道她是个财迷，想从钱上找突破口。
但她唐年年也不是个没底线的人好吧。
她对贺朝笑了笑，拉过他的手，假意示好，再趁他不注意，将他往外一推，再“嘭”的一声把门关上，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本姑娘才不稀罕你的臭钱呢。”唐年年拍拍手，往卧室走去。
任凭贺朝在门外依旧狂按门铃，她也没打算搭理。
但最后，贺朝还是住了进来。
2
唐年年接到母亲大人沈女士的电话，她说贺朝工作也在她租的房子附近，现在没找到住处，便擅自作主替唐年年收留了他。
唐年年扶额，对着电话那头，问了一句：“你还是我亲妈吗？他好歹也是个男的，你就不担心我会被欺负？”
那边很吵杂，听着像在麻将馆，沈女士说了句“碰”，慢悠悠地回：“你俩从小认识，知根知底的，贺朝怎么会欺负你。你别欺负人家就得了。”
“反正我已经答应贺朝妈妈了，不能食言，就这么着。”
“我不跟你说了，我还在……”话没说完，那边激动地喊了一句：“糊了糊了。”
电话就挂断了，但沈女士还不忘在胡牌后，给她了条信息：要是被我知道贺朝没住你那，下个月的房租你就自己解决。
从小到大，沈女士就胳膊肘往外拐，尤其是在贺朝的事情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唐年年是捡来的，贺朝才是亲生儿子呢。
唐年年不愿向“恶势力”低头，但得向钱低头，她烦躁朝空中挥了几拳，不情愿的去开了门。
贺朝似乎早知道会是这结果，靠在门外玩起了玩消消乐，门一开，嘴角带着笑意，抬头朝唐年年挑了个眉，又低下头，一手划着手机屏幕，一手拖着行李，慢条斯理的朝屋内走去。
这是鸠占鹊巢啊。
事已至此，唐年年反抗不了，只能接受。她把门一关，开始定制合租条例。
唐年年是电台主播，工作的时间在晚上，所以十点之后，房间里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影响她工作。同理，她早上也需要安静的环境睡觉。
“合着我得当个哑巴呗。”贺朝还在玩游戏，没抬头，挑了下眉，语气不太情愿。
这正和唐年年的意，她恨不得贺朝立刻甩脸走人，那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唐年年火上浇油。
“行。”贺朝答应得很干脆。
这是唐年年没想到的，以她认识的贺朝，脾气臭得很，别人稍微不如他意，就会甩脸色，怎么这回……
唐年年打量了他一眼，继续说：“你的东西自己买，我的东西你不能用，各顾各的，”
“还有你之前说的付钱，是得付，房租一人一半，期间你也得找其他房子，找到了就搬出去，我俩男女有别，一直合租影响不好。”
“嗯，暂时就这些，之后有问题，我再随时补充。”
话落，贺朝的游戏也刚好结束，他没说什么，只是把手机切换到微信界面，点开唐年年的对话框，按了几下。
没过几秒，唐年年收到了五千的转账信息。
随后，贺朝将手机放回口袋，站起身看她，“我现在可以回房间了么。”
唐年年耸了耸肩，手指朝左边的房间指了指，正准备点收款。
身后忽然传来男生低沉的声音，“唐年年。”
“你有这么讨厌我么。”
唐年年愣了几秒，讨厌吗？
应该是讨厌的吧。
3
严格来说，唐年年和贺朝算是半路青梅竹马，两人十岁才认识。
两家隔着一条马路，贺朝家住在东边的富人区，全是小洋房，而唐年年家住在西边弯弯绕绕的巷子里，是个老小区，连电梯都没有。
原本两人不该有交集，只因十岁那年，贺朝妈妈怀二胎，半夜突然临产，司机送他们去医院的路上，车子抛锚了，黑漆漆的路上没有车，打给120，赶过来也需要时间。
当时沈女士带着唐年年跑滴滴，回家的路上正好碰上，二话不说，把她们送到最近的医院，才顺利生下孩子。
贺朝父母很感谢沈女士，得知两家人住得很近，两家孩子年纪也差不多，之后便经常来往，也经常邀请唐年年一家去她们家做客。
唐年年第一次去到小洋楼，眼睛都看直了，和她在动画片里看到的城堡很像。
贺朝妈妈还会做各种糕点，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也好像公主。
一切都很美好，除了那个讨人厌的贺朝。
