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震海外的八字 八字怎么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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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震海外的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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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秦以沫如愿将陆夫人解救,满心欢喜地张罗着回京都领陆夫人相女婿去,却见陆夫人几番欲言又止。

看人眼色不肯立刻上路,追问再三下才肯道清原委,居然是因为儿子丢了。

陆夫人在北疆收到陆钦钦信件,赶忙动身回京。

长途跋涉,不敢随行阵仗过于显眼,只能轻装上阵,惹得陆小将军陆思睿惦念不下,更因为他从小疼爱妹妹,有心亲自掌眼相看妹婿,便冒险伪装成小厮模样,一路护送陆夫人。

原本伪装瞒混过去也无妨,顶多就是和陆夫人在温府里好吃好喝地被关上几日,谁承想,好巧不巧温刺史奉裴家命令前来抓人时,正好遇上冷泉山上那群难缠的山匪下来劫道。

山匪不光趁乱劫了陆家随行的车马,其中的女匪头子更是把陆思睿劫走,扬言要他做“压寨夫君”。

她是名震一方的山匪,看上个小将军,强掳他做“压寨夫君”

“这怎么可能?”秦以沫似乎不信,“表兄十六岁便中了武举的,以他的武功,会打不过那群山匪?”

陆夫人摇摇头,道:“山匪哪有与你正经路数比武的?几把土弓,一抔迷药,再来些其他阴损招数,我们的人防不胜防,当下便倒了一片。不然我陆家的人,又怎会轻易被那温府的小兵制服?”

“夫人宽心,以少将军的身手,自保无须担忧,或许只是在等待出逃时机,更何况……”白彻安抚,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更何况,女匪扬言要少将军做‘压寨夫君’,想必并无性命之忧。”

“我怕的就是这个呀!”陆夫人将秦以沫的手紧紧一握,叹口气道。

“那个不省心的臭小子,倒不如死了干净,如今若真是和女土匪成了亲,那陆家的脸往哪里搁呀?我……我还盼着亲上加亲,迎沫沫进门做儿媳呢……”

眼见着陆夫人越说越激动,秦以沫只得轻声劝:“来得及来得及……舅母,我这就去救表兄,肯定把他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一旁的方圆听到这句又害怕起来,赶紧凑到白彻跟前:“阁主,陆夫人已经救出来了,这冷泉山咱就别去了吧,土匪窝可比永州城危险多了。”

上回方圆在沈府门口望风,因着心口处多藏了块酥脆的胡麻饼,侥幸躲过一剑穿心之苦,又得亏逃跑迅速,这才捡了条命回来,眼下他这般担心,也不无道理。

冷泉山地理位置险峻,易守难攻,何况此事须得隐蔽不能惊动官府,单枪匹马地闯上去,自己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妄想抢人,尤其是抢老大的男人,恐怕不太可能。

“那怎么办?”秦以沫也着了急,“表兄将来是要为南楚领兵打仗的,总不能一辈子窝在山头子里做什么……什么‘压寨夫君’。”

陆夫人一听这个又来劲,不知道从哪里拽出来一把剑来,拉着秦以沫就叫嚣着要向冷泉山上冲,又被白彻赶紧拦下。

“两位莫要心急,此事还是从长计议更为谨慎。”

秦以沫没了耐心:“女山匪那么彪悍,我们再不去救,说不定小山匪崽子都生了一窝啦!”

白彻叹了口气,只得谆谆善诱:“按陆夫人所说,少将军是做仆役装扮的,当日随行少说也有十几人,为何那女匪就偏偏劫走少将军一个?”

“你是说,这里边儿另有阴谋?”

“暂不可知,少将军此行低调隐蔽,可山匪的这番作为也实属奇怪了些……”

“这有啥可奇怪的?”昏暗的山寨里,一举止粗野的女子倚靠在宽大虎皮椅上,命人点了蜡烛,回答陆思睿的疑问,“老娘我急着下山抓人成家,一群人里边儿就你一个长得俊的,我不逮你逮谁?”

偌大的青石饭桌上摆满了烤制的野味肉食。

陆思睿被掳上山几日滴水未进,此时饥肠辘辘,早就没了力气,眼见满桌的食物,还是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与掳人的罪魁祸首质问原由,不想竟得到这样一个单纯的答案,叫人无从反驳。

天生丽质难自弃。

西戎、北疆,什么风吹日晒、环境恶劣的地方都去过了,可陆小将军这脸庞却仍和京都私塾里的斯文书生一般,白白嫩嫩得快要掐出水儿来。

本应是粗糙强壮的练家子,却与胞妹陆思意一样,长相随了陆夫人,一颗脑袋圆圆的,眼睛透亮清澈,白净的脸上贴了两层奶膘。

模样生得斯文乖巧,多朴素的衣裳也盖不住身上的贵公子气,也算得整个陆府的颜值担当,会惹得眼前这女歹徒起了色心,倒也像是情理之中。

反观主桌上那位正四仰八叉躺着的女大王,破烂皮草拼凑的褂子扯了许多线头,油兮兮发亮的宽腿裤早就看不出原本颜色,脚上半提着炸毛的草鞋来回晃悠。

小麦色的皮肤上没有半点脂粉气,头上的发髻也是随意顶了根木筷当做发钗,一双丹凤眼倒是生得狭长凌厉,眼角下的一颗朱砂痣更是流转多情。

配上她豪放不羁的举止身段,嘴上又叼了根长长的狗尾草,若不是声音还算悦耳,肯定会被大街上的人当做地痞流氓,避而远之。

啊,对,她本就是土匪,响当当的名号如雷贯耳,冷泉山知名头目——聂澜。

2

前几日被关柴房,陆思睿并未闲着。尽管身上被捆得紧实,门外又有人看守,还是让身手不凡的他给逃出去了两次。

一次阴差阳错闯进冷泉,撞见一群女土匪洗澡,被人就地群殴,落下一身淤青;另一次就是这回,乏力迷路昏倒在树林里,被聂澜亲手扛回了山寨。

“不好意思啊,小公子,”聂澜从椅子上走下来,吐了嘴边的狗尾草,先笑着给陆思睿赔不是。

“最近咱们这行是旺季,山下过道的还挺多,这才冷落了小公子,听说他们都不给你水喝的,太过分了!不怕,今日我回来了,你只管放心吃好喝好便是……”

说着话,聂澜解了陆思睿手上的绳索,又热情地把他扶到饭桌坐下。原本还细心地摆好碗筷布好菜,可见陆思睿始终梗着脖子不肯吃,一下又没了耐心,直接拎了根羊骨要往人家喉咙里戳。

“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吃好喝地招待你,你倒是有骨气,还真想饿死在冷泉山啊,你不怕死,老娘还嫌晦气呢!”

