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9月,一位香港商人作为港澳观礼团成员,受邀来到北京参加国庆典礼。由于当时的政治敏感性,他给自己立下了八字方针:“少出风头,不谈政治”,如此低调谨慎的姿态,也是他本人从商多年的一个缩影。而这名商人,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亚洲首富,“李超人”李嘉诚。
时至今日,李嘉诚的地产帝国对中国房地产行业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很多人也对其“囤而不建”的拍地策略感到愤慨,更直指其就是如今香港住房问题的根源所在。
但先抛开这些问题,李嘉诚的地产帝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形的?在长江实业的发展历程中,又经历了哪些大事件呢?恐怕很少有人知道,上世纪70年代末,李嘉诚凭借成为首个收购英国洋行的华商,将自己的商业版图抬升到了新的高度。这起事件的背后,交织穿杂着文化的差异、价值观的分歧以及对金融地位的激烈争夺。
那么在当时,双方的交锋过程是怎样的?李嘉诚获得最终胜利的关键是什么?这起事件的历史意义如何?接下来请大家随我一起,暂时穿越回那个充满奋斗、梦想、以及金钱与诡诈的年代。
李嘉诚VS怡和洋行1978年在新中国历史上格外重要,从这一年开始,历经坎坷的中国迎来了希望曙光,开始走到正确的发展轨道之上。与此同时,香港却早已经历了多年飞速发展,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东方之珠”,经济增长提升了香港人的收入水平,但也推高了香港的房价,因此在当年,香港房地产的火热有目共睹,无数人都凭借房地产而一飞冲天。此时,尽管早年是靠做塑料花发家的,但李嘉诚早在1958年就开始涉足房地产,并且凭借自己创办的长江实业顺利上市,当时的李嘉诚已经是香港首屈一指的地产大亨。
在长江实业的发展中,有一个机会绝对不容忽视,那就是在1967年,由于时势因素导致香港地价不稳,抓住机会的长江实业马上用抄底价购入了大量土地储备,而这也基本奠定了未来几十年内,李嘉诚地产帝国的根基。同时也让他认识到,在房地产行业,土地永远是最重要的资本这一事实。
时间重回到1978年,彼时的香港地产行业竞争开始趋于白热化,市场蓝海转变为红海,企业发展基本都进入瓶颈期,下一步面临的,显然就是大鱼吃小鱼的企业并购了。李嘉诚的长江实业自然也不例外,在几乎无法通过简单的收购取得新土地资源的背景下,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并购那些手握土地资源的企业了。而李嘉诚的首个目标,就是当时香港四大洋行之首的怡和洋行。
洋行,是外国商人在中国设立的商行商号,早在清朝末期就已经出现,由于历史原因,早期的洋行大多都是英国人开设的,主要业务以鸦片交易为主,后期逐渐转型为货运物流、商品贸易等,部分洋行也兼顾银行保险等金融业务。
怡和洋行创立于1832年,最早设置在广州,后由于战争影响几经搬迁,最终落在了香港。在当时,怡和洋行可以说控制了半个香港,旗下业务不仅包含地产、航运等重产业,同时也投资了如7-11、必胜客、万宁药房、美心饮食等轻产业。当然,从收益角度来看,怡和洋行旗下最重要的两个支柱产业,就是香港置地集团和九龙仓。
其中,香港置地集团是李嘉诚在地产领域的最大对手。怡和洋行本身控股香港置地,又通过香港置地控股了九龙仓。之所以要实现对九龙仓的控股,是因为它是香港最大的货运港口,由于物流运输需要大量的仓储库房,因此其手中掌握着极为宝贵的土地资源。所以,任何一家地产企业如果能够控制九龙仓,就意味着能拿到更多的高价值土地资源。
