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异兽形铜盉，广东省博物馆供图
▼战国，蟠首青铜盉，广东省博物馆供图
■西周青铜器主要演变图，广东省博物馆供图
■西汉，云纹漆锺，1972年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高57厘米，腹径35厘米。根据出土器内残存的酒类沉渣和墓中出土的“遣策”表明，它是用来盛温酒的器具。湖南省博物馆藏
■收藏周刊记者 潘玮倩
■撰文：周春健（中山大学哲学系教授）
中国制酒的历史源远流长，中国的酒文化也非常发达。曹操在《短歌行》中曾经慨叹：“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传说杜康是酿酒技术的发明者，他曾任夏朝君主，是道家名人，后世因以“杜康”作为酒的代称。
酒的发明本是人类文明进步的一个表现，但因为酒有麻醉作用，倘若过度又会误事误国。殷商酿酒技术非常发达，君王贵族间也十分流行饮酒的风气。末代君主商纣王生活腐化，骄奢淫逸，整日饮酒作乐，不理政事，司马迁在《史记·殷本纪》中称其“以酒为池，悬肉为林”，因此也导致了商朝的灭亡。
西周建立之后，负责辅佐成王执政的周公旦，封年幼的弟弟康叔做了卫国的国君，令其驻守殷商故都朝歌以管理殷商遗民。周公吸取商朝覆亡的教训，曾经告诫康叔：殷商王朝及大大小小诸侯国的覆亡，都是因为饮酒无度所致。因此一定要严格戒酒，不可经常饮酒（“无彝酒”），规定只有重大祭祀场合才可以饮酒。而且即使饮酒，也一定要以“德”来约束，不能喝醉，所谓“饮惟祀，德将无醉”。周公的这番讲话，被记录到《尚书·酒诰》中，这篇文献也被称为中国历史上第一道禁酒令。
《诗经》中许多篇目，有对饮酒场面的描写。但整个周代，大力倡导“酒礼”与“酒德”，饮酒活动多跟燕飨之礼、祭祀之礼相结合，共同为着朝廷的政治统治服务，饮酒活动具有很强的礼仪性和政治性。关于这一点，在《仪礼》一书中有诸多记载。
《诗经》中谈及关于酒与德的关联，最有代表性的一首应当数《大雅·既醉》，这是一首关于祭祀之后饮酒祝颂的诗。古代经学家认为，当年周成王祭祀先祖时，祭祀官（又称祝官）代表神尸对主祭者成王传达神灵的旨意，向成王表示祝福。祭祀仪式结束以后，成王又与诸位参与祭祀者宴饮，乃有此诗。诗云：
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君子万年，介尔景福。
既醉以酒，尔肴既将。君子万年，介尔昭明。
昭明有融，高朗令终。令终有俶，公尸嘉告。
其告维何？笾豆静嘉。朋友攸摄，摄以威仪。
威仪孔时，君子有孝子。孝子不匮，永锡尔类。
其类维何？室家之壶。君子万年，永锡祚胤。
其胤维何？天被尔禄。君子万年，景命有仆。
其仆维何？厘尔女士。厘尔女士，从以孙子。
全诗八章，每章四句。首章所谓“既醉以酒，既饱以德”，是指在这样一个祭祀的场合，君臣宴饮，诸臣向君主表示感谢：既充分享受到了美酒佳肴，又充分感受到了恩德恩惠。这样的饮酒是合于礼的，这样的饮酒是合于德的。故而下文再次表达对于主祭者的祝颂：“君子万年，介尔景福。”意思是说，祝福我们的君王万年长寿，祈求上天降赐宏福。从整首诗的气氛来看，太平和乐，其乐融融，应当正处在周代升平繁盛之时。清人方玉润《诗经原始》亦称：“此非光明俊伟之君、治化熙洽之世，不克有此祀事，亦不克当此咏叹。故诸家皆以为成王时诗。诚哉！其为成王时诗也。”
“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八字，后世用作成语，常简化作“醉酒饱德”，表示宴席丰盛，客人酒足饭饱，开心愉悦。旧时常用来表示宾客感谢主人盛情款待的客套话。例如唐代无名氏《灵应传》：“妾以寓止郊园，绵历多祀，醉酒饱德，蒙惠诚深。”又如蔡东藩《慈禧太后演义》第八回：“祝嘏礼毕，至同乐园赐食。大众醉酒饱德，不消细叙。宫中亦照例庆贺律赐宴。”
《论语》共二十篇，分两次编辑而成，前十篇为《上论》，后十篇为《下论》。《上论》的最后一篇是《乡党》，记述孔子在平日之言行卧起、饮食衣着，可见孔子生活中一切以礼自守，谨慎不苟。其中有三处言及“酒”字：
一曰“惟酒无量，不及乱”。其意是指，在燕饮之礼中，可以饮酒，但一定要有节制，不可喝醉，乱了礼仪规矩。
二曰“沽酒，市脯，不食”。沽，通酤（gū），一宿之酒曰酤。市脯（fǔ），指到集市上买的肉干。二者皆不新鲜、不可靠，故不饮食。
三曰“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古制，五十杖于家，六十杖于乡，杖者指年老之人。此句意谓，在乡饮酒礼场合中，须先敬重礼让长者。
三处所言，皆表明了在春秋时代，在孔子思想中，饮酒是当时礼仪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须严格依照礼仪规矩来做，要讲究饮酒的品位，要讲究饮酒之有节制、合于礼。这一饮酒文化，与《大雅·既醉》实一脉而相承。
人生如梦，
一樽还酹江月
酒最早是人们用来沟通上天与祖先的重要祭祀工具。进入周朝后，酒被进一步地牵引到“礼”的境界，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发挥着明确身份、规范行为的作用。从祭祀到仪礼，中国酒的使用始终带有天人合一的色彩。
《周礼》中提到 “天神称祀，地祗称祭，宗庙称享。”祭祀活动是古人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祭祀活动的名称众多，规格各异，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凡是祭祀必定有酒，酒在祭祀活动中始终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诗经·小雅·信南山》有云：“祭以清酒，从以骍牡，享于祖考。”《说文解字》中“奠”字的解释是：“奠，置祭也。从酋。酋，酒也。其下丌（qí）也。《礼》有奠祭者。”也同样说明祭祀的行为与酒相伴相生。
随着时间的发展，酒祭祀的不仅仅是某位神明或祖先如此具体的对象。“酹”是描述另一种祭祀过程的字，意指将酒直接洒在地上，表示对大地的回馈和敬献。酹酒时，手持杯盖，默念祷词，然后将酒按左、中、右分别倾倒一点，再将剩余的酒液洒成一个半圆，形成三点一长钩的“心”字，表示心献之礼。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有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这里的“酹”便是指酒洒于江上以酬江月，其中寄托了作者充满诗意的怀古之思和叹喟之情。
（据广东省博物馆《爱粤读》第50期）
饮酒器“以小为贵”
爵、觯、壶等除了是酒器实物外，也可以作为一种计量单位。据《礼记·礼器》中郑玄注，“一升曰爵、二升曰斛、三升曰觯、四升曰角、五升曰散”。礼文化在演进中孕育出一种礼俗：尊贵者的饮酒器较小，是为“以小为贵”。
（据广东省博物馆《爱粤读》第5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