陆思睿并不理会她的激将之法,依旧耐着性子口鼻紧闭,虽在拉扯间精疲力尽,但被松了手脚多少也能抵制一二。

见那女子气急败坏起身,抡起手上的羊骨要往他头上砸时,轻巧一偏头,反手将聂澜困在臂膀与石桌之间。

聂澜自幼在这山头子上摸爬滚打,看过男土匪洗澡,扒过男肉票衣裳,却都不像今日这般小鹿乱撞。

陆思睿好一阵折腾,身上竟没有汗臭味儿,竟有好闻的花香围绕。

他不过是将她按在桌板上,再将他那双透亮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过来,聂澜就觉得整个骨头都酥了,心里想的是,这人绑得好哇。

要么说还是外面的汉子会勾魂儿呢!

寨子里的单身汉多得是,得亏她不嫌麻烦下山跑了一趟,这才有运气掳了个“神仙”来。这浓眉大眼滴溜圆,瞳孔里清清楚楚地映着影儿,浑身上下冒着香气儿,谁看了都得犯迷糊。

“啧啧啧……”聂澜没忍住,迷瞪着眼,撅起唇角咂了几下嘴。如果眼神可以耍流氓,那陆思睿大概早就被她扒个精光、吃干抹净了。

“咳咳……”陆思睿见手底下的女人不仅不反抗,反而迷迷瞪瞪地盯着他痴笑,像是真的被调戏了一般,咳嗽两声赶紧撒开手退到几步之外,又问,“你要如何才能放我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冷泉山地势复杂,无人指引,单凭他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怕是走不出去就真的饿死在半路了。

聂澜仿佛还未从方才的亲密中缓过劲儿来,见陆思睿跟看妖精似地挪出几步远,只得将那只被他攥过的手,留恋地放在鼻头处嗅了嗅,这才好言好语地说:

“小公子下山作甚,这样好的品貌去做那伺候人的活计,未免太浪费了些……”

陆思睿冷哼一声,道:“留在这穷山僻壤,便不是浪费?”

“那自然不是,”聂澜赶紧应和,上前又将他拉回桌上,“我是这冷泉山上的大当家,你要是跟了我,那也算个二把手了,往后咱俩夫妻同心,其力断金,把山寨发扬光大,还愁日后不能吃香喝辣?”

“……”

“咋地,看不上我?”聂澜见陆思睿不搭话,脸色一变,又把手里的羊骨举了起来,“不是,就我这体格、这年纪、这山头子,还有我亲手猎的这一桌子野味儿……配你,难道不是绰绰有余?”

陆思睿撇嘴,含含糊糊:“是我,配不上大当家。”

“嗐,本姑娘呢是有点优秀,可小公子也不必妄自菲薄,”说着话,聂澜的左手不听话地非要往陆思睿脸上摸。

被他躲过也不气,依旧与他笑:“就你这脸蛋、身段,和你这通身的气派、浑身的功夫,当我孩儿的爹足够了。将来我们的儿子必定是山寨里最俊俏的娃娃,到时候我带着他下山劫道,多气派呀……”

聂澜声情并茂,已经在畅想未来生几个娃、叫什么名字、练哪家功夫,却见陆思睿在一旁一言不发,面色惨白地盯着桌子上的吃食,吞了半天口水愣是不敢动筷。

聂澜猜出他心中所想,直白问了一句:“怕我在饭菜里下毒?”

陆思睿见不惯女子如此傲慢姿态,更不肯为几两饭菜折腰,把头高高抬起,咬牙道:“不饿罢了。”

“咕咕咕……”肚皮看不懂人的眼色,不合时宜地唱起空城计,惹得陆少将军眼神晃动,汗颜脸红。

聂澜倒是憋笑将这声音自个先认下了,揉着肚子道:“哦,原来饿的人是我呀,小公子迟迟不动筷,我可等不得了。”

她边说话边将手上溜了一圈的羊骨送进嘴里,不太斯文地撕咬那火候刚好的稚嫩羊肉。

边大口咀嚼还要边顶着油花花的一张嘴夸赞:“这羊肉小火烤了得有一个时辰吧,再配上从西洋商队那儿劫来的香料,啧啧啧,果真是人间美味呀!小公子,不尝尝?”

陆思睿本就饿得头昏眼花,为了担心食物藏毒才忍到现在,如今看着聂澜在一旁大快朵颐,自知性命远比面子重要,也就拉下脸皮放下心,等她拿着手上的骨头在他面前挑逗时,他眼疾嘴快,张口撕了一块瘦肉下来。

“唔,好吃……”陆思睿含含糊糊地感叹。

一口肉咽进肚子里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顾不得什么体面,直接一头埋进饭桌上,不管什么鸡鸭兔,统统都往嘴里塞。

聂澜在一旁满意地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见他一口肉噎在喉咙,又赶紧斟了杯葡萄酒送到他嘴边儿,陆思睿想都没想,仰脖灌了下去,瞬间觉得食道通畅舒服许多。

“好喝吗?”聂澜拄着下巴问道。

陆思睿吧唧两下嘴,回味唇齿间的葡萄香气,点点头道:“还行。”

聂澜看他晕乎乎的反应,得意一笑:“小公子百密一疏,这里边儿可是下了我辛苦炼制的情人蛊,味道怎么可能不甘甜?哈哈……唔唔……”

一杯酒下肚落定再难吐出,陆思睿自恨疏忽,斜眼看聂澜得逞地张着大嘴仰天长笑,心中更是有气。

趁着她得意忘形的工夫,身手利落地端起剩下的半壶酒,毫不留情地全灌进她的喉咙,抬起聂澜的下巴,面色铁青,眼神如炬。

“解药!”

“嗝……”

“解药!”陆思睿又吼了一声。

聂澜似乎是醉了,脸上片刻映出两朵酡红,眨眨眼又晃晃脑袋,伸手搂上陆思睿的脖子,嘻嘻地笑:“小公子,我就是你的解药啊。”

3

冷泉山寨子里的土匪大多是走投无路的流民,形形色色,鱼龙混杂,有先朝的遗民,有北疆的官奴,也有从天涯海角游历而来的老道,情人蛊便是这老道带来的独门手艺。

想当年,一群有着不甚光彩前科的歹人集结在冷泉山上,光是争抢寨主之位就内耗严重,死了一大半儿的人。

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纵是多么凶狠的壮汉也抵不过一记迷香的药效,短短一盏茶的功夫,昏厥的躯体躺满了整座山头。

身着皮衣的少女垂下好看的丹凤眼,不慌不忙地从山顶走到山腰,一个不落地给躺着的人下毒。

断肠散是一味慢性毒药,中毒反应并不明显,服下也不会立即殒命,只是必须每半月服下一枚解药。如若服用不及时,则会忍受肝肠寸断之苦,等到五脏六腑一点点烂没,人也就灯尽油枯。

山寨里有人不信邪,非要下山去寻郎中,最后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

聂澜故意将那人用马车驼回来,吊在山寨大门口,从此山寨里的人只得服气,恭恭敬敬地对着个半大丫头行礼,再唤一声“大当家”。

其实聂澜的身世在这些山匪里面是最简单的,不过就是从前流连京都市井的孤儿,跟着杂耍班子练过几天功夫,所幸天赋极佳,把那中看不中用的花招琢磨着改进,好歹也能防个身。

只是后来跟着戏班演出的时候被一个老爷看中,那老爷老不正经,总喜欢动手动脚,聂澜自然受不了这般羞辱,直接把人揍得半死,潇洒地从京都逃了。

不久,她便在永州一带遇上了沿街乞讨、奄奄一息的黄老道,聂澜好心,用身上最后一点钱给他买了些吃食和补药,这老道士却耍起无赖,拖住她的裤腿不让走。

“不是吧,碰瓷儿碰到本姑娘头上?”