贺朝妈妈让他带着唐年年玩，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但大人一走就变得很不耐烦，自顾自的拼凑乐高，完全不搭理唐年年。
偶尔，唐年年主动搭话，他会停下手里的乐高，打量她一眼，而后又默默低头拼凑。
从那会开始，唐年年就觉得这人脾气真坏，和他爸妈完全不像。
所以即便两家人走得很近，让他们在同一个初高中上学，他俩的关系依旧很冷淡，反而跟赵嘉、陈渝舟的关系更好些。
他俩是贺朝邻居，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脾气比贺朝好太多。
赵嘉留着长卷发，很文静，在唐年年看来，她才是真正的公主，却一点不骄纵，对她说话总是轻言细语。陈渝舟是个书呆子，戴副眼镜，虽然不爱说话，但跟他说话，起码还有回应。
初中那几年，他们四人也张扬肆意的度过一段快乐时光。
直到高中，唐年年稍微懂事了才明白，即便关系再好，他们之间也有一条跨不去鸿沟。
贺朝他们家世好，学习好，长得也好，走到哪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是唐年年再怎么追赶也追不上高度。
在别人眼里，贺朝他们是少爷小姐，而她不过是个小跟班。
这是高中时，唐年年在同桌口里听到的。
同桌咋还为她抱不平：“你以为他们为什么愿意跟你当朋友，是因为有你，才能衬托出他们的优秀，你别傻了。”
“他们不是这样的人。”唐年年反驳。
哪怕是贺朝，也只是脾气臭点，心思并不坏，更不用说赵嘉和陈渝舟了。
但她无法否认的是，当班上的人知道她和贺朝他们玩在一起后，都很惊讶，然后开始讨好她，想要从她口里了解他们，平时聊天，也总是提到贺朝他们怎么怎么样。
高中本就是个敏感时期，心里那颗自卑的种子发了芽，周围的闲言碎语就跟肥料一样，让它肆意增长，压得唐年年透不过气。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赌气似的，没再和贺朝他们一起上下学。
赵嘉来问过她，唐年年只说自己加入了播音站，每天很忙。
他们离开前，贺朝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好像看出她在撒谎，眼神有点凶。
唐年年没敢看，慌张的溜了。
其实唐年年也没有撒谎，她确实参加了播音站。因为好像只有在播音的时候，别人才会认真听她的声音，听她说的话，无关别人。
4
唐年年家世一般，成绩一般，长得也一般。唯一被夸过的就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梨涡，很可爱。
还有就是她的声音，说不上多温柔，但柔软而坚定，似涓涓细水，能让人变得很平静。
因为参加广播站，她被艺招的老师相中，学了播音主持的专业，因此没有和贺朝他们上同一个大学。
不过，即便没学艺术，以唐年年那点成绩也考不上他们的学校。
贺朝、赵嘉、陈渝舟都考上了桐芜大学，全市最好的大学，而唐年年在桐芜艺术学院。
两所学校又隔了一条马路，多讽刺。
终于不用活在别人的影子下，唐年年松了一口气，她整理好心情，准备迎接美好的大学生活，可最后还是被贺朝破坏了。
贺朝是以第一名考进的桐芜大学，要在开学典礼致辞，别人都是长篇大论，他只简单地说了两句，便放下话筒，潇洒离开。
他本来就长得很招女孩喜欢，18岁的他更张扬肆意，拽在了万千少女的审美点上，开学典礼后，便吸引了一众迷妹，包括唐年年学校的女生。
唐年年想不通。明明艺术学院长得好看的男生也很多，他们偏觉得贺朝，拽得够味。
对此，唐年年只想翻个白眼，“有病趁早治治吧。”
贺朝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让想追他的女生们不敢贸然出击，只好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唐年年已经尽量避免和贺朝见面了，还是被人挖出他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事情，希望她帮忙牵个线。
