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不知名的时代,有些个江湖艺人的怪谈流传于市井。那是个动荡的岁月 ,江湖艺人时常没个活头,虽说靠老本讨生活也能活下去,但也总是三餐饱七餐啃碗。故事的主角叫永强,作为一名江湖人,身边也都是些江湖人,永强没有江湖人的坏毛病(乱花钱),过的非常俭朴,往日里都是给富贵的宅府献艺,勉强靠给人拉琴过活。
日子渐渐不好过了,瞬息间硝烟四起,百姓疲于奔波。没什么人再去听永强的琴声,永强也在常年劳累间患上眼疾,这次他看不见了。周围的江湖人开始有意无意疏远永强,不在接济他了,永强有时一天一顿饭都吃不上了,江湖人嘛,救急不救穷。
一日,永强在街上卖艺,在太阳刚落下去那会儿,不远处来了一位姑娘,碰巧和永强搭上了话,想让他到家了奏曲,若能引得家里人高兴,赏钱就有不少。永强好似枯木逢春,变应承变拜谢,生怕雇主不悦。跟着姑娘走了有一段路,听到周围脚步声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安静,永强有些不解,正想发问,姑娘就说到地方了。姑娘领着永强左拐右拐进了一座府邸,永强心里盘算着这府邸好生大,自己在街上却从未听说过。
府邸的主人对永强很客气,拉琴的过程也很顺利,得了不少赏钱,家主还与永强约好每月初一十五都来演奏,到时候姑娘会领他过来。就这样,永强有了固定的客人,再也不用担心有上顿没下顿了。往来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现在正值盛夏,这天上午他在一家酒馆给人拉曲,忽然有一个老人轻叹道:“唉,曲子弹得不错,可惜马上活不成了”
永强一听就不乐意了,哪来的老家伙败坏自己的气运,咒人死可不地道啊,正欲起身理论,那老头竟对着他说:“小老弟,你可知道,月底你就阳寿将尽了!”见永强疑虑,老人又说:“你每月去那府邸,路上就不曾起疑过,还是一时间被贪欲拴住了心,假装不知道?”永强心里一颤,问道:“老人家你怎么知道?”
老人没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的嘀咕道:“你身上沾了不少鬼气,现在又死气盖脸,恐怕这些个月没少和脏东西打交道,还从他们那里得了钱财,恐怕小命早就被惦记上了。”
永强听着老头满嘴胡话,几欲远离,刚想摸着导盲竹杖,老头就提醒道:“下次再到人家府上拉曲,用手抹抹桌子椅子啥的,你就都明白了,到时候你再想找我,就来这里等着。”说完,老人离去。
到了当月初一,永强就在先前卖艺的地方等着,等到太阳落了山,姑娘如约而至,领着他到府上,哪怕之前老人的胡话有些听不进去,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在演奏空隙时摸了一下家具,可就是这一摸,不对劲啊!这么大的宅子,听起来还有不少下人,怎么桌子上全是灰啊,这灰没几年可落不了那么厚一层。
于是他又摸了一摸家具,这可不是印象中的木质啊,分明被虫蛀了很久,松软易脆,索性再把手往下一探,绒绒絮絮的触感好像是一大片蜘蛛网。回想起老头的话,永强像是背后灌进了凉风……
永强毕竟是江湖人,强装镇定下来,先骗过今天再说。永强临时起意,手底下耍了个杂手,将琴弦拉断,之后以此为由,说琴弦断了是不吉预兆,今天就先不拉了,那家主倒也没为难永强,依旧给了赏钱,永强领钱后随姑娘离开宅府,等到了家里,永强强撑的一口气终于吐出,忍住一晚没睡,去到酒馆等待老头。开始几天等不到,永强就担惊受怕提着心过了好些天。终于在某日拉完曲,听到了老头的搭话:“小子,现在是不是相信我啦?”
听到老头的声音,永强就跪了下去,急忙说:“先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老当我是不懂事,请您不要计较,一定要出手救救小的。”
老头儿很是受用,道:“既然都给了你提醒,自然是打算管这档子事,不过咱两萍水之逢,总不能无故趟这趟浑水是吧?”
