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1993年六月初五生辰八字 农历1971年六月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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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1993年六月初五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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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前,我被绑在靖州城外,我的夫君站在城墙高楼上看不清神情,我想他应该也不会难过。

只是没想过,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我死。

“咻!”的一声,长箭破空而来带起凛冽的风,直直地扎进我的胸口。

我看着城墙的方向渐渐模糊了视线,说不清是因为剧烈的疼痛,还是因为难过。我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顺着脸颊滑落。

本以为可以借着我威胁到林靖,然而没想到他丝毫不为所动,没了利用价值我被人随意地丢弃在一边。

心口扎着箭矢,我像是一个破布娃娃般躺在血泊里,渐渐没了生气。

临死我想的是,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要再亏欠他,不要求嫁给他。

故事的开头很像话本子里俗套的情节,英雄救美一见倾心。

那年秋狝我跟父皇母妃们一起出去游玩,不料遇到刺客,慌乱中不小心与大部队走散,危险来临时是林靖救了我。

此后一颗心落在他身上,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只可惜,他不喜欢我,喜欢的是岭南路家的二小姐,年少游历时认识的姑娘,纵然一别经年仍然念念不忘。

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天光从西侧的窗透进来,照得屋内一片敞亮。梳妆台上堆着满满的精致漆盒,各式各样的玉石玛瑙整齐地摆放在内,架子上摆放着各色瓷瓶、屋子中间悬着那顶水晶空雕花灯耀眼夺目。

再睁眼的时候,我盯着蚕丝织就的帷幔有些回不过神。我没想过还能活着,这屋内的一切都昭示着我重生了。

我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脚踝处钻心的疼,原来是回到了初遇林靖的时候。

那年秋狝,林靖救了我被暗箭射伤了肩膀,箭上抹了药他没多久便晕了过去,我为了把他拖出去找人救治扭伤了脚踝。

“来人。”我出声喊道。

很快便有侍女前来,我抬眸看去发现是铃兰,在我婚后第三年我便将她许了人家,是她时常同我说起的那个侍卫。

我还想着,将来她有了孩子再备一份大礼去吃满月酒。

可惜……

很快,我便调整好情绪正色道:“那位救我的公子现如今怎么样了。”

铃兰没有觉得怪异之处,回禀道:“回殿下,是林太傅的嫡子,救治及时现在已经无大碍了,休养一段时间即可。”

说的便是林靖,如今的吏部侍郎,金城林家的嫡系。

我点点头,然后吩咐道“去库房里找些上好的药材送过去,尤其是那棵百年参记得拿过去。”

“是。”铃兰领了命令便退下去准备。

我无力地躺在床上,脑海中开始思考后来具体是怎么发展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这一次最重要的是与林靖撇清关系。

等到我能正常走动时,先出宫去看了林靖的伤势。出宫不宜张扬,我便换了一件浅黄色绣兰花的素净宫裙。

太傅携夫人迎接,我让人将带来的赏赐搬进来,笑着说:“林老不用多礼,此番还要感谢林大人救命之恩。”

林太傅恭敬地说不敢,“长风保护殿下是本分,怎敢借此要赏赐。”

我笑笑没再说话,只是提出想要见林靖一面。

林太傅愣了一下,与夫人面面相觑了一眼然后笑了起来说“殿下稍等,我让人把他叫来。”

我阻拦道:“既是我的恩人,合该我去见他,派人通传一声我便过去。”

这话说到这里,也只能让侍女前去通传,没多久我便往林靖的院子走去。

一进院子便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清冽的双眼,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恢复得这样快直接在院子里等我。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林太傅,难怪要他来见我。

林靖穿了一身靛青色长袍,身姿如竹也确实衬得他。

“你恢复的如何?此番多谢林大人。”我挂着得体的微笑轻声问候。

林靖还是那副淡淡的神情,定定地看着我道:“是臣要谢殿下才对,没有殿下臣被人发现时早已经黄土白骨。”

闻言,我笑了起来,谁救了谁,谁对谁有恩这些对现在的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总之我多谢林大人,不知道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去求个恩典。”

