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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龚丹韵

换新妆,过新年。这几年,古代女子妆容渐渐回到现代女性的视野中,有些元素被用于古装剧或日常装扮中;有些出现在文创产品中,如“故宫口红”;也有些则被时尚界作为灵感启发,焕发出新的生命力。古人对美的描绘,有些想象力甚至超过了现代人。

进一步说,古代女子如何化妆,以何为美,背后不仅是审美表达,同时也是当时经济发展、工艺水平、社会思想的侧面体现。让我们看看,以汉代为主的女子妆容,能给今人带来哪些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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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昉簪花仕女图。辽宁省博物馆 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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摹张萱虢国夫人游春图(北宋)。辽宁省博物馆 馆藏

古代底妆

也讲润肤、清痘、隔离

汉代女性审美观,肤以白为美、颊以红为美、眉以黑为美、唇以小为美。首先说基础底妆,它类似于现代女性的“妆前打底”,也有清洁、滋润和打底3个步骤。

第一步,面部清洁。古人用什么洁面呢?《礼记·内则篇》中记载:“冠带垢,和灰清漱;衣裳垢,和灰清浣。”主要使用草木灰。草木灰里含有可去油污的碳酸钾,也可用于衣物清洗。当贝壳灰与草木灰一起用水泡制,能产生强力去油污的氢氧化钾,即我们常说的强碱。

汉代则更进一步,使用“石碱”,从蒿、蓼等植物中提取而来,以水和面加工成固体物品,很像今天的香皂,便于保存与携带。李时珍《本草纲目》中写道:“石碱出山东济宁诸处,彼人采蒿蓼之属,晒干烧灰,以水淋汁,久则凝淀如石,洗衣发面,亦去垢发面。”汉代制作石碱的方法,与现代人制作香皂颇为相似。

不过石碱在当时还是稀罕物,普通老百姓用不起,他们使用淘米水。淘米水呈微弱的碱性,也可以分离一部分油污。

第二步,保湿滋润。古人已经意识到,面部滋润的同时,还能增加后续妆粉的贴合度,使妆容更显自然。面脂,类似于今天的面霜,就是古人用于保湿的护肤品了。

汉代面脂大多由中药材和牛髓调制而成,《神农本草经》记载白芷“长肌肤、润泽、可作面脂”。其实直到今日,现代人也是这个思路,添加各种植物性成分来研制护肤品。古人为面脂研发了各种中药方子,含有特定功能,颇有点类似今天的功效型“精华霜”。如美白,《肘后备急方》中写道:生杏仁,去皮捣,以鸡子白和,如煎饼面,入夜洗面,干涂之,旦以水洗之,立愈。姚方云,经宿拭去……仍得光润皮。也有方子是用土瓜根。土瓜根除了美白还祛痘,甚至可以充当隔离霜,减少后续化妆品对肌肤的伤害。

诸如此类的美容秘方,在医书及相关文献中有不少。

第三步,白妆打底。肤白,一直是古代评价美女的标准之一,“肤如凝脂”“冰肌玉骨”等形容屡见不鲜。白在古代也是一种身份象征。先秦时期的素妆,即白妆,主要以白色粉末敷面,显得皮肤洁白无瑕。

老百姓多用米粉敷面,普通人都能制作。做法是这样的:先把米研磨成细粉,加水,盛在钵中,等细粉慢慢沉淀,再去掉水,取出沉淀的粉,放在太阳下暴晒,晒干的细腻粉末就可用作妆粉敷面。原料常见,制作方便,但它保存不便,附着力也差,容易掉粉。拿现代话说,“便宜没好货”,但胜在日常,所以依然使用者很多。

