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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熟悉的一睁眼……

等等,我还有机会再睁眼?

我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还是熟悉的土炕,还是熟悉的屋子,还是熟悉的豁口药碗,卧槽卧槽卧槽,重要的卧槽说一百遍,我又重生了?

就像做了一场梦,醒来我还是不敢动。

顺着端药的手往上看,哦,并不是熟悉的临秀川,而是熟悉的临家大嫂舒灵儿。

「你终于醒了!」舒灵儿就差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了,「你再不醒,缊之跟他大哥总得疯一个。」

「他们人呢?」我一开口,嗓子就像被车碾过一样干涩撕扯,舒灵儿赶紧给我喂了水,说道:「他们去采药了,你憋在棺材里太久,喘不上气的时候还抓了自己,胸前都是挠痕,如果不用天仙藤,会留下疤的。」

她么一说,之前困在棺材里的记忆瞬间就涌进了脑海,我几乎立刻就觉得窒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缊之把你救回来的。」舒灵儿道,「他拿斧子劈开棺材把你刨了出来。」

「拿斧子劈棺材?」我惊得瞪圆了眼,「缊之吗?」

总是斯斯文文、龟龟毛毛的临缊之?

他高高大大的身板儿虽然没问题,但他的温温吞吞人设是不是不怎么允许?

舒灵儿却点一点头,面上浮现心有余悸的神色:「他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谁拦着他就砍谁,所有人都吓坏了。」

我也有些吓坏,更有些奇怪:「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在棺材里?」

「芬儿说的。」她道,「一开始沈夫人还不承认把你埋了,死活不准缊之动棺,见着了斧子也不避开,缊之急疯了,直接劈开了棺材。」

她说着摸了摸我的脸,眼圈有些发红,「当时你的脸都紫的发青,差一点就救不回来了。」

我倒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惊心动魄的一段儿。

她提到这个就恨的牙跟痒痒,狠狠啐了一声:「姓沈的那两夫妻,我一早就知道他们不怀好意,你来的第二天,沈夫人就带着那作孽的喇嘛来门口嘀嘀咕咕好半天,还问我你的生辰八字,那我能告诉他?」

我摇了摇头:「指定不能。」

她理直气壮道:「我都不知道我咋告诉她!」

姐,我感动的泪水才刚从嘴里流下来呢。

她冷哼一声,又道:「还说要花钱买了你,笑话,我们是那缺钱的人吗?」

「我们当然是!」

「但我们不缺她的钱!」

呜呜呜姐,你这要这么说,那我必须得让你变有钱变有钱,让你好人一生都有钱!

我偷我前夫的钱养你啊!

我思索了一番,问道:「沈夫人以前就想要买我?还问过我的生辰八字?」

舒灵儿点一点头:「听说他们家那个喇嘛很会些歪门邪术,能将死人复活,他测算过,你就是沈嵩的命引子。」

无稽之谈,简直无稽之谈!

但是我再想了一下,我觉得她真相了。

沈夫人平日一直对我过分热络,是在验货!

而那日李大壮带我和陈桃芬一起回去的时候,她看见我比看见陈桃芬高兴多了,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赎身的事情,之后一步一步循循善诱,让我踏入她早就设好的陷阱。

还有那些听起来就奇奇怪怪的话中有话,在此刻也一一有了解答。

「千万别泄露了消息让婆母知道,否则我可就难做了。」

泄露消息……便难做了。

因为活人祭祀触犯律法,当然要秘密筹划。

「今晨早起,老爷还说芬儿并不是最适合给嵩儿陪葬的人。」

那陈桃芬不是最适合的,谁是?

直接报我籍贯号得了呗?

「嵩儿若是还在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若不在世了,自然是我陪他一起死。

不过因着不能以活人祭祀的律法,便要做出个意外闷死的假象,毕竟通气口是众目睽睽之下族长亲自留出来的,而沈夫人不过是悲恸难忍,不小心推合了棺盖,谁会忍心责怪一个伤心欲绝的母亲?

更心机深沉的还是往棺材里放的那些厚重棉被,才不是因为怕我磕碰受伤,而是为了隔音,为了隔绝我与外界的联系,免得别人发现新娘早已被调包。

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这里民风淳朴,单知道她是「菩萨心肠」,单被她的檀香惑了心神,却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踏入那所谓「大善人」的歹毒陷阱,我还是太年轻,不知道人精表现的每份亲昵热络之后,是早已标好了蛇蝎谋划。

舒灵儿见我神色变了,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瞒你,我也是今天才听说那喇嘛要用你给沈嵩换命的,之前她要买你那件事我没告诉你,是怕你对我们这里印象不好,要早知道她打的是这番主意,我无论如何也会让你赶紧走的。」

「我明白。」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我只有怪沈夫人的意思。

这我能忍得下这口气?

我当即就找上门去骂人了。

但沈夫人并不承认,只露出了惯常的慈祥笑容,仿佛是我在胡搅蛮缠,轻轻巧巧地说道:「姑娘把我说糊涂了,昨日小儿新婚大喜,你偷偷放走新娘,携众捣乱,看在你年少无知的份上,我没有计较,怎么如今反倒指责起我来了。」

「你胡说!」我被他颠倒黑白的能力惊呆了,「我们明明说好了我给陈桃芬赎身,我还给了你镯子!」

「那镯子呢?」

「镯子……」镯子在我手上,淦!