这话也不是托大,我是父皇最受宠的公主,为救命恩人求一个恩典不算难事。

现在我才看明白,报恩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问他要什么,以身相许给一个心有所属的人哪是报恩,另他永失所爱这分明就是在报仇。

林靖看着我没有说话,像是在思索要什么。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引导他,于是说:“林大人若是有什么喜欢的女子,我可以求父皇赐婚。”

赐婚是最大的体面,尤其是那个女子出身不好的情况下,林太傅也没办法。

这话一出,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好像有什么在涌动,林太傅也没想到会往这方面发展,连忙出声道:“殿下,长风受之有愧。”

不知道林靖是不是有什么顾虑,最终也没有提出要求。我希望他好好考虑,于是给了一枚玉佩做信物。

“他日林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凭此玉佩来找我,我人微言轻但希望可以帮得上你的忙。”

说完,便带着铃兰和护卫浩浩荡荡一行人回了宫。

一进宫门便被皇兄抓了个正着。

“去哪了?”

我讨好的笑笑,小心翼翼的过去牵住皇兄宽大的袖子,“皇兄,我去看望了一下林大人。”

“……”

他反应了一下,才想起前不久在遇刺时就是那个林靖救了自家妹妹。

“来人,备一份厚礼送去林府。”我听见皇兄吩咐后赶紧拦住,“不用了,我已经送了很多。”

若是平时,我定然不会拦着,但我想到前世被林靖亲手射杀,便心里有些不舒服。再加上之前送了许多赏赐,父皇也给了不少,甚至我还许诺了一个承诺。

皇兄再送,我肉都要疼了。

于是讨巧卖乖的跟皇兄说:“皇兄要送就送给长欢吧,我库房最近空了不少。”边说着,边扮的一副可怜样。

皇兄装作头疼的模样,无奈道:“好好好,皇兄给你添点,不叫它空了。”

但原本要给林靖的还是给,我也不再说什么。皇兄本要送我回寝殿,我知道他忙定然还有许多事情在等他处理,于是拒绝了。

长长的宫道上,没有一个人,铃兰跟在我身后。我原本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目光沉了下来想到上一世,皇兄强烈不同意我嫁给林靖,后来我执意如此闹的很不愉快。

现在看来,皇兄果然是对的。

我抬头望着宫墙外的天空,云层隐匿昏黄的落日被蒙上薄薄一层纱,一阵大雁掠过我心里有些复杂。

相安无事三个月,我在宫中一切照旧,母妃说我经历了一场大事愈发沉稳了。

我笑笑没有解释,死过一次心性自然会有变化。

除夕阖宫团圆,我特意为父皇母妃和皇兄求了平安符,以求他们安好无虞。

一切没什么不同,只独独在护国寺的时候发生了一点曲折。

那天我去求符,佛前长跪只着了一身全素的月牙白长裙,虔心叩拜求佛祖庇佑。

摇签时大吉抽中了上上签,然后主持没有看那签文,只是无言的看着我半晌忽而轻叹了一口气说:“从前情丝缠骨,而今丝丝寸断。是缘,是孽。”

我有些茫然,待求了平安符后走出大殿,迎着耀眼的日光我双眼一瞬间有些模糊,我突然反应过来主持的话。

陡然回身望去,主持正温和的看着我笑,我背后浮起些许冷汗。

“自来处来,往去处去。殿下前行便是,不必烦忧。”主持轻声劝道。

思索了这句话,渐渐的我又放松了下来,回以微笑不多时便离开了。

或许是受到影响,我当天夜里做了一个梦。或许说,那原本就不仅仅是一个梦,还是我已经死去的前世。

前世我欢天喜地的嫁给了林靖,仪仗盛大但是那天他连迎接都不愿意,我只是被八抬大轿迎进了林府。

拜堂,叩首更是将我一国公主的尊严狠狠踩在脚底,我却仍然心甘情愿,我一心想嫁给他。

我以为日久见人心,他终有一天会看见我的好。

可我等来的,是他请离长安的奏折。

林靖一介文官,竟然为了躲我要去那边塞之城驻守。心如刀割是什么感受,我永远也忘不了身边那些人看我的眼神。

是怜悯,无尽的怜悯。

一个女子,能被自己的夫君如此嫌恶,甚至逼得他放下荣华亲眷远走。

我是整个长安的笑话。

过了年不久便到了快要春闱的时候,这天父皇在母妃的宫中召我过去,有些感怀的看着我跟我说“长欢长大了,也该议亲了。”