永强一听就知道老头跟他要好处,赶紧补道:“师傅您看我这瞎眼的,没啥本事,更没什么钱,您说您想要让我做什么,只要我这废人能做的,一定给您办妥。”
老头一听这话,说道:“我这把年纪了,不会图你的钱财,只是你我有这一世的师徒缘分,命里该我救你,你现在就拜我为师,为师救自己徒弟,天经地义,旁人就没有半点闲言碎语了。”
那是的师傅可是再生父母一般的身份,一旦确认师徒关系便要践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观念,永强想起自己在江湖上风雨飘摇的讨生活,半辈子也还是一无所有,哪有他人可图之物。现在认个师傅,有了归宿有了传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立马答应了下来,没有特别的仪式,磕了三个响头便拜入师门了。
到了当月的十五,永强忙完了白天在酒楼的活,收拾利索准备回家,又是傍晚太阳落山时,回家图上,永强身边倏地响起一个姑娘的声音,说:“还请先生到我家拉曲。”与往常不同,今日永强假装听不到,自顾自的往家走,那姑娘见他没有反应,依旧在声旁呼唤他,等到了永强家中,那姑娘的声音逐渐犀利,从起初的彬彬有礼,到哀求,再到嘲讽谩骂,永强全都忍着,知道那姑娘的声音随他进了屋,霎时一阵铜铃声响起,那姑娘一声哀嚎后便不再言语。
这时永强刚认的师傅从屋外走来,左手拿着铃铛,右手掐着剑诀,口中飞快念着声调起伏不定的咒语。那姑娘露出狰狞的面容,
似乎想要与二人来个玉石俱焚,可抵不住那如雷贯耳的咒词,渐渐地戾气消散,只剩下讨饶的呜咽,永强起了怜意,便请师傅暂收停止走法,那姑娘见老头收了道术,也不敢再造次,老头命她讲出前因后果给永强听。
原来几年前姑娘与自家的姥爷夫人、两个少爷和几个仆人一同葬身在火灾中。这户人家的亲戚,也就是姥爷的弟弟,常年在外,听到噩耗,赶紧奔回家中,路上还带上不知何时结交的江湖术士,术士非要让这位二老爷给这一家枉死的亲人超度入殓,顺便改改自家风水,哪能料到术士居心不良,为了一笔横财,诱骗二老爷给自己家死去的亲人们施个法术,让他们能够找到替身,早日投胎做人,免受阴风震荡之苦,同时还能将那些被抓了当替身的人的怨气借过来用到一个邪门的旺偏财的风水阵中,可以提升这位二老爷的运势。
二老爷自然是照办,那个飘摇的年代,钱才能真正保自身的平安,哪里会理会到是不是伤天害理。于是让江湖术士把这姑娘的魂魄拘来,引八字相合的人到旧宅中去,连去几个月,每去一次都打赏那人一些钱财,当那人收的买命钱足够多了,到了七月十五便可抓他去做替身。
姑娘还说,自己本意不愿伤人,奈何术士实在阴毒,竟然让二老爷在姑娘的尸骨旁插满柳枝,姑娘魂魄夜夜受柳枝抽打的苦楚,实在是痛苦难耐,才被逼无奈等太阳落了山,去城镇里勾搭路人到宅府里,哪里想到第一个要诱骗的人是大师的弟子,希望师徒二人念她是初犯,没有害过人性命,能给她转入轮回的机会。
永强听完姑娘的诚恳之言,感慨姑娘的身世坎坷,便与师傅商量,
能不能放过这个女鬼,师傅说可以放,但要杜绝她日后再犯,要将那姑娘的尸骨找到,烧成骨灰,找个结善因的地方供奉着,才能换来姑娘的轮回机会,同时也不危害世人。于是,顺着姑娘的描述,到了白天,师徒二人找到了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宅院,在后院的奇石旁,看见有几枝柳枝有规则的插在地上,便在便在柳枝围着的地方撑起一把黑伞然后开挖,不多时果然挖出来一具尸骨。
然后将尸骨装进坛子里,用黑伞罩着离开了府邸。紧接着永强的师父便给这女鬼开坛做法,仪式结束后,将尸骨烧成了灰,带到了师父所在的道馆里供奉了起来。这老头是道馆里的道长,一生收过三个徒弟,活了近一甲子后仙逝了。