沈夫人就在这儿等着我呢:「姑娘说我答应了为你为芬儿赎身,并无人证,但姑娘昨夜偷入棺椁,惊扰逝人,却是大家亲眼所见,我们为了给嵩儿积些阴德才不予计较,还请姑娘适可而止。」

她说着还假模假样的擦了擦眼泪。

而其他围观的村民也俱是点头附和。

直接给我气的七窍生天,气得的我索性表露身份:「本宫可是公主,公主犯得着栽赃陷害你?你谋害皇亲,你犯法了你知道吗?」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一时间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可真是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黑不溜秋,绿了吧唧,蓝哇哇的,紫不溜秋,粉嘟嘟的那个美!

沈夫人也神色微滞,一直完美无瑕的表情面具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但还是很沉得住气:「敢问是哪位公主?」

我挑一挑眉:「长宁公主。」

她立刻就笑了,这笑里多少带十成十的嘲讽:「原来是长宁公主,久仰大名。」

那是!长宁长宁,鸡犬不宁,就问你怕不怕?

但是说实话,其实我一直很想低调隐晦,奈何太过倒霉,总被天象所累,打个喷嚏都能命犯紫薇,四面八方被捶,我太难了!

说到底,还是皇上不喜欢你,你呼吸都是错的。

不过我也能理解,毕竟我爹是通敌叛国的罪人,而我是因为自幼养在太后娘娘身边才被赦免,还给保留了公主的封位,皇上已经很宽仁了。

我知道我不受宠,但我没想到全国人民都知道我不受宠,所以沈夫人一点都没在怕的,而周遭围观的人听见我的名号,顿时也都松了一口长气。

这反应很伤人诶。

沈夫人不着痕迹地扫了扫众人,又跟丫鬟对视一眼,丫鬟立刻笑眯眯道:「想来也不会有人假冒狗命……呃……长宁公主,咱们就信了吧。」

你这说的是什么猪话?

沈夫人浅笑着点一点头:「公主大驾才到此地不久,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小女前月才嫁到镇北王府去,若真算起来,咱们也是沾亲带故的。」

我一听这名字眉心便狠狠一跳,镇北王姚净弃是我铁铁,雌铁。

对,字没表达错,她是女的,从小女扮男装承袭了老镇北王的爵位,这事儿除了她的将军姐姐姚屏辛,她亲娘都不知道。

但我知道,足以见得我们有多铁了。

「所以你就是镇北王的丈母娘?」我问道。

沈夫人点一点头:「正是。」

既然算来算去都是亲戚,看在我铁铁的份儿上,我他娘的也绝对不能放过你!

我铆足了劲儿,狠狠抽了沈夫人一巴掌,她的脸上立刻就浮起了鲜红的手指印,没几息便肿了起来。

我却犹不解恨,之前圣旨赐婚,这对狗夫妻不想亲女儿去北境那苦寒之地,就把快病死的庶女沈孤亭装成嫡女嫁给了我铁铁姚净弃。

沈孤亭到了镇北王府没过两个月人没了,偏偏我铁铁还动了真心,怕沈孤亭不能进宗祠,硬把他们这欺君罔上的罪名瞒了下来,结果自己难受的要死要活,来参加我婚礼时还在借酒消愁,烂醉如泥,给我心疼坏了。

欺负我可以,但欺负我铁铁就是欺负我,不可原谅!

我看着她震惊到甚至没有捂脸,只愣愣地瞧着我,面色呆滞,仿佛刚被晴天霹了雳,五雷轰了顶。

我脑中又浮现昨天今日种种,心里更恨,又给她追加了一巴掌,别说,这对称掌映在她的脸上,像极了草原最美的花,火红的萨日朗。

她终于反应过来,气得声儿都变了:「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我冷哼一声:「本公主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切,耍无赖谁不会呀。

你怕是只听过我不受宠的名气,却没听过我撒泼动手的能力,垃圾!

沈夫人哭了,真哭,哭的像个二百斤的熊孩子,抹着眼泪儿就往后堂奔去:「老爷,她打我!」

真是像极了打不过就回家摇人的怂包。

但这毕竟是她的地盘儿,我气也出了,虽然并没完全出,但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见好就收,是打完就跑,是苗头不对,马上撤退!

所以我趁她真摇来人之前赶紧溜了。

出了沈府我便往后山的方向走,之前出来本是舒灵儿说看时辰临家哥俩快回来了,我想着去接一接,但是一出门,怎么想怎么觉得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吃了大亏,气不过才拐弯儿去了沈家。

走了半刻钟就到了山脚,我往山上看了看,一个人影都没有,又想起舒灵儿特意叮嘱我不能上山,只能在山底下等,便乖乖找了个树荫坐着。

这里离村子有一段距离,平日里鲜少有人过来,我等得有些无聊,就拿了根儿棍儿逗弄蚂蚁,不一会儿,便见前面有一个影子慢慢临近,黑黢黢地罩在了我的头顶。

我以为是临缊之,正高兴着抬头一看,却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赖子,满脸的横肉都突出来了,手里攥着一根拇指粗的麻绳,正嬉皮笑脸地看着我:「你就是临大傻从河里捞上来那丫头?」

我不想理他,转身就走,却被他紧追两步拦住了去路,摇头晃脑地叹息:「这么标致的妹子,真是可惜了。」

我心里已经开始窜火了,杏目圆瞪,厉声喝道:「滚开!」

「哎呦!还挺泼辣!看你等会求着老子叫爷爷!」他说着便扥了扥手中的井绳,抬手便朝着我的脖子套过来。

我心头一惊,扬手便将抓着的土向他撒了过去,趁他被眯了眼睛的时候拔腿就跑,可是跑得实在太急,又不熟悉地形,没多久又被他追了上来,眼瞧着要被他抓住,我一慌脚下便踩了空,直朝着悬崖掉了下去。

我心道着吾命休矣,十八年后我还是一条美女!