我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母妃便附和着开口说:“十七了,也是时候该相看一二,皇上可要选个好人家。”

说着,母妃看了我一眼,读出眼里的意味后我沉默了。

许是见我不说话,父皇慈爱的笑了笑缓了语气说:“哪有女儿家大了不嫁人,父皇一定会为长欢选一个家世相貌品行都上佳的郎君。”

母妃和父皇显然已经是商量好的,想要趁着这次春闱给我选个夫君。

我忽视心里的不适,点点头应了一声。

“但凭父皇决断。”

没再多待我便找了个借口跑了出来,晚上皇兄特意来看我。

许是今天在母妃那里闹得不快让他知道,皇兄带了我平日里最爱的点心来开解我。

“听说今日父皇提起要给你议亲?”皇兄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装作不经意的提起。

我没理他,直接自己动手拆了包装开始吃东西。

皇兄叹了一口气,试探的跟我说:“这次春闱有两个年轻有为的,父皇看起来挺中意的,也跟我说过。”

“我们只有你一个妹妹,父皇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我们都是希望你好,嫁在长安有我们护着总不会受委屈。”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什么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

“靖州如今不安宁,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战争。”

这一句话点到为止,我却骤然停了下来有些茫然的转过头看着他,靖州一战不是十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吗?

为什么现在就开始有动静了?

一瞬间,我就明白了父皇他们的想法。如同皇兄说的,我是唯一的公主,趁现在天下安定,我嫁在长安有父兄护着谁也不敢动我。

若是再拖几年,靖州战乱一起不论输赢,结果都免不了和亲巩固两朝关系,用不上我自然最好。

倘若用得上呢,为了江山社稷我不得不被牺牲。

“别哭。”耳边传来皇兄的轻叹,他伸出手温柔的替我拂去下颌挂着的泪滴,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头安抚着。

我感受着头顶的重量,才恍然发觉原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几乎是刹那,我心里的防线一下子就松了,猛的扑进皇兄怀里号啕大哭。

“皇兄,我不想嫁人。”

上一次婚姻不幸、身死给我带来了太多伤害,我回来后一面提心吊胆怕重蹈覆辙,一面又在死亡的阴影里饱受折磨。

这些情绪压抑着,终于在我得知靖州发生变故后爆发了出来。

我不想嫁人,也担心这些与上一世不同的走向会带来什么后果。

我哭得实在伤心,皇兄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我的背,好像说了很多安慰的话,但我都没有仔细听。

但没想到我这么难哄,哭到力竭睡了过去才罢休。

好在,我还是想通了。

第一次见到纪子奚,是在殿试上。

父皇的意思让我自己相看,在那前三位里挑一位做自己的夫君。于是,当天我躲在殿后悄悄的观望着。

纪子奚的出现让我有些惊讶,他长得极为出挑,与林靖冷冽清俊的长相不同,纪子奚是偏妖媚的那种浓颜型。

不过让我吃惊的不是他的模样,而是三年前春闱时他也入了殿选,后来听说纪家出了事他自己退出了。

那件事在长安闹得沸沸扬扬,父皇也一度对此不满,后来才得知纪子奚的母亲在那天去世了,情有可原这才作罢。

如今孝期已过,他又一次站到这个大殿。可见其才华也是丝毫不逊于容貌的。

“可有看中的人选?”待他们走后,父皇慈爱的摸摸我的头轻声问道。

我垂眸沉思了许久,最终还是尊崇内心的想法选了纪子奚,实在是模样太招人了。

我素来喜欢精致的物什,虽然说是肤浅,但当初若不是林靖长得惊为天人,再如何的救命之恩我也是不会想以身相许的。

“父皇可一定要询问他的意见,不可强人所难。”许是经过上一世的教训,我不愿强嫁惹得恩怨相对。

“好,听长欢的。”父皇对于我的开窍很是欣慰。

我得了承诺便心无负担的离开了,出了大殿正巧遇上林靖,我心中一僵退开两步轻轻唤了一声,“林大人。”