唐年年没那个胆，都一一拒绝，却还是经常有人“骚扰”她。
因为贺朝，她的大学生活也没清静到哪去。
这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因为她那俩次恋爱乌龙，贺朝都在场。
大三的时候，有个学长对唐年年很殷勤，经常约她去看电影吃饭，还陪她上早课，举止投足间都表示对她有意思，但一直没等到学长表白。
在室友的鼓励下，她本想鼓起勇气想要表白，学长却先一步说：“年年，我只把你当妹妹，希望你不要误会。”
唐年年懵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尴尬的笑了两声：“我也把你当好朋友，那什么……没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转身要离开，抬头便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贺朝。
他抱着手站在树下，也在看她，眼神冷得让人发颤，也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这种事还不止一次，每次唐年年觉得有个人好像喜欢她，对她很好，最后都是误会。
而两次，贺朝都在现场，阴魂不散。
唐年年不仅要活在他的影子下，还要被他看最糗的一面，能不讨厌他吗？
还有这回，贺朝问她是不是很讨厌他，唐年年反问：“你想听真话吗？”
明明是他要听真话，唐年年点完收款，说了句：“讨厌。”
他又生气，“砰”的一声把门关了。
就这臭脾气，也不知道那些女生喜欢他什么。
不过，贺朝这次来实属反常。
5
唐年年定的合租条例，当晚就被打破了，但是被她自己打破的。
她工作完已经是凌晨一点，饿得睡不着，点外卖吧，要等一个多小时，她不想等，只好爬起来，到厨房随便弄点吃的。
唐年年只开了个小灯，拿碗筷的时候，没注意两个碗叠在一起的，她把底下的碗抽出来，上面的碗立刻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而后，次卧的门就开了。
唐年年抬头，看着睡眼惺忪的贺朝，怕他又发脾气，立刻解释：“是个意外。”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怂了，虽然她制定了晚上不能发出声音的条例，但也只是针对贺朝，这可是她家！
贺朝揉了揉眼睛，声音有点哑，“你饿了？”
唐年年木楞地点头。
贺朝走过来，拉起她，下巴往客厅扬了扬，“去那等着。”
说完，从厨房角落拿出扫把，清扫好地上的碎碗，又打开冰箱看了一眼，拿出鸡蛋和一捆面条，开始在厨房忙活。
唐年年探出脑袋往厨房喵了一眼，不可思议掐了掐脸：“这家伙，还会单手打蛋？
十分钟后，贺朝端着一碗面从厨房走出来，放到唐年年面前，又绕过她，坐到对面，单手撑着下巴，垂着眼，还有点没睡醒的样子。
见唐年年没动，贺朝抬了抬眼皮，“怎么，怕我下毒？”
“我家可毒让你下。”她把碗挪近点，搓了搓筷子，“我只是有点惊讶，你还煮面呢。”
据她所知，贺朝家保姆就有两个，一个做中餐，一个西餐，她以为贺朝饭来张口就行，没想到还会煮面，
贺朝扬了扬眉，“我会的东西多了去了，这算哪。”
唐年年撇他一眼，那得瑟劲，真招人厌。
不过，贺朝手艺真挺好，虽然只是一碗面，也色香味俱全。不像她，平时也就煮个泡面能吃，要是买的挂面，得放几勺老干妈调味才能吃。
吃到一半，唐年年翻到碗底还有个荷包蛋，她眼睛放光：“你放了两个蛋啊？”
唐年年喜欢吃荷包蛋，也喜欢吃煎蛋，以前在家，沈女士给她下面，都会让她二选一，没想到今天在贺朝这圆了梦。
“嗯，吃了可以考满分。”贺朝撑着下巴，说得很慢。
唐年年白他一眼，“哄小孩呢。”
贺朝嘴角一勾，看着她，没接话。
6
要说贺朝会的东西很多，唐年年深信不疑，他脾气臭，但能力一直很强。
不过，她没想到贺朝在厨艺上的业务能力也这么优秀。
两天前，唐年年冰箱还空空如也，贺朝一来，直接给她填满，还特意露了一手。
两个人的晚餐，他做了一桌，起码七八个菜。
唐年年嘴上说他浪费粮食，手却没停过，往油爆虾夹一筷子，又往香芋排骨夹一筷子。