却不想那赖子却死死攥住了我的胳膊,拼死拼活地将我拽了上去,在我气还没喘匀的时候又把绳子圈上我的脖颈,双手一紧便开始收力。

我都惊呆了,大哥,说勒死我,就绝不摔死我,你还怪有职业素养的嘞!

绳子越圈越紧,我的脸已经憋得发红,拼命的挣扎,但他力气实在太大,几乎是压制性的禁锢住我,我头晕眼花,用尽力气都推不动他,这个时候也是真的怕了,眼泪早已不受控制在脸上乱飞。

万分危急之际,却听见那赖子吃痛的大叫一声,接着就被踹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又滚了几圈儿,捂着错骨的肩颈连连惨叫。

我愣了愣,抬头一看,正对上临秀川怒意勃发的脸,他死死的瞪着那赖子,双眼几乎冒出了火,后槽牙咬的咯咯响,连腮边的肌肉都鼓了起来,地狱罗刹似的一步一步的走向赖子。

赖子的牙都摔掉了,他吐了一口嘴里的血,站都站不起来,嘴里却还骂骂咧咧的,下一刻就被气势汹汹的临秀川揪着领子拎了起来,接着拳头便狠狠地挥了过去,一下接着一下的朝脸上砸。

赖子被打傻了,连连求饶,「亲爹」、「爷爷」的吱哇乱叫,临秀川完全不理,毫不留情的一拳又一拳往他身上脸上砸。

我缓过神来,冲上去狠狠踹了他几脚,大声骂道:「打死他秀秀!往死里打!敢祸害我我就让你先去投胎!」

赖子满脸都是血,牙也漏风,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只囫囵不清的叫着「爷爷」、「奶奶」、「祖宗」,拼了命的摆手求饶。

临秀川不管不顾,红着眼把他按在地上捶,卯着一股子要将他打死的劲儿。

我见他已经没了力气,只有一句比一句低的喘息声了,赶紧叫住了临秀川,但临秀川却恍似没听见一样,只抿着嘴,浑身肌肉都绷紧了挥着拳头,我有点儿吓着了,赶紧伸手抱住他:「别打了秀秀!别打了!你这样我害怕!」

他喘着粗气,心口剧烈地起起伏伏,看着赖子的目光就像看着一只死狗,虽满脸的不甘心,但总算是停了手,手一松,赖子就像摊烂泥一样瘫软在地,鼻口的气儿明显已经入不敷出了。

临秀川看也不看他一眼,拉着我走到了不远处的小溪边,先帮我把挣扎中被扯乱扣子一颗一颗扣好,又仔仔细细理了理衣服,然后是头发,再然后是脸,从怀里拿出帕子打湿,动作轻柔的一点一点将我脸上的泪水和脏污擦干净。

我受惊的心在他慢条斯理的动作中渐渐安稳,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等一切都整理好,我打起精神对他笑了笑:「我好了,没事了。」

说着我便要拉着他回去,他却一动不动,我疑惑的回头看他,刚要开口询问,他就将我一把拉进了怀里,一手环抱住我的肩,一手轻轻摸着我的脑袋瓜,语气也温柔的不得了:「抹撒抹撒毛,吓不着。」(抹撒=摸)

我的心猛地一跳,就像是一个完好无损的榛果被小小的锤子敲开了一条细细缝,有积蓄许久的感动温然漫上。

我将脸埋在他的怀中半晌,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的问道:「秀秀,你会对我好吗?」

他郑重的点一点头:「会。」

「会一直这么好吗?」

「一直都会。」

我点一点头,哽咽难言,只轻轻回抱住了他的腰腹,我也会一直对你好的。

过了片刻,我平复好了心绪,又道:「可你对我这么好,我回报不了你什么。」

他摇摇头,神色认真道:「我对你好,不是想要你回报我什么,是因为我想对你好。」

「那你会只对我好吗?」我又问。

「不行,我还得对大哥好,对大嫂好,对孤亭好,对二牛好。」他一个一个数过来,然后看了看我,红着脸道:「但我会对你最最最好。」

我故意逗他:「你对我最最最好,那大哥大嫂呢?」

他似已经想过这个问题:「大哥会有大嫂对他最最最好,大嫂也会有大哥对他最最最好,二牛会有翠花对她最最最好,孤亭……」他皱着眉眨了眨眼,想不出孤亭丈夫的名字。

「孤亭会有净弃对她最最最好。」我又想起了我的铁铁,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从孤亭的死里走出来。

「嗯!」临秀川重重点了点头,「所以我对你最最最好。」

我紧了紧环着他的手臂:「那我也对你最最最好。」

回去之后,我和临秀川将那赖子绑了送到了族长那里,族长是个二十来岁的明朗少年,一双眼灿若星辰,一对小梨涡无酒醉人,一听完就笑眯眯道:「行,我知道了,你等着,我把他的皮扒了给你当糊窗户的纸。」

这么暴躁的吗?