地上半躺着的老道士赶紧摆手否认,解释道:“听姑娘的口音是从京都一带而来,右脚上那双布鞋听着声响鞋底已经磨穿,身上钱财所剩无几,不像是逃荒,倒像是得罪了人想要找地方藏身……老道有一个好去处可以引荐给你。”

“何处?”

“冷泉山。”

冷泉山隐蔽,最近又发出山匪集结令,的确适合聂澜藏身。

她起初想着混在里面当个小匪避避风头,等过了这阵子再跑出来从良,谁知领她来这儿的黄老道属实给力,不光帮她躲过了山匪内斗,还让她年纪轻轻就稀里糊涂地坐上了寨主之位。

若说这老道士,又会炼毒下蛊,又能占卜算卦,为何不自己去做大当家,反而拥护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子上位呢?

只因这黄老道,双目空空,是个瞎子。

“阿爷,你是看不见那小子长得多俊俏,就……就如同那年画里走出来的男娃娃一般,眉清目秀就算了,身手也很是不错,腰也细、腿也长,连手指头都……”

“行了行了,好好的一个凡人都快被你夸成神仙了。”

聂澜与黄老道在这冷泉山上相互扶持,过着衣食无忧的快活日子,已然走过四五年的光景,一老一小俨然成为亲人般的存在。

聂澜此时兴奋地为他描述前几天刚掳来的夫君,像是给老丈人相女婿似的,又担心他不满意,只能一个劲儿地夸赞。

黄老道早就猜透聂澜的心思,只得揉揉耳朵摇摇头,笑着劝她这话痨姑娘闭嘴。

聂澜却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陆思睿的喜欢,赶紧接上话茬:“阿爷,在我眼里,他就是神仙!”

“我一辈子求仙问道,也没见过神仙真身,怎么你就轻易能绑个神仙上来,难不成这小子果真不食人间烟火啊?”

听了这话,聂澜首先想起陆思睿昨晚饿急眼拿着大骨头啃的样子,便也就摇了摇头:“神仙也得偶尔体味人间美味才是,昨晚那一桌子野味儿他也吃得挺香的……”

黄老道听到这里,眉心一皱,担忧地问了一句:“你不会往那吃食里下了情人蛊吧?”

“那倒没有。”

黄老道缓了口气,道:“那就好。”

“我把它给下酒里了,”聂澜补了一句,“那小公子还……还喂了我一口。”

“胡闹!”黄老道听到聂澜不痛不痒地来了这么一句,登时火冒三丈,气得站不稳脚也要指点,“你……你看上他给他种蛊也就算了,怎能自己也中招,你可知这情人蛊易种不易解,将来必定会……”

“将来必定能恩爱百年,子孙满堂。”聂澜受不住黄老道的指点,偏头移了个地方,又笑嘻嘻地把他扶到桌前坐下。

“不是阿爷你替我算过,我将来的夫君是个挂着白玉佩的小少爷吗?这人虽是少爷家的奴才,不过腰间也是戴着白玉的,正好与我也般配。”

黄老道脸色一变,连忙追问:“他戴了玉?上面可印着什么花纹?”

聂澜思索片刻,道:“花纹……瞅着倒像是对鹿角……”

“鹿角……”黄老道重复了几遍,若有所思,连带着空无的双眼也凝在一起,看着可怖。

聂澜知道这是阿爷心中有事烦扰时的神色,不想因自己的事让阿爷忧心伤及身体,便又将老爷子扶到床上躺着歇息,嘴上仍是轻快的语气:

“阿爷放心,我是谁——冷泉山的大当家,谁能伤得了我呀,只有我让别人吃亏的份儿!”

此时另一屋子里吃了亏的白玉少年正来回踱步,几次三番想推门而出又被聂澜身边的小跟班儿一回一回地给哄回来。

“你们大当家去哪儿了?”

小跟班斜了一眼过来,揶揄道:“才一会儿没见,这就想啦?当家的果然说得极对,姑爷你就是害羞嘴硬,指不定心里头……诶诶诶,小姑爷你拽我干啥?”

小跟班话说一半,被陆思睿揪着耳朵拖进屋里,又是三拳两脚被他反手将头按到桌案之上抵着,身上的筋骨别扭,仿佛下一刻便要断掉似的。

他连忙与陆思睿哀声求饶:“姑爷姑爷……我说便是,大当家与阿爷商量成婚事宜,准备这两日就将你给娶了……”

“嗯?”

陆思睿听到“娶”字,只觉受到奇耻大辱似的,手上不自觉又加了几分力道,只听桌案上的小跟班又叫唤几声,可怜兮兮地改了口。

“哎呦呦——姑爷娶大当家、姑爷娶大当家……”

“这还差不多,”话说出口,陆思睿才反应过来这该死的胜负欲是何等不合时宜,刚松开的手劲又箍了上去,“谁说要与你家大当家的成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概没有,全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小公子,你既已上了山便说什么都晚了,”小跟班居然面露同情之色,叹口气又说,“大当家身手好,又有阿爷在背后撑腰,我们满山头子的人有谁不怕她手上的奇毒秘术,何况小公子身上中的还是情人蛊……”

“情人蛊如何?”

“聂澜、聂澜、聂澜……”小跟班趁机挣脱起身,一连念了许多声聂澜的姓名,又对着陆思睿追问,“你说如何?小公子的心,当真就毫无波澜?”

一阵又一阵的异样感伴着“聂澜”二字凶猛异常地袭上心头,陆思睿恍惚抚着惴惴的心口,只觉“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混着耳鸣,一时竟比战场上阵阵擂鼓更叫人慌张失色。

4

南方潮湿之地多有蛊毒,饮食而种,摄人心魄。

黄老道游历时学了这一秘术,又将这秘方告知聂澜,以确保在他百年之后,聂澜身侧能有如意郎君相伴,不离不弃。

这情人蛊的药引奇怪,要一对蛇、一对蜈蚣、一对蟾蜍、一对蚂蚱、一对蝴蝶等等,反正都要成双成对的。

找齐之后密封在一口大缸里放置七七四十九天,期间不给它们喂食,它们就会自己在里面打架,大的吃小的。

约摸四十天的时候,缸里就只剩下最后一对了,要么是一对蛇,要么是一对蜈蚣,这时候离开坛只剩几天。

在最后几天里,这剩下的一对没有了别的食物,就会互相争斗,公的吃掉母的或者母的吃掉公的,总之最后开缸只剩下一只活口。用制毒人的鲜血喂养三日后,杀死、风干、研磨成粉,就成了情人蛊。