自秋狝遇刺以来,这半年多我也见过林靖好几次,只是每一次我都避之不及或是匆匆离去。

这次也是打了招呼便想赶紧离开,不料他却突然出声叫住了我“殿下,可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我闻言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显然快要维持不住表面功夫了。

但还是装作不明所以的反问:“林大人此话何意?”

林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为何每次遇见殿下都迫不及待的想走呢?”

我瞬间顿住,心跳都快了几分,心想为何?还不是因为怕你。

纵然心中腹诽,但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浅笑着回他,“林大人多想了,父皇召见你定然有要事,本宫怎好打扰。”

他轻轻颔首像是相信了这番说辞,却突然意味不明的问了一句:“当初殿下许诺臣一个愿望,不知还作不作数。”

我闻言有些讶然,下意识回道:“当然作数,林大人可是有什么想要的。”

虽说过了许久,但当时我也确实是真心许诺的,不会诓他。

“殿下!”

“殿下……”他刚准备开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原本要说的话。

我偏过头去,是父皇身边的太监总管李德。

几步便走到了我们跟前,对林大人行了礼后便转头笑吟吟的看着我说:“恭喜殿下,皇上都问过了,这是状元郎给您的信物。”

我低头接过,是枚浓墨般的印章,阳光下隐隐透着些绿,竟是一枚墨翠。翻过来便看见纪子奚的名字,这下我是真的有些惊讶,居然是他的私章。

像这种东西,主人一般是从不离身的。

他这是应下了,要我安心?

不得不承认,我被他这样的妥帖重视取悦到了,有人这样重视我,这个人还是我未来的夫君。

然而我嘴角的笑意在抬眸对上林靖的眼神时一点点隐没下来,他眸色如墨令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但总觉得有东西在叫嚣翻涌快要突破桎梏冲脱出来。

我也没多想不再看他,只是收了礼物后将随身戴着的镯子取了下来,我宫中奇珍异宝数不胜数,这只紫翡镯子相比起来不算太贵重,但紫色纯正浓厚我从前很喜欢时常佩戴。

“劳烦公公将东西交给他。”

私相授受本不合规矩,但这门婚事既然已经过了父皇的眼,送上一件定情信物也不是什么问题。

说完,又将手上的一个玛瑙戒指褪下来赏赐给李德。

“多谢殿下,奴才受之有愧。”几番推脱,我态度强硬要他收下后便也不再推辞。

待李德走后,我便也准备离开。却不料陡然被林靖拉住了手腕,我皱了皱眉有些恼怒的回头看他。

冷声呵斥道,“你干什么!”

他只是深深地看着我低声问:“你要议亲了?”

我面露不悦,企图甩开他的手但奈何他太用力了,疼痛袭来不用想就知道腕上肯定红了一片。

对上他的眼神,我长叹了一声说:“是的。”此话一出,腕上的力道松了松。

我又补了一句,“男女授受不亲,你该放手了。”

这下他总算是放开了我。

说实话,此番他的行动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上一世他对我避之不及百般厌恶,如今我不缠着他了他倒是反过来。

莫不是……想到某种可能性我瞬间惊讶的微微瞪大双眼。

林靖看着我有些无奈的低笑了一声,直接坦白道:“殿下,你当真不明白?”