不过更暴躁的是舒灵儿,她听说了之后拿了剪刀就要出去,临秀岩见状赶紧拦住了她:「你要干啥去?」

舒灵儿破口大骂:「那个王八蛋竟然敢碰咱们家人,我要弄死他!」

「不行!」临秀岩断然拒绝,转身去了厨房,拿着一把大砍刀递给了她,「你那个太小,这个方便些。」

我:「……」豪横还是你俩豪横!

我又去种地了。

这次是心甘情愿的。

但秀秀却不愿意了,什么都不让我干,就让我在树荫底下坐着,只偶尔的走过来,把毛绒绒的脑袋凑到我面前让我帮他擦汗。

出门前,一大早他便把一天的吃食和水壶准备好,压根儿不让我操心,但我也心疼他吃不上热乎饭,便找了个理由在午饭前回去了。

我知道我水平有限,做不出来能吃的东西,这次就定个小目标,把饭菜弄热就算完成任务了。

然而我并不会生火,还是舒灵儿帮的我,热菜热到一半儿有个人急匆匆的跑进来叫她,说她爹摔了让她快回去看看。

她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我饭菜热一炷香就够了,千万不要热久了。」

我问:「热久了会怎么样?」

她说:「废柴火。」

我:「……」

我听她的话乖乖的掐着点儿热的,然而还是失火了。

火烧得浓烟滚滚地往上冒时,我已经在田垄上了,但是又没完全在田垄里,因为我看见一个小姑娘正和临秀川站一起。

在隐蔽的树后面,他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把里面的铜板都倒进了那姑娘捧起的手里,姑娘笑得弯了眼,在日光的照耀下格外的灿烂。

我却被烈日晒得眼前发黑。

我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回去,他把整个钱匣子里的钱都给了我,说这是他所有的家当,给我当聘礼,他会对我好一辈子。

还有他母亲留给他的玉簪,现在还在我的头上戴着。

甚至舒灵儿也说,他以前是内向的性子,只有我在他才肯多说几句,现在口条都流畅了不少。

人人都说我们相配,可转眼间,他又在给别的姑娘钱。

那姑娘刚把钱收进怀里就看见我,脸上闪过明显的慌乱,赶紧和临秀川说了一句什么就匆匆走了。

临秀川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我,看着我慢慢走到他的面前,轻轻问道:「去哪里了?」

我不答反问:「你在干什么?」

他明显紧张了,慌乱地瞟了那姑娘离开的方向一眼,低着头小声道:「不、不能说。」

我追问:「连我也不能说?」

他犹豫了一瞬:「我,答应她,不说。」

哼!又开始结巴了,不心虚结巴什么?

「她是谁?」我语气极冲,还带了嘲讽,「不会这个也不能说吧?」

「妹妹。」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妹妹?」

「隔壁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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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笑一声:「你究竟有几个隔壁的好妹妹?」

「就这一个。」他诚恳道,「其它的隔壁生的都是儿子。」

我气的要命:「谁问你其他的隔壁了?」

他满脸的无辜:「你不是问有几个隔壁的妹妹吗?」

我……!

我直接气死!但又没有完全死。

我生怕冤枉了他,硬生生的压住火气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给她钱干什么?」

「那是聘礼。」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保持理智。

对不起,保持不了。

我急促的喘息了几番,听见我自己的声音气的直抖:「你为什么给她聘礼?」

他无辜的眨了眨眼:「她要的。」

我加重了语气:「她要你就给?!」

他点了点头:「得给。」

「那我呢?你给我的聘礼算什么?」

「你的聘礼是你的聘礼,她的是她的,不一样的。」

我心里疼的快要裂开,逼问道:「那如果我就要她那个呢?」

「不行,」他皱了皱眉,拒绝了我,「做人不能言而无信,我答应过她的。」

我僵住了,只觉如寒冬腊月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怀里的饭菜刚热了不久,还往外蒸腾这饭香和茂盛的暖意,我却只觉得冷,沁入四肢百骸的冷。

我紧紧的咬着唇,舌尖渗出了苦腥的血气我都没有松口,在模糊的视线中看着他震惊又慌乱,手足无措的问我:「你哭了?你为什么哭了?」

我为什么哭了?

他甚至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哭。

我跟一个傻子要真情意,我才是傻子!

我心头大恨,狠狠的将发间的玉簪扯了下来,扬手就要掷在地上,他惊得大叫,而我在最后一刻却没有真的松手,这是他娘留给他唯一的念想,我还是没舍得摔了它。

我瞪了临秀川一眼,把玉簪和手里装饭的篮筐狠狠怼进他的怀里,又伸进他的衣襟里找出了我之前给他的金簪,手一扬便扔进了河里,又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如果你给我的和给别人的一样,我就不要了。」

他一下就急了,心疼得啊啊直叫,随着金簪入水咚的一声,他也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潜进去找了好半天,再浮上来的时候脸色还是急惶惶的,这时候却从远处跑来一个小孩儿,大声叫着:「缊之,你们家着火了!快去救火!」

临秀川本来换了一口气便要再入水,听他这么一说,下意识就想上岸,可又舍不得金簪,连连回头往河里不甘心的望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在小孩儿的催促中上了岸朝家里跑去。

我看着他火急火燎的背影,心就跟掉进了冰窟窿一样,再升不起半分希望。

都说情路坎坷,财运亨通,我这亨通的水平在赌桌上赢个大满贯不成问题吧?