悄悄放在心上人的饭菜酒水里,被种下情人蛊的人对施蛊者会不自觉地心生爱慕、有求必应,且此生不得与对方分离方圆十里之外,否则便会穿肠破肚、生不如死。

聂澜从前跟着黄老道学了许多制毒的法子,唯独觉得这个情人蛊最没用,可在得知黄老道大限将至、唯一的遗愿就是能看着自己成家的时候,她又赶紧按着药方去山上收集药引。

情人蛊开缸那日,陆家的车马刚好从冷泉山下路过,聂澜觉得这简直就是命中注定,于是狠狠心故意将这白净的小郎君饿上几日,又引他喝下那杯加了猛料的葡萄酒。

“小公子,阿爷问你生辰八字,好给咱俩挑个黄道吉日。对了,我连你叫啥还不知道呢,听说你姓陆,是大陆的“陆”,还是小鹿的“鹿”,又或是……”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聂澜从黄老道那儿回来,本是满心欢喜的语气,进门却见陆思睿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扶着墙根扣嗓子眼儿做干呕状。聂澜皱眉停嘴,顿时觉得这“神仙”有些反胃。

自个挑的夫婿,跪着也得“娶”进门,情人蛊都下了,反悔也来不及了。

聂澜深吸一口气,上前帮陆思睿顺背,想要安抚一番却奈何嘴笨,一张口就是:“一宿了,尿都撒了几回了,陆郎君还是认命吧……”

“咳咳……你想得美!”陆思睿气结,大手一挥便吼道,“要我娶一个女匪,除非我……”

“哎呦——”

陆思睿听了聂澜这莫名其妙的安慰,气火攻心不讲力道分寸,看都没看直接出手把聂澜给掀出去老远。

只听一阵清脆的撞击声,转头看时,聂澜已经靠在门槛处扶着腰,五官扭在一起,“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也不知道是真的摔疼了还是故意装的,陆思睿脸上的慌张心疼神色却是肉眼可见的明显。

要他一个保家卫国的少将军和一个离经叛道的土匪头子成婚,不可能,除非,除非他自个乐意。

情人蛊发了效,陆思睿再看向在地上哀嚎的聂澜时,自动加了好几层粉红色滤镜,眼神不自觉地落到她那双紧锁的多情眉眼和那一张一合的鲜红薄唇上。

半躺着的人不自在,轻轻一动身,又显露出少女若隐若现的纤细腰肢,令他看直眼神、喉头一紧。

一定是疯了,营地里连母猪都少见,这才会对这么个玩意儿动心!陆思睿在心中反复默念告诫,北疆与京都的妹子多得是,在找到情人蛊的解药之前,一定得把持住自己,一定要忍。

“愣着作甚,不会扶我一把?”聂澜往这边招手。

“来了……”

“母猪”一开口,有人将所有顾虑全都抛却脑后,不仅脸打得痛快,还上赶着巴巴上前将人给抱了起来,连语气都柔和许多。

“疼吗?”他问她。

聂澜头一回被人当做一个娇娇的姑娘爱护,一时心有荡漾又恍惚难辨,陆思睿眼底的温柔与关切未免也装得太真实了些,这情人蛊真的这么神奇?

想到这里,聂澜决定以身试法:“你亲我一口,我就不疼了,你……你看着办吧。”

陆思睿面露为难,思索片刻最终沉了口气,视死如归般紧闭双目,把嘴噘得老高,又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来吧。”

“‘扑哧’……你这小郎君还怪可爱的嘛!”聂澜见他这副乖乖索吻的样子,没忍住伸手捏起他的腮边肉,边揉边笑。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不过小郎君放心,新婚之夜之前,我保证不碰你哈,今个儿外头还有点事儿,晚上再来看你……”

说罢,聂澜倒是爽利,直接从陆思睿怀里跳了下来,连方才磕到的腰腹处也奇迹般地不疼了,脚底生风,大步流星就向门外走。

身后的小公子却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胳膊仍停在半空做托举状,脸上呆呆傻傻倒像是遗憾不舍。

“你就这么走了?”

陆思睿说完脸色一变,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句听起来像是妓女挽留嫖客的句子,竟是从他的嘴里吐出来的。

聂澜听了更是惊喜,一边大声冲外面小跟班嘱托看好人,一边又扭头快速返回来,踮起脚在陆思睿额头落下一个飞快的吻。

“啵——”仿佛怕吓到小郎君,聂澜很有分寸地点到为止,又伸手摸了摸陆思睿的头,跟哄小孩儿似地笑,“乖,等我回来。”

“嗯。”陆思睿点头应了一声,目送聂澜拿着皮鞭号令十几个兄弟一块儿下山。

心中又开始担忧: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却整日做着刀尖舔血的买卖,若真的受伤那该如何是好啊,若是寡不敌众会不会……

“啪——”陆思睿猝然清醒,猛地使出十足的力气扇了自己一巴掌。

发出清脆的声响过大,惹得门外看守的小跟班都进屋查看,进门却见这陆郎君蹲在地上一角抱头痛哭,哽咽着痛心疾首道:“清醒一点,她可是土匪啊!死不足惜啊!”

小跟班张大嘴巴,忍不住感叹,拿这情人蛊折磨人还真是个残忍的好法子。

5

“啪——”

山下的那头,竟也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大当家的今个是咋了,痴痴傻傻的,还一直扇自己巴掌,脸都扇红了也不停手……”

埋伏在大道两侧土坡上的土匪们看着大当家心猿意马、神神叨叨的反常神色,也在无聊间说起闲话。

“嗐,那大红脸哪里是扇的,还不是屋里那小白脸会折腾人,你说咱山寨里的光棍那么多,大当家还非得去外面找,偷鸡不成蚀把米,说是给别人种了情蛊,却是自己先中了招……”

聂澜此刻眉头紧皱,倒不是因为听见这两个手下议论,而是因为心虚方才下山前她对着陆思睿的那一番熟练又轻薄的作为全是照着话本子里装出来的。

她一个半大的孩子年纪轻轻就入了山头,整天跟一群男的打哈哈逗趣儿,一到正经谈婚论嫁反而怂得一批,比良家大姑娘还要纯情几分。

奈何她碍着“冷泉山老大”的名号,不肯将心中忧虑倾诉,想抓个寨子里的土匪老婆偷偷问问这方面的事,又担心这帮爱嚼舌根子的闲妇拿着喇叭四处张扬。

无奈只得自己发疯,把怀里塞的话本子翻来翻去,只觉上面写的打情骂俏过分油腻。

“这咋也不教点实际的?”聂澜心中正发愁,忽闻有人吹了一下口哨,示意对面的大道上来了买卖。

只见一男一女赶着一幢四轮的马车从西边过来,车斗上载着几个厚重的箱子,看起来像是装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箱子旁正襟危坐着一位白衣少年,清瘦挺拔,品貌非凡,手上拿着书卷,嘴上念念有词,模样倒比聂澜绑上山的那位,更像神仙。