“臣心悦你。”

骤闻这话,我以为我会愤怒亦或是难过,然后都没有。我心下一片平静,什么情绪也不曾有。

我彻底的冷下脸,“本宫不喜欢你。”

自那日我甩袖离开,便再也不曾见过林靖。

父皇赐婚的圣旨已下,婚期定在七个月后金秋时节。

约莫又过了半月,是我17岁的生辰。

阖宫上下同庆,父皇为我举办了盛大的宴会。因为高兴,我破例被允许喝酒,然不过浅尝了一杯便红了脸有些脚不落地的飘飘然。

我被搀扶着去渌华池醒醒神,整个人无力的趴在护栏上,望着水中的弯月径自出神。

只是风一吹,便感觉有些冷。

“铃兰,你去拿件厚实的披风来。”我枕着手臂轻声吩咐道。

“那殿下在这里等奴婢,不要走开了。”铃兰有些不放心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后低声嘱咐道。

我意识昏沉的唔了一声,勉强应了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观感,突然一阵温热袭来我意识稍稍清醒发现是一件厚实的大氅。

我痴痴的笑了起来,目光柔软的回头望去。

“这么快便回来了?”然而对上的却是一双清冽的眉眼,来人根本不是铃兰。

顿时所有的意识都清醒了,我下意识坐起来,发现眼前是半个月不久的林靖。

“怎么是你?”我忍不住皱眉。

林靖神情一僵,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指尖都用力到泛白。

好半晌才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同我说:“殿下……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我撇过头去,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他。只是冷声道“你既知道便不该凑到我跟前来。”

我当即起身准备离去,却听到他极力忍耐着低声道“殿下,纪子奚实非良配。”

一瞬间,我怒意上涌骤然回身看他,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反问道“那谁是本宫的良配?你吗?”

他脸色瞬间白了下来,像是想要解释什么,但我不再理会直接离去。

纪子奚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上许多。

皇兄时常到我宫里来,每次都会带上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纪子奚托皇兄带给我的,我顿时对这个未来的夫君心生许多好感。

身为女子,谁不希望与夫君恩爱白首,琴瑟和鸣。我虽从不寄托于他,但既能得其如此珍重自然也是心中欢喜的。

毕竟一辈子那么长,我不希望步从前的后尘,恩怨相对。

只是变故来得这样快,这场美梦轻易就碎了个彻底。

靖州之战一触即发,然而耶律准却派使臣前来长安。

“臣代辽王向天子求娶唯一的明珠,愿以国为聘结永世之好,岁贡万两良驹千乘。”

此话一出,朝堂瞬间议论纷纷。

被赐婚状元郎公主欢喜待嫁,婚期临近,却传来要和亲的消息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他们自然是愿意用一个女子来换取和平的,于是纷纷上书请父皇为江山社稷着想。

父皇顶着压力始终不肯点头,然而我却是不能够如此自私。我终究还是应了下来那桩婚事,不叫父皇为难。

经过两朝商议,婚期还是今年金秋时分,只是我要嫁的人不会是纪子奚了。出尔反尔,我自觉十分愧对于是派人将那个墨翠私章还了回去。

不料纪子奚求我见他一面,铃兰通传回来的时候我坐在殿中良久,只到日色西沉光线斑驳浑浊。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里陡然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最终,我还是答应去见他。

纪子奚早早的等在那里,天气炎热我只着了一身单薄的宫裙,是一贯素净的颜色。

“殿下。”他见着我下意识行礼。

我瞧见他手中有一个盒子,想来是我当初赠给他的手镯。

“臣知殿下心意已决,是为天下大义。”说着便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来。

我沉默着接过,打开来看却有些惊讶的抬眸望向他。

这里头不仅仅是我那个镯子,还连同他先前赠我的私章。

或许是我神情太过讶异,纪子奚苦笑了一下轻声道“臣倾慕殿下多年,那日殿试中选皇上将臣留下,问愿不愿意与殿下您共结白首盟约,实不相瞒当时臣只觉得在梦中。”

“后来殿下将镯子赠予臣,更是为此高兴的几宿未睡。旁人只以为是高中的缘故,然而我却是因为殿下的心意。”

这样直白热烈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我有些愣住。我竟不知,他何时喜欢上的我。

突如其来的表白,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复,终究这场婚约我要言而无信了。

纪子奚许是看出我的为难,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实属有些勉强。

“殿下此去万望安好,愿那耶律准尊重您爱护您。若……”说到这里,他像是有些说不下去般深吸了一口气,艰难的维持着表面的得体。

“若是有一日殿下能回来,子奚还在这里。”

说完,他躬身行了礼便要离开。

转身之际,我有些茫然的下意识唤住了他。

“纪子奚。”

他身形陡然僵在原地,却没有回头看我。

我眨了眨眼将心头翻涌的酸涩压下去,千言万语最终我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没有再回应,只是大步离去。

我木然往回走,却将铃兰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的问“殿下,可还好?”