围绕着九龙仓的控制权,李嘉诚的长江实业即将卯上怡和洋行,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因为九龙仓是上市公司,所以只要手中掌握足够的股票份额,就能取得相应的控制权。而九龙仓由于大兴土木,并且坚持只租不售的策略,导致回款周期极长,企业经营深陷财务泥潭,进而反映在股价方面十分低迷。
这就给了李嘉诚绝佳的机会。趁着九龙仓股价低迷,李嘉诚暗中布局,利用多个户头开始收购吸纳九龙仓的股票。不过九龙仓的股票在当时持续下跌的情况,被普遍认为是负资产,可就这样居然还出现了大批量购入的情况,这实在是反常于市场规律,这种效益不好的股票却有人大肆收购,引发了证券分析员与职业炒家的注意,同时也激发了怡和洋行方面的警惕。随后,九龙仓股票的热度一路上涨,众多散户纷纷入场,从而使得九龙仓的股价从13.5港元飙升至46港元的新高,这大大超过了李嘉诚的预期,最终不得不暂缓了九龙仓股票的收购,等待价格回落再寻良机。
收购进展的耽误,给了怡和洋行充足的反应时间。为了避免九龙仓落入他人之手,怡和洋行不得不开始实行反收购策略,可九龙仓的股价实在涨得太高了,即便是怡和洋行也有些力不从心,于是他们找来了中间人作为调停,意图直接打消李嘉诚的进攻目的。
这个中间人,就是汇丰银行。
搅局者:汇丰银行汇丰银行在当时的香港可谓呼风唤雨,也牢牢把控了香港的经济命脉。无论是怡和洋行还是长江实业,汇丰银行都是得罪不起的角色。或许是英国资本的沆瀣一气,汇丰银行选择了站队怡和洋行。时任汇丰银行大班的沈弼亲自劝说李嘉诚,让其放弃对九龙仓的收购。至此,收购九龙仓的计划已经暴露,再加上实在无法拒绝汇丰银行的要求,最终李嘉诚只得选择放弃收购。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个因素重新改写了收购战的格局。
那就是“船王”包玉刚的入局。包玉刚是著名的爱国企业家,其鼎盛时拥有船只210艘,总载重吨位2100万吨,甚至比当年超级大国苏联、美国加起来的国家船队总吨位还要大,是名副其实的“海上统治者”。
不过,当时那个年代,海运的行业危机已经显露出来,包玉刚也希望实现“减船登陆”的战略转型,九龙仓作为拥有海量土地储备的港口,对于包玉刚来说,可以说是志在必得。就这样,包玉刚和李嘉诚两人即将开展一段传奇般的联手。
值得玩味的是,当年包玉刚、李嘉诚会谈的场所,就定在了怡和洋行旗下的香港文华酒店。这种“在敌人的地盘上谈怎么打敌人”的魄力还是令人震服的。两大华商资本的联手,也象征着华商将要正式对盘踞香港百年的英国资本,正式吹响反攻的号角!
根据记录,李嘉诚在见到包玉刚后,保持着自己一贯作风,开门见山的就表达出,愿意将自己掌握的九龙仓股票转让给包玉刚。而包玉刚也马上意识到,李嘉诚“醉翁之意不在酒”,仅仅是股票的转让收益,又怎能让这位地产大亨满足呢?最终,双方达成默契,包玉刚以3亿元接手九龙仓股票,但在之后要帮助李嘉诚实现收购另外一家英国洋行和记黄埔的目的。
有关九龙仓股票的归属至此暂时告一段落,但随后包玉刚继续发起了对九龙仓的收购,最终在惊心动魄的交锋之下,一场轰轰烈烈的“九龙仓之战”彻底震惊了整个香港。这段故事,我们将在另外的篇章讲解,感兴趣的朋友欢迎关注、收藏。
李嘉诚&包玉刚VS和记黄埔,内鬼竟是汇丰银行?继续回到李嘉诚这边,在得到了包玉刚的承诺之后,李嘉诚暂时放弃了对怡和洋行的进攻,转而换了另外一个对手,即和记黄埔。和记黄埔,是由和记洋行与黄埔船坞公司合并而来,也是当年香港四大洋行之一,尽管实力不及怡和洋行,但在香港依然具有极大影响力。
与九龙仓类似,和记黄埔出于自身船坞业务的需要,手握大量廉价土地储备,整体实力要比长江实业高出许多。于是在后续的评价中,很多人称李嘉诚对和记黄埔的收购比喻为“蛇吞象”。 但在这起“蛇吞象”的背后,其实还是有许多复杂的关系的。刚才我们提到过,促使李嘉诚放弃九龙仓收购的关键因素是汇丰银行的介入。而汇丰银行同时也是和记黄埔的大股东,“船王”包玉刚之所以能够顺利收购李嘉诚手中的九龙仓股票,也得益于他本人就是汇丰银行的董事。
所以,整个和记黄埔的收购案,三个主要角色分别为和记黄埔、汇丰银行与长江实业。