第二天，贺朝还买了个烤箱回来。
那天，唐年年是被面包的香味熏醒的，出门便看到桌子上摆满了甜品，颜值完全不比店里的差。
她还在欣赏，只见贺朝端着新烤好的芝士蛋糕出来，身上还挂着她花五块钱买的超人围裙。
那模样，说不出来的诡异。
唐年年没忍住，笑出了声，被贺朝瞪了一眼，才溜进洗手间洗漱。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道理，唐年年懂。
吃完一口芝士蛋糕，她立刻向贺朝竖了个大拇指；“真不愧是我们学校女生的梦，厉害。”
贺朝并不上当，食指和中指在桌上敲打着，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是说各顾各的？这算怎么回事。”
唐年年手里的勺子忽地停在空中，她抬头想要讨好贺朝，但看他一副要说法的模样，嘴一瘪，心里骂了一句小气，正准备把手收回去。
贺朝又把蛋糕往她面前一推，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逗你的。”
说完，又回厨房不知道忙活什么。
唐年年看了眼蛋糕，又看了一眼贺朝，最后放下了勺子。
不对劲，太不对劲。贺朝最近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会做饭就算了，还对她有点好？
没等她思考出什么着，手机上突然震动，高中同学群里圈了她，说周末同学聚会，让她一定到。
唐年年皱了皱眉，她高中没什么交好的朋友，一个个都带着目的，去了也没意思。本想找借口回绝，耐不住班长一直请求，她耳根软，就答应了。
结果如她所料，聚会进行到一半，同学们开始向她打探贺朝家的事。
班长说：“贺朝爸爸是不是开了家地产公司，我们家有个项目还不错，想……”
唐年年打断他，“我和贺朝家其实没那么熟。”
“害，你就别低调了。我们都知道，是你妈妈救了贺朝妈妈，所以你俩才认识的嘛。”
“可就算是这样。”唐年年放在膝盖的手，握了握拳，“那也是我家的事，跟你什么关系。”
高中时的唐年年脾气很好，基本上不会回绝别人的请求，突然的回怼，让班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轻蔑一笑，“你不会真以为攀上小洋房的少爷了，就高我们一等了吧？”
“不过是个小跟班，真把自己当……。”
话还没说完，只听见桌椅碰撞发出巨大的声音，唐年年吓了一跳，等她抬头想看发生了什么，班长已经躺在地上，捂着下巴哇哇叫。
贺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站在她前面，仰着头，一股痞劲儿，“说的什么屁话。”
要不是从小的教育让他有所收敛，他早就骂脏话了。
贺朝环视了一周，最后回头问唐年年，“这就是你高中同学？”
没等唐年年回答，男人眉眼带着薄暮的冷眼和嘲讽，一声冷哼：“真垃圾。”
7
知道唐年年有聚会，贺朝不想一个人呆家里，觉得没意思，就约了陈渝舟一起吃饭，没想到刚好碰到他们。
她俩高中不是一个班，除了赵嘉和陈渝舟没有共同朋友，没想过去打扰她。
他吃得差不多了，出来买单，正好听到两人的谈话。刚开始他还乐了几秒，觉得班长挺有眼力见，还知道通过唐年年找他。
听到后面，贺朝脸色一沉，没忍住，直接冲过去给了他一拳，带着唐年年离开。
人快到家才想起陈渝舟还在饭馆，给他发了条消息，让他自己回家。
陈渝舟：“……”
回去的路上，唐年年似乎心情不错，走在前面，时不时的低头笑。
贺朝却笑不出来，目光落在唐年年身上，沉思几秒，他突然停下脚步，喊了一声：“唐年年。”
“嗯？”唐年年回头答应，嘴角还带着笑意。
一想到刚才被贺朝气得脸色发白的高中同学，她就忍不住乐，头一回觉得他的臭脾气用对地方，还不赖。
“你高中不和我们一起回家，是因为他们说的话吗？”贺朝抬眸，墨色的瞳孔深得可怕。
唐年年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紧接着低下头没说话，也等于默认了。
贺朝又往前走一步，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也这么认为？觉得我，赵嘉，陈渝舟都把你当跟班？”