所以到底要不要去赌坊玩儿一把呢?

这次我不打算不辞而别,我要跟临秀川说清楚,然后谁也不欠谁,干干脆脆的走。

等收整好情绪回到临家的时候,火已经灭了,是书房着的火,他那堆宝贝书全烧没了。

我看见他的时候,他脸上都是乌漆麻黑的炭痕,头发也被火燎了一撮,狼狈的不像样,但怀里紧紧抱着他的命根子钱匣子完好无损,想必就是为了抢救它才成了这番模样。

他一见着我,就走过来问道:「簪子呢?」

我冷声道:「还给你了。」

「不是。」他一着急又开始结巴,「你给我的,簪子,定情,信物。」

「扔水里了。」我冷冰冰道,「你不是看见了吗?」

他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你为什么,要扔了它?」

「我的东西我想扔就扔。」我气不打一出来,「连你一块儿扔!我不要你了!你听清楚了吗?我不要你了!」

「你为什么,不要我?」他登时急了,满脸的委屈,大声道,「我又没有,做错事!你凭什么,不要我!还要扔我!」

「我……」我正要开口,一个跟着救火的青年却先道,「你用完了火怎么不熄掉?」

我答道:「我熄了啊。」

舒灵儿特意叮嘱的,那我能忘吗?

那青年沉了脸:「你熄了这火是怎么着起来的?」

我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放的。」

他自信得不得了:「除了你还能有谁?」

他话音未落,临秀川已挡在了我的身前,笃声道:「她说不是她,就不是她。」

青年这下不高兴了:「临秀川,这次烧的不只你的宝贝书房,还有我家的院墙,你替她推卸责任,是不想赔钱吧?」

族长一巴掌就呼了过来:「少胡说八道!缊之咋是那样的人?」他说着指了指墙角,「看到了没?是有人蓄意纵火。」

我一听就明白了:「冲着我来的?」

族长拧着眉点了点头,一向若隐若现的小梨涡也不刷存在感了:「想来是想趁着你做饭的功夫烧死你,不料你只是热饭,火还没烧起来就走了。」

他顿了顿,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让我查出来是谁,我扒了他的皮做灭火毯。」

咋还这么暴躁?

我小心地问道:「哥,你要扒的皮得排到京都外了吧?」

「何至,北境都止不住。」他看起来还挺自豪,伸手把旁边那青年的胸膛拍得哐哐响,「这小子已经欠我二十三张皮了。」

我:「……」打扰了。

青年一看自己被点名,立刻就想溜,却被临秀川拦住了去路:「道歉。」

青年横眉倒竖:「道什么歉?」

临秀川神色认真:「你冤枉她,要给她道歉。」

「我……!」青年张口欲骂,却见族长冷目微横,轻飘飘道,「二十四张。」

「我道!我道!」青年立刻怂了,朝我深深鞠了一躬,「我冤枉你了,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我忍不住对族长投以崇敬的目光:「族长真是治理有方,天下无双。」

「小意思。」他的小梨涡又蹦跶了两下,笑眯眯开口道,「你们俩的误会今天要是不解释清楚,我的小本本上也会多一层皮。」

我慌了我木了我麻了,我赶紧对临秀川道:「你给别人聘礼这件事儿,我冤枉你了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

我立刻决定死道长不死贫道,对着族长道:「你本本上多他的皮吧。」

族长又笑了,笑得我的皮摇摇欲坠,突然扬声叫道:「二牛!」

二牛应了一声。立刻颠儿颠儿跑了过来:「怎么了族长?」

「解释一下聘礼的事。」

二牛说完,我才知道聘礼的事其实是个误会。

二牛自幼家境贫寒,为了赚娶翠花的聘礼误入歧途,染了赌瘾,后来为了戒赌,他知道秀秀一根筋,便将赚来的钱都交给秀秀保管,并说好只有翠花要才能给。

现在二牛成功戒了赌,他跟翠花也好事将近,便让翠花来将聘礼讨了回去。

至于为什么一见我就走,纯是因为翠花性格害羞,又觉得这事儿不甚光彩,便没有搭话。

啊这……这就整的我看起来很不是东西了。

「对不起啊秀秀。」我不大好意思地道歉,「我不应该乱发脾气,我应该听你解释清楚的。」

二牛噗嗤一声就乐了:「就他那表达能力,哪能叫解释,那叫越描越黑。」

族长斜了他一眼,薄唇轻启:「七层皮。」

二牛立刻拔腿就跑:「那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去吃明儿的早饭了!」

我轻扯了扯临秀川的衣袖,小声道:「我,我下次不胡乱吃醋了。」

他惊讶得怔了怔:「你是因为吃醋才骂我的?」

我十分羞愧地「昂」了一声。

他咧嘴笑开了:「你好爱我。」

我:「……」

族长的小梨涡也蹦跶开了:「这才对嘛,好好说话才能有皮。」

我:「……」惹不起惹不起!