再看那位赶车的女子,粗布衣裳掩不住飒爽英姿,一双眼睛机警地环顾四周,手臂纤长却孔武有力,上下挥鞭时露出腰间那一对做工精巧的佩刀,看得出是个身手不错的习武之人。

富家少爷和他的女保安?聂澜心下如此猜测,却见手下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上去劫车。

“来了来了……”秦以沫小声提示白彻,“你……你赶紧再……再搔首弄姿些……”

“搔……唉……”车斗上的白彻无语,叹了口气,想不通自己为啥非要任凭秦以沫摆布,做起这般奇葩勾当。

他与陆家非亲非故,原本只是好心出谋划策——以钱财相诱混进冷泉山,奈何陆家车马早就被洗劫一空,一群穷鬼只能另谋蹊径。白彻被赶鸭子上架,只得被迫耍起这莫名其妙的“美男计”。

“快快快……”眼看着山头上那一群糙汉向这边步步靠近,秦以沫心急,边给白彻整理头发边催促道。

“不是你自己说最好的猎手往往是以猎物姿态出现……等会儿那女山匪下来,你就冲她多笑笑,你把她给迷住,我们就能上山了……”

说话间,一群山匪已经拿着手上的家伙跳到车前拦住,秦以沫极为配合地停车,语气夸张地求饶道:“各位大爷有话好好说,我们照办便是。”

几个土匪对她这副态度满意点头,翻箱倒柜的时候却发现车上的箱子里装的全是书卷,不免大失所望。

又见车上的男人一语不发,嘴角含着笑,像是轻蔑瞧不起人似的,心下更是不爽,刚想随手教训一顿,又被身后姗姗来迟的大当家给喝止。

“住手!”聂澜背着手,从土坡上走下来,仔细打量这一男一女,才又斥责手下道,“劫富不劫贫,劫官不劫民,冷泉山的规矩还要我重复几遍?”

一人心有不平,指着白彻委屈解释道:“这小子比大当家前几天绑的那个还好看些,我们就寻思着……”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呀?”聂澜阴阳怪气地给了说话人一杵子。

又冲着手下人正色道:“统一回复啊,我聂澜是土匪头子,不是城里三妻四妾的官老爷,我既然已给陆郎君下了情人蛊,那定下的便是一生一世,至于别人生得多俊俏,也与我再无干系了。”

聂澜说话间又瞥了白彻一眼,心中暗叹一声“倾城绝色”,却也遗憾可惜地摇摇头,说了一句:“行了,你们走吧,别耽误我们下一波生意。”

因着这一番听起来还算正经的道理,秦以沫对这女匪刚有了两分改观,听见她要放人走又慌张失措起来,上前指着人家鼻子就问:“你,你不是土匪吗?钱和人你总得捞一个吧?是不是……瞧不起人?”

“阿七……”白彻再看不下去,连忙从车上跳下来拉扯秦以沫,示意她住嘴,又冲聂澜点头致歉。

聂澜倒是觉得有意思,看着这俩人的肢体接触如此自然,像极了话本子里打情骂俏的男女,便笑着发问:“你俩不是普通的主仆吧?”

面前的人儿双双一愣,发现聂澜投过来的眼神里多了些揶揄,白彻顺水推舟,当机立断更改了策略。

“聂大当家见多识广,什么都瞒不过您,”白彻奉承,边说话边伸手搂过秦以沫的肩膀,挑眉使眼色,“我与阿七情真意切,不得家人祝福只能出走,眼下身无分文,也没有安身之处,还望大当家的开恩收留……”

聂澜嘴上拒绝得快:“那怎么行,我这儿是土匪窝,不是收容所,哪儿能人人都进得?”

秦以沫倒看出聂澜脸上的犯难神色,估摸着上山一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当下拉过白彻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尽力哭哭啼啼卖起可怜:

“少爷原本锦衣玉食,有着大好前程,却被我连累,连顿饱饭都吃不得,大人颠沛流离还能忍着,可我肚子里的孩子却是忍不得的呀,我可怜的娃娃呦……”

“娃娃?”

纯情的女匪头子和这“娃娃”的父亲竟是异口同声,脸上露出同款震惊神色。

“是我这当爹的没用……”白彻反应极快,立马变脸也跟着哭起来,把一个女山匪整得没招,只得松口。

“收你们上山可以,不过我们这行凶险,出了事儿可别怨我。”

“不怨不怨,”秦以沫抹了把眼泪,嘴上说起漂亮话,“聂大当家你可真是个好人!”

6

一行人全无所获,还是浩浩荡荡赶车回了山寨,路上走着的时候,聂澜邀秦以沫并坐在四轮马车上,几度看人眼色,欲言又止。

“大当家有话直说呗。”秦以沫直言。

“行,我看你也是个爽快人,我就直接问了啊,”聂澜神神秘秘,小声附耳问道,“你和你家少爷这孩子,是怎么搞出来的?”

“咳咳……”

纵使秦以沫平日大大咧咧惯了,但猛然被问起这样直白的问题,还是一时没忍住呛红了脸色,又见前面骑马的白彻时不时回头瞧,心里更是害臊,嘴上只得含含糊糊道:“这个……这不能明说,你多看看书就懂了。”

“不懂呀,”聂澜不甘心,掏出怀里的话本子露出一脸嫌弃的神色,“这书里写得不明不白,什么叫‘情到深处衣带宽’?它……它到底是怎么个步骤,也不说得详细具体些,我……我这才来请教你。”

聂澜真诚谦虚求教,却不想对面挺着肚子的女子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两人拿起话本子开始翻看研究,秦以沫看了好几页才觉得不对劲,一看书名傻了眼,竟是出自陆钦钦的大作——《书生太会撩》。

得,连话本子的作者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又能指望从里面学到什么有用的知识呢?

秦以沫为了将这尴尬话题应付过去,只得又开始瞎掰:“孩子呢,虽然是在肚子里显怀,但其实都是从咯吱窝里蹦出来的。”

“那我要如何受孕呢?”聂澜迫不及待地追问。

秦以沫支支吾吾:“你就……你就把你的咯吱窝亮出来给他挠呗,什么时候心痒痒,什么时候就怀上了……”

聂澜虽觉得这说法匪夷所思,但只当秦以沫是过来人也就信了,当晚将白彻二人安置后,就回了房间准备找陆思睿实践一下。

只是,不过半天没见,这肤白貌美的小郎君怎么就肿成了猪头。

“谁打了你?”

“没有,”陆思睿将头别到一边,不敢看人,心中在她来之前早已暗下决心要把持自我,谁知一开口居然还是一副受气小媳妇的腔调,质问道,“听说大当家的今日又从山下带回一个男子?”

聂澜粗糙性子,搞不懂弯弯绕绕的男女之情,也听不懂这男人话里话外的酸味儿,十分实诚地点头附和:“对呀,那小郎君身上虽没几个钱,但看长相看气质,绝对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这番夸奖听着耳熟,陆思睿用余光打量聂澜此时神情,冷哼着追问:“那你是不是也要将他关上几日,不给吃喝,再像耍我似的,也给他种下情人蛊?”