“我……”没有。
唐年年想反驳。
可高中时的她，确实这么认为过，即便只有几天，那也是对他们友谊的亵渎，她没理由反驳，也不配。
唐年年做好了贺朝发脾气的准备，等了很久却不见动静。
她抬头想看看什么情况，只见贺朝瞪了她一眼，咬着后槽牙，说了一句：“你可真行。”
他从口袋里拿出耳机，带上一只，自顾自的往前走，不打算搭理唐年年。
可没过多久，他又放慢了脚步，默默走到唐年年右边，和她并行着。
唐年年侧头看他，他左耳没带耳机，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她能清楚的看到他耳垂上的痣。
她忽然想起高中那会，虽然她尽量避免和他们一起走，但家的方向一样，难免会碰到。
四个人结伴回家时，贺朝也总是带着一直耳机，走在她右边，一只手在手机上划着，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不知道在听什么，也不知道在拽什么。
但浑身散发的年少的肆意和张扬，总让路人忍不住回头他一眼。
唐年年收回视线，迎着晚风，嘴角扬了扬，这人还真是一点没变。
不过，没过多久，唐年年就知道他耳机里放得是什么了。
赵嘉从靖南回桐芜，唐年年刚好不用直播，两人约着见面。
自从她考上靖南大学的研究生，两人已经有一年多没见面了。没想到再见时，四人小分队最像公主的赵嘉，把留了十几年的长发剪了，唐年年差点没认出来。
“怎么样？是不是变化很大。”赵嘉笑着问。
唐年年点了点头，又猛地摇头：“还是和以前漂亮。”
和赵嘉一聊，唐年年才知道陈渝舟没去靖南，也在桐芜。
“那贺朝不去他家住，来我家干嘛。”唐年年不理解。
赵嘉笑，“这你得问他。”
说起贺朝的臭脾气和带耳机只戴一个的坏习惯，赵嘉好像知道点什么，但卖了关子。
她对唐年年说，“如果你帮我一个忙，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8
赵嘉想要陈渝舟的新电话，只有贺朝有。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唐年年还是答应帮她问贺朝要。
不过，等她回到家，贺朝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带着耳机，似乎又在听什么。
她想着明天再问吧，正要转身往卧室走，沙发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唐年年知道偷看别人手机很不道德，可腿就是不听指挥的朝沙发走了过去。
她点掉手机弹出没电的提示，看到手机正在播放的内容，心猛地一怔，顿时有点喘不过气。
贺朝此刻播放的音频，是她FM录制的内容。
唐年年脑子嗡嗡作响，下午赵嘉的话也趁机钻了进来。
赵嘉说，贺朝是唐年年不愿意开始和他们一起回家后，才有带耳机的习惯。
某次，有个男生不小心撞到他，拔掉了耳机，虽然他立刻插了回去，但赵嘉还是听到了唐年年的声音，是她之前在广播站播过的内容。
至于为什么戴右边的耳机，赵嘉眼睛一弯：“年年，你是真很傻还是假傻啊，当然是为了听清楚旁边的人说话啊。”
他左边的人，除了唐年年还有谁呢。
当晚，唐年年翻来覆去没睡着，直到天蒙蒙亮，才睡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大概是十二岁的时候，学校组织春游爬山。前一天，他们四个人正在收拾零食，贺朝突然和陈渝舟打赌，赌明天他会第一个登顶，如果输了，就把新买的乐高送给他。
说完，还得意样样地看了唐年年一眼。
唐年年没搭理他，只觉得男生真无聊，这有什么好赌的。
她运动细胞不好，最讨厌爬山，本来想让沈女士谎称生病溜掉，可赵嘉想让她一起，她才勉强答应。但爬山当天，唐年年就后悔了。
山路实在太陡，她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休息，一来一回，已经落下大部队很长的距离。
再看赵嘉，被那些爱慕她的小男生包围着，没法顾上她。