书房烧的不成样子。给临秀川心疼坏了。眼里都挂了泪,语气中也带了无尽的委屈:「先生亲手盖的书房,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我知道先生对他的意义,轻抚了抚他的后背,安慰道:「那我们一起把它修好吧?」

「先生说不能动,不能动的!」他急急地摇了摇头,「我答应过他不让别人动的!」

我连忙点头:「好,那就不动。」

话音未落,便见沈夫人乘着轿撵匆匆而至,还没落稳就已经踏下来,快步地走到了我的面前,面色急切地上上下下打量我:「囡囡,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伤到了?」

我用力的将手抽了出来,冷冷道:「怎么,还没打消让我给你儿子陪葬的念头?」

她愣了愣,又露出了那副惯常的虚伪笑容:「囡囡,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只是来关心你的,不要有那么大的敌意。」

我咧了咧嘴:「呵呵。」

我还没「呵」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非常轻柔的:「命儿。」

这个熟悉的嗓音听的我一震,缓缓的回过头去,正望进一双目色灼灼的眼,我心头大喜,一头便扑进了他的怀里:「十二叔!」

十二叔是先帝最小的儿子,自幼就聪慧过人,军事天赋极高,十年前他十六岁的时候就领兵平过西南叛乱,被先帝封为平西王,是唯一一个有军功封号的王爷。

我因为从小在他的生母太后娘娘膝下长大,所以他一直对我极好,亦兄亦父。

他一连应了好几声,疼惜摸着我的头发,叹息道:「我的命儿我的命,你是要找死你十二叔啊!」

「我……我没想让你着急,我就是……」我想起了近日的种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拽着十二叔的手臂指着沈夫人告状,「我就是委屈!她要把我活埋给他儿子陪葬!你打她!」

十二叔冷冽的目光扫了过去,骇得沈夫人立刻下跪求饶不止,伏在地上怎么也不肯把脸抬起来。

半晌,十二叔收回了目光,对我道:「这边我会让人来处理,你先回去见见母后,给她报个平安。」

我连忙答应,又和临秀川说了半天,他才勉强同意我回去。

我只跟十二叔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敢提以身相许之事,心里计划着先回去把婚和离了,再让十二叔和太后娘娘慢慢接受。

回去的路上,十二叔说陈桃芬通知了临秀川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跑了一天一夜,鞋都磨破了才找到了平西王府。

我边听着边点头,心道思虑周全,体能也好,真适合当我公主府的厨子。

除此之外,进京都城的一路,我就总听着有人在谈论丞相府之女一女嫁三郎,同时和太子、将军和国师拜堂,婚礼就是修罗场,打麻将定排行,场面好不荒唐。

我瞬间起了八卦之心,忍不住跟着众人围在那听前因后果。

我还记得上次见到丞相之女是在她落水之后,她当时干干脆脆地自我介绍:「我叫诸葛黑茶,因为我既有绿茶的婊……表面,又有黑茶的智商在线。」

哦豁!初来炸道,这很可以!

我搁那儿听说书先生说的津津有味,十二叔拽都拽不动我,只好附在我耳边道:「跟我回去,我带你去看现场啊?」

一瞬间众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他,无数双眼睛 chua chua chua,闪烁着强烈的求知欲,满满的对知识的渴望。

十二叔直被骇得退了一步,我赶紧拉着他走,只是担心再待会儿他会被吃瓜群众围观的骨头渣子都不剩,绝不是为了能快点看到现场。

才刚又走了一小会儿,护城河的方向却起了喧闹之声,没一会儿众人的吃瓜重心就从一女嫁三郎变成了护城河捞出了一句穿着红嫁衣的无名女尸。

我在高头大马上望过去,本离得不算近,但胜在视野好,远眺着瞧过去,一览无余,无余到我以为我出现了幻觉。

因为我看见了素来清冷孤高的莫亦剑紧紧抱着一具红衣女尸,满脸悲痛地低吼:「你回来!你不准死!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死!」

你说话那好使呢?你是阎王啊?

但有一说一,我是真没想到欧阳白花也淹死了,我魂魄四处飘荡的那半个时辰,亲眼看见她被抬屋子里抢救去了,谁知再回来人没了。

果然,阎王让你三更死,说死你就得死。

不过他对欧阳白花是真的上心,不像我,自从我爹通敌叛国之后,他连我的名字都不肯叫了,要么对我不理不睬,要么就只会在我闯祸的时候皱着眉头叫我长宁。

当时六岁的我还不明白,一向疼爱我、记挂我、去哪里都喜欢带着我、还跟我有婚约的剑哥哥为什么突然就变得冷若冰霜了。

直到新婚之夜我才从侧妃欧阳白花那里知道,我爹通敌叛国害死的,正是他的父亲。

其实他可以早些告诉我的,他如果早就告诉我,我绝不会巴巴地总是去他面前晃悠,更不会上赶着被他利用讨他心上人欢心,最后还为了救他的心上人溺死在冰冷的湖底。

我是欠他,但我寻思着也没欠这么多吧?

毕竟又不是我撺掇我爹通敌叛国,我总能勉强算是稚子无辜吧。

况且十二叔这么多年一直在追查这个案子,他说当年的证据并不齐全,我爹是冤枉的,他早晚要为我爹翻案,到时候我跟莫亦剑就没有杀父之仇了,就只剩休书之恨了。

说到这个休书,新婚之夜他是带着休书进来的。

我拜堂拜的比上坟还认真,你洞房洞都没洞就要休我,我不要面子的啊?