聂澜疑惑吃惊,只觉得委屈又百口莫辩。不是说情人蛊药效奇佳,中蛊者有求必应?这陆思睿怎么还学会阴阳怪气地内涵人了呢?

若果真如他所说,她是看上白彻才将人带上山也就算了,关键是她没有哇,她冤枉呀。

“我是给你下了蛊,可……可我何时耍过你,那白公子他本就是有……”

“莫要说了,”陆思睿厉声打断,不听聂澜的解释,“什么白公子、黑公子,我们不过都是供你取乐的,依着情人蛊享受众人爱慕,是不是特别爽快?我又怎能忘记,你本就是个不讲道理的山匪……”

“我……我就是山匪怎么了?”聂澜憋红了一张脸,本想解释白彻身份,被人不由分说地一骂,反而又来了脾气,说话间作势便要动起手来,“讲道理?哼,老娘的拳头最讲道理!”

聂澜情急挥拳上前,却被陆思睿轻松躲过,二人瞬间扭打成一团,谁也不让谁,一个半路出家的土匪自然抵不过人家根正苗红的小将军,几招之下就分出高低胜负。

陆思睿左手擒住聂澜双手手腕,右手捏住她的下颚,僵持半晌却下不去狠手,只得说些旧话来缓解尴尬。

“解药!”

聂澜沉了口气,转了转眼珠:“解药就在我内衫的口袋里,你来拿啊。”

陆思睿一听,心急将右手移下,向聂澜衣衫处摸索,没来得及寻着解药,柔软触感却叫他身子一僵。

迟来的害臊羞红了耳朵,一时迷糊失意,叫聂澜得以挣脱双手。只见这女人咬紧牙关使了全身力气,一拳头毫不留情地砸在陆思睿的左脸颊上。

“啊!噗——”

陆思睿被她重重一击,当即吐出一大滩鲜血,仔细辨别,赤红的血渍中还混着一颗断了半截的白齿。

从小到大,他陆思睿还从未受过此等羞辱,等忍痛再回头看时,却见伤人者早就不见踪影,心中更是憋屈得紧,捡起断齿一把抛出窗户,不知是恨自己无能,还是埋怨聂澜下手重。

7

“你打他了?”秦以沫震惊,大半夜地吼出声。

聂澜今晚本想与陆思睿更进一步,谁知道莫名其妙话赶话儿竟打起来,还见了血,心中没了主意,只得又来求助秦以沫,想询问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秦以沫为了给偷摸出去熟悉地形的白彻打掩护,只得和聂澜虚与委蛇含糊几句,听见她说将表兄牙齿打断,一时急眼再坐不住。

“我打我男人,又没打你男人,你这般惊讶作甚?”聂澜听她的语气不太友善,心中自然纳闷,往两人屋里一瞧,不见白彻人影,一时起疑,“大半夜的,白郎君去哪儿了?”

秦以沫支支吾吾,只得应付:“哦,我……我嫌他打鼾太吵,把他……给打出去了。”

如此一个不靠谱的借口,秦以沫自己说出口都不信,谁知聂澜却意外点头,表示理解。

“你看,男人他有时候就得咱女人家适当提醒一下,才会听话嘛,不过,你们吵完架……都是怎么和好的?”

看着聂澜满脸真诚地发问,秦以沫意识到这女土匪心地纯良,对她那个表兄也像是真的喜欢,于是趁机旁敲侧击,企图令女山匪“回头是岸”,主动放良家少男下山。

“要我说啊,大当家的不妨开诚布公,坐下来仔细问问这小郎君真正想要什么。”

聂澜听了这话,不以为然撇嘴道:“这还用问,他不过就是想下山。可他下了山、回了家,不也还是寄人篱下受人摆布的奴才,又哪里有我这冷泉山上自在……”

秦以沫闻言心中思付,看来这女山匪就是个恋爱脑,并不知晓表兄身份,也没什么白彻猜测的那一通政治阴谋。心中顾虑顿时消散大半,秦以沫放软语气暗示聂澜道:

“这奴才多少也是有一两家眷的,你这样二话不说将人绑上山,他家人必是担心的,父亲远在征途或许不知,母亲却是忧心忡忡以泪洗面。

“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他还有个快要嫁人的妹妹,得知兄长莫名失踪,生死未卜,你说这婚她结还是不结……”

聂澜自幼是个孤儿,只有黄老道这么一个半路亲人,不懂推己及人,听着秦以沫这话觉得有理,心生愧疚,却又觉得这话从一个敢拐跑少爷私奔的丫鬟口中说出,实在有些不对劲。

翻来覆去地想了一整夜还是将信将疑,又去找黄老道聊了半日,才在第二天傍晚时分又进了陆思睿的屋子,决心把话说清楚。

情人蛊是她种下的,人嘛,自然也须得她来宠。聂澜当时已经做好准备,心里想着大不了还一颗牙给他,谁承想一进门却被人猛地搂住。

惊吓之余聂澜下意识反抗,转身时一个踉跄没站稳脚,又被那人一双大手护住细腰,安安稳稳接在怀里。

聂澜瞪着眼,以这个极其暧昧的姿势与陆思睿对视,心里却是在想,下一步他会出什么招?她又该如何接?要不直接认输令他消气,还是干脆像上回一样装作受伤……

“澜儿……”

陆思睿开口时眼波温柔流转,打断了聂澜心中的胡思乱想,她缓慢地扭了扭脖子,确认身边再无旁人,才伸出手指指向自己,问道:“你……是在叫我?”

她一个还没到桃李之年的姑娘,被人喊了好几年的“大当家”,从未有人这样亲昵地叫过她的名字,心头涌上来的滋味也是莫名其妙,说不清道不明。

恍惚间她听见面前这善于勾人魂魄的男子又开口说起话来,一句比一句和缓。

“昨日之事是我误解你了,今日山寨里有人告诉我,那白公子已有妻儿,是你发善心收留他们,澜儿,我不该说那样重的话伤你的心,你虽是土匪却从未害过任何一个好人……”

“不,我害过,”聂澜仿佛上了道,心虚着自己承认,“你这个好人便是我擅自绑上山来的,我也没问过你是否还有家眷……”

陆思睿手臂酸痛,终于肯把人扶起说话,眼神闪躲,语气委屈:“我是有一双父母在等待我的音讯,还有一个妹妹马上要嫁人……”

陆思睿平日威风凛凛,虽不及陆将军身经百战,但好歹也是年少骁勇,什么时候也没这样怯懦过。

一身的功夫无处施展,多快的脚程也走不出这座山,堂堂的七尺男儿被一个女子挟制,偏偏因着什么狗屁情人蛊都不敢正眼瞧人,又谈何反抗呢?

虽说通过这几天的相处,陆思睿真心觉得这女匪性子爽利人也不坏,相貌不比京都女子秀美却也别具风韵,尤其是常年习武练就的紧致身材曲线更是没话说,按理说配一个家丁的确绰绰有余。

可他陆思睿是镇远大将军的独子,十六岁便中了武举的少将军,怎会甘心做什么压寨夫君?