我不解的看着她,却在她心疼的眼神里明白了什么,下意识摸向面颊陡然触碰到一片凉意。

我竟……哭了?

经过上一世,我没想过我还能遇上这样炙热的爱意。原来,我也是值得被这样用心对待的。

可是这一世,我与他终究是没有缘分。

我安心待嫁,却骤然听闻林靖的消息。

自那日生辰佳宴与他闹开,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无心打听他的近况,原来他得了重病吗?

“有传言说侍郎大人病好以后性子有些变化。”

铃兰对我说这话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他主动请离长安前往靖州,这一战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彼时我正在修剪花枝,骤然听闻这消息时手下不留神将主干上最精致的花朵剪去,好好一盆花就这么被我毁了。

“林靖他请离长安?”我声音有些尖锐的问道。

“听闻林靖上奏后,皇上不知怎的改了主意决定要平乱。殿下,这是不和亲了吗?”铃兰小心翼翼的问我。

我眼下脑子里乱糟糟没有回她,只是下意识的想要去问父皇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临走到议政殿外,骤然遇上了林靖,我顿住脚步。

抬眸对视间,我犹如浑身血液倒流,他看我的眼神并没有什么不妥。

但那……是上一世林靖看我的眼神。杀身之仇,让我心生畏惧下意识便想转头逃跑,我握紧手心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擦肩而过时,他低声说了一句。

“从前……是我对不住殿下。这一次,我不会让殿下落入蛮夷手中。”

果然,我忍不住苦笑一声,我能重新回来,他自然也能。我没有回头,只是沉默着往前走。

说来奇怪,他重生回来与我印象中上一世没有分别,但我心里竟然有些释怀。

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只是我仍然会惋惜,上一世的那个我,这一世的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个林靖。如今想来,当时他是真的心悦我的吧。

可惜阴差阳错,若能换一换便不会有诸多的遗憾了。

林靖果然赢了,我也用不着再和亲。

只是我与纪子奚……我不知如何是好。

再三反复,纵然是天家威严,但纪家心里难免有疙瘩。

“殿下。”铃兰看着我眼底的乌青有些犹豫的轻声唤道。

“何事?”我有些疲惫的按了按额角,这几日不知怎么的我夜里总是多梦,今日更是昏昏沉沉睡到下午才起。

“纪大人……跪在朝阳殿外已经四五个时辰了。”铃兰小声嗫喏道。

我手上动作一僵,瞬间清醒了许多皱着眉沉声问道“所为何事?”

铃兰看了我一眼,低声道“为与殿下的婚事。”

“皇上先前将殿下与纪大人的婚事作罢,如今虽不用远嫁蛮夷,却也听说是不打算再将您许给纪家了。”

“眼下,纪大人在朝阳殿外长跪不起,想要求娶殿下。”

我骤然愣住,然后轻叹了一声“他又是何苦。”

“替我更衣,我亲自去见他。”

还没走到朝阳殿内,便远远的看见纪子奚跪的笔直,心里霎时有些复杂。

我慢慢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轻叹道,“何苦强求。”

他抬眸对上我的视线,眼里满是坚定。

“臣心悦殿下,一心想与殿下永结红叶之盟。殿下从前选择过臣,想必对臣应当是不厌恶的。”

“既如此,其余的交给臣便好。”

我见劝不动也就不再多说,经过通传父皇让我进了殿。

只是没想到,殿中竟然还有一人。

我对上林靖的眼神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向父皇行礼问安。

知道我是为了纪子奚而来,父皇笑着直接说“纪子奚品相俱佳,只是先前朕为了天下出尔反尔多少令纪家心生嫌隙。”