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要跟他和离。

于是我下马就去旁边客栈写了一封洋洋洒洒的和离书,那叫一个文武双全,声情并茂,然后我拿着就去拍了拍抱着女尸恸哭不已的莫亦剑:「大兄弟,歇会儿,签了和离书再哭。」

同一天丧妾又休妻,双喜临门,你看我对你好吧?

他闻言身形一滞,缓缓回过头来望向我,鼻头哭得红通通的,眼睛也哭的红通通的,在一双凤目的眼尾凝成薄薄的绯色云霞,依依不肯离去,衬得乌长的羽睫像蝴蝶翩扇的翅膀,清极艳极,融冰化雪。

绝世大美人果然哭都跟别人哭的不一样,真他娘的好看!

知乎上八字厉害的人 八字科学吗知乎

就是好像瘦了不少,都快瘦脱相了。

但该说不说,他就算脱相都脱得风姿卓越的,要不是被这美色所惑,我怎么可能死心塌地这么多年。

他怔怔地瞧着我,怔怔地开口叫我:「命命。」

这声「命命」真的是叫的我鼻头一酸,差点泪洒当场,因为这真的是我曾寤寐思服、求之不得的。

然而迟来的深情比草贱,醒悟的命命不好骗。

于是我拉过他的手,看这精神状态,字他是签不了了,按个手印儿吧。

然而我刚想把他的手指头咬破,他却突然扣住我的手腕儿就把我带进了怀里,死死抱着不撒手,那力道大得仿佛是要把我嵌进他身体里:「命命!我的命命!」

是我的命命!我都听见我骨头在咔咔响了。

咋着,你小老婆死了还想让你大老婆陪葬?

我是欠你的,但我又不是欠她的。

而且就算我欠你的,为了救她,我把命也搭上了一回也还清了,勒死我就很没必要了吧。

然而我目光下落,这才看清那具肿的连脸都看不清的女尸身上穿的竟是我的婚服。

这所以欧阳白花没死,莫亦剑就是以为死的是我才哭的那么伤心?

我瞬间觉得世界观炸了,并且脑补了十万字我爱你但我有苦衷我不能害你的虐恋情深话本。

我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但莫亦剑真的搞得我很不敢动,他的手劲儿让我觉得他是发现了我没死,所以想要把我勒死,我真的喘不上气来了,我甚至憋的连救命都叫不出来了。

要不说我十二叔对我好,他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拼死拼活的把我从莫亦剑的怀里救了出来。

莫亦剑还不乐意,但是一看见十二叔的脸他便愣了愣,随即就松了手,收敛了全部的情绪,拱手行了礼:「拜见平西王。」

啧啧,都是王爷,你快想一想你为什么见到人家要行礼?为什么比人家的王爷爵位低吧?

下辈子投胎技术好点儿。

莫亦剑不肯签和离书,死活都不肯签。

按手印儿也不愿意,死活不愿意。

我只好去找那具女尸,找她嫁衣里衬放着的休书,万一莫亦剑当初用的防水防潮的纸笔呢?

然而我却发现,这身嫁衣虽然看着和我的一模一样,但材质却有天壤之别,虽尽量向我那件靠近了,但有人模仿我的式款,有人模仿我的绣线,可再像,也不是皇家专供的布料,模仿不来。

公主嫁衣的规格是严格按照品阶制定的,是普通人家不被允许使用的品相,如此大费周章的仿造一件压根就不能穿出去的衣服,究竟所图为何?

我纳罕了许久,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嗐!来了停尸房一趟,除了一堆问题,啥也没落着。

我迫于无奈,又去找了莫亦剑,然而任我磨破嘴皮他都不肯答应。

我很生气,但是我生气的后果一点都不严重,反而是我惹他不起,一跟他提,他就表现的很迷,甚至把他逼急,直接抓住我的腕子质问我是不是铁了心和离!

咋,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他还好意思问我是不是就想逼他签了字好改嫁他人?

我很想简洁有力地回个「是」,但看在他马上就要成为前夫哥的份儿上,我还是非常耐心的给他唱了首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到这里,你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干你屁事儿!」

他被我气得够呛,连连喘息数番才勉强克制住情绪,但从他攥着我的手劲儿中还是能窥见几分他内心的涛浪翻涌:「你……你一心就要嫁给那个傻子是不是?」

「他不是傻子!」我下意识反驳,这动作可够快的,我才回来一晚上,就已经将我这段时间的经历查了个底儿掉。

他却像没听见一样,浅褐的眸色明明灭灭几番,几乎难以自控地问道:「那我呢?」

我听得一怔,似嘲似讽道:「怎么,失去我你才发现你爱上我了是咋着?」

「当然不是!」他断口否认,偏过眼去,似在懊恼他刚才的失态,「你……你少自作多情,我不过是怕太后娘娘怪罪罢了。」

行吧!我好自为之呗。

我想了想,道:「休书是你写的,太后有理由怪罪,但和离是我提出来的,她便没有理由为难,咱们一拍两散,各生欢喜不好吗?」

「不好!」他直勾勾的盯着我,一向清冷的面上难得见了执拗之色,「你是我的妻子,你我的婚约是从小就定下的。」

竟然还好意思提?要不是这个婚约,我能从小被你利用到大?