可聂澜并不知晓他的身份,只当他不过也是个替人卖命的奴才,听了这话心中吃惊,陆思睿的身世竟真的让那秦以沫全猜中了。

事情当然不会这般巧合,秦以沫今早趁着冷泉山大当家为情所困、茶饭不思的空子,成功掩人耳目与陆思睿接头,本想着直接将人偷偷带走,却被告知他已身中情人蛊,独自不能下山。

于是白彻三人一合计,决定再使一次“美男计”,要么把解药骗到手,要么连带着把聂澜一块儿骗下山。

陆思睿原本不情不愿不肯演戏,谁知道一上场竟比谁都专业,含情脉脉的样子果真惹得聂澜一阵心疼,当下就松了口:“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陪你回家看望父母双亲。”

陆思睿大喜过望,连连答应:“只要你能陪我下山,做什么我都……”

“我想要个孩子……”

陆思睿怔住说不出话,却见聂澜高举双臂,将咯吱窝凑到跟前来,满脸的虔诚真挚。

聂澜一个山野丫头懂得少,可有人懂得多。

夜色烛光,二人推拉间仿佛是情人蛊作祟,又仿佛是出自本能,前脚刚说要下山的陆思睿,后脚就将人抱到宽大的床榻间,解衣拥吻,满心满眼只剩下温存。

聂澜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书上说的‘情到深处衣带宽’……”

“专心。”陆思睿闷声一句,便令怀里的人儿乖乖抿嘴。

一时间他只觉得从前几天受的委屈在此刻一下子找补回来,嘴角终于露出满足笑意。

盛夏时节,一夜春宵,秦以沫自作聪明坑骗无知女匪,却不想阴差阳错,反倒是自家表兄最先把持不住。

“什么?”秦以沫第二天一早便又混进陆思睿的屋子,却不敢相信他口中的话,“大哥,让你假意讨好,谁叫你动真格的啦?”

清晨醒来时,卧榻上的人已经不见踪影,陆思睿却清楚记得昨夜发生之事,皆出自你情我愿。

“我只是不想骗她,得空我便会对她坦白身份,”陆思睿态度明确,“昨夜之事,我须得对她负责,改日我就领她下山拜见父母。”

“这才几日,你真的被她迷住了?没见过整日打架还能……还能打出感情来的!”秦以沫恨铁不成钢,直摇头叹气,“你别忘了,你是将军,她是匪,你们不可能……”

“把这寨子围起来,一个也别放出去!”

二人话还没说清,屋外又起了乱子。

嘈杂兵械声步步紧逼,明显是闯入了外人,哄闹间白彻推门而入,焦急告知情况:“不好了,我们上山时留的记号好像引来了官兵,不想身份暴露另起祸端,只能赶紧趁乱逃下去……”

陆思睿闻声心口一紧,慌张追问:“聂澜呢?”

8

冷泉山上有一道冷泉,四季冰凉舒爽,晨起时聂澜才苏醒对着被窝里的小郎君发笑,转眼被告知晋州王刺史带着数百官兵闯上了山。

冷泉山寨在这条南北通透的大道旁驻扎多年,永州和晋州两大官府一直有心铲除匪患,却因着山寨的复杂地势止步山脚,今日却仿佛有人指引一般,极为顺利地杀了上来。

聂澜见山路上已经留下几十具尸体,当即派了身手好的壮士守寨,她则带着几名手下抵抗官兵,顺便将人往冷泉方向指引。

王刺史家的公子曾因强抢民女死于聂澜之手,王刺史报仇心切,这么大年纪也要亲自上山剿匪,看上去像是有十足把握,将底下的人兵分两路,一路追剿聂澜,一路轻车熟路地围攻山寨。

官府带的都是精兵,手上的弓箭武器也先进,听着王刺史声嘶力竭的号令杀了一路,追到冷泉岸边时,身边小匪已然死绝,只剩聂澜一个活口。

“放箭!”

百箭齐发,躲之不及,聂澜一个闪身被射中肩膀,直挺挺地摔到冷泉水里。王刺史刚要下令向水中接着放箭,转眼被一个突然窜出来的少年给一脚踹翻在地。

只见那少年身上的衣裳已血迹斑斑,明显就是从山寨里杀出来的,此时已有强弩之末的征兆,不等数人围攻,自己倒先跳下水去。

王刺史捂着腹部,眼睛倒是尖锐,指着那跳进河里的少年便嚷嚷:“陆家少将军与贼人为伍,妨碍公务,大家伙可都看清楚……”

话没说完,忽然又有一身手利落的女子飞跳进人群,目标明确地又给了这老头儿一脚,疼得他再站不起来。

手底下的兵将倒是护主,把手头的弓箭拉满对准这女子。女子不耐烦地撇嘴,又一把将地上躺的老头儿捞起来做人肉盾牌。

“快放下弓箭,”惜命的王刺史赶紧服软招呼,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后女子的脸,双腿更是发软,说话也起颤,“七……七公主,您……您怎会在这儿?”

秦以沫不理会,只将手上的刀又往王刺史衣领里移了一寸,高声命令兵将:“把河里的人捞出来!救不回人来我就杀……”

话音未落,只听河岸处有声响,走近一瞧竟是聂澜正拽着昏迷的陆思睿,吃力地向岸边游。

聂澜肩膀有伤,嘴角含血,眼看着力气就要用完,秦以沫急中生智将手里的老头随手扔进河里,令那一群兵将手忙脚乱救人,这才得空去给聂澜搭把手,终于将二人给拖了上来。

“我这傻哥哥,他……他压根不识水性啊!”陆思睿躺在河岸,双目紧闭,依旧昏迷不醒,往鼻头处一探,气息微弱,惹得秦以沫一时乱了阵脚。

聂澜心急将她推搡到一旁,咬牙把肩膀处碍事的长箭拔掉,嘴角又流出一滩鲜血,来不及擦拭,边用力按压陆思睿的胸口,边用嘴给他渡气。

“咳……”少倾,陆思睿终于吐出一大口血水,这才缓口气又活了过来。

朦胧间睁开眼,却见身侧的聂澜红了眼圈,见他终于清醒过来,这才放声大哭,没了方才的镇定,直接累得瘫倒在他胸膛处。

二人身上有伤,眼底含泪,此刻紧紧相拥,像极了话本子里写的苦命鸳鸯。

黄老道曾告诉过聂澜,情人蛊一生只能种下一次,一次只能蛊惑一人,一旦做出选择,那便是一辈子的纠缠。

聂澜难得对着一位山下过道的少年动心,犹豫观望许久才决心绑人,却也是因为这一举动引来了剿匪的官兵。

陆思睿头一回看见这女山匪服软流泪,竟是为了自己,心中动容,攥紧她颤抖的手暗自起誓,不论今后如何,他都要拼尽全力护她周全。

那一刻,陆思睿已然做好所有设想,若是他们相恋抵不过世俗审判,那他就自私些,脱了这身官服带着聂澜躲到世外桃源去。

“不好,山寨里起火了!”