在收购案之前的大背景是,和记与黄埔还未进行合并,且和记本身已经陷入了经营危机,主要原因是管理层实施了大肆投资兼并的经营策略,经营效率跟不上扩张速度,从而引发了财务问题。在1975年的股东大会上,和记董事会希望股东们追加1.75亿港元投资来解决危机,但当时的股东代表汇丰银行表示反对,并要求和记清盘还债,最终和记为了保全自己,不得不接受另外一个方案,即接受汇丰银行1.5亿港元的注资,出售其33.65%的股份。就这样,汇丰银行摇身一变,成为了和记的大股东。
在掌控和记之后,汇丰银行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让和记重新回到发展正轨,并在1978年初实现了与黄埔的合并,可汇丰银行毕竟是金融机构,尽管和记黄埔蒸蒸日上,但掌控实业绝非理想之策。因此,为和记黄埔找一个值得信赖、可靠的经营者,就是汇丰银行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这个时候,汇丰银行大班沈弼,想起来自己调停九龙仓收购案时接触到的李嘉诚。在他看来,李嘉诚有眼光,有能力,是一个合格的管理者。如果有他掌控和记黄埔,对于汇丰银行的根本利益也有好处。
当然,作为汇丰银行董事的包玉刚也在这个过程中积极游说汇丰董事局,希望全力促成此事。
就这样,得到了沈弼、包玉刚的支持,“内部有人”的李嘉诚马上开始了行动,一方面他继续安排散户吸纳和黄股票,另一方面也开始了与汇丰银行关于和黄股票转让的谈判。最终,1979年9月25日,在香港中环华人行长江总部,李嘉诚兴奋地面对媒体宣布,长江实业以每股7.1港元的价格,收购汇丰银行手中持有的和记黄埔22.4%股权。此次交易共9000万股,总价6.39亿港元,仅相当于当时市场价格的一半。
更为骚操作的是,此次收购价格为6.39亿,可李嘉诚的长江实业总资产才不过6.93亿港元,于是乎在收购案中有这样的条件,李嘉诚仅需首付20%约1.28亿港元,其余款项可延后支付。而就这作为首付款的1.28亿元,居然是沈弼在前一天,亲自通过审批贷款给予李嘉诚的。
换句话说,在沈弼的帮助下,李嘉诚用汇丰银行的钱,买下了汇丰银行的资产,简单粗暴地实现了“空手套白狼”。
李嘉诚入主和黄引起了业界轰动,其本人也因此成为首位收购英资商行的华人。而这还只是李嘉诚控制和黄的开端,在随后的几年内,李嘉诚从未中断对和黄股票的收购,直至1980年底,李嘉诚已经控制了39.6%的和黄股份,并在次年1月1日当选为和记黄埔董事局主席,成为了香港百年来第一位入主英资四大洋行的华人大班,一时间风头无两。
和黄易主之后,其原行政总裁曾心有不甘的评价,李嘉诚仅仅用了2000多万的美金,就拿下了价值十多亿美元的资产。这些言论的背后,除了揶揄的成分之外,恐怕更多的是悔恨与惶恐,华人资本的迅速崛起,使得留给这些外资的机会与时间,真的不多了。
尘埃落定1984年12月19日,《中英联合声明》正式签署,离散祖国多年的香港终于能够回到祖国的怀抱。在祖国大陆开展改革开放以来,香港一直是一个开拓眼界的窗口,对内地经济发展提供了无可替代的示范作用与参考意义,更是祖国大陆对外交流的重要途径,是大陆走向海外的“滩头阵地”。评价历史事件,不能脱离当时的历史背景。一个人的命运除了要靠个人奋斗,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究竟是李嘉诚把握住了机遇,还是机遇垂青了李嘉诚,孰是孰非自有公论!
在李嘉诚的人生哲学中有这样一条:“决定一件事时,事先都会小心谨慎研究清楚,当决定后,就勇往直前去做。”这句话堪称是和黄收购案的缩影。在顺利拿下和记黄埔之后,李嘉诚的地产帝国成功组建为“长和系”。日后,伴随着中国内地改革开放,长和系又将在国内房地产掀起怎样的波澜?中国房地产行业又受到了李嘉诚多么大的影响呢?
这些问题,我们将在“地产风云40年”系列内容中为大家一一讲述,欢迎大家点赞、关注、收藏!
我们下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