说一点不羡慕，那是假的。
赵嘉成绩好，长得也好，老师和同学都喜欢她，很多时候，都不需要她开口，就会有人帮她提包，问她累不累，要不要休息。
而唐年年呢，平时像个隐形人一样，只有在打扫卫生还差一个人的时候，出席运动会大家不愿意报的项目时，才会被想起。
望着山顶的方向，唐年年轻叹了一口气，她不准备往上走了，反正她在或不在，都没人在意。
可她正准备往山下走时，贺朝不知道从哪蹿了出来，一把提过她的书包，拉开拉链，从包里拿出一瓶水，仰头喝了一口，对她说：“我忘记带水了，这瓶借我。”
说完，他把水放进包里，拉上拉链，把书包往肩上一扔，慢悠悠的往前走。
走了几步，见唐年年没跟上，他回头问，“不走么。”
唐年年愣了几秒才跟上他，问他：“你不是要第一个爬上去吗？”
现在可是队伍的最后面。
贺朝没有立刻回答，侧头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看着山顶方向，淡淡地说，“突然不想了。”
那一刻，山风吹来，他轻描淡写的声音顺着风，在唐年年的心尖轻轻拂过，痒痒的。
9
唐年年最糗的时候，贺朝在，让她觉得很丢脸。
可在她最没有存在感的时候，贺朝也在，让她觉得，原来还是有人能看到她的。
所以她对贺朝是心动过的，也有那么几个瞬间，觉得他好像也有点喜欢自己，不然怎么会放弃自己喜欢乐高，陪她一起。
可也就那么几秒，她又立刻否定自己，贺朝那么多乐高，多一个少一个也无所谓吧。她那么普通，他怎么可能喜欢自己。
像贺朝那样优秀的人，站在他身边的人，起码也得是赵嘉那样的吧。
自卑感油然而生，唐年年只能不断告诫自己，不要乱想，不要做没意义的梦。后来干脆假装讨厌贺朝，不断的心理暗示，让她打从心里觉得贺朝就是个脾气臭、还自以为是的少爷。
可那天和赵嘉分开，赵嘉跟她说：“年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贺朝，但作为朋友，我觉得他脾气没有不好，尤其是在对你的事情上，他比任何时候都有耐心。”
是啊，贺朝其实从来没对她说过什么重话。是她因为自卑，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还把他想做坏人。
唐年年从梦中惊醒，胸口止不住的起伏，她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了晚上，唐年年才从房间出来，贺朝不在家。
她掏出手机看到他发的消息：我今天要晚点回来，晚餐放在冰箱了，你热一热再吃。
这几天，贺朝好像很忙，早出晚归，总见不到人影，但每天依旧风雨无阻的回来做饭，还都是她爱吃的。
唐年年犹豫了一会，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想了想又全部删掉，最后只给贺朝回了个信息，让他把陈渝舟的新号码发给赵嘉，发完把手机丢到一边。
今天唐年年还要直播，她洗了把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要乱想，先把工作完成。
可开播后，她只说对了自己的开场。
“欢迎收听月亮不睡，陪你入睡，我是你们的陪睡官，年年……”
之后听众的提问，她不是听错问题，就是不小心切掉，发生了好几次失误。老板打电话给她，问她今天是不是状态不好。
唐年年没回答，老板也没追问，让她先放几首音乐，休息十分钟，调整好状态再播。
挂断电话，唐年年关掉耳麦，开始播放音乐后，她靠在椅子上，眼神空洞的望着桌上手机。
开播前，她本来想发信息问贺朝，是不是喜欢她。她实在受不了这种猜来猜去的感觉，太抓人心挠人肺了。
可她又害怕像大学一样闹乌龙，对象还是贺朝，那她之后真没脸见人了。
唐年年烦躁的抓了两把头发，“啊”地叫了一声。
房门突然被打开，贺朝从门外冲了进来，一脸担心地问：“怎么了？”
“你你你……”唐年年吓了一跳，变得磕巴起来，“你……怎么在这。”
贺朝本来约了设计师看商铺，对方只有晚上有时间，他在商铺等的无聊，习惯性地打开唐年看的直播，发现她一直不在状态，担心她出什么事，便和设计师改了时间，匆匆跑回家。