古代崇尚炼丹,炼丹后就发现了更好的敷面材质:铅粉。铅,源自天然矿石,最开始是炼丹剩下的面糊状液体,又称胡粉。为了便于保存、运输,胡粉脱水晒干后,就被压成粉末状。铅粉质地白皙细腻,光泽感强,覆盖力也好,不易掉粉。秦汉的贵妇们纷纷抛弃米粉,转而喜用铅粉。汉代冶炼技术有所提高后,铅粉作为化妆品开始盛行。但它其实带有毒性,对皮肤伤害巨大,现代已经明令禁止。古人所知有限,物以稀为贵,把它捧作美容圣品,所以铅粉也被称为“铅华”。

如果铅粉或米粉中再加点香料,那就成了香粉,既可敷面又可扑于全身,类似于今天的爽身粉、固体香水。增白、顺滑肤质之余,还有暗香浮动。传闻“可作掌上舞”的赵飞燕调制的“露华百英粉”就是一种香粉。

古代彩妆

丝绸之路开启妆容革新

秦朝也有红妆,但不多,主要材料是朱砂,粘附性差,容易掉妆,所以使用者少。

到了汉朝,丝绸之路带来原料与物种的丰富。张骞两度出使西域,带回了植物“燕支”。燕支花为红色,叶为蓝色,因此又叫“红蓝花”。张骞未引进燕支前,汉朝面妆主要承袭先秦时期的素妆,“粉白黛黑”。燕支的引入带来了红妆,由此开辟了彩妆时代。汉代面妆成为我国古代面妆史上的重要转折点。

人们把燕支花晒干,碾磨而成燕支粉,它就是“胭脂”的前身,不仅颜色艳丽,而且不容易掉妆,快速成为古代彩妆的重要原料。

燕支大致有两种化妆手法:一种直接用丝绵蘸红色燕支汁敷面,这种燕支被称为“绵燕支”;也可以把红色燕支汁晒干压膜,制成精小轻薄的小花片,被称为“金花燕支”,使用时,花片沾水溶化,用汁水涂抹着色。

南北朝时期,人们在燕支汁粉中加入牛髓等物,调和成黏稠的膏状物,称为“燕脂”,后慢慢演变为“胭脂”。其色泽鲜艳、稠密润滑,粘附性强,牛髓等还具有保湿作用,被世人喜爱,一直流传至今。

古人根据燕支在脸部的浓薄程度,分为“酒晕妆”“桃花妆”“飞霞妆”等。“美人妆,面既施粉,复以燕支晕掌中,施之两颊,浓者为酒晕妆,浅者为桃花妆,薄薄施朱,以粉罩之,为飞霞妆”。我们在一些妆容考究的唐代题材影视剧里,还能看到这类妆容的影子。酒晕妆最为浓艳。桃花妆次之,妆扮好后面如桃花,也常被人称之为红粉妆,汉代《古诗十九首》中描写道:“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飞霞妆则在两颊薄涂,宛如飞霞,属于3种妆面里颜色最浅的。

古代女子对眼妆探索较少,喜爱在眼睛周围做点妆饰,如斜红,梳妆时在女子眼角两旁各画一条竖起的红色弯弯新月。古人更侧重对眉的妆饰。

蛾眉,像蚕蛾触须一般细长而弯曲的眉毛。唐代有诗:“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汉代蛾眉越描越长,形成新的眉形广眉。当时有民谣描写:“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广眉,四方且半额;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

八字眉,在《妆台记》中记载:“汉武帝,令宫人扫八字眉。”双眉像“八”字,眉头高抬,细而色浓,眉尾下撇,广而色淡。女子着八字眉可爱、娇憨,仿佛与世无争。

愁眉,如人发愁皱起的眉头,与“啼妆”一起做妆容。“啼妆”是用铅粉或米粉在眼角妆饰,仿佛刚刚哭过。“愁眉啼妆”由东汉大将军梁冀之妻孙寿发明,显得娇弱病态,让即将出征的梁冀觉得被人牵挂,对孙寿更为喜欢。有书云:“桓帝元嘉中,京都妇女作愁眉、啼妆……”此妆当时广为流行。古代士大夫眼中,愁眉、啼妆是亡国之兆。后世文人也用它们作特定比喻,如晏几道《西江月》中有“愁黛颦成月浅,啼妆印得花残”。欧阳修《长相思》中有“玉如肌,柳如眉,爱著鹅黄金缕衣,啼妆更为谁”。