我故意刺激他:「王爷莫不是忘了,老王爷就是因为我父亲通敌叛国死的。」

「住口!」他几乎是极言厉色的喝止了我,压制着怒气问我:「是谁告诉你的?」

「欧阳白花!」我脱口而出,「就是她告诉我的,你要为我去责怪她吗?」

他迟疑了。

我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转身就走:「爱签不签,不签拉倒。」

骗他的。

我给他的饭菜下了安魂散,然后半夜潜进了他的房间按了手印,大功告成,不愧是我!

然后莫亦剑发了好大的火。

屁用不顶!

因为一大早我就进宫找太后娘娘递了和离书,大理寺婚册上也除了名,他再生气也只是无能狂怒。

但无能狂怒也是怒,我还得耐心把他的情绪渡,免得被气死了别人说我克夫。

所以我一被他堵在甬道,我就笑眯眯道:「好久不见,给您拜个晚年,祝您晚年快乐!」

他的眼神冷得像冰一样,手也伸的太长,还想管我去哪儿,我立刻就决定让他明白明白什么叫无能狂怒也是无能。

我静静地看着他死死拉着我手,不让我走,声声质问:「你要去哪儿?你是不是要去平西王府?你不准去平西王府!」

笑话!我自己有公主府,我去平西王府干什么?

哦!我可以去蹭饭!

这么一说,我还真的很想吃十二婶儿做的麻辣鸭头麻辣兔头和麻辣狗头了呢?啊不是,没有狗头,狗头是我瞎编的(狗头

「想什么呢?」莫亦剑的开口打断我的思绪,「我在和你说正事儿,你怎么口水流都出来了?」

我回过神来,躲过他拿着帕子要为我擦哈喇子的手,吸溜吸溜:「没什么。」

他目中浮上显而易见的受伤神色,垂了眼,乌长的羽睫在目尾投映出黯淡的光影:「命命以前最听我的话了。」

「胡说!」我立刻反驳,「我明明最听皇上的话,因为我只要不听话,他就下圣旨让十二婶儿给我做麻辣兔头不准放辣,夺笋那!浪费圣纸真是浪费圣纸!」

莫亦剑闻言明显更受伤了。

「好吧,好吧。」我无奈的道,「我不去平西王府就是了。」

他眼睛一亮:「那你去哪儿?我……」

我打断他:「我去镇北王府。」

骗你的!

我就是要去平西王府!

我就要吃麻辣兔头!就今天吃!就中午吃!

然而我中午还真没吃上,果然人不能说谎,一说谎就容易成真。

我半路上就遇见了又喝的醉醺醺的我铁铁姚净弃,我把她扶稳的时候,才看清她憔悴的不行,给我心疼坏了:「狗子,你怎么喝成这个狗样?」

她不说话,只仰起巴掌大的小脸看着我憨憨一笑:「二狗子,你肥来啦!」

她喝的烂醉如泥,话还没说完就脱了力,猛地朝旁边儿一倒,我一时不防,被她的力道带着往地上摔,就在差点一起栽地上的时候,突然自她后面伸来了一双手稳住了她。

这双手隽秀修颀,骨节分明,润泽葱白,莹莹如玉,轻轻握住姚净弃的肩膀,比她的雪色衣袍还要白上几分,甚至能透过手背薄薄的肌肤看见青色的筋脉。

这么美的手一定是个男孩子吧?

抬头看去,果不其然,就是个可爱的男孩子,眉清目秀,肤若凝脂,脸竟比手还白,只是几乎毫无血色,直显出几分病气来。

病弱美人看着姚净弃浑然迷醉的样子微微蹙了蹙眉,低低无奈道:「怎么又喝这么多呀?」

嗯嗯嗯?为什么我听出了几分宠溺?

姚净弃闻言抬了头,半睁着眼瞧了瞧他,一伸爪子就捏住了他精致小巧的下巴,接着便笑开了面颊上喝出的两坨高原红,醉眼朦胧地问:「我~美~吗?」

啊这……这副鬼样……黑无常大概能欣赏。

然而病弱美人却语气认真的回答:「美极了。」

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病弱美人凭本事证明自己不止瞎,他还肌无力,就是不躲不避,任姚净弃糟践揉搓他那张绝世俊脸。

「那你为什么不认我,?」姚净弃突然暴喝一声,带着满腔的委屈,「沈孤亭,你为什么不认我!」

病弱美人避而不答,只道:「我带你回去。」

「我不回!」姚净弃回答的贼有骨气,但却脚下一绊,一猛子扎进了人家的怀里,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病弱美人不再多言,一弯身将她拦腰横抱了起来,但估计是不常做这种事儿,起身的时候还轻轻晃了晃,我赶紧搭手扶了扶,他脸上便是一赧,竟流露出几分恼羞来,轻声道了谢,便转身走了。

等他走远了,我才突然想起来问姚净弃的侍从:「他是谁呀?」

侍从一惊:「你不认识?」

我比他还惊:「你也不认识?」

他惊愣地看着我:「不认识啊。」

旁边路过的大姐插话:「连新科状元都不认识,真是没见识!」

我跟侍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确实不认识」这五个字。

我赶紧追了上去:「喂!放开那个狗子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