秦以沫一嗓子将陆思睿的思绪又拉回来,他费力地扬起脖子,的确望见山寨方向冒起滚滚浓烟,黑乎乎的一团似乎要将整个山寨吞噬。

埋头的聂澜猛然一抽搐,一把抹净眼泪,飞快起身要走,口中声声叨念:“阿爷,阿爷……”

9

盛夏燥热,山寨依林而建,几人赶到时,火势凶猛根本无力回天,聂澜不顾一切非要冲进去救人,赶紧被陆思睿按下,两人方才水下定情,不想片刻竟又要扭打一团。

聂澜身上有伤,陆思睿也筋疲力尽,好容易将人困住,却见一旁的秦以沫反常,在寨子门口几番踱步,嘴上不停嘀咕:“姓白的,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说着话,秦以沫撕扯衣衫掩住口鼻,正下定决心要往火海里闯,不料身后王刺史带着人跟了上来,拖着被水浸湿的衣裳也要心急地指挥:“哎呦呦,快拦住那小祖宗,七公主若是伤着,你们谁担得起!”

聂澜闻声侧目,将这阵子的蹊跷相连,心中对这几人身份已想通了五六分,再扭头看向陆思睿时,眼中情愫散了大半,连口吻都变得平静冰冷:“你们是一伙儿的?昨夜假意讨好也是为了令我松懈,留给你们可乘之机……”

“不是,”陆思睿否认得干净,语气坚定,“此事三言两语说不清,可我从未想过要害你,今日剿匪之事我也是不知情的。”

“这点我作证,”王刺史捋了一把滴水的胡子,幸灾乐祸道,“我是受到裴小公爷手下亲信支应,才有机会把你们这猖獗的土匪窝点铲除。

“至于原本应在北疆驻守的陆小将军为何在此,又为何与这女山匪举止亲密,本官不清楚,不过日后,圣上自会派人调查清楚……”

兜了一大圈,陆家的灾祸还是没能躲过,秦以沫几人在永州时谎称是裴书衍亲信,怕是早就被人盯上,这才引来晋州官府上山剿匪。

秦以沫自责羞愧,听着这老头儿的话更是按捺不住,仍是想往火海里救人,惹得王刺史彻底没了耐心。

“天灾人祸是常有的,要了几条人命不稀奇,可裴小公爷可发话了,要下官一定看好七公主……里头的相好固然重要,可七公主还是应该留些力气,回京都替陆家多想想法子……”

“陆家世代忠烈,赫赫战功,岂容随意诋毁!”

不远处的山洞里,忽然传来一声呵斥,嗓音低沉沙哑又含了几分怒火,一听便是位饱经风霜的老者。

众人闻声瞧去,果真就看见双目空空的黄老道被白彻搀扶着走出山洞,身后跟着的山匪们竟也都还活着。

聂澜惊喜,直直地扑上前,又哭起鼻子:“阿爷,我……我还以为你……”

“澜丫头安心,我虽大限将至却还留着口气儿。”黄老道轻拍两下聂澜的肩膀,以示安抚。

又在她耳根说了句悄悄话儿:“陆家是个好人家,陆小少爷为人也正直,把你这女娃和手下弟兄交给他们,我是安心的……”话里话外,黄老道似乎与这陆家颇有渊源。

聂澜疑心阿爷是否早就知晓陆思睿身份,还没将话问出口,竟看见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一纸“招安”书,嘴上更是口口声声:“冷泉山八百匪众自愿归降,充为陆家军,今后只认陆家少爷陆思睿为首领……”

王刺史闻言傻眼,烧尽了山林,死了这么多兵将,还惹上秦以沫这个小祖宗,最后一刻居然被人截了胡。令冷泉山上猖獗数年的匪患得以平息的功劳,竟归了从头到尾没费一兵一卒的陆思睿。

“看来陆少将军这情人蛊,还真是没白种……”白彻不知何时绕到秦以沫身后悠悠开口,吓得人一激灵。

秦以沫惊讶于眼前局势转变太快,还没反应过来,扭头见白彻安然无恙还活着,扭在一处的心这才缓和:“究竟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们都被烧死了!”

“哪能呢,”白彻语气轻巧地一摆手,紧接着解释,“围堵的官兵都中了迷烟里的毒,根本不堪一击,山寨里这把火,原本就是那黄老道自己放的……”

一把烈火,断了这些山匪的后路,从此只得从良。无人知道,当年那一纸江湖集结令本就是出自这位瞎了眼的道士之手。

黄老道深藏不露,不动声色间令当地匪患集合听令,保卫这永晋交界之地安宁数年,如今功成身退,还顺手帮聂澜寻了好归宿。

“等回了京都,我让表兄找你当媒人,再给你封一个大大的红包,如何?”

此次远行,白彻多次为了她以身犯险,秦以沫心有感激也有歉意,奈何嘴硬说不出口,只得用白冰人最感兴趣的业绩献殷勤。没承想,白彻压根没觉得这对能成。

“身世、门第各方面都相差太多,即使你表兄离不开她,陆夫人、陆将军又怎会同意迎一个女匪入门?”

“嗐,生米煮成熟饭,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秦以沫最见不得受人反驳,眼下一着急,直接将表兄的私密之事说出口。

本来也没啥,却见白彻神色异常,陷入沉思:“黄老道放火前,托我将他的珍贵药典抢救回来,方才在山洞等待时,我还特意翻看了情人蛊的解法……”

秦以沫饶有兴趣地追问:“如何解?”

白彻想通,轻笑着附上秦以沫的耳朵,低声告知:“情人蛊的解法便是,处子之血,灵肉合一……”

“你是说……”

“嘘……”

人群中,匪众开始救火,黄老道不慌不忙摸索着,将聂澜与陆思睿的手叠在一起。

大手紧握小手,给人以莫名安全感,二人对视,眼底只剩彼此,很多话想说,似乎又不必再说。

原来没了情人蛊,也丝毫不会影响有情人相爱,说好了一辈子的纠缠,少一日都不行。

10

陆思睿换上官服接手冷泉山八百匪众归顺,官府交接事宜及回京复命路上准备,难免耽搁时日,秦以沫担忧京都陆府无人,便仍与白彻主仆二人同行先走一步,谁料途中竟又突遭险情。

几个蒙面武士手持剑刃,磨刀霍霍,挡住马车去路,吓得方圆赶紧扔掉鞭子,慌张挤进轿子里:“不是说这一片的山匪都从了军,难道说还有漏网之鱼?”

白彻尽力镇定,掀开轿帘一角,细细辨别道:“看装扮,不像是山匪。”

“忘了和你们说哈,”秦以沫尴尬一笑,拔出腰间短刀拿在手里磨了磨,挡在二人身前便要迎战,“我这个人不讲究,仇家有点儿多……”

出了京都,没了天子庇佑,各路牛鬼蛇神纷纷现身,都想将这位不安分的公主置于死地。(原标题:《破冰记:情人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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