远山眉,眉形细长而舒扬,颜色淡雅、朦胧有如远山,一说由古代才女卓文君所创,另说由赵合德所创。

和今人一样,古人修眉可去掉部分杂眉,也可直接去掉所有眉毛,重新设计眉形。修眉工具主要是镊子。据记载,长沙马王堆的梳妆盒中就发现了一把角质镊子,刀片可随意取下、装上,手柄上还刻有精美的图案。

描眉即画眉,战国时女子用柳树枝烧制成碳条,涂画在眉毛上。文献记载的较早的画眉材质是“黛”,青黑色颜料。一是青黛,来自植物粉末,把蓝草叶子和枝干水洗阴干,再研磨而成。用它画眉,可呈现青黑色、青色、蓝色、翠色、绿色等。还有一种石黛是黑色矿物,在专门的磨黛石上研磨成粉,调成“墨汁”,就水研磨,用眉笔蘸墨描绘。

唇,古今一样,都是彩妆的“重头戏”。早期,因朱砂没有黏性,上色不均匀,溶于口沫,掉色严重。后经不断改进,古人发现朱砂中加入动物脂肪,调和而成的红色膏状物效果很好,覆盖力和附着力变强,还能滋润口唇,称之为“口脂”,又名“唇脂”。

《释名·释首饰》中记载:“唇脂,以丹作之,象唇赤也。”古代唇妆主要就是红色,即便到了今天,红色依然是女性最为喜爱的口红颜色。

古代面饰

花草昆虫皆能入妆

面饰主要有花钿、面靥、额黄等。花钿,可粘贴在脸上的薄片饰物,如金箔、昆虫翅膀、云母片、鱼骨。形状有圆形、菱形、桃形、梅花形、铜钱形、雀羽斑形、三叶形、双叉形、鸟形等。其中,“翠钿”较为出名。它以各种翠鸟羽毛制作而成,颜色呈翠绿色。

另一种花钿特指在眉间额上绘画的妆饰。绘画形状简单精美,以红、黄居多。如今,这种花钿手法出现在不少古装剧中,也深得现代人喜爱。有现代化妆师分析说,那是因为额间描上花,填充色彩后,能让五官看起来更聚拢,显得更为精致立体,同时也符合现代人的审美。

花钿随着朝代更替,出现了许多新款式,比如寿阳落梅妆。花钿鼎盛时期的唐朝,有记录的款式多达十几种。但到宋朝,崇尚简洁美学,许多繁复的妆饰逐渐消失。

面靥,又称妆靥。“靥”,在古代指嘴两旁的小酒窝,面靥指古代女子在酒窝处的妆饰。妇女在酒窝处染红色圆点,商周时便有,相传主要是后宫女子月信时不方便服侍天子诸侯而用。但后来一位后宫舞姬认为酒窝处点上图案十分妩媚,后宫佳丽争相效仿,久而久之,面靥成为面部妆饰的一种。

面靥主要是红色圆点,用燕支点制。后期形状不再局限于圆点,有的形如钱币,称为钱点;有的状如杏桃,称为杏靥;还有各种花卉的形状,称为花靥。西晋时有人用梳妆盒饲养“媚蝶”进行妆饰。

额黄,又称鸦黄,用黄色涂抹额间的妆容。现代人可能觉得怪异。据传是女子从涂金佛像身上受到启发,将自己的额头抹成黄色。王安石的《与微之同赋梅花得香字三首》诗中写过“汉宫娇额半涂黄”。

(综合自期刊史料)

来源: 解放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