刚到门口，听唐年年的叫声，就冲了进来。
贺朝上下扫了她一眼，见她没什么事，才松了一口气。
想起唐年年之前定的合租条例，怕她又找茬，贺朝睨她一眼，准备走。刚转身，就被坐在椅子上唐年年拉住了衣袖。
“贺朝。”唐年年喊他。
犹豫了几秒，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她抬头，“你……是喜欢我吗？”
10
寂静了好半天，气氛一度尴尬。
但贺朝的犹疑也等于回答了唐年年，她又一次自作多情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比之前还要失落，胸口闷的发疼，眼睛也被一层水雾蒙住。
她松开手，深吸了一口气，想用玩游戏输了的借口搪塞过去，一抬头，贺朝放大版的脸就出现在她眼前。
唐年年一怔，吓得手猛地往桌上弹了一下，整个人也失去重心往后倒，只见贺朝一手将她勾住，而后嘴唇贴上了一片柔软的东西。
唐年年的心跳蓦地停了，
麻酥酥的温柔触感，是贺朝的嘴唇，他轻轻的吻了两下，最后在嘴角停留，又吻了一下，才依依不舍的松开。
“唐年年，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贺朝勾了下嘴角，眼神温柔似水，声音也跟勾魂似的，一圈圈在唐年年脑子里晕开，她好像喝醉了一样，整个人晕乎乎的，迟迟没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贺朝往电脑桌面撇了一眼，提醒她，“你耳麦好像没关。”
“啊。”唐年年回过神，手忙脚乱按着鼠标。
但已经来不及了，刚才那一幕已经直播出去了。
7710:我晕，主播是被表白了吗？
我要奔向你：刚才没声音那段，我听着好像是在接吻……有什么是我这会员不能听的么？
小九九：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八戒不熬夜：小哥哥的声音好好听啊，主播可以打开摄像头么，我可以付费看。
……
唐年年捂着脸，一颗想死的心都有了。
没一会，老板的电话也打来了，虽然粉丝没有很大反应，但对公司影响很不好，万一其他主播有样学样，这公司还开不开了。
不过，看唐年年是初犯，可以原谅，但这个月的奖金全扣。
唐年年心在滴血，她辛苦一个月，就这几分钟时间，没了？
而罪魁祸首还在旁边看弹幕，眉梢带着笑意，一脸认真。
感受到一股杀意，贺朝收回视线，咳了一声，“我的错，奖金我报销。”
唐年年瞪他，一副“不然呢”的表情。
“那我们两个……”
贺朝挑眉问她，看似张扬，但眼神是虚的，心里也有点忐忑。
遇到唐年年的事，他是真没辙，从小时候开始就这样。
他其实很感激唐年年母女救了妈妈，也很欢迎她们来家做客，可妈妈让他陪唐年年玩，他有点不知所措。
贺朝爸妈做生意，经常不在家，他向来一个人呆在家里，最爱的就是拼乐高，他把最爱的东西分享给她，她好像并不感兴趣。
后来，他想过很多办法吸引唐年年的注意，她总是爱答不理，他只好默默地在一旁看着她。
一看就看了这么多年。
至于要说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应该是11岁的那年新年吧。
贺朝清楚的记得，那天是大年三十，父母带着弟弟贺一琰在省外，来不及赶回来，让他去爷爷奶奶家过年，他习惯一个人了，懒得跑，就在外面买了点吃的。
街上的人不多，但能闻到家家户户的饭香味，他一个人走在街上，手里提着快餐店打包的外卖，多少有点心酸。
是出来置办年货唐年年母女碰到他，得知他要一个人过年，热情地把他带回了家。
那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过年的氛围，一大桌子的饭菜，电视里放着联欢晚会，桌上的他们举杯庆祝新年的到来。
就连一向对他冷淡的唐年年也变得热情，把好吃的才全推到面前，“你就当自己家一样，想吃什么吃什么，别客气。”
后来，他还跟着她们一家人去江边看了烟花。
烟花绽放在空中，唐年年一脸兴奋的拉着他，“贺朝，你快看。烟花好美啊。”