“长欢,今日他长跪不起,来日你嫁过去纪家便会高看你几分。这可是他千求万求求来的,先前的波折自当过去。”

我有些讶然,随即心尖一暖。父皇待我如此,实在疼爱。

既如此,我也不便久留当下便退了下去。从头至尾,我都没有再看林靖,自然也就错过了他眼里复杂的情绪。

只是当天夜里,我再次陷入了梦魇之中。

不同于之前的是,这一次我看见的清清楚楚。

那年我还是七八岁的娃娃,中秋佳宴上遇上了纪子奚,他从小便长得招人我一眼便瞧上了赖着人家不肯走。

小孩子打打闹闹,母妃并没有强硬阻拦,我拉着他瞟了一眼周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子奚哥哥,长欢将来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

不曾想,我小时候竟这般大胆,不知羞的拉着人家说要嫁给他。

纪子奚显然有些吓到,不知是不是气的,整个脸都涨红了慌慌张张的推开我,转头就跑。

画面一转,是长大后的纪子奚,十八岁的他春闱上榜,殿试前他曾特意跑去佛祖面前叩首。

我原以为,他是求殿选高中。

然而我却陡然听见他对着高大慈悲的佛像虔诚的祈祷。

“愿佛祖保佑我一举折桂,顺利求娶殿下。”

说完,实足实的磕了三个响头。

闻言,我有些怔然。他竟是为了我而求的吗?

可是谁曾料到,纪母骤然离世,他不得已放弃了功名。我见到他在灵前哭的涕泗横流,那样如玉的少年难得的狼狈。

而后一转眼,便是三年后二次春闱上榜。

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我见他殿选后鼓足勇气向父皇提亲,“皇上,臣倾慕殿下良久,愿真心待之敬之,誓死守护殿下。”

父皇沉默了很久,看着他轻叹了一声。

“朕知你心意,然而长欢是朕唯一的公主,她已心有所属定然不会愿意。”

他僵在原地有些看不清神情,良久才回过神谢恩离开。

是了,那时候我一心扑在林靖身上,闹得人尽皆知。

不知怎么的,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心里隐隐有些难受。明明殿试中选是何等风光,可他却因此闷闷不乐。

后来我如愿嫁给了林靖,他多年未娶。

再见到他时,是他听闻我身死靖州的画面。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勃然大怒的模样,连夜上奏弹劾林靖,闹得沸沸扬扬。然而,最后是他亲自去了靖州,受皇兄所托将我的尸身带回长安下葬。

我看着他红着眼质问林靖,看着他崩溃的在我灵前落泪,将他随身带着的那枚私章悄悄放在我身侧。

我死后不久,他便染了风寒,本不是什么难治之症,他正值风华正茂之际却因为一场风寒日渐式微,于次年我祭辰那日撒手人寰。

“殿下……”

我看着他临终前意识昏沉的唤着我,突然心里像是堵住了一般难受。

我哭着醒来,一入眼便看见满脸担忧的铃兰。

“殿下可是魇着了?”铃兰有些担心的轻声问道。

我慢慢坐起来,还有些沉浸在那个梦里没有回神。铃兰取了热水,将帕子浸泡后拧干轻柔的替我拭着脸上斑驳的泪痕。

她温声宽慰道“殿下可是做了什么吓人的梦?哭得这样伤心。”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并不是什么吓人的梦,只是太过真实,我实在替纪子奚难过。

“什么时辰了?”我看着窗外的夜色忍不住问道。

“殿下,三更天了,再睡会儿吧。”

我点了点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了睡意再次昏沉睡去。

这一回,我再次梦见了纪子奚。

不同的是,这一次是直接从二次春闱上榜开始的,我看见他殿选后被父皇留了下来。

浩然大殿中,光线在门槛处退却。殿中不算奢侈,但处处透着天家的威严。

“朕唯有一个女儿,想找一个真心待她的人托付。纪子奚,你可愿意?”

