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校,是我上小学的学校。
这么说,也是习惯啦。
我们村的小学校,其实应当是很有名的民国到共和国前后的具备完全意义上的“完小”。“完小”这个词,在新装的电脑输入法上,一上手就有。基本相当于现在的小学加初中一二年级吧。
我们一百五十多户、四百多人的村子村子,不算是交通要道,不算是富裕殷实,不算是官宦乡里,不论如何,我们是四里八乡的名声在外的“完小”。
我上学的时候,已经是只有小学了。我的小学就是在这里完全上完的,当然还有“育红班”。
“育红班”,学前教育也,其实仅仅是上了一年,当然大多数都是上一年。
作为熟悉教学活动的过程,作为野孩子满街飞的男孩女孩收心学规矩的开始。记忆比较模糊,不记得怎么就去了学校。仿佛是听到大喇叭的广播,是听到大人提了一句六岁要去上学了,还是看到别的小朋友都背着书包去上学了。
跟着去上学,上学的书包可是挺规矩。那时祖母在济南为了生活费卖针头线脑的营生之一。墨绿色厚帆布方方正正,有两条扣带。插进来别过去,蛮有仪式感的。美中不足,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比如我想想应该有“为人民服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什么的。
没有,真没有。
看到别的同学书包虽然不如我的“样子”,可人家上面有红字啊。羡慕。等到会写字了,自己想法子在书包背带上,用钢笔写上了“为人民服务”,感觉不错,爱护有加。
过一段时间,颜色模糊后,再次用钢笔画上。直到背着书包到处跑,满身满头满肩膀的汗水,洇湿了书包背带,钢笔水的蓝黑色,染得衣服不成样子,那才有点小小的不好意思了。
小学校的校门,古朴的样子。这个古朴,据说是古代样式民国改进,高门楼,大门洞,石匾额,敞八字两面大门墙。似乎应当写着字,似乎没有写着字。
因为我上学的时候,已经是七六七七年了。经过了上上下下十几年,头脑冲动听风就是雨的年代变迁,该有的也改了很多,还好,毕竟还有些旧模旧样。
不是旧就好,只是有些时代感历史感,也不影响什么思想,就是一些先人一直生活求学举行仪式的老模老样的,院子宅子房子,亭子台子柱子,家庙寺庙土地庙。
我们的人民啊相亲啊,有那一条规定法律通知要求,让你们去拆了毁了改了那些老物件。可是我们的这些乡人、邻人、族人、家人,世世代代的、读书上学的、当头带队的、有头有脸的、意气风发的、追随大溜的,谁谁谁,啥啥啥,哎哎哎!
想来,我也作为了小破坏分子,也是生逢其时其事。
曾经站在远离戏台的角落里,跟着戏台上乱哄哄的有大有小的学生闹哄哄地喊。喊的啥大多忘了,记住了一句“打倒地主分子某某某”,声音大到我自己都害怕。
回家后,学舌般地讲起来,被老娘劈头盖脸地巴掌呼过来:“某某某”是你的大爷,你疯啊你!
大爷还是大爷,此后见面多了一些愧疚。
由于我表现的还算好学,这个远房的大爷也是与我多有几分交流,勉励几句:学还是要多上,总没坏处。
后来知道,老人也是旧时代在政府里任过职的,见识自然异于常人,尤其是能够不失时机地,对后生多说几句上学有用的话。后来族谱的庚续,老人发挥了主导作用。斯人已去,至今缅怀。
小学校,很多建筑、掌故和人情,是一点点堆积在脑海里的,小时候,真的没人认真讲过。知道的和摸索到的,总是零零碎碎。
可能,幼小的记忆,本来就是一点一滴地拾进脑海里去的。
这个“拾”,就是现在片头的那个“拾”。
拾起旧有的,本来就有的,拾一点是一点,聚沙成塔,集腋成裘,话多了留着。
人生难再少年时,村边流水不能西,唯将旧日作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