可那一刻，贺朝觉得笑着的唐年年更美，尤其是嘴角那个梨涡，一圈一圈的晕开，特别好看，贺朝看得出神，也不自觉的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
二月的江边，很冷，风吹在脸上还有点刺痛感，可贺朝的心，像空中的烟花一样，热乎乎的，很温暖。
他不知道唐年年那天为什么对他特别热情，但他确实在那一刻，丢了一颗心。
感情这事上他挺胆小的，担心说出口连朋友都做不了，也害怕失去在一旁看着唐年年的机会。
后来还是唐年年妈妈看出他心思，鼓励他主动点，还帮他支招住到唐年年家，让他近水楼台先得月。
但能不能得到，还得看唐年年。
11
话音刚落，唐年年立刻从沙发弹了起来，“什么意思，你不想负责？”
贺朝一愣，抬头看她，眼神温柔带笑，“求之不得。”
他顺着唐年年的手，一把将她拉到怀里。
“你……干嘛。”两人距离突然拉近，唐年年有些手足无措。
“反正不播了，再亲会。”
没等唐年年反应，贺朝右手沿着她后背抚上去，托着她脑后，然后脖颈一低，吻了下去。
他真的等了太久了。
和男神合租一月，我被他深情表白，答应后才知他暗恋我已久
贺朝不知道，其实唐年年当年的想法很简单，她只是觉得有钱人家的孩子，过年只能一个人在家，真惨。
她第一次觉得在贺朝面前赢了，所以以胜利者的心态，对他温柔了一把。
没想到应差阳错，让彼此有了羁绊。
不过，贺朝也做了一件损事。
唐年年大学遇到了那两次恋爱乌龙，压根不是乌龙，学长就是对她有意思，来追求她的。
只是被贺朝发现，他跑到人面前宣誓主权，“唐年年，生日9月1号，20岁，身高166cm。”
“喜欢吃甜食，尤其爱吃面，一定要加两个蛋，不然会不高兴。”
“不喜欢运动，睡觉还不老实，总爱踢被子。”
“噢，我们父母都认识，她妈把我当亲儿子一样。”
总而言之，“唐年年，是小爷我的人。”
后来，唐年年意外得知真相，气得好几天没理贺朝，他哄了大半个月，才哄好。
唐年年问他，“你不准别人追我，自己又不告白，你是想要让我单身一辈子。”
这个问题，贺朝还真没想过，他只是冥冥中觉得，他和唐年年迟早会走到一起。
“不会的。”贺朝说，“因为我认定你了。”
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一样。
番外
恋爱后，为了不让贺朝每天陪自己熬夜，唐年年将一部分的直播时间换到了中午。
某天，她直播完，看到贺一琰趴在桌上吃甜品，贺朝还在厨房理忙着。
十三岁的贺一琰，眉眼和贺朝有几分相似，唐年年看到他总想起小时候的贺朝，忍不住想逗他。
此刻，他手里拿着个半熟芝士，正准备往口里塞，被唐年年一把抢过来，塞进了嘴里，感叹，“真好吃。”
贺一琰脸色一沉，跑去贺朝那告状，“哥，你女朋友抢我吃的。”
没等贺朝回答，唐年年也小跑过去，撒娇似的，“哥哥，你是给我吃还是给他吃？”
那声哥哥，那叫一个温声细语，贺朝听着手上奶油差点掉地上。
他沉默了一会，从厨房出来，拎着贺一琰丢了出去。但他还是很有良心的掏出手机，给贺一琰转了一笔钱，让他自己出去买。
“你还是不是我亲哥了。”贺一琰气得在外面砸门。
贺朝回到厨房，低着头裱花，没有一丝要搭理他的意思。
唐年年单手撑在吧台上，看着贺朝在厨房忙活的背影，嘴角一弯，笑得得意。
唐年年喜欢吃甜品，贺朝就在楼下街角开了一家“年年有今朝”的甜品店。
每天只营业到下午五点半，因为老板晚上要回家陪女朋友。
对于店名，唐年年质疑了一下，“为什么不是年年有今日。”
贺朝斜眼看她，“因为我叫贺朝，不叫贺日。”
唐年年又问，“那为什么不是年年有朝。”
“我小名叫今朝不行？”贺朝挑眉，一副“你要敢再问一句，你就完了”神情。
唐年年很识相地点点头，嘴上却忍不住调侃，“可以的，小今朝。”
话落，唐年年就被扑倒，她忘了，贺朝还是有脾气的，刚才怎么用嘴怼他的，现在就得怎么还回来。
关于店名，唐年年由此至终都以为是贺朝大意了。
其实他是故意的，有没有他的名字不重要，他只是希望他的女孩，年年有今朝，岁岁有今朝。（原标题：《青梅不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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