他茫然的看着上位的人,像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好一会儿才赫然叩首谢恩。

“臣倾慕殿下多年,定当珍之重之,不让殿下受半点委屈。”我听见他坚定的承诺道。

一瞬间,有些恍然。

我忽而想起那一世,他也是这样跪在大殿前表明心意,然而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父皇见他的态度如此也十分满意,“诏书不日便会下达,望你谨记今日之诺。”

“臣,叩谢皇上。”

说完,便长跪在地直到父皇离去才慢慢起身。

我对上他的双眸瞬间有些复杂,他眉眼含笑全然没有上一世那般失魂落魄。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看到这一幕时心里有些松了一口气。

他将随身携带的私章交给太监总管李德,最终到了我手上。我也如同这一世那般,当着林靖的面将腕上的镯子取了下来。

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愿的。

他总是托皇兄带些东西给我,有时是市井小玩意儿,有时是大师所绘的孤品,有时是他磕长头求来的平安符。

总之每每将东西送来时,还有一封亲笔信。信上并没有什么肉麻的酸话,只是当日的日子。

“三月十七。”

“三月二十一。”

“四月初五。”

诸如此类,我有些不明所意。

然而,信上写到五月,便传来靖州之乱。

耶律准入长安,一眼便看上了我,以国为聘想要迎娶我。

两难之境,我做出选择。亲自与他说开的那日,我将他给的信物完璧归赵。

天光正好,明媚的阳光透过树叶倾泄下来,我一袭寻常宫裙都被巧夺天工的光影衬的美不胜收。

但我却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眼底的希望碎了,他红着眼勉强维持脸上的笑意,得体的与我决别。

在我转身之际,他突然出声道“望殿下一切安好。”

我背对着他顿住了步子,但终究没有回头。

红妆浩荡,我一路前往,却不知他的私章还是悄悄托人放入陪嫁中。

耶律准待我并非不好,只是第一年我便有了身孕。

一日夜里有反贼行刺,我惊了胎当下便难产,最终血崩而亡,孩子也活活闷死在腹中。

耶律准怕此事传到长安挑起祸事,于是便将一切瞒了下来。

在我死后第十年,此事终于泄露出来。而那时候,纪子奚仍旧未娶。

他从未说过等我,却始终在等。彼时他远在万里之遥的长安,他不知道终其一生他也等不到我了。

我赫然睁眼,心中郁郁的很是难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起身掀开帷幔出声唤道“铃兰。”

不多时,铃兰便快步走到我跟前,眉眼低垂的轻声应道“奴婢在。”

“他还在跪着?”许是听出我语气中的哽咽,铃兰有些担心的抬起头。

“是的,纪大人尚在朝阳殿跪着。”然而这一句话才出,我的眼泪说瞬间掉了下来,将铃兰吓了一跳。

他竟然跪了两日。

我哭着对她说“帮我梳妆,我要去见他。”

我特意换了一身浅绿的缠枝纹宫裙,有别于这一年多来的素净。行在宫道上,我突然明白了那些信的意义。

他是在隐晦的提醒我,也提醒他自己,今夕何夕离金秋时节娶我还有多少时日。

迫切的心情盼望我能知晓,又担心如此孟浪将我吓到。这样好的纪子奚,我却终于明白过来。

而那些根本就不是梦,是他的过去。纪子奚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到我面前的,一世又一世的失去他仍然固执的走向我。

朝阳殿外,他仍然跪的笔直,身姿如竹丝毫不曾弯折。

我慢慢的走过去,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将近,突然觉得这短短数十步竟然这样漫长,走过了两世我终于才走到他面前去。

我站在他面前,弯下腰来与他四目相对,努力的扬唇微笑。

“子奚,今日是七月二十三。”我努力控制着微微发抖的声线,但字句间还是还是透露了些许哽咽。

他怔怔的看着我久久回不过神来,好像不敢相信眼前是梦还是真的。

他等了两世才等到今日,我不忍心再看他受苦。

我听见他温柔唤我的名字,“长欢。”

只这一声,我便陡然落下泪来。

“我在。”(原标题:《靖州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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